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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伏外之伏 不速之客


  這時,紫袍銅拐公孫望大吼一聲,雙臂閃電般急抄猛揮,兩柄粗逾儿臂,色作暗黃的沉重銅拐,宛似兩條強而有力的碩大巨蛇,將四名凶神惡煞的削刀手搗出尋丈開外!
  金菩提曹功狂叫一聲,斜步拋身,一條金光閃閃頂端帶有一枚三角形銅錐的奇形兵器,猝然向敵人兜頭擊落!
  二門神雷望精神倏振,連出十掌十腿,拔出背后的紫鱗刀,潑風般急砍而上,合著無數柄寒芒森森的腰刀,布成了一面無懈可擊的光网!
  紫袍銅拐公孫望沉神靜气,穩立原處,手中雙拐大馬金刀的劈、揮、砍、戮、砸,勁力呼轟中,威勢惊人無比,而刀光,鞭影,寒芒,掌腿,便在他的雙拐揮舞下往來沉浮,波波不息!
  五岳一劍淋漓盡致的發揮著他的“鑽礫劍法”,劍气縱橫中,有時聚集成一個明亮的小點,宛似連串閃耀的珠鑽,有時幻化為無邊的光海,有時舒展如橫天的彩虹,蕭煞得美麗,燦爛得凜烈!
  銀戈飛星常大器額際冷汗隱隱,鼻息咻咻,他已拼出四十年修為的功力,与正在閃掠如飛的銀扁擔羅奇的攻勢融匯在一起,竭力抵擋著面前這位名揚中原的強敵。
  老實說,五岳一劍的劍上功夫,已可謂之上上之選,而其火候之深奧,更是無可言喻,但銀扁擔二人,一身所學亦非泛泛之輩,二人功力之渾厚沉雄,亦算是江湖上頂尖人物之一,所以,五岳一劍班滄技業雖奇,若要擊敗銀戈飛星与銀扁擔二人,卻也要大大費上一番手腳呢。
  白發蒼蒼的七弩神手步元,這時非但已落在下風,更且已到了异常危殆的地步,圍攻他的各人中,以那身形半截鐵塔般的黑旗手鄭明武功最佳,他手中的一面長達七尺,上面布滿倒須利刺的黑色錦旗,不只式猛力雄,出招狠辣,而所發揮的威力范圍,更几乎完全封死了七弩神手所能發出的反擊空隙!
  其他如玉金剛趙麟,毒蜂包有德等,也似吃了同心丸般盡量向敵人致命要害下手,鐵銅半刃安棟更橫了心腸,一張面孔煞气畢露,招式之間,全然是悍不畏死的打法!
  “嘯江二怪”卜合、卜靈二人情勢稍好,二人武功奇詭,出手辛辣,聯手之下,尚可与人數上占著絕大优勢的百步蛇朱瀚,大刀客潘存義、四羽土等六人扳成平手之局!
  那邊,表面上像個慈藹長者,骨子里卻心黑手辣的嬰叟賈大川,正以一雙肉掌,与白衣秀士陶光打得難分難解,二人功力悉敵,不分軒輕,賈大川胜在內力悠長,經驗丰富,陶光則以閃挪迅捷,出手凌厲見稱,二人掌掌相連,急攻快打,全在須臾之間,招式如飛,攻勢所指,更是彼此間足可一擊致命的要害重穴!
  于是,戰況處在拉鋸狀態之中,在日前,無法判斷雙方誰會胜利,但無可置疑的,五岳一劍班滄方面已處在不利之境。
  陰影處,大漠屠手庫司已有些不耐的低聲道:“盟主,像這樣打要打到什么時候才完?不論哪一方胜負,最少也要等到天亮才能分曉……”
  楚云低聲道:“不,就快有結果了,在目前情勢之下,拖久了對他們哪一面都沒有好處的,庫環主,我們再等片刻。”
  就在楚云說話之際,銀戈飛星已竭力沖破五岳一劍的劍网,腳步猛旋,如暴雨般洒戮二十三戈,口中同時大叫:“聚力伏敵”!
  語聲未住,一連串机括響處,無數硬弩利矢,立如流星般射向五岳一劍班滄!
  班滄大喝一聲,劍光如長江大河般倏而盛漲,微一舒卷,已將漫天弩矢掃落一空,在這剎那之間,銀戈飛星倏然單手急抖,三點星形光芒,已在閃耀的同時飛到七弩神手步元身前!
  白發蒼蒼的步無大叫一惊,心力交瘁間,奮力躍出,鐵銅半刃安棟冷笑一聲,覷准時机,左手倏而神縮,衣袖之內,一柄鋒利之极的匕首,驀而划分出一半,猛然刺向敵人右肋!
  鐵銅半刃的稱號,那半刃二字,便是由他這乘敵不備,每每突然施出的匕首而來!
  時間的經過是宛如電光石火的,只聞“嗤”的一聲輕響,一枚五角形的星形物体,己深深戳入七弩神手步元的肩頭,而在步元尚未及出聲之際,另一柄尖銳的匕首,也已插入他肋下一寸!
  几乎在同一時刻,一面滿布利鉤的黑旗,四雙鐵掌,也如影隨形般緊跟而至!
  七弩神手步元嘶啞的大笑一聲,傾力移出半步,右手奇妙無倫的抬向黑旗手鄭明,而當鄭明偏身微閃之際,他那顫抖的手腕又神速的折向鐵鑭半刃安棟,鐵銅半刃安棟微一猶豫,“嗖”的一聲輕響,一點精光,仿佛空中的流星,忽然飛去。
  此刻,玉金剛趙麟,毒蜂包有德的兩雙手掌已結結實實擊在這老人的背后!
  几乎不分先后,鐵銅半刃安棟的口中,發出一聲凄厲無比的慘號,他雖然已拼命閃出半尺,卻依然沒有躲過那只長約七寸,以机簧發出的尖弩,這只閃耀的沒羽尖弩,正嵌在他左胸之上!
  是的,步無所擅的“射陽七弩”是凌厲而殘毒的,出手絕快,而且,更何況与敵人隔著如此近迫的距离呢!
  他這時連中數劍,不由蹌踉搶出數步,一大口鮮血,狂噴而出!
  五岳一劍看得真切,當下神色慘變,面孔扭曲,不顧一切的向銀扁擔羅奇急攻二十九劍,掠身待出。但是,一大片飛蝗也似的利箭義已射到,銀戈飛星常大器厲笑著卷土重來!
  這時,毒蜂包有德尖著嗓子叫道:“左使者栽了,咱們活剝了這老殺才!”
  隨著叫聲,玉金剛趙麟怒吼著猛沖而上,抖掌便劈向搖搖欲墜的步元天靈!
  這位命已垂危的老人雙目圓瞪,呵呵一笑,毫不閃躲,用力將前胸一挺——
  黑旗手鄭明眼尖,見狀之下,急忙大叫:“趙賢弟,快閃!”
  但是,遲了,又是“嗖”的一聲,一只沒羽利箭,自步元胸衣內射出,恰好湊上大力沖至的玉金剛趙麟,自他胸前射入,再由背后透出!
  這精光閃耀的尖弩,將趙磷帶得退出三步之外,他恐怖的睜大眼睛,望著胸前一個銅鈴大小的血窟窿,鮮紅蠕動的內髒,正自里面向外溢出!
  黑旗手鄭明狂吼半聲,手中黑旗暴卷,立將七弩神手步元兜飛兩丈!
  毒蜂包有德尖吼一聲,跟蹤而上,連出四腳,急蹦七弩神手步元的頭顱!
  但是——
  一條人影驀而自林中飛出,比他的雙腳更快,一手接出七弩神手步元,一手閃電般撈住包有德左腳!
  毒蜂包有德功力不弱,按說要抓住他踢出的雙腳是不容易的,但是,包有德卻不知怎的在倉促問竟然閃躲不出!
  那不速之客長笑一聲,用力一摔,已將毒蜂包有德拋飛空中三丈之高!
  這人不是別個,正是浪子楚云!
  他迅速將手中老人扶住站穩,快捷的道:“時間短促,如你能夠,可在這瞬息之間親自報仇!”
  渾身血漬斑斑的七弩神手步元,雖然早已奄奄一息,但神智卻甚為清醒,他用手按著肋下的傷口,恍然明白了來人之意——
  此刻,毒蜂包有德正自空中墜落,黑旗手鄭明急忙張臂相接。
  步元怒睜那雙失去光澤的瞳孔,猛然垂下頸項。
  于是,自他后領內,又響起“嗖”的一聲,一溜精芒,微一閃晃間,已猝然射入尚未落地的毒蜂包有德喉中!
  黑旗手鄭明雙手霍然接住毒蜂包有德,口中便大吼道:“偷襲的鼠輩,有种的等鄭爺來教訓你!”
  “你”字才說得一半,他不由驀然噎住!原來,這位黑旗手鄭明此刻才發現毒蜂包有德咽喉上的尖箭!
  他雙目都直了,那只利箭深深插入包有德喉中,几乎已透出頸后,包有德的兩眼痛苦的大睜著,但是,他已看不見什么了,永遠也看不見什么了!
  楚云冷靜的一笑,同情的扶著怀中老人,他這時傷痕累累,鮮血浸透衣衫,但是,他仍然抬起頭來,孱弱的笑道:“小……友,謝謝你……在……在老夫去前……能知道你……你是准么?”
  楚云嘴角輕輕抽搐了一下,沉痛的道:“前輩,原諒在下晚來一步,晚輩浪子楚云!”
  七弩神手步元喉頭低響了一陣,全身急劇的顫抖,嘴角嗡合,語聲微弱的道:“老夫……七弩神手步元……小友……老夫……自內心感激……你,老夫己……不及……向班……大俠訣……別了……小友……”
  他喉間又乎嚕嚕的響了片刻,雙眼翻白,兩手痙攣的在空中亂抓,楚云緊緊地抱著他,楚云知道,這位老人內髒已裂,加以肋下的傷痕深入至肺,更有累累外傷,再有靈丹妙藥,也是回生乏術了!
  七弩神手步元驀然雙目大睜,自齒縫中迸出最后几句話:“小友……老夫不行了……請代向班大俠告別……老夫今生無力……來世必會報答于你!”
  楚云正待說話,這位曾經名蜚一時的武林高手,已慘歎一聲,頹然垂下頭去,身軀也緩緩僵硬。
  沒有任何一個動作,楚云凄然無語,抱著步元的尸体迅速隱入林中。
  這時——
  黑旗手鄭明也將毒蜂包有德尸体置于地上,目光移上,卻發現鐵銅半刃安棟靠在一棵樹干之上,右手緊握著一只沾滿血跡的尖銳利箭,眼珠突出眶外,面孔肌肉扭曲,早已气絕多時了!
  他眶眥欲裂的低吼一聲,霍然轉身,然而,原地之上,卻已沒有了适才那不速之客的蹤跡,甚至連那垂死的七弩神手步元的影子也音然不見“!憤怒已使黑旗手鄭明紅了眼,他伸手拔起插在地上的黑旗,魁梧的身軀急旋,猛然向嘯江二怪卜合、卜靈二人沖去!
  這一切的經過,五岳一劍班滄早已看在眼中,但是,在銀戈飛星及銀扁擔二人的拼力狂攻下,他卻無法抽身前往,痛淚在他眼眶中隱隱閃泛,于是,這位震懾武林中的英才霸主,強咬牙關,將手中長劍發揮至最大威力,毫無緩和的罩向敵人,除了仇恨,他已將無邊的憤怒完全融合在劍勢之中!
  銀戈飛星自亦看得明白,連連攻擊二十一戈中,狂聲大笑道:“班滄,步老儿的歸天才不過只是爾等覆滅的開始,哈哈哈,更熱鬧的還在后頭!”
  銀扁擔羅奇左偏身十七扁擔,右移步一十二腿,在閃電般的晃動中,引吭大呼道:“瓢把子,打鐵趁熱!”
  銀戈飛星常大器險險避開班滄迅若雷電的十三劍,大叫道:“好!”
  隨著急攻十六戈,尖銳的忽哨,三短一長,已自他口中發出!
  于是——
  柳林內如潮水般吶喊著沖出兩百多名灰衣大漢,刀光寒雪,繽紛閃晃,如一群瘋虎般圍殺向早已深陷重圍的五岳一劍方面各人,這是一場十分不公平的拼斗啊!
  黑旗手鄭明沙啞的怒吼遙遙傳來!
  “兄弟們,殺啊,不要放過任何一個敵人!”
  銀戈飛星身形閃晃中,迅捷的攻拒環游邊沉喝道:“銷魂隊李隊領即率手下弟兄搜索林內,适才老夫已發現有奸細匿于其中!”
  “唰唰唰”三劍,如長虹般連串溜到,銀戈飛星常大器說話微一分神中,惊得急退五步,“狐”的一聲輕響,鬢角頭發,已被削落一綹!
  銀扁擔羅奇狂吼一聲,傾力援出十一招,始勉強擋住敵人的凜厲攻勢,使常大器免于陷入窘迫之境!
  五岳一劍班滄亦已覺出情勢不利,迅速展開十七劍后,身形驀然凌空而起,抖手之間,一只花旗火箭,遙遙飛向夜空!
  銀戈飛星覷准時机,猝而射出七枚其名懾江湖的“叱吾飛星”,七點星形寒芒,美煞,卻又厲煞的擊向空中的五岳一劍!
  于是,一道若匹練似的光華隨著這七點星芒倏然舒卷,靈活得似一條年久通神的千載老蟒,七點寒星發出一串錚然輕響,已自無蹤!
  這時,林外的大道上,又響起了一片急劇的馬蹄聲,似密雷般向各人激斗之處迅速移到!
  銀戈飛星常大器狂聲笑道:“好個五岳一劍,原來閣下倒也留著幫手未現,也罷,且看吾等誰個棋高一著!”
  話聲中,他石破滅惊的放聲狂吼道:“灰旗莽狼,豪气并揚!”
  這八個字加八聲巨雷,轟然傳播四周,裊繞不散,大柳坪外,應聲自暗處閃出五十余名袖口繡著一枚猙獰狼頭的莽狼會人物,為首者,赫然正是那赤面高身的莽狼會副首領——“鳴天斷碑”霍敬”!
  在霍敬身旁,則是三個形態驕橫,身材壯實的中年大漢,另外,尚有一個神色沉靜,目光如電的五旬老者,這老者頭戴一頂方中,顧盼之間,自然而然的散發著一股說不出的威猛气質,這些人物身上所穿的紅、白二色彩衣,連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极為刺目惹眼的圖案!
  五岳一劍上下翻飛扑擊中,目光一斜,心中已不由一凜,急忖道:“糟透,訊息中并沒有提及莽狼會亦來助陣,以自己判斷,此次爭執主在那條產金山溪,利益所在,灰旗隊不會加約幫手的,如此一來,再加上莽狼會人手,則情勢只怕難以樂觀了!”
  他心中思忖,手上“神火劍”一緊,有如天河倒懸,又似瑞雪繽紛,劍劍相連,式式不斷,急若狂飆暴雨猛然反卷向眼前敵人。
  銀戈飛星常大器沉喝一聲,穩重而謹慎的將他浸淫其中達四十余年的“十六劈浪戈”展出,銀色的戈身閃泛成一片渾然的光海,其上精致雕鏤的花紋几欲飛出,与尖銳的戈鋒匯成一點,又顫成朵朵耀目的寒星,隼利而美妙,凶狠而神异!
  銀扁擔羅奇亦知道一場生死存亡的更大激戰即將降臨,他也傾力施出渾身解數,將一條沉重的銀色扁擔舞得天云變色,鬼哭神號,戮,打,挑、,崩,俱見功力渾厚,刺,砸,掃,點,全蘊千變万化!
  而此刻——
  十余騎影己在二十丈外紛紛下馬,由一個身形削瘦,面容冷漠的中年漢子率領,往斗場急奔而來。
  但是,就在他們隔著眾人拼斗之處尚有七八丈距离之際,嚴陣以待的莽狼會各人已紛紛散立堵截,為首的鳴天斷碑霍敬大刺刺的往中間一站,狂聲笑道:“怎么著?好朋友們,這大柳坪豈能容得各位如此來去自如么?”
  那面容冷削的中年人驀而止步,寒森森的道:“我赤騎追風風駱森倒要一試!”
  鳴天斷碑再度狂笑道:“姓駱的,你唬得住別人,卻唬不了老夫,連你主子五岳一劍亦受困該下便憑你這小小角色,又能起什么作用?”
  赤騎追風駱森冷笑連連,猝而揉身挺進,照面間便是疾若電掣般的九時、十腿、二十掌!
  鳴大斷碑霍敬怒罵一聲,身形暴退又回,掌影起處,宛似万山并列,威猛已极的反攻而上!
  于是——
  身著彩衣的無數莽狼弟子,在那三名中年大漢的率領下,蜂擁般沖向敵人,瞬息問殺成一團。
  但是,那頭戴方中的五旬老者,卻倏然卓立不動,目光炯炯凝注四周,似有所恃……
  這時,雙方激烈拼斗已更形慘酷,殺喊聲,叱喝聲,兵刃撞擊聲,悲叫聲,混成一片,分不出是哪一方的血,分不出是哪一方的殘斷四肢,腳步在四處游移,又在四處寂然不動。
  逐漸的,五岳一劍方面已落在下風,除了他自己尚能穩立不敗之外,其他各人,俱已在灰旗隊、莽狼會的強大人力之下,遭到不輕的挫折,由完全的主動而漸漸處于被動之局!
  五岳一劍奮力激戰中,看到了己方的情形,他迅速的思量:“假如如此下去,我方必將遭到极大損傷,雖然敵人亦將付出代价,但總是不智之舉……”
  他閃身躲開了六戈三掌后,斷然決定:“也罷,假使無法令情勢改變,只好突圍而去了,保留精銳,日后再做爭斗!”
  于是,戰局仍繼續不休,刀光与劍影互映,寒芒与銳嘯相合,血紅的眸子瞪著血紅的眸子,強而有力的雙臂,向敵人做著毫無怜惜的砍殺……
  五岳一劍方面的各人情勢越發惡劣,潮水似的灰衣大漢与彩衣人物,一波波的連續沖上,前仆后繼……
  當五岳一劍班滄正咬緊牙關,准備下令突圍的剎那間——
  深黝的柳林內,宛如鬼魅般行出四條人影來!
  四人仿佛毫未將面前慘烈的殺伐置于眼中,大馬金刀的往血雨紛飛的斗場行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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