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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這是——
  有一個高亢的吼聲,突破一切——傳入敖子青的耳中:
  “敖大俠,你怎么樣了?我們來了——”
  敖子青已听出這是馬威足的聲音,他的語音中充滿了恐懼与疑惑。
  敖子青正待回答,石拐杖的唇角浮起一絲凄然的笑意,虹劍如影隨形,筆直地指向敖子青前心。
  敖子青不閃不躲,斷刃倏伸,竟比敵人更快一點,距离石拐杖的前胸只有半寸,石拐杖一看受制,速速閃躲几次,但是,斷刃的尖銳前端卻給終不移,隔著他的前胸只有半寸。
  石拐杖的眼神昏亂迷眩,他沉叫一聲,顧不得繼續攻敵,驀而直向敖子青的斷刃闖來,手中虹劍也原式刺向他的敵人。
  敖子青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出此下策,要与他同歸于盡,一時收勢不及,石拐杖的胸膛已透刃而過,身軀滑過刃鋒,直溜到蕭之未。
  二人的距离實在太接近了,敖子青与石拐杖面對面,心中一怔,石拐杖的虹劍也刺進了敖子青的右胸約有一寸深。
  敖子青胸口一痛,正想將斷刃自石拐杖胸前拔出,正在敖子青要用力時——
  石拐杖原已閉上的眼又突然睜開,雙掌忽起,一拍敖子青天靈,一抓敖子青丹田。
  敖子青正在微一迷惘之際,悚然惊悟,敵人的招式已沾到了身上——
  于是——
  只是眨眼的時間,來不及有第二個念頭在敖子青腦中涌起,他那削瘦的身驅已倏而向側旁急旋而出,只听“嗤”的一聲裂響里——隱含著“啪”的一聲悶擊……
  但是敖子青側旋的勢子快得無以复加,像是一倏淡淡的影子,他的衣衫仍被胸腹扯裂了一片,腰側更有五條指痕,血水沁沁。
  斷刃已在敖子青側旋時,用力抽出,石拐杖的身子款款倒下,他的面孔上絲毫沒有痛苦与扭曲的表情,臉上竟充滿了平靜。
  敖子青發覺古幽正倚著一塊巨石坐了下來,呼吸粗重,不休的顫抖著,他的雙瞳中露出古怪的,膝隴而迷离的光芒,看不出有絲毫的痛苦。
  嘴唇翁動著,古幽沙啞而孱弱的道:
  “敖……你送我一程吧!我……我應該走了……”
  敖子青沒有回答,古幽又低啞的道:
  “天黑了,還是亮了……怎么天地在旋轉……一下黑,一下白……”
  敖子青知道黃鶴郎君古幽,生命已在頃刻了,他真的將乘黃鶴而去了。
  古幽喃哺的訴說著,嘴唇顫抖,雙目怔痴注視敖子青,不瞬不眨,瞳孔中有一陣奇特而迷蒙的光影,漸漸的,這片光影又凝結成一層薄薄的膜表——久久不動……
  一聲悶嗥倏忽傳來,跟著又是一聲大吼,一個身驅摔起空中,在空中又速速翻了几個斤斗,滿口鮮血的直跌而下,重重的落在地上。
  一陣腳步急速地向這邊接近,四條人影已出現在敖子青附近,似流光橫空般飛躍而來。
  一個猛厲的嗓子大喊道:“敖大俠?”
  天色已暗了下來,所以人的面孔已看不太真切,黃龍堡已成了魔影幢幢,一座活生生的地獄了。
  現在開口說話的就是剛才老遠即叫喊著的馬威足,敖子青孱弱的答道:
  “馬教頭,在下在此!”
  聲音不大,但悠揚,四條人影以令人惊懼的速度移到面前。
  在朦朧的日光中,敖子青感覺眼前的四人是季全創、季海奇、季夢寒,另一個是馬威足。
  季夢寒宛如從一場噩夢中被惊醒,她哭叫著,急忙躍身過來,尖叫道:
  “子青,你怎么傷得這么重?你不要緊吧!你覺得怎么樣?”
  敖子青溫和的笑了,強自振作的道:
  “敖大俠,老夫在這里,我很好……可你……”
  敖子青急急地道:
  “還好,黃龍堡因為措手不及,被我們兄弟殺得四處奔跑,可是他人實在太多,我們的人也損失厂不少,敖大俠我們救援來遲,使你身受重創……”
  敖子青淡淡一晒,語聲沙啞的道:
  “五教頭不要這么說,在下与遲囚約定比試三場,他們詐……在下雖然身受重傷,可他們……沒有一個留下來……”
  季全創皺著眉道:
  “敖大俠,你不要多說話,你的傷很重,赶快离開這里要緊。”
  季海奇也道:
  “我背你走……”
  敖子青一笑,疲乏之极的道:
  “夢寒!我……我很好!只是很疲勞………五當家情形如何……”
  馬威足惶惑的道:
  “在下自己還能走……五教頭,黃龍堡燒的也差不多了……為了減少我方的損失……五教頭快……撤走人馬,別貪戰……”
  敖子青有些迷茫的凝注四處燃燒的火焰,那一棟棟逐漸化為灰燼的華舍,平時費盡匠心布置而成的精致庭園,都在烈火下化成烏有……
  馬威足微一沉吟,道:
  “好,我們即刻撤走,敖大俠,我們打殺至今,一直未見遲囚的影子……”
  敖子青微微一怔,道:
  “我們先別去理會他……他的窩毀了……想要重新開始,只怕不易……”
  季夢寒不顧一切,將全身肉血狼藉的敖子青緊緊抱住,珠淚紛落的道:
  “你為什么個讓我跟著,否則我決不會計他們把你傷成這樣……”
  敖子青傷口一痛,雙眉微皺,喃喃的道:
  “小寒,我們……我們走吧……”
  馬威足右手伸入怀中一探,向空中急拋,一個圓筒形的物件驀而飛出,而几乎在飛出的同時,又“波”的一聲爆裂開來!
  圓筒始才炸開,一蓬隱泛藍光的細小寒芒,宛如一張漁网般急罩而下!
  敖子行知道這是大雷教特有的信號,通知大雷所屬迅速离開現場。
  季全創回顧周遭,不禁一哆嗦,四周躺滿了死狀凄厲的尸骸,殘缺的肌体到處都是——腦漿、鮮血、肚腸迸濺四周,像是一灘灘,一堆堆腐爛的糜蝕之物,刺目极了,也凄怖至极!
  季全創亦曾是一幫之主,經過了多少的大風大浪,卻從來沒有過這么深刻而殘酷的印象,他又是激靈靈的一抖,暗暗為眼前這幅所羅修顯的地獄圖,感到恐懼楚然,惴惴不安。
  他們一行人迅速离開,敖子青回頭望望黃龍堡殘落的景象,仍有微弱燃燒的火光,從那破落殘敗的樣子,可以清晰看出其中的慘怖情形。
  這一只伏在黃河渡口的巨龍顯得頹廢不堪,有如一座空有其表,卻已搖搖欲墜的古老城堡可怜亦复可悲。
  火——是殘酷無情的東西之一。
  大雷教在出發前即約定以十五里外一個野地為集中地,當他們從黃龍堡撤退時,他們便到了那里集會,現在他們一行人正緩緩的行向前路。
  在旭陽的光輝沐照下,兩百多匹鐵騎,不緩不疾的奔馳著,每個人的臉龐都帶著疲憊,只是,各人深淺不同罷了。
  裘禾邦為首,敖子青与季夢寒共騎一馬,他的一側,兩馬三人并行前進。
  敖子青已用一件寬大的白袍遮裹破碎不堪的衣衫,他舐舐有些干裂的嘴唇,道:
  “教主,黃龍堡、梅林門余孽雖未除,但他們已失去基地,教主現在如何打算?”
  裘禾邦低沉的道:
  “這次大雷教傾力而出,雖未獲全胜,但也差強人意了,老夫代表大雷教上下感謝敖少俠你全力相助,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敖子青正色道:
  “教主言重了,正邪不相立,為清除江湖上的妖孽,個個有責,在下也只是盡一己之力罷了。”
  馬威足策馬跟上,道:
  “大哥,現在我們往何處落腳?”
  裘禾邦慢慢的道:
  “傷兵不少,此刻不宜長途跋涉,返回大雷教,我們就往前行,大約還有五十里路,有一個市集,咱們在那儿養好了傷,再作道理。”
  敖子青眉頭不禁一緊,淡淡的道:
  “教主,前面那個市集不是洪家店嗎?青鳥山庄的所在地,大雷教与青鳥山庄一向可交好?”
  裘禾邦點點頭,道:
  “大雷教与青鳥山庄,沒什么來往,但老夫与那包封沙乃是舊識,到了那里,咱們也別叨扰人家,送老夫之帖拜山即可。”
  敖子青心中另有事,他實在不愿到洪家集,但自己身上的傷不輕,而且此時也不宜多說,因此抿唇不語,臉上一無表情。
  季夢寒坐在敖子青身后,怯生生的問道:
  “子青,你心中好像有事?”
  敖子青笑笑,搖搖頭道:
  “沒什么事,只是我与青鳥山庄的庄主包封沙不甚和諧罷了。”
  季夢寒平靜的道:
  “到底怎么回事?以前我怎么沒听你說過?”
  敖子青輕沉的道:
  “沒什么大不了的事,小寒,我感覺很累。”
  敖子青左肩,背部各有一條深過寸許的血溝,肋骨處青紫一片,腫起老高,一身的傷,深沉而疲憊的面孔,給人一种尖銳的感覺。
  季夢寒知道他不想多說,或許是因大雷教多位當家在場的關系,所以她不再多說。
  一行人雖然走得不急,但因人多,馬蹄聲起落如雷,沒有多久,洪家集的市街已經遠遠可見了。
  裘禾邦低沉的道:
  “敖少俠,你傷得個輕,須得赶緊休息療傷,你身体雖強,卻也禁個住干扛硬頂。”
  敖子青輕輕一笑,道:
  “多謝教上關怀,在下心中明白,這些傷雖然重,但要個了在下的命的。”
  季夢寒在后頭輕輕捶了他一拳,道:
  “你就是這么不懂得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才會傷的這個樣子。”
  敖子青衰弱的搖搖頭,苦笑道:
  “那是以前,現在有人管著,我哪儿敢?”
  季夢寒听得面龐一紅,狠狠地白了敖子青一眼,雖然他在前方看不到,心靈感應,敖子青卻感覺的到,溫和的笑笑,道:
  “不過,我喜歡被管。”
  進得城來,一家客棧的招牌就在不遠之處,跟上回敖子青傷時,被寶元和尚及歸緣兩師徒帶到這里時,大致沒有什么改變,非常勢鬧,街上人潮擁擠,現在加上大雷教這一群人,擁擠的情況可想而知。
  裘禾邦回頭關照大家,放緩坐騎速度,別太惊扰百性。
  青鳥山庄在江湖中也算有些名气,而且買賣做的不少,所以在洪家集也常有江湖人物出現,因此大雷教一行人,除了人數眾多外,倒也不致于引起旁人側目,他們傷兵也多。
  馬匹已在這家客棧前停住,這家客棧規模不小,容納他們應該沒有問題,兩個年紀輕輕的店小二連忙迎了出來,哈背彎腰的往里直讓。
  裘禾邦向這家客棧打量了一下,溫和的道:
  “我們有兩百多位,你們這儿住的下嗎?”
  店小二連聲答應:
  “住得下,大爺,你老別看我們前面小小的,后頭可寬敞的很,別說二百,就是四百人也住得下,不過,有些事可能要請大爺們多海涵,像馬……”
  馬威足宛如大雷教的總管,他一听店小二的話,立即吩咐下去,叫兄弟們跟隨店小二將坐騎牽到屋后馬廄去喂,里頭又出來了五名伙計,誠惶誠恐的招呼著這群大財神爺。
  這客棧正如店小二說的非常寬敞,從外頭的确看不出來,一共大約有五十几個房間,一直延伸了很遠,大致還算清靜,除了几位零星客人外,其他的房間都是空下來的。
  或許因為常常有大批的江湖幫會的人,在此經過,所以才有這么大的客棧設立,雖然洪家集并不算很大,實在難得了。
  除了敖子青、季夢寒,還有几位當家外,其他的大雷教弟子都是十來個住一間大通舖,他們忙著為傷處換藥包扎起來。
  午膳用過后,馬威足要所有弟子不准外出,在客棧內好好休息,享受這几天來難得而舒适的午睡。
  敖子青一身的傷已換過藥,大雷教弟子也為他買了衣衫,除了神色有些委頓外,已不像先前看起來那么嚇人,不過,他知道這些傷要全部愈合,少說也要十來天個把月。
  敖子青靠在床上,閉上眼睛,卻睡不著,他腦中想著太多的事情,索回著太多的思念,這一切,令他的精神處在疲憊的亢奮之中。
  這時,門外一陣步履聲響過處,接著便有輕輕的叩門聲傳來。
  敖子青雙目倏睇,疲弱的問:
  “誰?”
  “我。”門外的人悄細的道。
  “小寒,是你,快過來吧!”
  季夢寒推門而入,深情的笑了,坐在敖子青的床沿,輕輕的道:
  “你為什么不睡一會儿?”
  敖子青笑著握著她的手,溫和的道:
  “因為我知道我的小寒要來看我,所以我舍不得睡,怕你來了,我卻睡了,不能跟你說話。”
  季夢寒羞极了,卻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不依的道:
  “我知道你在胡說,你這人越來越不正經的,自己已一身傷成這樣,還不正經。”
  敖子青笑了,豁達的道:
  “我不正經,你也喜歡,是不是,小寒?”
  季夢寒輕輕將面頰貼在敖子青胸前,低低的道:
  “嗯!從見到你開始,我就認定了,你好我也喜歡,你變的不好,我也認了,我這輩子心中只有你,不管你怎么樣,不管你要不要我……”
  敖子青咬了一下嘴唇,他低沉的笑道:
  “小寒,只要有你在我的身邊,我不會變坏,你不覺得我比以前好一點,我是說個性。”
  季夢寒清脆的笑了起來,語如游絲:
  “你已經很好,我感到很滿足,真的,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敖子青微微笑厂,緩緩拍著季夢寒的香肩,深深的道:
  “這些話原該由我來對你說的……”
  二人又輕聲說厂些,季夢寒正想回房,讓疲憊的敖子青休息,門響處,馬威足已大步踏入。
  敖子青一笑,道:
  “五教頭,怎么還不休息,什么事,看你忙進忙出的。”
  馬威足雙目注視敖子青,沉聲道:
  “敖大俠,适才有位弟子送拜帖到青鳥山庄去拜山,包封沙一見面就問道敖大俠呢,還說想你賞光,光臨他們青鳥山庄。”
  敖子青濃眉微蹩,低沉的道:
  “五教頭稟告過大當家了?”
  馬威足頷首道:
  “是大哥讓老大來告訴你的,他不知道你的意思,想問問你再回答包封沙。”
  敖子青微一沉吟,接過季夢寒送過來的茶杯,沉聲道:
  “五教頭,咱們己到了青鳥山庄的地盤,主人既然開口邀請,在下如果不去,只怕不宜,在下与包庄主也是舊識,諒必沒什么事,大約是敘敘舊,在下的身卜有傷,本不愿過于勞累,既是如此,就請五當家的轉告大當家,在下一定前去青鳥山庄拜訪,時間日期,就由他們決定好了。”
  馬威足道:
  “敖大俠,沒有問題吧!”
  敖子青撫著傷痕處,啞著聲音,道:
  “應該不會,在下与青鳥山庄,一向沒有仇隙,彼此又是舊識,諒必不會有事。”
  馬威足疑慮的道:
  “我跟大哥都擔心敖大俠你新傷,万一青烏山庄對你不太和順,那就棘手了。”
  敖子青一笑,道:
  “不會有事的,請二位當家的,不必過慮了。”
  馬威足低聲道:
  “大哥打算跟青鳥山庄的人一道,由我們几個做陪客,与敖大俠走一遭。”
  敖下行淡淡一笑,道:
  “七家的美意,在下十分感激,不管青鳥山庄如何回答,這一趟在下務必走一遭,但如果有各位同行,那是再好不討了。”
  馬威足點點頭,道:
  “我立即大回稟大哥,放大俠,季姑娘你們聊聊,晚膳時間自會有弟子送過來,如果須要什么東西,也請兩位不必客气。”
  季夢寒過去一步,向馬威足作了個揖,低柔的道:
  “多謝五當家的。”
  馬威足出去后了,季夢寒撒嬌的道:
  “子青,我知道你有事瞞我,關于青鳥山庄,你一定要告訴我,我……我早晚是你的人,你不應該瞞我事情,你說……”
  敖子青閉著眼,半響,他低沉的道:
  “小寒,我不是有意瞞你,我……我怕你不高興,所以才不愿意談。”
  季夢寒輕打了他一下,道:
  “你說,我不會不高興,你應該知道我永遠不會生你的气的,你放心的說。”
  敖子青的神態陷入极端的深沉与冷漠之中,他的眼睛透著古怪而強烈的光芒,雙手十指不安的互相扭揉,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季夢寒被他的樣子嚇住,她不敢再多問,只是默默的望著他……
  良久,敖子青低沉的道:
  “小寒,我是不該有事瞞你,雖然我是出自一番好意,但是我想,我是告訴你的好。”
  季夢寒躡嚅的道:
  “雖然我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如果你不想說,那也……沒關系,我不要……知道就是了,有一天你想說時再說吧!”
  敖子青堅定的頷首道:
  “小寒,說穿了也沒什么,青鳥山庄庄主包封沙有一位千金叫包儀心,她認識我,而且……像蠻喜歡我的……”
  季夢寒緊張的道:
  “那你呢?”
  敖子青用力搖搖頭,堅決得似泰山矗立不移,溫和的道:
  “我很早就認識她,但是感情無法勉強,最后我又認識了亦虹,我喜歡她,因此包儀心就恨她,好几次包儀心都想殺了亦虹……”
  季夢寒又緊張的道:
  “結果呢?”
  敖子青雙目一冷,靜靜的道:
  “有我在,當然她傷不了亦虹,亦虹死后,我在洪家集也碰過她,她一再表明心跡,或許她以為亦虹不在,她可以代替……”
  季夢寒一顆心儿提到了口腔,听敖子青緊跟著道:
  “對一個人愛就愛,不愛就不愛,如何能撤謊?當時我身中銀棠花之毒,她說只要我答應了她的親事,她可以帶我去找房獄解毒……”
  季夢寒心儿忐忑不安,血液流循加速,手中冷汗涔涔,她壯起膽子,道:
  “你有沒有答應?”
  敖子青嚴肅的道:
  “傻丫頭,我如果答應了她的親事,如何現在會跟你在一起,我敖子青豈是這种負心的人嗎?當時她很傷心也很憤怒的走……”
  季夢寒喜极而位,伏在敖子青肩上淚珠紛紛,抽噎著道:
  “你真好,你沒有答應她……要不然叫我……怎么活下去,子青,你真好……”
  敖子青擁著她,低低的道:
  “這是緣,小寒,在她之后,我認識了亦虹和你,但我沒有對她動過情,這一點,我很自豪,我把持住自己最真誠的感情……”
  季夢寒靜靜的道:
  “我了解,所以我才覺得很高興,根幸福,你太好了。”
  敖子青深沉的道:
  “后來我告訴過你,亦虹的尸首被盜,如果五雷手賀伏沒有騙我,盜尸首的人很可能是包儀心,而且可能性也很大。”
  季夢寒心腔儿大大的一跳,顫聲道:
  “實在太可怕了……子青,你想真的會嗎?盜尸体,而且是個女孩子……”
  敖子行撇撇嘴角,歎了口气,道:
  “因愛而生恨,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而且在棺木上還有女孩子用指甲刻的字,說要讓我一輩子良心不安,想想包儀心的嫌疑最大。”
  季夢寒一下子有點迷惑,道:
  “既然你怀疑她,到了洪家集,你為什么個去找她,問個明白,也赶快找回亦虹姐姐的尸体,如此你不是了了一件心事嗎?”
  敖子青搖搖頭,道:
  “無憑無据,我不能明目張膽的去找她,這有關一個未出閣少女的德性,如果不是她做的,對她的侮辱太大了,我不得不仔細。”
  季夢寒歡愉的道:
  “子青,我好高興你能為別人想,你好細心,好体貼,你一定是個好丈大。”
  敖子青淡淡的撇撇嘴角,道:
  “最好不是她,否則我對她一樣不會容情的。”
  在敖子青的頰上親了一下,季夢寒悄悄的道:
  “子青,我知道這件事對你的傷害很大,但是你始終不肯說,臉上也不表露出來,你把最深的痛苦埋在心里,你的心一定很苦,子青,從今大起,讓我分擔你的痛苦,你別再一個人獨自忍受了……”
  敖子青心中若有所感,喃喃的道:
  “是的,從今以后,我有另一個人來分擔我的憂愁,也分享我的喜悅,是的,我要懂得屬于我自己的幸福……”
  兩人又談了片刻,季夢寒才回房去,敖子青雙手捧著茶杯,獨自閉目沉思。
  時間靜靜的過去,宛如一個薄如紙片,輕如鴻毛的幽靈,在人們的靜默中,不知不覺地自角落里移動,在指縫的隙中溜逝,那么無聲無息的,輕輕悄悄的,去得無蹤。
  很快的,一天即將過去,現在已是日落時分,万家燈火的時刻。
  這座寬敞的客棧為厂這些大雷教的豪士,忙得不亦樂乎,當大家都用過餐,也結束了一天疲憊的工作時,無事的,已經紛紛上床去睡眠了。
  裘禾邦、山神田星、馬威足、古大狐及文風采,還有凌曉彤都到了敖子青的房間內,七個圍著圓桌,泡著茶談起話來了。
  裘禾邦道:
  “青鳥山庄剛才已回過信,他們約定在三天之后,請我們一起到他們山庄去用餐。”
  經過了一天的休息,大家的气色都紅潤了不少,古大狐宏聲道:
  “還不錯,這兩三天,被那個王八羔子槁得昏頭轉向,有人請吃飯,喝酒,好事一樁,想不到這個包老頭儿還真夠意思。”
  敖子青啜了口茶,一笑道:
  “四當家的,焉知這場不是鴻門宴?”
  古大狐一瞪,不屑的道:
  “呸!就憑他們青鳥山庄啊?包老頭也該掂掂自己的份量,以他們也敢來老虎嘴上拔毛,得了吧!大雷教豈是他們惹的起的。”
  裘禾邦微微皺眉,低聲道:
  “四弟,說話也看地點,到了人家地盤,不要如此囂張,須知,這會給我們大雷教帶來不少麻煩的,你的脾气一輩子改不了。”
  馬威足頷首道:
  “大哥教訓的是,以我們目前的情況,不宜再樹強敵。”
  古大狐嘿嘿笑道:
  “青鳥山庄也算強敵,那江湖上就沒有什么弱敵了嘛!”
  文風采爾雅的道:
  “四哥的豪气,大雷教中無人能比!”
  古大狐洋洋自得的道:
  “豈敢!豈敢!比起你們來還可以,不過比起敖老弟,嘿嘿!還差一大截呢?”
  敖子青微微笑道:
  “四當家如此抬舉,在下實在汗顏,四當家的英名在外,豈是區區在下所能比的。”
  凌曉彤嫣然一笑,道:
  “你們扯完了沒有?咱們來是跟敖大俠商量看看,斟酌一下青鳥山庄的用意,你們倒一個個往臉上貼金了。”
  裘禾邦“啊”了一聲,沉沉的道:
  “這几天難得輕松,一看大家都是松懈了,敖少俠是這樣的,老夫与几位兄弟有共同一個感覺,為什么包封沙知道你跟我一路,一碰面就問起你來,所以我們不得不小心。”
  敖子青閉目剎那,平和的道:
  “或許大雷教連續破了梅林門及黃龍堡,名聲大響,難免引人注目,在下就沾了各位的光,因此引得包封沙的注意。”
  文風采一拂衣袖,笑道:
  “敖兄,以你敖子青三個字,武林中誰不知曉,說到沾光的該是我們,而且這次還多虧了你,否則后果更不堪了。”
  敖子青連道不敢,靜默了一會儿,敖子青開口道:
  “各位當家,有事實不相瞞,在下說不定會与青鳥山庄有過節……”
  裘禾部一听,怔道:
  “少俠所謂的說不定,所指為何?”
  敖子青雙目煞气時現,兩手不斷的互相搓揉……
  半晌,他沉聲道:
  “請各位暫勿出聲,容在下把事情經過說給各位作個參考……”
  于是,敖子青將從邵易化家中中毒的事,到芙蓉山發現尸首被盜,遭梅林門及五雷手賀伏圍殺,及賀伏所說的話,一一詳盡的告訴在場的五位大雷教的教頭們。
  這是悲痛摻合著憤怒,哀傷溶合鮮血的心聲,語聲似來自天邊,一個字是淚,一句話是血淚洒在血上,血印在心版……
  空中一片沉默,每個人都沉溺在敖子青深深的哀苦中,及濃濃的憤怒里。
  良久……
  凌曉彤雙眼包含著淚水,哽咽的道:
  “敖大俠,你不但受盡肉体上的折磨,也受了精神上的打擊,獨能如此堅強,敖大俠精神勇气,實在叫人敬佩。”
  馬威足緩緩的站起,沉聲道:
  “大俠,如果賀伏的話不假,三天后之約,只怕不是太尋常。”
  占大狐雙目紅光倏盛,宏聲道:
  “老弟,俺替你去問問那個包老頭儿,他要敢縱容他的寶貝女儿,如此傷天害理,俺第一個把他的老骨頭給拆了。”
  裘禾邦強忍住心中的激切,深沉的道:
  “少俠,此事乃你的私事,以你的意見為主,大雷教所屬,愿意為你效犬馬之勞,只要你一聲吩咐。”
  敖子青感動無已的自椅上站起,對著這么濃厚的關切之情,他一句話也沒有說,他不知如何表達心中的感激于万一。
  文風采歎了口气,道:
  “敖兄,你對大雷教的大恩,我們兄弟沒齒不敢相忘,我們也把你當成自己人,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你就坦白說出來,大雷教上下雖然不才,便當全力以赴,為敖兄分憂。”
  凌曉彤清雅的道:
  “敖大俠,你不該再把我們當外人了,我們是一家人,禍福与共!”
  第二十七章
  敖子青搓搓手,道:
  “各位盛意,在下不再多言謝辭,有一點是各位當家忽視的,在下目前有兩件事,除了尋找邵姑娘的尸首外,還有調查風云榜的秘密。”
  裘禾邦沉聲道:
  “請少俠明示。”
  敖子青微笑頷首:
  “不敢,自在下拿到風云榜起,就有一連串的事發生,先是邵化易下毒,繼而有柴造烈,賀伏、梅林門、黃龍堡個個虎視眈眈,而賀伏与梅林門的高手一直守在芙蓉山等候在下前往,可見他們与邵化易之輩都有干系,否則他們如何得知在下必往芙蓉山?”
  山神田星沉重的點點頭,道:
  “不錯,一定是他們互通鼻息,或者根本就是同伙,一丘之貉。”
  敖子青神色轉為凝重,他慢慢坐回自己的椅子,目光注視著遠方,嚴肅的道:
  “盜走尸首的人目前尚不可知,其居心用意也難測,可是,由种种跡象看來,這可能是一件事,也就是他們是同一伙人干的。”
  凌曉彤不解地道:
  “敖大俠先前不是說,盜尸首的人很可能是包儀心嗎?以她一個女子也想奪風云榜嗎?”
  文風來露齒一笑,道:
  “七姐,敖大俠的意思,是說盜尸首很可能是想得到風云榜,而下手之人或許被利用,或交換什么條件,如果真是包姑娘所盜,其父包封沙嫌疑就很大,而他找我們去更為可疑。”
  敖子青撇撇嘴角,淡淡道:
  “八當家的,真乃子青知音,在下正是此意,各位以為這种推測的可信度有多少?”
  各人聞言微微一怔,沉吟片刻后,文風采道:
  “依我想,八九不离十,應該錯不了了。”
  敖子青嗯了一聲,笑道:
  “這些事在心中已經很久了,在下一再研究,大約是這個沒錯。”
  馬威足忽然說道:
  “敖大俠你既然早想到了青烏山庄的包封沙,那你對他們的邀約又是做何猜想?”
  敖子青平靜的笑笑,道:
  “宴無好宴,五當家的,你斷不會以為人家真的只是請我們去吃頓飯吧!”
  馬威足沉穩的道:
  “那我們干脆拒絕算了,我們直接回大雷教,他們也奈何不了我們,以他們還不敢來犯大雷教,關于邵姑娘尸首被盜的事,我們另外設法。”
  文風采搖搖頭,道:
  “如此個妥吧!”
  敖子青爾雅的露齒一笑,道:
  “本來在下也不打算打草惊蛇,可是既然對方才下了貼邀請我們,不去的話太不給面子了,這樣對整個事情反而不妙,我們走著瞧,看他有什么把戲,我們正面去會他一會。”
  裘禾邦低沉的道:
  “凡事我們多考慮,千万不可魯莽作事,而且我們要幫敖少俠查明風云榜之事,更不可誤事,四弟听到了沒有?”
  古大狐哼一聲,怒聲道:
  “大哥就知俺會誤會?俺到底誤了什么事?”
  文風采淡淡一笑,道:
  “四哥,大哥又沒說你誤事了,大哥只是慎重,特別交待一句罷了。”
  古大狐听文風采的話才把怒气消了,敖子青對這位大雷教的八當家有另一番估計,是個難得的智慧型人物,而且對自己所知頗深。
  馬威足又啟口道:
  “此次,青鳥山庄原本只有邀請敖大俠一人,我們是主動開口,包封沙大概在不得已情況下才請我們,所以我們的一切行動皆以敖大俠為主,等敖大俠有什么表示,我們才能有行動。”
  敖子青舐舐嘴唇,淡淡的道:
  “那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了。”
  裘禾邦點點頭,緩緩的道:
  “大家也累了,各自回房去休息吧,有事咱們明天再商量。”
  他們六個人离去后,房中頓時顯得冷清与寂靜多了,但見明月在天,月華如水,他卻心潮起伏不定,往后又會是個怎么樣的日子?
  三天后,他們已經做好了准備,赴一個不會很情愿的宴會。
  敖子青的舊傷未痊愈,不過精神好多了,季夢寒不愿敖子青為此事為難,所以她老早自己表示不愿意前往,畢竟此次有一個人很可能是主角,那就是亦虹,如果她在場容易予人誤解。
  有二名青鳥山庄的管事,一大早即來帶引他們,他們九匹鐵馬,緩緩而行,已經到了青鳥山庄之外。
  對于這里,敖子青雖然并非十分熟悉,但以前總也來過,所以他不感到什么新鮮感,一路上靜靜默默,眾人以為他心情有异,故亦不便多說,除了二位管事偶而几句家常閒活,大都是沉靜的。
  有一名管事低沉的對眾人道:
  “本山庄這次能有各位貴客,大家倍感榮幸,很快的會有人來恭迎各位大駕。”
  “駕”字剛才自他口中吐出,在前面桃花樹林之內,已倏忽飛起七只銀鈴響箭,每只箭羽尾都系著五彩繽紛的网帶,像一蓬突然爆開的煙花,向天空搖曳升起。
  敖子青微微一笑,道:
  “青鳥山庄以最尊重的待客之道來歡迎我們,實在擔當不起。”
  兩名管事,連聲道應該,理應如此。
  古大狐呵呵笑道:
  “青烏山庄既然對咱們如此和善,等他們來了大雷教,咱們的排場也不小,威風也不弱。”
  敖子青心中急快的轉著念頭,他想:
  “青鳥山庄不同于一般武林幫派,像個大賈巨室,他們現在又擺出算是隆重的迎賓之禮,至少他們目前沒有大興干戈之意……”
  一到了他們的范圍內,立即有四十余位青衣大漢,出現在所經之處的兩旁,態度至為恭敬,迎接他們六人進入山庄。
  馬威足在行列中自頭至尾是滴溜了一轉,他是在暗中觀察對方的心意,否則對方一有不軌之舉,他們可以立即反擊。
  突然從大門內走出一個年約五旬的漢子,他穿著一身金銀二色的絲織錦袍,錦袍色澤奪目,在陽光下閃爍生輝,他身材肥壯,五官卻生得极為細小,模樣儿有些土气,像個土財主。
  在他之后,另有几位都是尋常家人的打扮,大約是青鳥山庄的上層領導人物,不過看來皆不是什么江湖中的顯赫角色。
  為首的這人正是青鳥山庄的庄主包封沙,他大步向前,抱拳長笑,道:
  “青烏山庄包封沙代表本山庄上下全体,恭迎敖大俠及大雷教教主以下各位當家的光臨。”
  眾人連忙還禮,敖子青爾雅的道:
  “包庄主,咱們都是舊識,青鳥山庄如此寵待,在下与大雷教各位當家的,實覺不敢當。”
  裘禾邦豪邁的道:
  “大雷教上下,此番前來打扰,能有几位兄弟,几杯茶陪賜,已經是夠老夫等人受用了。”
  包封沙哈哈笑道:
  “老夫未能親自迎接,尚請敖大俠及大雷教各位當家的恕過,我們恭請各位入庄吧!”
  裘禾邦忙道:
  “不敢!”
  早晨的陽光洒照著,一切都极為平和,愉快,只是不知這种气氛,這种感覺,能夠持續多久。
  包封沙因為与眾人大都是舊識,一路上談笑風生,与他們侃侃交談,气氛上顯得十分和諧而自然,如果不是心中有鬼,大雷教此時應該很愉快的。
  他們早在山庄外即下了馬,有下人把馬牽走,他們已走到了大門外,四個青衣大漢大步奔出,分出兩旁,如果他們手中再握把刀,他們可真像极了江湖中的幫會了。
  這是一間龐大的廳房,里面布置堂皇,明亮寬敞,纖塵不染,紅漆的圓柱,腥紅的地毯,錦墊的椅凳,云石的桌面……
  嗯,气象宏偉,有一股懾人的气氛,尋常百姓如何比得上。
  敖子青心中另有一個感覺:
  “青烏山庄主要以買賣為主,但他們有些作風亦像黑道上的組織,他們的侍衛身負武功的不在少數,應該說實力也不弱,以今大的場面看來,包封沙刻意消除武力戒備,讓我們以為對方根本沒有用武之人,他的居心何在?”
  一行人在客廳內分賓客坐下,穿梭往來為他們斟茶敬客的是五位黃衣少女,大家雖是舊識,裘禾邦還是客气的為包封沙一一引見,而包封沙面上盡是帶著笑,并為他們引見他身后的人。
  敖子青一直在思忖:
  “如果往好處想,大家平日并無宿怨,對方當然不要有陽剛之气好,希望青鳥山庄的作風無刻不如此,想想那天与寶元、歸緣在街上時,到處布滿了他們的人,今日的作風与平日的确有异……”
  包封沙展顏一笑,道:
  “老夫与各位都是老朋友,今日各位能夠光臨本山庄,老夫實感万分的榮幸。”
  敖子青微微抬身道:
  “在下与大雷教几位當家,因為路經貴地,本來不打算惊動貴山庄,所以沒有親自登門拜訪,還請庄主多多包涵。”
  包封沙呵呵笑道:
  “敖大俠說的太客气了,小小青鳥山庄自不在各位法眼之內,各位肯賞光,老夫已經感到十分高興,而且你們近日江湖上威名顯赫,老夫早有所聞,黃龍堡都不是對手,裘教主,現在大雷教在你領導之下,好生威風。”
  眾人不料對方說起活來如此單刀直入,不禁有些吃惊,敖子青目光一瞥裘禾邦,卻見裘禾邦一副老憎入定的樣子。
  裘禾邦緩緩的道:
  “包庄主過獎了,此番大雷教与梅林門、黃龍堡之間的恩怨,除了几分運气外,還多賴了敖少俠的全力相助。”
  包封沙點頭道:
  “以敖大俠的能耐,天下任何一個幫會,只怕都不是敖大俠的對手。”
  敖子青忙道:
  “在下一人勢單力薄,又有些不自量力,倒讓包庄主見怪了。”
  包封沙笑了笑,道:
  “敖大俠真乃一代俊彥,怪不得儀心一往情深,對小女之情,敖大俠心中做何打算?”
  敖子青心頭一跳,莫不是對方為了包儀心的親事才請他們來的?如果如此實有些棘手,當面拒絕,難保對方不會惱怒成羞。
  這時,他沉吟了一下,道:
  “包姑娘慧質蘭心,美麗賢慧,不知多少大家公子希望高攀這門親事,在下浪蕩江湖,沾的是滿手血腥,我本一無所有,承蒙世姑娘抬愛,子青卻不敢有非份之想,請庄主見諒。”
  包封沙緩緩的道:
  “老夫并非不明理之人,但因膝下只有儀心這個女儿,平日難免嬌寵,但老夫自認她是個好女孩,她對敖大俠的感情,想必閣下早已知曉,老夫也百般的勸解,他就是不肯听,老夫十分為難。”
  敖子青抿抿嘴唇,道:
  “庄主,儿女的心事,有時為人父者,亦不易查知,包姑娘業已長大成人,凡事都有她自己的看法,或許這些時候等她找到自己中意的郎君時,她自然心中不再挂念在下。”
  包封沙頷首不語,仿佛在想另一件事,過了一會,始緩緩的道:
  “這件事斷無強迫之理,老夫對大俠一身所學,亦十分仰慕,如果能与你成為翁婿,那是一件最完滿的事,但也想相求不得,小女只得自怨福薄了。”
  敖子青平靜的道:
  “在下不才,蒙庄主父女如此看重,心中十分過意不去,在下衷心祝福包姑娘,以她的才學品貌,天下俊豪多矣!”
  包封沙溫和的道:
  “好,此事咱們就別再提起了,敖大俠,各位當家,老夫請各位光臨本山庄,除了歡迎大家到洪家集外,另有一事相商。”
  敖子青心頭又是一跳,不知道對方要与他們相商何事,文風采在身后動了他一下,暗示鎮定,旁坐的裘禾邦則靜靜的傾耳聆听著!
  包封沙想了一下,好似在准備著如何措詞,片刻后,他低沉的道:
  “老夫知道敖大俠与邵化易之女邵亦虹情誼深厚,听小女說,邵小姐已香消玉殞,死于非命,不知此事可真?”
  敖子青的心像被人捶了一下,猛地沉了一下,但是,他表面上卻极為自然的道:
  “是,邵姑娘已去世多日,不知庄主提起她所為何事?”
  包封沙停頓了一下,溫和的道:
  “老夫知道,你之所以不愿与小女匹配,是因邵姑娘的原因,可見大俠對她的一番情意,只是老夫又听說她的尸首被盜,此事是不是真實?”
  敖子青英挺的面孔上,浮起一絲冷漠的神采,他眼前仿佛看見亦虹那張美艷的面靨,他痛苦的痙攣了一下,長久以來的舊創,又一次被血淋淋的抓破,此事由自己說來,及由別人口中說出對他的心靈感受,完全不同,除了痛心外,還有一份羞恥。
  他甩甩頭,包封沙的聲音又響起:
  “老夫雖与邵化易沒什么交情,又不識得邵姑娘,但對此事卻頗關怀,也為大俠感到難堪,不知大俠對此事作何打算?”
  忽然,馬威足在后面問了一句:
  “包庄主,請恕老夫唐突,不知閣下對敖大俠提及此事,其意為何?”
  包封沙十分不悅的看了裘禾邦一眼,道:
  “老夫原是一番好意,敖大俠乃青年才俊,卻遭伴侶被害,尸首又被盜,如此重大打擊,老夫實在為他打包不平。”
  敖子青十分平靜的凝視著包封沙那張帶有諷刺意味的面孔,以前他一直以為亦虹是屬于他的,完完全全,一下子她不見了,因為一連串的事件,使他暫時可以忘怀她,現在有人一下提起她,口气中有一种譏諷的意思,他覺得心中難受极了。
  古大狐雖是個粗人,他也明白敖子青心中的感受,可是出發前,大家千叮嚀,万吩咐,叫他別開尊口,現在雖然有些气不過,但也只好忍住,只是重重的自鼻孔內哼了一聲。
  馬威足心中亦十分不滿的道:
  “包庄主有什么話就直接說,敖大俠乃性情中人,一再提及這些不愉快的往事,對他而言,是一件不大仁慈的行為。”
  敖子青的思維有些飄渺,他在想,包封沙先提自己的女儿包儀心的感情,再提邵亦虹的死,這是本不相干,他現在所想表達的是什么樣的意思?他真正的目的又何在呢?
  敖子青幽冷的一笑,嗯,八九不离十,他的目的与其他人相差不會大多,只是包封沙比另外些人更為狡猾,他采迂回戰術。
  敖子青這多年的日子來,一直奔波于大風大浪的起伏生活里,出入于生死一發的劍影里,這一段不短的時光里,更是如此,他被痛苦所啃嚼著,現在不容易靜下來,卻又要忍受更大的折磨……
  忽然,包封沙的聲音又緩緩響起:
  “老夫知道敖大俠傲骨豪情,如何能夠忍受這种殘酷的事情,所以老夫一听到這個消息,老夫就暗地里一直為敖大俠查明此事的經過情形。”
  敖子青閉了閉眼睛,平靜的道:
  “多謝庄主費心,不知庄主可曾查到什么蛛絲馬跡?”
  包封沙似是略作考慮,微微一笑,道:
  “不瞞大俠說,老夫不但已經查到了一點線索,而且還為大俠做了點事,老夫把知道盜墓之事的人直接請到了本山庄。”
  本題終于來了,敖子青抿抿嘴唇,還正待開口,馬威足已呵呵笑道:
  “庄主,既然庄主知道盜墓之人,為何不請庄主直接告訴敖大俠,卻還去請什么來呢?”
  包封沙大眼睛一瞪,不悅的道:
  “此事乃關系著敖大俠的聲望,老夫不敢僭越,再說如果從老夫口中說出,各位及敖大俠也不一定相信,對方也不愿意告訴老夫啊!”
  裘禾邦斷然道:
  “既是如此,老夫等人皆敖少俠的好友,与他一樣心急,就請庄主請他出來与大家一見吧!”
  包封沙開朗的笑了兩聲,道:
  “敖大俠一直沒有開口說話,或許敖大俠另有顧忌,老夫雖是一番好意,卻也不好太妄自作主,以免背了敖大俠之意。”
  敖子青知道包封沙刻意在巴結他,如果沒有什么目的,他所為何來?他也不會如此熱心,包封沙拿了風云榜何益?以他也成不了武林幫主,他在江湖中算有些名气,但尚無舉足輕重的份量。
  包封沙盯著敖子青,又諷刺的道:
  “邵姑娘与敖大俠雖然一向感情深厚,但到底名份未定,她也沒有過名,人既然已經去世了,其實大俠也不一定要為她如此費心……”
  說到后面,他向著裘禾邦等人笑笑,山神田星左瞪右看,見大家都不說話,他道:
  “庄主,你應該知道敖大俠的為人,邵姑娘縱然已死,敖大俠的情意仍在,只是個人立場不同,敖大俠亦有其為難之處。”
  敖子青靜靜的瞧著包封沙,良久,始幽冷的道:
  “庄主的好意,在下永銘心中,但是在下一生不愿對別人有所虧欠,庄主不知費了多少心机才查到此事,如果你幫了在下這個忙,而在下未能有所報的話,在下心中定然十分過意不去,不如此事由在下自去調查,或許也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包封沙微微一窒,尖刻的道:
  “敖大俠此言令人不解,既然你深愛著邵小姐,她為人所害,尸首為人所盜,現在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你卻不愿知道,請恕老夫唐突,敖大俠對那邵姑娘真有情意嗎?”
  敖子青古怪的一笑,淡漠的道:
  “青鳥山庄財富雄厚,任何珍珠寶物應有盡有,在下一介浪人亦無值錢的東西,庄主如此幫忙,在下將何以為報?”
  包封沙臉上抹過一絲异采,笑道:
  “過于值錢的東西,區區小事一樁,老夫亦不敢要求,据老夫所知,風云榜在閣下身上,反正對敖大俠又無益處,何妨送給老夫?老夫便十分滿足了。”
  此言一出,大廳中的空气驀然凝凍了起來,大雷教各人全都面如寒霜,目蘊煞气,神態之間蕭索無比。
  包封沙一見不對,連忙呵呵笑道:
  “小事嘛,老夫也不過隨口提提,如果敖大俠對風云榜十分重視,老夫怎么能強求呢?”
  敖子青的面色已經沉了下來,古大狐哼一聲,忍不住的道:
  “包庄主,以你也想當武林盟主?”
  包封沙有些不高興的道:
  “四當家,你這話什么意思?老夫并不想當什么武林盟主,如果想要,你就以為老夫當不起嗎?”
  凌曉彤一直沒有說話,現在冷冷的道:
  “要成為一個武林盟主,不是光有些外在的東西就夠了,里子可也要有些東西襯著才行啊!”
  包封沙“唬”的站起:
  “你給老夫住口!”
  裘禾邦緩緩起來,森冷的道:
  “包庄主請我們兄弟到此做客,卻如此喝叱本教七教頭,庄主,你已過份了。”
  包封沙坐了下來,沉靜而生硬的道:
  “各位,從一開始,老夫即以禮相待,是各位不知什么是客,有些喧賓奪主之意,老夫不得不得罪了,教主你多海涵!”
  裘禾邦臉色沒有什么變化,淡淡的道:
  “各位兄弟妹,咱們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主人已經不高興了。”
  敖子青這時平和的一笑,道:
  “包庄主,風云榜對在下而言,根本一文不值,在下亦不知其中有什么值得那么多人為它你爭我奪的,可是風云榜是在下受人重托的,非在下原有之物,所以在下不能慷他人之慨,將風云榜送予庄主,這一點還請庄主能夠見諒。”
  包封沙微微一笑,道:
  “敖大俠多加考慮。”
  文風采一拂衣袖,湊近敖子青的身旁,低聲悄悄的道:
  “敖兄,你何不先問他的目的,以及來人之言的可信度,風云榜雖非敖兄之物,卻也可權充一下,如果這個消息值得,大丈夫能屈能伸,敖兄何必一定堅持這個主意呢?”
  敖子青沉思了片刻,他心中明白文風采之意,即使風云榜給了包封沙應還有辦法取回,只要他的條件不假的話,彼此交換亦無不可。
  于是,他無可奈何的道:
  “包庄主,在下不是背情之人,也不喜別人的欺騙,請庄主做進一步的說明,如果在下以為尚好,定當將風云榜奉送。”
  包封沙臉上的神色如陽光融雪,隨即緩和下來,緩緩的道:
  “老夫信得過敖大俠的為人,老夫不先要求拿到風云榜,等把一切事情真相弄明白了,敖大俠以為值得,再將風云榜交給老夫。”
  頓了一頓,包封沙轉首再道:
  “把夫人及小姐一起請出來好了。”
  隨侍大廳中的四名黃衣少女,已連忙躬身領命而去,包封沙不由長長吁了口气,笑道:
  “好不容易,大家皆大歡喜,各為所求,敖大俠果然一代俊杰,哈哈哈……”
  文風采溫文的道:
  “這件事敖大俠一直耿耿于怀,還多虧了包庄主的費心,大雷教与敖大俠同樣感激庄主。”
  包封沙看了敖子青一眼,笑道:
  “哪里話,應該的。”
  敖子青淡淡的道:
  “等這件事后,在下一定設筵好好答謝包庄主的一番心意,庄主有何差遣,在下全力以赴。”
  裘禾邦向敖子青使了個眼色,道:
  “敖大俠一向恩怨分明,如果此事查明后,庄主的恩惠,敖大俠必然不敢忘,大雷教所屬亦同樣的感激,不過,敖大俠生性不喜被欺,這一點,庄主与他舊識,應該已經知道了。”
  正說話間,大廳之外響起一陣步履聲,一個低沉的聲音隨即傳來:
  “包庄主,想必貴主來了稀客了吧,看上上下下忙的不亦樂乎……”
  古大狐低呸了一聲,嘀咕著:
  “這几個家伙什么模樣?嗓門比俺還大,他奶奶的……”
  隨著那低沉的聲音,一個輕飄飄的身形閃了過來,這人原也是敖子青所認識的,也就是曾為敖于青治毒的銀鞭卷浪秦平須。
  在秦平須一側,赫然是赤紅閻王柴造烈,這兩個人一出現,大廳內气氛明顯的有一种不協調,硬硬的,僵僵的。
  一位前引的管事,這時右手微伸,躬身退了出去,包封沙已站立起來,指著秦平須,面對敖子青道:
  “敖大俠,這是秦大俠,想必你識得。”
  敖子青起身,拱手道:
  “不但識得,而且還蒙過他的恩惠,在下一直苦無机會報答,今日在此相會,實感欣慰,秦大俠你也有同感吧!”
  秦平須淡淡的向敖子青看了一眼,又淡淡的還禮,道:
  “敖大俠客气了,咱們是彼此,大俠為老夫做了一件事,老夫也回報了相同的代价,閣下心中必然知道,我們之間兩不相欠。”
  裘禾邦知道兩人之間的事情,他怕有人沖動,忙向各人使了個眼色,大家才收回怒瞪的眼光,雙方也彼此引荐,各自落坐不語,不過彼此都認識對方就是了,包封沙眼中似乎只有敖子青,他此時又拉著柴造烈對敖子青道:
  “柴大俠,老夫不有為你引見,你大約知道敖大俠的英名吧,他……”
  敖子青再度起身,抱拳道:
  “久違了,老柴,在下十分想念閣下,閣下近來可好?”
  柴造烈狠狠的瞪了敖子青一眼,他當然不會忘記對方給他的屈辱,半晌,他大嘴一咧,聲如狼嚎般道:
  “敖大俠,咱們算是有緣,三番兩次遭你抬舉,老夫受寵若惊。”
  忽然,一個語聲有如破鑼,自斜里插了進來:
  “柴造烈,俺古大狐跟你也算舊識,怎么你見了老朋友,都是這一副死樣子?”
  柴造烈不屑的道:
  “老夫不喜与不相干的人多說話,包庄主也太周到了,請一位朋友,來了這么多陪客,老夫搞不清楚主客是什么人了。”
  古大狐气得腮幫子一鼓一鼓的,道:
  “柴老頭發了,對老朋友這副高傲的模樣,除過今朝此地,咱們哪里遇上哪儿算。”
  柴造烈皮笑肉不笑的道:
  “老夫含糊不了你的,古大胖!”
  古大狐小鼻子小嘴擠到一處,怒道:
  “俺老子叫古大狐,憑你還改不了俺的名,俺不叫大胖。”
  柴造烈秉性狠辣陰毒,狡詐無比,他不愿再逞口舌之快,冷冷的一哼,一屁股坐了下來。
  包封沙自然看得到雙方的生硬与不調和,他說了兩句無關緊要的話,打個哈哈岔開話題后,又笑著道:
  “秦大俠、柴大俠,老夫己將兩位的來意告知敖大俠了,兩位有話就請直說。”
  秦平須一拂長衫,道:
  “敖大俠,老夫知道你對此事甚為關心,老夫亦為此感到十分遺憾,以你堂堂鬼簫影之名,實不該有人惹你……”
  說罷,他自己歎息起來,敖子青表面上冷漠依舊,但是秦平須這几句話卻似恭維似的刺入了他的心里,他又气,又恨……
  裘禾邦看得出來,他微微側身向前,低低的道:
  “敖大俠切勿動怒,事情總會真相大白的。”
  敖子青點頭不語,秦平須已暗里向敖子青打量了很久,面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他淡淡的向敖子青道:
  “敖大俠,自從別后,敖大俠不但未見疲憊,反而越現清越,敖大俠好風采。”
  敖子青淡淡一晒,道:
  “托福了,如果不是秦朋友惠助一臂,在下也碰不到房獄,銀棠茶花的毒也解不了,命大約也活不現在,在下十分感激。”
  秦平須正要開口反譏,外面又有一陣步履傳來,敖子青心頭猛然一跌,卻又急劇的往下一沉,他知道來的人是包儀心,至于她的母親包夫人,他則從未見過,他不知該如何自處。
  包封沙站了起來,向眾人道:
  “各位,小女及內人來了。”
  語聲甫畢,大廳側門已進入數人,前面的兩位少女是領命而去的,兩人之后,是一位穿著華貴,儀態万干,眉字之間風情万干的美婦,兩名丫鬢左右扶持,正碎步而來,敖子青一看,差一點暈了過去。
  在她身后,是那個甜蜜如水的包儀心,兩人一進大廳,四周突然一亮,才許久不見,包儀心好像消瘦了不少,臉蛋儿有些憔悴。
  敖子青差點脫口而出,但他忍住,心里感到十二万分的惊奇和不可思議,他不知道如何來表達他此刻的心情……
  全廳的人都站了起來,只有敖子青怔怔的坐著,他忘了身在何處,他不知該眼前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根本就呆住了。
  原來——
  第一個出現在大廳的美麗的女人,竟然是亦虹生前的侍女——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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