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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四面楚歌聲


  汪來喜背脊貼著石壁,兩眼眨個不停:
  “這可是你說的,豹哥,万一出了漏子,別怪我的玩意不靈!”
  楊豹沒好气的憋著聲道:
  “要是出了漏子,誰也松快不了,怪你能管個鳥用!”
  點點頭,汪來喜伸手從挂在屁股后頭的一只羊皮口袋里摸出一件東西來,在壁間插嵌著的火把光輝照耀下,可以清楚看出這玩意是一面海碗般大小的鐵制扁平圓盤,圓盤周沿有密排的小洞,圓盤底下還橫向暗鑲著一支錐杆,汪來喜把錐杆輕輕豎直,看上去就有點像枚大陀螺了,只是模樣有點古怪而已。
  把戲尚不止此,汪來喜又從腰板帶內取出一根小指粗細的牛皮軟素來,极為仔細卻手法熟練的將牛皮軟索一圈一圈纏繞錐杆之上,等纏好了,他向楊豹与繆千祥傳了個眼色,然后,猛一步踏出,手中的圓盤往外平拋,又迅速回扯,于是,但聞“嗡”的一聲空气波顫響動,那枚圓盤,果真在盤底錐杆支撐之下,陀螺也似飛快貼地旋轉起來!
  八名站得直挺挺的守衛,甫始見到這么一樁奇怪物体出現,俱不由怔了一怔,而只在這一怔的俄頃,急速回旋中的圓盤已有了另外的招式——密排于圓盤周活的洞孔里,猝然洒射出一輪又一輪的晶瑩芒矢,這种芒矢細微得僅似筆帽,但在圓盤的強勁旋轉下彈飛的勢子卻猛烈無比,更是走的弧形擴散路線,宛如風輪洒水,其密集凌厲,直如暴雨狂熟,難躲難防!
  剎那間,那八個彪形大漢已變成了八只大刺蝟,每個人身上全密密麻麻的釘插著多少不一的芒矢,八個人頓時倒了一地。
  “陀螺飛蝗箭”不錯是一舉奏功了,但是令揚豹他們擔心的情形也跟著出現,那八位仁兄固然無一幸免,几乎同時擺平過去,毛病出在他們并非悶不吭聲的被擺手過去,八個人的慘呼哀號響成一片,活脫是死不甘心的在齊聲喊冤!
  心腔子一緊,繆千祥不由變了臉色:
  “不妙,這一下怕要大糟了!”
  嗥叫聲經過洞壁甬道間的回應傳播,效果實在惊人,不但凄厲慘怖,尤其聲似悶雷,震得人耳膜都在打顫!
  汪來喜聳了聳肩,一派無奈何之狀:
  “我早有言在先,出了漏子可不能怪我。”
  跺跺腳,楊豹低吼道:
  “廢話,我們朝前沖!”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汪來喜急忙道:
  “不錯,朝前沖,大伙跟著我來!”
  五個人匆匆穿過地下橫七豎八的人体,由汪來喜領頭向前狂奔,眨眼下到了第六個彎折處,天可怜見,這里竟沒有守衛,汪來喜朝后一招手,身形左偏,沖著一面看去相當光滑的石壁撞上——
  以為是汪來喜情急之下心慌眼花了,否則怎么會對著石壁去撞?繆千祥沖前兩步,一把未能拉住汪來喜,赶忙嘶聲叫喊:
  “那是面石牆——”
  就這半句話的功夫,汪來喜已經撞到壁上,說也不信,那堵不過表面比較光滑的石壁,居然隨著他的勢子向內旋開,現出了一間石室,原來,這堵牆面就是一道密門!
  五個人一窩蜂似的擁進石室之內,汪來喜順手又把密門推上,同時往門后有下角一個突起的鐵株上踏下,一聲清脆的鎖嵌落聲傳來,石門業已紋絲不動。
  汪來喜隨即大旋身,銅蕭在手,竟是一副全神戒備的形態!
  喘息吁吁的楊豹不禁瞪著眼問:
  “你他娘窮緊張什么?”
  汪來喜目光四轉,這才發覺石室中除了布置得傖俗華麗之外,并沒有他意想中可能出現的人物——這石室里,僅有他們五個,沒有別人。
  手撫胸口,他透了一口長气:
  “真是老天保佑,豹哥,我們今晚的運气不好,卻還不算很坏。”
  楊豹一面打量著這間舖設著錦墊繡氈、大紅花綠的石室,邊不解的問:
  “這話怎么說?”
  汪來喜用手抹了把臉,道:
  “你以為這是誰的住處?”
  眼珠子一翻,楊豹道:
  “誰?”
  汪來喜嘿嘿笑道:
  “‘白麒麟幫’的瓢把子,‘活斧’庄有壽,我們現在站的地方,就是他的鱉窩!”
  怔窒了一下,楊豹有些迷惘的道:
  “怪了,姓庄的既然住在這里,怎會不見活人?半夜三更,他能跑到何處挺尸?”
  汪來喜道:
  “所以我說我們的運气還不算太坏,不管此刻庄有壽人去了哪里,不在室中卻乃事實,你不想想,豹哥,要是他人在,劈頭便是一場狠斗,我們還松散得了?”
  剛順過一口气來的潘一心哼了一聲,接口道:
  “五個對一個,我們松散不了,姓庄的更也快活不起來,總共巴掌大的這么點地方,就算他再是能蹦能跳,又有多大個施為?”
  汪來喜道:
  “人不在,總是我們逮了便宜,留著精神喘口气,豈不比豁命開打來得舒坦?”
  姜福根沖著汪來喜,呲牙咧嘴的道:
  “就在大伙竄進這間石室之前,不知你們听到沒有,山洞兩頭業已傳來步履嘈雜,人聲隱隱,要不是我們來喜二哥見机得快,适時覓了處藏身之所,這一陣怕已吃人截住了!”
  汪來喜有几分得意之色:
  “這有賴于我腦筋活,反應快,人呢,越到了危急關頭,越要冷靜沉著,順勢應變,切不可緊張惶恐,自亂陣腳,靈活運用當前的有利條件,才是趨吉避凶的上上之策。”
  姜福根似笑非笑的道:
  “你看,我們來喜二哥,剛說他胖,居然就喘起來了,又是臨危不亂,又是冷靜沉著,這么一說,倒襯得我們活脫一群傻鳥啦!”
  繆千祥不大明白的接上來道:
  “來喜哥,這地方你和我們一樣是頭一遭來,怎的就這么輕車熟路,找哪里是哪里,好像回到自己家似的?”
  在一只舖著銅墊的矮石墩上坐下,汪來喜眯著兩眼,邊伸手點點額頭:
  “記憶力,樁儿,這全要靠記憶力;舉凡所知所聞,一定要抓住重點,謹記不忘,然后方可在節骨眼上憑著心中記憶的項目做最佳的因應措施——”
  繆千祥仍然納悶的道:
  “但是,都記些什么項目呢?誰又知道在什么時候會碰上些什么事?海闊天空,漫無頭緒的諸般繁雜,卻如何通通記住?”
  “嗤”了一聲,楊豹道:
  “樁儿,你別他娘听他瞎吹,這個地方地之所以如此熟悉,全是因為那霍春泉的詳細指點,還給得有草圖加以印證的緣故,我們和他差的只是一個有心強記,一個無意深研罷了,照他這么一說,竟像是諸葛再生,就只沒排八陣圖啦,真叫神气活現不是?”
  汪來喜笑道:
  “事情就是這樣,先見之明与后見之明隔著可是天地間的距离,道理簡單沒有錯,端看誰能運用,誰不能運用,關口過了才充軍師,未免差遠去矣。”
  楊豹冷冷的道:
  “恐怕關口尚未過,來喜,咱們眼前陷在這里,正是大難方起,前途茫茫,你有沒有想到,該怎么辦才能出困?”
  架起一條腿來輕輕搖晃著,汪來喜手上只差那么一柄羽毛扇子;他慢條斯理,不慌不忙的道:
  “稍安勿躁,豹哥,你要稍安勿躁,情況既然到了這步田地,我們就要先定下心來,籌思對策,然后再有條不紊。按部就班去做,事情呢,當然有個緩急,我們第一項待做的,便須解決最重要的問題……”
  楊豹惱火的道:
  “來喜,這間石室好比一只瓮,我們大家就像是一群瓮中的活鱉,此時的當務之急,莫過于如何逃出這塊絕地,除此之外,還有什么其他重要的事?”
  汪來喜故作矜持的一笑:
  “我說豹哥,你忘了我們這趟冒著生命的危險,大遠巴巴的從‘馬前鎮’跑來這‘仙霞山’,為的是什么事啦?”
  一拍額門,楊豹精神振奮的道:
  “對了,我記起來了,据那霍春泉的猜測,他們從朱端手中搶來的翠玉龍,很可能就藏在庄有壽洞室內的某個隱密處!”
  汪來喜笑道:
  “不錯,豹哥,這件事是不是比我們逃脫的問題更要优先,更來得急迫?”
  楊豹一瞪眼,道:
  “甭她娘給了鼻子長了臉,我只是情急之下一時疏漏了這樁大事而已——”
  點點頭,汪來喜皮笑肉不動的道:
  “原來如此,我還當咱們日晒雨淋,吃盡辛苦的來到此地,只是為了逗著‘白麒麟幫’的一干凶神作耍哩!”
  顧不得對汪來喜的諷刺作反應,楊豹目光灼灼的視察石室上下,一疊聲道:
  “時間不多了,大伙赶緊搜查這間石室,看能不能把寶物找出來,霍著泉說過,這石室里有好几處藏寶的密窩……”
  其他四個人聞聲之下,更不遲疑,立刻動手搜尋石室各處,翻氈掀墊,啟柜開箱的,倒似一群經驗丰富的老干家。
  楊豹的眼睛端注在一張圓形石桌的獨立支柱上,那儿本來毫無可疑之處,而且一目了然,不過是張光溜溜的石桌,由一只單獨的石柱支撐著罷了,可是看在楊豹眼中,以他的直覺判斷,卻認為大有可疑,值得進一步查看。
  入到了石桌旁,他才蹲下來伸手摸索著往座与桌底的接縫,正在門邊的姜福根已忽然低“噓”一聲,壓著嗓門道:
  “門外有腳步聲,大概他們已經搜到這里來了!”
  汪來喜剛好查過那張石砌的矮榻,不管席褥凌亂,又在翻看矮榻兩側的木柜;他頭也不抬,顯得气定神閒的措腔:
  “放心,這座石門构造极為堅牢,卡嚓一落底臼,便好像堵上一面千斤閘,拿火藥也難以炸開,我們目前安全得很。”
  姜福根貼耳于門,仍然帶几分忐忑的道:
  “你怎知道從門外不能啟開?說不定他們另配有份備用鑰匙……”
  從木柜中縮回手來,汪來喜沖著姜福根一笑:
  “這有關于個人的見解与常識,姜三,類似這种石門的建造与門閂裝置,絕對不同于一般由外可以開啟的門戶,一旦上了閂,便只能從里開,人在外頭是推不動的……”
  姜福根轉臉問楊豹:
  “豹哥,你是行家,來喜二哥說得對是不對?”
  雙手在桌底下緩慢移動,楊豹點著頭道:
  “應該是這么個道理……”
  那邊輕敲著石壁的潘一心不由笑出聲來:
  “我看用不了多久,豹哥這門營生,我們來喜二哥也可以插上一手,分一杯羹啦……”
  就在這時,楊豹突然站起,將石桌桌面左旋一次,待旋到半圈位置,又用力再向右轉一臂之長,于是“咋呼”一聲輕響,看似与支柱渾然一体的整片桌面業已被他掀起,現露出中空半截的石柱往心來。
  中空的柱心,粗約人腿,里面裝滿了黃澄澄的大小金塊、金元寶,還有些各形各樣的金銀鑲嵌著珠玉的飾物,這些玩意迎著室中的几盞明燈一照,免不了燁燁生輝,閃亮耀目,令人情緒興奮。
  几個人全兩眼發直的瞪視著累累堆疊在往心中間的黃白之物,姜福根一面吞著唾沫,喃喃的道:
  “乖乖,哪來這么多金銀財寶?真是人要發了,城牆也擋不住……”
  楊豹面無表情的道:
  “誰說要發了?福根,把心端在正中央,別在這里胡思亂想。”
  姜福根迷惑的道:
  “你這是什么意思,豹哥?”
  伸手在柱心里掏翻了几下,楊豹平靜的道:
  “人的眼珠子是黑的,銀子是白的,看到財寶當前,誰也免不了想按它一把,但是有的錢能要,有的錢卻不能要,比如現在面前這些金子銀子,就是不能要的一种。”
  姜福根大大不以為然的道:
  “豹哥,這都是些不義之財,我們挖到了活該我們鴻運當頭,憑什么不能要?”
  楊豹把斜支一旁的石桌桌面嵌還原處,搖著頭道:
  “正如你所說的,這都是些不義之財,其中不知沾了多少血腥、挂著若干人命,拿這种錢,會叫冤魂纏身,帶來霉運,使起來云愁霧慘,心里不安。另外,你取了他們幫口里的黑錢,姓庄的同他一干手下斷斷乎不甘受此損失,必然窮追猛盯,要追究到底,風聲傳出去,我們不但危險大增,而且顏面上亦不好看……他們不錯是強盜,我們豈非變成小偷了?”
  汪來喜知道楊豹的心意,前一段話只是象征性的說些因果理由,顧慮的要點還在于后一段話上——黑道人物,最忌被人以黑吃黑,尤其是摸到老窯來發他們的橫財,這口气更不能忍,楊豹不愿事情鬧大,只是順理成章的暗地里取回欲取之物,明著掠財便是結下深怨,傳出去也不好听,“白麒麟幫”豈是易舍善財的主儿?他望著姜福根,開口道:
  “豹哥說得有理,你沒看那霍春泉,不過挪用了几百兩銀子,就差點賠上一條命,我們若是大把抓跑,姓庄的一伙凶神就別想他們能善罷甘休!”
  姜福根悻悻的道:
  “事到如今,橫豎怨也生了、仇也結了,連人命都犯了好多條,對方原本便不會善罷甘休,摟光他的銀子亦搭綴不上多少怨意,有什么好顧忌的?”
  楊豹道:
  “江湖上爭紛不免,流血豁命更是常事,我們此來為的是爭個道理、賭一口气,便打殺拼斗也叫光明正大,算是擺過節,若是拿了人家財寶,就完全不是那個味道与說詞了,福根,這個念頭再也体起!”
  繆千祥忙道:
  “福根哥,我們是來找那件翠玉龍的,可別橫生枝節再捅統漏,你好歹看我面子,就當不曾看到那些金銀財寶吧……”
  姜福根攤攤手,頗不情愿的道:
  “到手的富貴竟往外推,該要的不要,大家都是注定了一輩子窮命……隨你們吧,反正發了橫財也不是我一個獨享……”
  這時,繆千祥在問楊豹:
  “怎么樣,桌腿里可有那玩意?”
  楊豹歎了口气,道:
  “是處密窩,但不見翠玉龍,其實我早知道這個面積恐怕擺不下那件寶,總是忍不住要親眼查看過才能死心!”
  久沒出聲的潘一心,忽的扭過頭來低聲招呼;
  “豹哥,這邊的石壁回音有點空洞,你是不是過來看看?”
  楊豹快步走近,在潘一心所指的石壁部位敲擊數下,然后,他端詳著這塊石壁的四周,突兀伸手按向一處凹陷的石隙,哈,一片三尺正方的壁面竟隨著他的動作“噎”的一聲掀彈開來!
  這是另一處暗箱,表面零碎堆置一些帳冊、信件等物,亦有几張面額不小的庄票,再就空無所有了;楊豹隨手撥弄,連連搖頭:
  “沒有我們所要的東西,伙計們,再找!”
  半跪在石榻之前的汪來喜,雙手不停在砌縫与石地間探摸,片刻后,他兩眼發亮,順手把榻側地下的一塊石片挖起,果然又是一個有著偽裝的密窩!
  這個深置石地之下的密窩,其中整整齊齊排列著一錠錠的紋銀,每錠銀子都是十兩輕重,上下層疊,怕沒有几千兩之多!
  在眾人注視之下,汪來喜搬出銀錠,迅速檢視密窩之中是否尚掩蓋得有其他內容,但是,他們失望了,除去銀錠,再也沒有別的東西。
  這間洞室并不寬闊,五個人翻來覆去搜了三遍,可以說寸壁寸土都不曾放過,他們相信不會有所遺漏,像這么仔細的搜索法,休說一件尺碼不小的翠玉龍,即便一只初生老鼠,也包管原形畢露!
  疲乏的坐了下來,繆千祥捧著自己腦袋,形色苦悶又沮喪的道:
  “東西怎會不在這里?當不成姓庄的把它吃了?”
  楊豹來回煤踱,喃喃自語:
  “奇怪,他可能將寶物藏在何處?有什么地方能掩飾得叫我都看不出?”
  汪來喜伸了個懶腰,有气無力的道:
  “豹哥,這間石室,里外就只這么點大小,我們可是矩細靡遺,別說地基壁面,甚至把洞都掀翻了,堪堪便刮起四周上下一層灰來,卻得是不見那條神龍,憑我們這等搜索的手段,包管連根針都尋得出,更逞論如此一件大號奇珍了,豹哥,依我看,問題是不是出在我們的行事方式上?”
  楊豹焦切的道:
  “說你想說的話,甭他娘繞彎子了!”
  汪來喜慎重的道:
  “會不會我們的判斷錯誤,寶物根本就不在此地。”
  楊豹煩躁的道:
  “你的意思是,霍春泉會騙我們?”
  汪來喜道:
  “倒不一定是霍春泉有意遵我們,他缺少這樣做的動机;當初他指點寶物的可能隱藏處時,便說的是臆測之詞,并未十分肯定,照現在的情形來看,顯然他的推論不夠正确,東西是挪了位置了……”
  楊豹呆了片刻,道:
  “那,我們又該怎么辦?”
  獨自倚在門邊的姜福根,此刻驀地向大伙傳遞信號,低促的發聲道:
  “場面不妙,門外的腳步聲亂了一陣,便都在左近靜止下來,如今反倒听不著聲息了,我感覺得出,他們已經怀疑這間洞室有鬼,正聚集在外頭商議對策……”
  汪來喜鎮定的道:
  “不關緊,一時半刻他們闖不進來。”
  姜福根瞪著眼道:
  “一時半刻之后呢?就算他們一輩子都間不進來,莫非我們一輩子也不出去?”
  汪來喜手捻耳墜,沉吟著道:
  “別急,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到時候總有法子出困也就是了。”
  往石門上一靠,姜福根嗓音暗啞:
  “豹哥先前說得一點不錯,這間石室,便好比一只瓮,我們几個,正是瓮中的几只活鱉,端等著人家下网來捉了……”
  楊豹怒道:
  “你少在那里給大伙泄气!”
  姜福根垂下腦袋,長吁一聲:
  “我只是重复一遍你的話,豹哥。”
  繆千祥是心焦如焚,比起其他人來,除了同樣有那种俊急憂慮的感受外,他猶多了一層愧疚的負擔,事情是為了他,兄弟們陷此困境亦是因為替他效力的結果,如今寶物沒有找到,一票活人卻窩在這里進退維谷,要是万一弄成個全軍覆沒的慘局,就是叫他變了鬼,那口冤慚之气也化不開呀!
  一只肥厚的手掌輕拍他的肩膀,他凄惶回視,原來是潘一心;潘一心臉上浮現著他那慣有的和气生財式的笑容,溫悅低沉的道:
  “樁儿,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往遠處看,朝好處想,人要時運八字全湊擰了才會走那步敗勢,要倒循也不簡單哩……”
  繆千祥沙沙的道:
  “是我連累了大家,一心哥。”
  潘一心誠懇的道:
  “你沒有連累我們,樁儿,是我們自愿來幫你的,我們都是些活蹦亂跳的大活人,我們若不想來,你能拿繩子栓著、鉤子挂著我們來?而兄弟是干什么的?越是艱苦,越能表現那等的堅貞情義,你無須感到內疚不安,否則,便造成大家心頭上的壓力了。”
  楊豹惡狠狠的罵過來道:
  “打此刻開始,樁儿,你再也休想這些驢話,我們一個頭磕到底,八支香連肝膽,即使要死,大家也死在一起!”
  姜福根應了一聲:
  “豹哥講得是!”
  望著汪來喜,楊豹道:
  “來喜,你號稱‘巧斑才’自詡智多星,現在可是用上你的時候了,你還不好生動動腦筋,琢磨著如何出困逃命?”
  汪來喜忙道:
  “我這不是正在尋思么?事緩則圓,容我慢慢的想它一想,包管能將咱們逃命的路子想出來,你們別催我,越催越不靈!”
  姜福根耳朵緊貼著石門聆听動靜,對汪來喜的話卻似乎信心不大,他冷澀澀的兜上來道:
  “眼前業已是強敵壓境,十万火急,你他娘就慢慢去想吧,等到人家破門而入,將我們一個個活埋了,給你尋思的時間便更多啦。”
  汪來喜沒有搭理姜福根的挖苦,他背著手,在石室中走來走去,模樣很像是在深思遠慮,至于他能不能想出法子,法子靈不靈,這一陣誰也不敢去下斷語。
  楊豹來在門邊,小聲問姜福根:
  “怎么樣?外面有動靜沒有?”
  姜福根皺著眉道:
  “什么聲響也沒有,但他們一定都在門外,我感覺得出來!”
  搓著手,楊豹急躁的道:
  “真是出師不利,這可怎么辦才好?”
  仿佛是回應他的無奈,石門上猛的起了几聲震響,由聲音的沉實有力來判斷,分明是鐵錘一類的什么鈍重玩意在陋擊,灰塵籟籟紛落中,門外傳來一個允厲的嗓調,嗓調隔著一層石門滲進,還帶著那么一點悶窒:
  “里頭的人給老子听著,不管你們是干什么的,統統是來得去不得了;是知机的,赶快把門內的插梢撥開,出來俯首就擒,老子會考慮從輕發落,否則一旦吃我們破門沖入,便一律人頭墜地,半口不留!”
  姜福根的臉色有些泛白,他望著室中的伙伴,喉管里似塞著顆棗核:
  “我猜得沒有錯,對方果然發覺我們了,如今門外必然是層層包圍,強敵環伺,要想逃走恐怕是難似登天,夢也不用去夢啦……”
  楊豹跺了跺腳:
  “來喜,你看該怎么應付?”
  停住步子,汪來喜不急不忙的道:
  “犯不上緊張,他們待破門而入,沒有這么容易,彼此還有得耗。”
  楊豹气淋淋的道:
  “卻是耗到几時?莫不成我們就干坐在這里等對方砸碎了門進來?”
  汪來喜苦笑道:
  “法子還沒有想出來,目前除了暫時僵持,叫我又能怎么辦?”
  于是,石門外那個腔調再次響起,用的嗓勁還相當不小:
  “你們不用裝聾作啞,以為悶著頭不吭聲就能瞞騙過去,老子知道你們窩在里面,要是再不出來受縛,老子就立時沖入宰人;別看有這爿石門擋著,石門不是一座山,几下子就能叫鐵錘砸碎,你們可要想想清楚,休地娘的敬酒不吃吃罰酒!”
  楊豹正不知該如何回答,潘一心已上前一步,沉著的道:
  “豹哥,豁上一身刮,皇帝拉下馬,我們拚了他娘的!”
  若是以五打一,楊豹當然也知道拚,眼下的情況卻很可能是人家以五十打他們一,這种陣仗待如何拚法,連楊豹自己都沒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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