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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瓦窯山”之所以叫“瓦窯山”,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典故或是形勢上的附會,只因為這座山的半山腰一片平陽地上曾經開設過一片瓦窯而已,如今,那片瓦窯早已坍廢棄置,上下—片傾頹倒塌,野草埋蔓的遺跡了……山下,很容易就找到那間小小土地廟,土地廟也和半山腰上的瓦窯遺跡一樣,殘舊破落,意味凄清,連廟內供奉的土地公像,亦是黝黑模糊,不可辨認了。
  這地方非常荒僻.非常寂靜。荒僻寂靜到偶而出現個把山精魅客,妖魔鬼怪,也不算是樁什么出奇的事儿……那干綁匪,挑選了這么一處所在來交換肉票,真可謂慧眼獨具,揀得合宜之极。
  一條靜蕩蕩的驛道,便自瓦窯山南邊的山腳下遠遠繞了出去,這條路修得實在絕,就好像瓦窯山帶著什么邪气—樣,僅是路的—個彎儿沾了沾就以那樣斜折的角度跑開了,因此,瓦窯山也就更顯得冷森、顯得幽寂啦。
  敖楚戈他們來得很早,未到午時即已赶到了地頭,一共六個人——敖楚戈、趙可詩、賈掌柜以及三輛驢車的三個車夫。
  三輛封蓋嚴密的驢車,在解下牲口后。成一排并歇在那里,三個車夫聚在一起卻不是聊天,只似三個呆烏般發著楞——當然,他們已明白這一趟不是好差事。
  靠在土地廟的半頹牆根上,敖楚戈的鋼棒子斜支在殘缺的一角的麻石階側。盛著“鬼泣環”的黑布套子便背在背上。現在,他一面啃著夾肉燒餅,一面就著左手羊皮囊中,清水送下壯去,吃得津津有味,—派意態悠閒……趙可詩可就沉不住气了,一會坐下,一會又站起來。不是伸長腦袋左盼右顧,就是心神急燥地來回走個不停,臉上的表情也時時變化,丰富得可以。
  賈掌柜是硬充者成,坐在一截樹樁子上倒能穩得住,就是那股子假窘勉強的味道叫人看了難受,若是誰突然大喊一聲,准能將這位老先生像受惊的兔子似地嚇跑。
  來來回回走了半天,趙可詩再也蹩不住了,他湊到敖楚戈身邊,用力擠出—絲笑意:“呃,敖英雄。那些人……怎的還不見來?”敖楚戈滿嘴塞著夾肉燒餅,伊晤了半天,吞下肚去,方才透了口气道:“時辰未到呀,這豈不是最佳的理由?”抹了把腦門上的汗水。趙可詩抬頭望望天色,吶吶地道:“哦。時辰未到……”敖楚戈笑道:“才過正午多久,趙老板,還有得等,人家信上定的時間是酉時,他們來,也恐怕要在太陽下山之、后了……”趙可詩又擦著汗,邊道:“怎的非要挨到太陽下山不可?”敖楚戈道:“摸黑交易比較方便,于這种買賣的人,不到必要,他是不愿意讓你認清他的廬山真面目的。”
  歎了口气,趙可詩道:“簡直把人都等瘋了,活了這大半輩子,至今才知道古人所謂的‘度日如年’的味道……”敖楚戈又咬了一口夾肉燒餅,嘴嚼著,含混不清地道:“不稀奇……有的人活上一輩子,沒有這种体驗的也多得很……人生在世,總不能般般件件的感受全品個遍……對不對?”趙可詩苦笑道:“這個當然……”咽下口中的食物,敖楚戈揚了揚吃剩—小半的夾肉燒餅道:“別干著急了,趙老板,不到時間,急也沒用,你晌午沒吃飯,先來上一套燒餅吧?酥軟香甜的芝麻燒餅,夾的是五香鹵牛肉,味道不錯、只是稍嫌涼了點……”搖搖頭,趙可詩愁眉苦臉地道:“你請自便,我這會儿……實在是吃不下去……”敖楚戈道:“我勸你還是吃一點,肚皮一飽,自然心平气和,五髒熨貼,除了想睡上一覺,就不會再想別的了……”趙可詩舐了舐肥嘟嘟的嘴唇,澀澀地道:“不客气,敖英雄,我是真吃不下;尤其這顆心就像被吊在半空中一樣,悠悠幌幌的不著實,睡覺,更談不上了……”喝了口水,敖楚戈同情地道:“真可怜,也真難為你了,所以說是‘天下父母心’啊,只希望你那少君平素懂得孝敬你才好,看他老子擔的這份心,唉……”趙可詩忙道:“我那犬子笨頭笨腦的,平時那個‘孝’字是談不上,但他還算能順著我就是了……”敖楚戈道:“那也就不錯了,這年頭。做儿女的有几個還能明白尊親們的苦處?”說著,他又白干糧袋里摸出另—個夾肉燒餅來。
  咽了口唾沫,趙可詩羡慕地道:“敖英雄,你真好胃口。這業已是第五套夾肉燒餅了……”敖楚戈笑道:“我倒沒算得這么清楚,只知道吃飽算數,如今,也才不過只是個六成……”“能吃也是福气,像我,想這么吃也吃不下……”本嚼著燒餅,敖楚戈邊道:“你和我可大不相同,趙老板,你是家財万貫,有產有業又有人侍候,一呼百喏,爭相奉承,我呢?睡下一身,起來一根,孤家寡人—個、天幸沒病沒痛,已是阿彌陀佛燒了高香,吃得睡得,骨架硬朗,就是唯一的指望,也是唯一的樂趣,像你,有個不适不爽還有人照顧,換成我,可又到那里喊天去?”望著敖楚戈嘴嚼的動作,以及兩顎上下交合的肌肉牽扯,趙可詩無限向往地道:“敖英雄,你這討身底子可真夠壯實!”
  哈哈一笑,敖楚戈道:“回趙老板的話,我就是全靠這付身底才能掙口飯吃哪……”趙可詩搓著手,道:“敖英雄的本事大著,和一般只待著几斤粗笨力气的莽夫,可是大不相同……”敖楚戈也歎了口气:“都是靠勞力生活;相差有限。”
  那邊,坐在樹樁子上的賈掌柜也酸了過來,一開口就是奉承:“敖英雄,舍東主骨肉連心,業已坐立不安了,連老朽我一樣也是強自鎮定,總覺得神不定,气不宁,恍恍忽忽的,不似英雄你,那等的雍容穩重法儿,兩相一比,我們委實慚愧……”敖楚戈淡淡地道:“沒什么,這只是個經驗的多少而已,練到眼下的這份火候,可也是擔了若干惊,受了若干怕,水里去,火里來硬將膽气磨出來的!”
  搖搖頭,賈掌柜道:“英雄說得好,可是這也得看是怎么塊料,就以我來說吧,根本不是上供的果子,任怎么也拿不上台盤,硬要我去磨出膽量,怕早就連老命也磨掉了!”
  敖楚戈笑道:“掌柜的你不知道,人這玩意天生就犯賤,只怕不逼到那節骨眼,一旦逼得非在某一類環境里掙扎,否則便不能生活下去的時候,再不适應,也會慢慢适應了;有些走江湖耍馬戲的班子里,養著一种叫做‘壇童’的畸形孩子,這种‘壇童’矮胖如壇,四肢幼細,頸窄頭大,看上去就和一只酒壇子相仿佛;那种制造‘壇童’的方法,是將買來或拐來的幼儿養進壇子,整日喂以飲食,卻不准离瓦壇,久而久之,幼儿的骨骼肌肉,便隨著壇子的形狀生長定型了,掌柜的,人會長成大壇狀的怪异体形,照說是不可能的,但事實上卻做到了,畸形的孩子本心并不想長成那個樣子,只因為他處在那种非生成那等形態不可的環境里,他便不能不生成那种形態,當然,這是很殘酷暴虐的,比喻側身江湖中的人們,也是由于殘酷及暴虐逼使他們成為适應的形態,除非他不想活下去了……”賈掌柜沙沙地一笑,道:“我也听說過這种事情,可尚未曾伸引到這些道理上去,經英雄你這一指點,可不是?入的處境往往就是這么個悲慘法儿……”敖楚戈道:“想穿看透了,也就淡得不如一口清水啦……”趙可詩喃喃地道:“唉,這人間世上原本可以和和泰泰的,全叫人自己給弄得烏煙瘴气,詭异复雜了……”點點頭,賈掌柜道:“可不是。”
  敖楚戈把咬了兩口的夾肉燒餅順手拋了,懶洋洋地道:“不提起這些事,心里還不煩,一提起來,不知怎的也就覺得沉甸甸,灰黝黝的了……甬再扯啦,二位可要暫且吨上一會?”趙可詩道:“我那還有心情合眼?”賈掌柜堆著笑道:“英雄約摸是乏了,請自個歇了吧,我這里且陪著舍東主挨時辰——”敖楚戈眉毛揚了揚,也不再多說什么,兩臂作枕、斜躺向地上,就這樣仰天酣睡起來。
  趙可詩嘴巴蠕動了几次,呆滯地搖搖頭,与貿掌柜面面相視,互相作了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苦笑。
  就這樣,他們一直等待下去,這兩位是愁腸百結,咳聲歎气,加上說不盡的惶恐惊栗,那一位正是天下太平,高“枕”無憂,睡得可香可甜,對比強烈,但卻有著滑稽突梯的味道。
  于是,天色慢慢暗了下來,接近黃昏了……趙可詩焦急地連連向賈掌柜使著眼色,朝敖楚戈那邊奴嘴,意思是時辰到了,要賈掌柜去把敖楚戈請起來。
  賈掌柜猶豫著,滿臉的疑難之色,說實話,像這么一號有若老祖宗似的江湖人物,又在求幫于他,對方的脾气更捉摸不定,确然是招惹不起……急了,趙可詩一雙豬泡眼不禁瞪了起來;比牛蛋子還大!
  吃人家的飯,就得听人家的使喚,賈掌柜的不敢再遲疑,他只好万分無奈地點點頭,拖著重迂万斤的腳步磨磨蹭蹭挨向敖楚戈那邊。
  就在他隔著敖楚戈還有五、六步遠的當口,眼看著睡得如此沉酣的敖楚戈突然坐了起來,賈掌柜的正自吃了一惊,尚不待解釋,敖楚戈已低“噓”一聲,冷靜又平淡地道:“他們來了!”
  賈掌柜還沒听清,吶吶地道:“天色晏了,英雄。躺在郊野泥地上容易受風寒,我正在想請你起身活動一下——”敖楚戈稍稍提高了嗓門:“我說,他們來了。”
  猛的打了個哆嗦,賈掌柜神色大變:“什么?他……他們來了?”那邊的趙可詩聞言之下,也不禁抑止不住,像篩糠一樣抖了起來,一面抖,一面倉惶四顧,兩條腿踉蹌不穩的移向了敖楚戈這邊。
  敖楚戈目光沉凝,注視向廟前那條黃泥小徑上;小徑兩側的竹林子簌簌地隨風搖幌,影綽聲幽,越發令人疑神疑鬼。惊惶不可自己了。
  賈掌柜面色清白,眼珠亂轉,結結巴巴地道:“在……在哪里?英雄?在……在哪里?有多少人?”擠在一邊的趙可詩更是一個冷顫接著一個冷顫:“天……天爺,好像……來了不少了……竹林子里,我就看見很多入影在幌,看,又是一條影子竄了過去了……似乎是還听到那樣張狂的笑聲……”敖楚戈冷冷地道:“不要瞎扯,竹林子里根本沒有人,体是心里緊張,神暈眼花,被幻覺惑住了。”
  脖子上一根老筋跳了跳,賈掌柜揣揣地道:“但人呢?英雄不是說他們已來了么?”形態蕭索而酷厲,敖楚戈煩耳聆听,一雙眼睛半開半合;惊悚的回顧,趙可詩上下牙床交顫不停,克克作響:“他們……怎的還不現身呢?是不是有什么其他……意圖?”驀的,敖楚戈歎了口气,表情沉重:“事情有些不大對,二位,請隨我一起到銀車那邊去再說。”
  賈掌柜心惊膽裂地道:“不大對?什么事情不大對?英雄,可嚇死人了……”趙可詩也几乎喘不過气似地道:“我們……全照他們信上所說的話一一做了……他們怎能不守信用?而且盜亦有道……江湖上,不是也有江湖上的規矩么?”雙手各挽著—位,敖楚戈大步走向三輛車之前,邁步中,他低沉地道:“你們不要慌張,一切全听我的交待行事,天塌下來。我先使頭頂著——目前別再提‘江湖規矩”了,江湖上的朋友們,有很多是不知道這四個字怎么寫法的。”
  銀車前面,三個車夫早已滿臉恐懼蹲到車輛旁邊,三張面孔全在泛灰,但是。卻沒有—個人吭聲一—道上的行規他們明白,受雇于車主夫役,不管車船力腳,只要在發生情況的時候不問不聞,保持緘默,車役守口如瓶,便大多不會遭到池魚之殃。
  扶著兩位已軟了骨頭的“東家”坐到車踏板上,敖楚戈將自家的鋼棒子撐在身前,雙手交疊棒端,一言不發。
  非常突兀,也非常詭异的,廟前竹林中間那條黃泥窄徑上,也不知什么時候,從那里冒出十几條白色身影,像是飄在空气中,飄在沉沉的暮色中一樣往這邊移近,毫無聲息,毫無征兆,只是猛然里,他們業已出現在眼前了!
  不但如此,土地廟背后的山坡林子里,也開始冉冉浮動著白色的影子,看那恍恍悠悠的一大片,怕沒有几十條之多!
  是了,這卻是敖楚戈剛才的意思——事情有些不大對!
  一般的綁匪,在點收贖金,交換肉票的時候,大多只是几個人出面而已,但來的人多少不關緊要,卻全是隱伏著的,為的是越少叫苦主認出模樣來越好,此外,也伯嚇著了對方,不似眼前,居然突冗出現了這么多人,況且,來勢不善,竟是采取包圍的姿態!
  敖楚戈有些納罕,有些迷惑,他搞不清那伙人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但他負有談判于旋的擔子,此等陣仗,就和沖著他來的是一樣!很快的,那些宛若鬼魅般的白衣人由几個不同的方向涌出來后,在不覺間業已凝成了一個圈子,—個不規則的,但卻四面八方把持得死死的圈子:不是坐在車踏板上,几乎是癱在車踏板上的趙可詩,雙手緊抱著后車杠,哆嗦得不能成聲地道:“這……這是要干什么?敖英雄……他……他們想怎么對付我們?”賈掌柜的干癟嘴巴也扁裂著,齒縫里直往后吸气:“英……雄……看這光景……不會……出岔子吧?”敖楚戈低沉地道:“你們不要說話,讓我來應付!”
  夜色已經籠罩下來,傍黑的時分,不像深宵那樣黑暗一片,在摧沉的暮靄中,尚浮動著一抹淡淡的灰白,于是,山林曠野間,便似漾著一層蒙蒙的霧气了。
  在片刻的僵窒之后。
  圍立四周的白衣人中間,突然有一人挺身站出几步,在朦朧幽暗的光影里,只見那是一個瘦長的身形,面孔的輪廓似是屬于清瘤一類;他面對著敖楚戈,聲音堅冷得像玄冰:“敖楚戈,你果然來了。”
  微微一怔,敖楚戈隨即笑了笑:“不錯,我來了,敢情列位早就知道我要來?”那人陰冷地道:“我們知道你貪得無厭!价值矩万的‘幻星’你想要,連區區一點幫場的酬金,你也舍不得不賺,我們未出預料,你正是這樣的人!”
  那抹笑容頓時凝凍了一一敖楚戈吃惊不小,他聚集目力,仔細打量對方,仔細觀查四周的一個個白衣人:他的心在一下強似一下地跳動著,喉嚨里泛干泛苦,老天爺,這些人莫非是?”
  那人酷烈地一笑,道:“敖楚戈,是的,我們是‘十龍門’來的人,我是‘十龍門’大掌門摩下直屬‘赤膽六衛’的頭領,‘血判’柴云帆!”咽了口唾沫,敖楚戈暗地里叫苦連天,這遼闊江山,是何其大卻又何其小?什么地方不好遇見“十龍門”的人?卻端端在這等境況之下狹路相逢?柴云帆生硬地道:“姓敖的,嚴宜森与他的同党業已被我們廢了,‘幻星’并不在他身上,所有的只是一雙空然無物的斑玉球,可恨你勾結了嚴宜森、林翔等人,伙同你的舊党章涂、武海清、白羽、蕭錚、唐全五個,潛入‘十龍門’總壇之內盜出异寶‘幻星’,卻而詭計陷害了嚴宜森与林翔等人,更假借我們的手來替你完成陰謀的過程,只怕你那五名舊党也遭到你同樣的暗算亦未可言——敖楚戈,你真正是個心狠手辣的匹夫!”
  敖楚戈聳聳肩,道:“別說這么難听,我并沒有你口里形容的此般坏法……”柴云帆肅然地道:“少說廢話,敖楚戈,你是自跟我走呢,還是要我們抬著你走?”舔舔嘴唇,敖楚戈道:“這樣看來,你們今天在此地出現,至少有一半是沖著我來的了?”冷冷一笑柴云帆道:“一半?不,你錯了,我們今日來此,全是為了你!”
  敖楚戈迅速思考著,有些不解:“全為了我?”柴云帆尖銳地道:“‘十龍門’是一個嚴密又有功效的組合,強大而威武,它恩怨分明,利害分辨得极其清确,它擁有各式各樣的人才,因此便也設下了這個圈套來叫你往里鑽,不錯,姓敖的,你果真把脖頸伸得好長!”
  敖楚戈無奈道:“我只是嗅著了銀子的味道才來的,卻做夢也想不到這竟是早已經設好的圈套,尤其更沒想到居然是‘十龍門’設下的圈套!”
  柴云帆不屑地道:“你該想到的,我們已留下一個引使你想到的暗示,可惜你愚蠢,你不會運用你的腦子及連想力,你毫無警覺的本能!”敖楚戈搖頭道:“我怎糟到了這步田地?”輕蔑地笑了,柴云帆道:“那封信,料想趙可詩已拿給你看了?回億一下,信的留款是一朵云。”
  敖楚戈哼了哼,道:“就算那寫得拙劣無比的玩意是一朵云吧,怎么樣?”柴云帆緩緩地道:“云破龍現,敖楚戈,云破龍現!”
  喃喃念了兩遍,敖楚戈懊惱地道:“娘的原來竟是這么一個含意,可不是?云破龍現,真的我一點也沒想到這上面去!”
  柴云帆冷森地道:“先由你的挑撥,你的貪婪,你的惡意侵犯,再由你的愚昧,敖楚戈,目前就是你需要償付代价的時候了2”敖楚戈艱辛地道:“那么,這樁事,從頭到尾,全是你們為了誘我入殼,方才設計而成的陷井?”柴云帆道:“不錯,只為了你2”敖楚戈歎了口气:“也真難為你們,其實,何須繞這么大的圈子?”柴云帆冷凄凄地道:“‘十龍門’行事,一向講求完美,敖楚戈,不要忽略了‘完美’這兩個字所代表的意義,那是像征著愉快的成功以及功效,不似你們那般浮躁唐突,雜亂無章又破綻百出;如果你們也曉得如何達到‘完美’的境界,今天,‘幻星’的被盜,‘十龍門’便不會有線索可循了,這是你們的愚昧及不幸,在‘十龍門’來說,卻是一种意外的收獲!”
  敖楚戈搖頭道:“你們耗如許心血,布置了許多情況,動員大量人力,其實全不需要,假若是我,對著目標去圈起來不就結了?”傲然一笑,柴云帆道:“姓敖的,你把我們看得太簡單.將你自己也比喻得太生嫩了,如果我們大舉出動來圈擒你,你只怕早已得著風聲遠揚天涯,豈會坐以待斃更自投羅网?但是,我們做了這种安排,你卻會在毫無警覺的情形下順理成章落入我們的掌握之中,敖楚戈,你江湖跑老了,‘十龍門’更全是些才智超人的老行家,要和我們玩手法,你的火候還欠純呢!”敖楚戈敲敲腦門,道:“可是,趙可詩的儿子——”柴云帆緩緩地道:“趙可詩的儿子的确被我們綁了來,這只是一個小小的障眼法;在綁了那趙根泉以后,我們又向開設驢馬行的魏黑子施壓力,或者說是加以恫嚇亦無不可,我們強迫魏黑子去游說趙可詩,叫姓趙的設法請你出來同我們談斤兩,當然,我們知道趙可詩一個生意人,怎會与江湖上的角儿,尤其是你這樣的角色有交道?但沒關系,我們卻清楚魏黑子認識孫道朋,‘小無影’孫道朋,魏黑子和姓孫的有過來往,又去游說趙可詩找你出來,很自然的,魏黑子便要去請孫道朋搭橋了——我們在進行這個計划之前,曾對目標的選擇下了一番功夫,在選擇的條件上做過多方面的比較与深入查訪,有關對象的家世、淵源,地方背景,財產狀況,甚至個人的習性、嗜好,為人等也都測探得一清二白,了若指掌,我們一層層的往內排,一圈圈地向上套,便形成了這天衣無縫的計划,你閣下也就自動自發地墜入陷阱中了!”
  敖楚戈吸了口道:“你們是怎么威脅那魏黑子的?”柴云帆淡淡地道:“姓魏的開驢馬行,做的是旅途生意,干這行營生,必須同江湖道上的朋友有來往,而我們在附近地面上有一點影響力,如果他不照我們的話做,只要我們點點頭,他的生意就砸啦——更休提我們可以直接摘下他的腦瓜子了!”
  敖楚戈沉重地道:“那……你們又是怎么知道魏黑子認識孫道朋,而孫道朋又認識我?”冷笑一聲,柴云帆道:“這是最容易不過的事,只要隨便一問魏黑子驢馬行中的伙計,以及同魏黑子打過交道的江湖朋友,即可知道魏黑子平素的來往,關系一一而姓魏的并非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日常之間,他已把我們想知道的問題說得太多了,因此,我們得悉他有那些江湖關系,然后,再查詢這些人當中有誰和你相識,交情如何?于是,孫道朋即脫穎而出,當這些情況全在掌握中之后,我們馬上便向趙可詩下手了,不錯,我們在向趙可詩下手以前,自是已將他同魏黑子彼此間的關系,同時查得清清楚楚;這連串的環結,套成了一個鑄定的形勢,再由鑄定的形勢開始演變為一完美的計划,每一步,每一著,俱在我們預料之內,我們知道你會來,我們所要做的事,只是等待而已,敖楚戈,果然你來了,准确無比!”喃喃地,敖楚戈在咒罵:“娘的,真是大意失荊州了……”柴云帆輕藐地道:“也別把你自己拾得太高,大意?縱然你不大意,亦一樣逃不出我們精心編制的羅网!”
  注視著對方,敖楚戈平靜地道:“對你而言,柴云帆,我并不陌生;我會在潛入‘十龍門’盜取那‘幻星’的時候暗中見過你——當然你沒有發現我——那時,我就覺得你不簡單,好像我沒有看錯,你确然是有几下子!”
  柴云帆冷冷地道:“過獎了,‘十龍門’中似我這樣的人物,車載斗量,數不胜數!”
  笑笑,敖楚戈道:“也沒有這么個‘玄’法,姓柴的,別高帽子給你一扣,你就騰云駕霧,飄飄然上了南天門啦!”柴云帆生硬地道:“任你俏皮吧,只怕也俏皮不了几時!”
  敖楚戈忽然一挺胸,大聲道:“柴云帆,我与你們‘十龍門’之間的梁子是一回事,人家趙可詩的儿子你們綁了票又是一回事,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兩樁事不能混成一團,我問你,那趙根泉你們打算怎么辦?”柴云帆重重地道:“按規矩辦!”
  微微一怔,敖楚戈道:“按規矩辦?按什么規矩辦?”柴云帆狠酷地道:“不要裝迷糊,姓敖的,趙根泉的身价是紋銀三万兩,我們點銀子交人,半點不留難,但是,少了一文也就甭談!”
  敖楚戈怒道:“你們綁了趙可詩的儿子,只是為了籍以將我引來,如今我來了,你們就該放人才對,哪還能再要贖金?贖金多少原來就不是你我的目的,你們‘十龍門’家當丰厚,也不是靠這一行維生——”柴云帆強硬地道:“我們花費的心血与勞力須要報酬,這就是了;我們主要的獵物就是你,但三万兩銀子也是附帶的收獲,‘十龍門’富有,不錯,可是銀子也永遠不會嫌多,敖楚戈,你就把這件事當成真的綁案來看好了!”
  敖楚戈火辣地道:“既然叫我當成真的綁案來看,行,今天我出面了,你們總該給我一個交待!”
  柴云帆怪笑道:“什么‘交待’?”
  敖楚戈暴烈地道:“我這臉面值多少?你們要折個价!”
  柴云帆揶揄地道:“姓敖的,你是迷糊了,我們主要的就是拿你的人,想想看,連你的人我們都要帶走,更何況你張臉面值多少?豈不是笑話,你說,看還能值多少?”咆哮著,敖楚戈道:“你的意思是分文不減?”用力頜首,柴云帆道:“正是,分文不減!”
  敖楚戈憤怒地道:“姓柴的,你他娘也不要惡劣到這步田地,我敖楚戈縱說不成材,卻兩肩擔得起一個‘義’字,任是鋼刀架頸,也不會對你們這种霸道行為低頭!”
  柴云帆冷笑道:“好气魄,敖楚戈,只希望你這股气魄要有始有終才好!”
  背后,早已嚇癱要車踏板上的趙可詩,勉力掙扎著往前湊,伸長了脖頸,抖抖索索地道:“英……英雄……別……別再同他們……爭,到最后……就怕……大家的性命……全難保……他們……要多少……就給多少……吧……”賈掌柜也哆嗦得宛似打擺子地道:“是……東翁……說的是……英……雄,好漢……不吃眼前虧……湊合著忍這口气……三万兩……就三万兩……強似……賠了財……又賠上命!”
  敖楚戈大吼道:“柴云帆,你們不給我留面子,可是認為姓敖的可欺?”趙可詩惊得就差尿了一褲檔,他臉色青白,近乎哀求地道:“別……別……再吃喝了……英雄……万一激怒對方……我們就得全跟著……你陪葬在這里……英雄……可怜我有家有人……可是死不得礙……”賈掌柜也聲淚俱下:“求求你……英雄……好歹放我們過關……你就點了頭吧……我六十多歲的人……一輩子積德行善……總不該落個橫死礙……英雄……銀子我們照付……更不會為了此事低看你……你自然是我們心目中的……第一條好漢!”
  上下牙床交顫,在連串的“克克”聲中,趙可詩要能站起來,早就下跪了:“英雄……孝敬你的份子……一文也不會……少就算……再多加一點也行……我們還是……尊敬你……佩服你……只求你……別再逞能了……”滿面激動之狀,敖楚戈暴跳如雷:“奶奶的我敖某人走三江、過五湖,肩膀上立得人,胳膊上跑得馬,水里來,火里去,上刀山,下油鍋,什么樣的陣仗沒見過?什么樣的險惡沒經過?誰敢給我姓敖的釘子碰?哪一個又膽敢冒犯于我?今天可好,‘十龍門’居然明著掃我的臉面,我他娘是王八好當气難受,說什么也不成,我拼了!”
  嘿嘿冷笑,柴云帆道:“好一套說詞,姓敖的你真會裝扮,可就伯嚇坏了出錢雇你的主儿哪!”
  敖楚戈怪吼:“老子豁上這條性命,拼了!”
  車踏板上,賈掌柜滾跌下來,他爬著,撐著,抱住敖楚戈的兩條腿,老淚縱橫地哭叫:“英雄……敖英雄……我們服了你……怕了你……求你別再將我們一起……拿鴨子上架了啊突然一一趙可詩扶著車尾杠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像瘋子—樣呼出:“各位好漢爺,刀下留人礙……我們答應啦,三万兩銀子全在驢車上……請各位好漢爺照數點收……我們連驢車也一起奉送,只求放了我的犬子,放了我們……”行了,敖楚戈的目的就是要造成這樣的气氛,在一方的极度栖惶,一方的极度輕蔑,迅速交銀贖票,等打發過這檔子事,剩下他自己來應付以后的場面就沒有什么后顧之憂了;目前,三万兩銀子贖票是一文少不掉的,至于以后如何再找回這場“過節”這是以后的事了。
  在敖楚戈來說,事態的發展當然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他根本沒有想到綁票的主儿是‘十龍門’,更沒想到這樁綁票的勾當澈頭尾澈就是沖著他而安排下的圈套,如今,交多少銀子贖票已是次要的問題,主要是他自己如何脫險突圍;他相信,只要他走得掉,遲早能把這筆冤枉銀子找回來,怕就怕連他自己也過不了關,而眼前的顏面是否好看,業已不在考慮之列了!
  這時,柴云帆昂首道:“你怎么說?姓敖的?還要居中作梗么?”咬牙切齒地,敖楚戈大叫:“好.好,你們兩個無用的老東西,你們既然不照我的話做,竟然擅自与對方妥協,老子也就撒手不管這檔子驢事了,隨你們的便去,不要說拿給他們三万兩銀子,那怕獻上你們的全部家當,老子也權作不見!”一邊叫罵,他一邊走向十几步外,憤恨的仰頭望天,不問不聞,不看不視。
  抹著滿臉涕淚,賈掌柜嗚咽著道:“各位好漢……銀子便在車上……敬請各位好漢點點數收下……”柴云帆威儀十足地微微點了點頭,于是包圍四周的白衣人當中,立時搶出了二十余條大漢,他們動作熟練俐落,套車、緊轡、扣帘,直到揚鞭而去,從頭到尾,也不過是眨几次眼的時間,那么快,三輛驢車已被赶進了沉沉的夜黯之中,車上的三万兩白花花紋銀,也就泥牛入海,無形無影了。
  目注著那好似自身上割下來的肉一樣沒入夜色里的銀車,趙可詩忍住了眼眶中的痛淚,抖索索地道:“好漢,三万兩紋銀業已如數奉上,我那犬子……”柴云帆一探手,冷冷地道:“來了。”
  接著他的語尾,就在土地廟后面,一大團黑影凌空飛起,又一個漂亮無比的跟斗翻落于地。這黑影之所以是一‘大’團,因為那是兩個人体連在一起的緣故——一個人背著另一個人。
  柴云帆頭也不回地道:“許老鐵,把肉票放了!”
  那塊頭粗大,黑暗里看去橫眉豎眼,滿臉凶像的“許老鐵”回應一聲,一把拎起了背上背著的“肉票”,三把兩把解綁之后,又取下塞在那人嘴巴里的一團布絮,然后,用力在對方背上拍了一記,喝聲“滾”,那位仁兄便一如狗吃屎般搶跌出五六步遠,同時殺豬也似的哭叫出聲:“娘礙……”父子天性,骨肉情深,趙可詩一待認出那是他的寶貝獨生儿子之后,便也不雇一切的沖了上去,父子相擁,哭作了一團:敖楚戈端詳著那個“趙根泉”,二十來歲的年紀,卻生了一付胖敦敦的身材,肥頭大耳,頗得乃父真傳,模樣倒是相當“福泰”,只是,眼下那涕淚交流。惊嚇得連哆嗦都走了樣子的窩囊像,卻委實可怜得不堪一瞧。
  賈掌柜的赶緊踉踉蹌蹌,走了上去,一面勸一面求,好不容易總算把父子兩人分了開來,這位老賈掌柜的又叫過來瑟縮在那邊的三個車夫,幫忙攙扶,在向柴云帆不停地打恭作揖之后,—行人惶惶然有如喪家之犬般落荒而去……于是,敖楚戈長長吁了口气。
  注意著敖楚戈的動作,柴云帆陰沉地道:“敖朋友,我們也該上路了吧?”敖楚戈放作愕然之狀:“上路?上什么路?”柴云帆厲聲“少裝佯,姓敖的,我勸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嘿嘿一笑,敖楚戈道:“別他娘給我來這一套,嘩嘩喝喝的。你想唬你那個爹?我一不違圣旨,二不犯國法,三不逆綱常,憑什么要跟你走?”柴云帆粗暴地道:“姓敖的,你侵犯了‘十龍門’的禁地,盜取了‘十龍門’的珍寶,勾結匪人,暗中挑唆本門故友背義求利,利用情勢戲弄本門十魁,借刀殺人,更傷害了本門之無數弟子,凡此种种,任是那一樣也足夠令你分尸八段,化骨揚灰!敖楚戈道:“胡說,這一切都是故意栽誣,有心編排,我完全否認!”
  柴云帆獰厲地道:“鐵證如山,只怕不容你狡賴!”
  敖楚戈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你們含血噴人,胡說八道,簡直一派渾話!我潛入‘十龍門’干那當子熊事,乃是受了嚴宜森、林翔等人的逼迫,我也沒有勾結什么‘匪人’,只不過几個老朋友适逢其會,替我幫個場而已;嚴宜森同林翔他們見利忘義,是他們自己沒肝沒心,關我鳥事?你們那十條草龍去追姓嚴的又怎能說我‘利用形勢’?腿生在他們身上,我又不會來邪法,他們若不動,我吹口气能動他們?殺害你們的手下,是那幫混球想收拾我們,我們為了自衛,不得已才采取的下策,火拼之下,刀槍無眼,他們自己學藝不精,能怨得誰來?如今那‘幻星’也不在我身上,是叫嚴宜森獨吞了,或者他隱藏起來,或者你們業已搜回,卻故意在這里喊冤,意圖弄個雙份本利亦未可定,總之,我絕不承認你們對我的無理指控!”
  真真假假,敖楚戈是一概不管他個羊上樹,通通往外推得干淨,他也知道今天的場面不可能善了,而既不可能善了,他承認也是那個結果,否認也是那個結果,何不干脆—推六二五,來個死不認帳?一剎間,柴云帆的面孔都气成了鐵青,他粗濁的呼吸著,嗔目切齒地道:“敖楚戈,便是你舌上生蓮,有一百張嘴,也無法為你的罪行辯解,不論你如何推搪,如何狡賴,我們有憑有据,有人有證,斷不會容你開脫,叫你這首惡罪魁逍遙于‘十龍門’的懲治之外!”
  敖楚戈大吼:“娘的皮,你們冤枉老子,還硬要強迫老子,‘屈打成招’?柴云帆,莫說你只是個毛人,就算你是大羅金仙,我也不低這個頭!”
  柴云帆冷森地道:“我看你今夜還有什么邪門道可使!”
  “呸”了一聲,敖楚戈叫道:“老子受冤受屈,老子就不會服貼,老子就要反抗!”柴云帆陰側側地道:“你是受冤受屈!姓敖的,你方才的狡辯,多有前后矛盾,無以自圓其說之處,總言之,你是罪魁禍首,頭上生療,腳跟流濃,你已坏到透頂;我不問你所謂的几個‘老友’為何恰巧‘适逢其會’,不問你他們肯替你‘幫朝卻不肯替你抗拒嚴宜森、林翔等人脅迫的因由,我也懶得詳告你那些‘老友’被擒后招的是些什么話,嚴宜森遭虜后如何吐的實?我只憑你擅闖‘十龍門’禁地,盜取本門珍寶,又敢害本門弟子等事,便要拿的問罪!”
  敖楚戈大刺刺地笑道:“行,老子也豁上了!”柴云帆幽冷地道:“如許場面便是全為你安排下的,敖楚戈,你不豁上也不行,而你豁上,結果不會有二致!”
  鋼棒子上肩,敖楚戈汕笑道:“假設就是列位這些角儿的話,我不是放句狂話,就伯交手以后的結果就會大大出乎你們的想像了!”
  哼了哼,柴云帆道:“你并不是拔尖儿的,我們也不是三九流的,所以;敖楚戈,你的狂傲与囂張便愚昧幼稚得可笑可悲了!”敖楚戈笑道:“靈不靈一試便知,我說柴老儿,你要是輕估了我,就是你的霉運到了!”
  柴云帆冷硬地道:“姓敖的,你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一挺胸,敖楚戈道:“不錯,我就正是這么付賤毛病,問題是,柴老儿,你倒要擺出一具棺材叫我看看呀!”
  柴云帆陰沉地道:“你就會看到的,敖楚戈,就會了!”那邊的“許老鐵”大吼道:“柴頭儿,還与這廝多說什么?下令做翻了他万事皆休!”敖楚戈正眼也不瞧過去,輕藐地道:“姓許的,你省點力气吧,我知道你的跟斗翻得好——适合耍猴戲!”
  那“許老鐵”頓气涌如山,破口大罵:“狗娘的敖楚戈,你竟敢嘲笑我?我活劈了你這畜生!”
  伸出左手小指頭勾了勾,敖楚戈眯著眼,道:“姓許的,我們打個賭,如果你有种先与我單挑,我就給你叩個響頭,而且,我一手掐著老鳥一手陪你玩几趟!”
  一下子紅了眼,那“許老鐵”大吼著瘋虎一樣往上沖:“狗王八蛋,我這就劈死你——”敖楚戈嘻嘻笑著,但雙目森酷如刃,他右手握棒的五指淬然緊縮——猛然往中間一攔,柴云帆暴叱:“站住!”
  “許老鐵”被柴云帆擋住去路,不禁又怒又躁地跺腳吼叫:“頭儿,柴頭儿,你听听這灰孫子說的話,可是些人种說的話?再不教訓他’,他就騎到我們頭頂上來啦,你別攔著我,讓我來收拾他!”
  柴云帆蕭索地道:“退下,不要亂了我們預定的步驟!”
  “許老鐵”才待抗辯,圍立四周的白衣人忽然齊齊躬身垂手,在—片突兀凝成的凜烈澀窒气氛中,朝著黃泥小徑那邊的包圍圈并立時,分開一道缺口,十條白色身影,徐徐又肅穆地魚貫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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