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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雖然未曾擊中金大山的身上,但比之擊在命大山身上還要令人滿意,因為來如風認准了金大山那左肩上的帆布袋,一擊而中,而火花“嘶嘶”中爆裂開來……
  于是金大山的那只帆布袋立刻燃燒起來,爆裂的火星,噴在金大山的頭發上,而使得金大山一頭杵到沙堆里,只是在他頭下腳上的翻滾中,抖左手把肩上那只燃燒的帆布袋,對准來如風擲去!
  來如風看的真切,一連几個后翻,人早已退出五丈以外,一閃身躲在一棵大柳樹后面……
  突然間,一聲震天价爆炸,剎時”沙石亂飛,連附近的几棵柳樹,也都殘枝落地,枯葉散落一地!
  再看爆炸而燃燒的地方,竟掀開一個丈寬的地坑!
  于是,“嘩啦啦”一陣碎沙小石紛紛下落,金大山成了個灰人似的,滿頭”身全是灰沙……
  “黑心火鷹”金大山翻身而起,一抖紫衫下擺,斜刺里往來路奔去,不料他才縱出三丈遠,迎面錢如土呵呵一笑,道:
  “玩火的,你想撒丫子走人?”
  金大山狂吼一聲,罵道:
  “老王八,你敢擋住金大爺的去路!”呼的一拳搗向錢如土。
  在他以為,老偷儿的武功絕對不如來如風,是以他自認錢如土必然不敢接他這一拳。
  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錢如土不但不退避,反而伸手向他拳上抓去。
  于是金大山冷然一笑,拳在中途突然加足十二成力道,“噗”的一聲搗向錢如土的面門!
  就在錢如土面前一尺不到地方,錢如土就那么巧妙的一把抄住金大山的手腕,只見他一送又反手外甩,金大山整個身子斜著摔在石堆里。
  只是他在倒下的時候,還能暴彈右腳,极為神妙的踹向錢如土的小腹!
  他的一腳相當的妙而且快,但錢如土的右手更快,因為他只是電閃般的一撩又送,金大山又二次向石堆倒去。
  突然間,金大山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剎時間金大山雙手抱住自己的有腿,不停的抖動著,比彩霞更為鮮艷的血雨,一噴而沒,然后一小股鮮血,自他的小腿下面,順著流入他的綠色薄靴中……
  冷汗已開始從他的頭下擠壓出來,像淋了大雨一般,一顆顆水珠落下來,只听他咬著牙,道:
  “來如風,我操你老娘,你竟狠心挑斷金大爺的腳后筋,你給我牢牢記住,金爺早晚叫你尸如焦碳,化為膿血而亡,啊……”
  錢如土呵呵一笑,大臉腮一陣抖動,道:
  “嘖嘖,我的儿,敢情是再也蹦不起來了!”
  金大山大怒,又罵道:
  “老王八蛋,你給老子閉嘴,老子的彈丸,八成是被你這老小子動了手腳!”
  錢如土伸手入怀一摸,至少還有十個左右,就在金大山面前一晃,笑道:
  “姓金的,你可是指的這玩意?”
  金大山一看,气得呼天搶地,大罵道:
  “錢偷儿,你真不是東西,想不到我金大山今天栽在你這老王八蛋手里了。”
  來如風鋼杖又挽了個杖花,走到痛苦不堪,跌坐在石堆上的金大山身邊,冷冷的道:
  “有道是,佛度有緣的,鬼拉短命人,一開始你老小子一心要送我們進鬼門關,一付洋洋自得,吃得死脫的丑模樣,怎么啦,現在不嚷嚷了吧!”
  金大山怒道:
  “道上人誰不知道你大盜來如風是個道道地地,一點不假的心狠手又辣,要命又要銀子的吸血鬼,如今金大爺既然栽在你們手里,但求一個痛快,小王八蛋,屙血娃,狗養的,你下手吧!”
  來如風冷冷一笑,對錢如土道:
  “錢老,听見了沒有,人家要死得痛快些,娘的,我就是想不通,死還有痛快与不痛快的,約摸著他是想死的快一點,這簡單,咱們就用它那玩意儿,回敬他一顆吧!”
  錢如土笑道:
  “心意不謀而合,呶!你再拿去一粒,不過我老人家心腸軟,看不得凄厲鬼嚎,叫苦連天的樣子,你小子得等我老人家躲遠一點再下手。”
  來如風道:
  “就這么的,錢老你快走吧!”
  錢如上剛走出兩步,金大山突然狂叫道:
  “不!不!你們不能用我的東西,我不要那种死法,我不要,王八蛋,你听到沒有,老子不要那种死法!”
  來如風望著走去的錢如土,冷凜的道:
  “看你老小子怕的模樣,大概中到這种毒火般彈丸,死的一定轟轟烈烈,我倒想從你這身細皮白肉怪模樣的身上,瞻仰瞻仰,見識一下這玩意的厲害。”
  金大山連忙搖手道:
  “不,不,你要是用彈丸糟蹋老子,我就操你十八代老祖宗!就算是死了,老子也要變成厲鬼找你小子算賬!”
  于是,來如風捧腹哈哈大笑,道:“老小子,你連死也要挑挑撿撿的,叫我這握有生殺大權的主子,也無所适從而不得要領……”來如風輕松的來回踱了几步,正在緩緩翻身之際,突然……
  那不可能的“突然”,發生了,因為就在他快要轉身的剎那間,全大山竟然快得無与倫比的伸手在黑馬褂內摸出兩粒看來要大上一倍的彈丸,抖手向來如風身上擲去,同時又往怀中去掏……
  于是,來如風在視線余光中,看到了兩顆斑斕彩色的彈丸,已經快要沾身了!
  一聲暴喝,身子打一偏,只見前面二顆彈丸,几乎貼著他那天藍長衫擦過……
  然而,金大山就是怕一擊不中,所以毒蛇般的陰險,把第二顆就擲在來如風的腳前面!
  那真是電光火石般危机!
  也是間不容發的生死一剎!
  就在一聲遠處爆炸而近處先響中,來如風就地一滾,隨著一身烈火,早滾出一丈開外!
  來如風長衫著火,人卻一連在沙窩中猛滾狂翻,然后雙腿一彈,人早已閃避到几棵老柳樹后面……
  這時候他覺著臉上火辣辣的,手背上也起了几粒水泡,再看一襲合身的天藍長衫,早已破爛不堪!
  一連又是几聲爆裂,金大山殘暴的梟笑道:
  “王八蛋,你們誰敢過來!哈……”
  錢如土繞著樹林旱來到來如風身前,一看來如風那种狼狽相,不由一惊,道:
  “想不到這個老毒鷹的身上還藏有不少彈丸,真可惡!”
  來如風喘著气,道:
  “這老小子真會掩飾,我真的被他騙了,娘的,儿乎要了老子的命!”
  錢如土一吃惊,道:
  “如果你要是大搖大擺走到他面前,舉刀把他殺死.保不准你會死在他前面,因為他只要引發他藏在身上的所有彈丸,你小子真得替他墊背而亡。”
  來如風似已恢复了冷靜,又見他輕松的一笑,對錢如土聳動雙肩,道:
  “看來這次是不能放生了!”
  錢如土道:
  “銀子也不要了?”
  來如風道:
  “眼下我還不缺銀子,這老小子絕不能留他活在世上,就算他身上再多銀子,就讓他帶著那些銀票一起化為异物吧!”
  要知俠盜來如風的作風,錢如土十分清楚,因為來如風向來是“要銀不要命,要命就不要銀。”如果他要了人的命,即使這人身上再多銀子,他也不會伸手去掏死人的銀子,他覺得人死了,一切罪孽都將隨他的死而消失,如果再向死人身上去掏取,就是有欠俠義精神之舉,他來如風是不會,也不屑于伸手的。
  緩緩的站起來,一橫身,來如風又站著面對數丈外的金大山,冷冷的望過去………
  只見金大山雙手各握了數粒彈丸,那大概,就是他身上的全部了。
  來如風面”灼傷有如刀割,天藍長衫如被拘咬,那付模樣,有如殘兵敗將,而使得一旁的錢如土邊笑,邊掏出一包傷藥,往來如風手中一塞,低聲道:
  “姓金的凶殘如豺狼虎豹,心毒似蛇蝎蜘蛛,看來只有送他歸西了,如何下手,你自己琢磨著辦吧!”
  于是錢如土又緩步走去,而使得來如風冷笑連連;
  突听金大山厲聲狂叫道:
  “姓來的小輩,你嘗到老子彈丸的滋味了吧,你的气焰呢?你以為挑斷老子腳筋,就可以使老子無法動彈而“你小子挑肥撿瘦挖眼刨心了,哈……,我操你八輩子祖奶奶,你是在做你娘的黃粱白日夢,你看!你看到沒有,老子仍然還有兩把彈丸,只要其中一粒招呼到儿的身上,老夫就撈回本錢而有得賺的了,來吧!王八蛋你在等什么,就是這一戰,就是這一即將分出胜負的一戰,一生中生死榮辱的一戰,上來吧!小子!”
  來如風听到金大山這种歇斯底里的狂吼,不由心中冷笑,反而慢慢平息了心中的怒气,不再激動,不再鹵莽,因為他心中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那就是:有兩個人,而兩個人的口袋中所裝的銀子不等,一個人有一百兩,而另一個人只有十兩,于是那個只有十兩銀子的人,突然提議把兩個人的銀子全放在一起,然后二人再二一添作五的平分……
  他來如風就是那個有一百兩銀子的人,面對的金大山,卻只有那么十兩銀子,如果自己真是驢而中了他的花言巧語,明敞著自己就得吃虧上當。
  然而世上不乏這种吃虧上當的人,過去有,現在有,而未來也將不斷的出現,也許比之現在還要多。
  來如風突然想通了這個道理,而且是在他張弓滿弦即將發矢的時候,他收住了弦上的箭……
  于是,來如風哈哈一笑,緩緩道:
  “姓金的,你大可不必狂叫謾罵,如果你想同來爺玩玩,可以,不過你可要把眼睛放亮,免得變成個爛西瓜!”
  來如風也真想得絕,因為他根本不用扑擊,更不用貼身肉搏,只見他繞著金大山保持著一定距离,飛身跳躍竄縱,但他在每一次躍騰中,抖手就是兩粒鴨蛋大石子,暴擊向跌坐在沙石堆上的金大山,就在一陣狂擲狠砸中,金大山早已手忙腳亂,身子前傾后仰,左晃右斜……
  然而來如風越擲越快,力道也越見強勁,金大山被逼得連說話的時間也沒有………
  就在來如風翻騰跳躍的空檔,金大山突然一發狠,抖手擲出一粒彈丸,那是在來如風必定落腳的地方……
  然而卻被來如風發覺到,-猛然打出一粒石子,正好擊中已至中途的那粒彈丸,就听“彭”聲中,石子竟被彈丸爆碎,來如風一看,心中一惊,原來姓金的怀中彈丸比之帆布袋中的彈丸,威力更見強大,怪不得自己剛才只是被碎片擊中,已是面目全非了。
  來如風一看這情形,他不再繞著金大山轉了,就在這時候,金大山早狂怒至极的一攏他那燃燒一半的長發,破口大罵:
  “來如風,你這是什么玩意儿,有种就出來拚個你死我活,狗東西,你走出來!”
  金大山吼聲中,來如風人卻倚在一棵粗柳樹干側面,哈哈笑著,道:
  “老子來了!”他”來了,但他人并未動,而是抖手又打出一粒石子,然后一粒跟著一粒,看上去一粒粒連成串一般,在空中不斷的發出“嗖”聲!
  于是,有不少石子擊中在金大山的身上,而金大山似是也無從躲避,只管把雙臂環抱著頭,身子跌爬在地上!
  就在來如風似已胜券在握的時候,“黑心火鷹”金大山突然狂吼一聲,左腳一撐暴彈三尺,如同袋鼠姿勢一般,頂嗜來如風擊來的頑石,向來如風沖去……
  只見他額角鮮血崩流,黑馬褂与紫長衫破爛不堪,有腿抽動,左腳彈縱,雙手緊握兩把彈丸,以左小臂阻擋石頭,右手蓄勢待擲,鷹鉤鼻子尖嘴巴全走了樣……
  來如風一連倒翻兩個空心跟斗,又把距离拉遠,而河岸邊正有取之不盡的頑石,隨手就是一堆……
  半空中,爆裂出兩朵火焰,那是金大山擲出的彈丸被.來如風又擊中所發生的,而金大山的掙扎,似已強弓之末,而有著力竭將萎的感覺……
  也就在這時候,一顆石子“彭”的一聲,正擊中金大山的頂門中央,本能的,金大山悶哼一聲,伸出左手阻擋后面的石頭,卻不料石頭正擊在即將散落的几粒彈丸上,于是一連數聲惊天動地的爆裂聲,發自金大山的身邊,然后是滿天的血肉橫飛……
  “叭”的一聲,一只斷手就落在來如風身前,那是一只血肉淋漓而又灰黑黑的斷手,看起來只有一半!
  如果說血肉模糊,金大山就是這付模樣,關洛道上的獨行大盜,“黑心火鷹”金大山,如今正死在自己的火器彈丸之下,如果說輪回談報應,金大山正為他一生中殘害的人,付出了代价,而這個以生命為代价的結果,豈非是報應不爽?
  來如風走到河邊,以水洗去手上臉上的灰沙,這才把藥重新敷在灼傷的傷處!
  錢如土緩步走過來,道:
  “關洛道上的‘黑心火鷹’,可也真夠厲害,他要是真的被歐陽壯那魔頭拉攏在身邊,乖乖,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漢被他這彈丸炸死!”
  來如風連聲苦笑,道:
  “從水中看我這付花臉,我擔心會把我那兩個小親親嚇跑,娘的,這可得十天半月的養了。
  錢如土大不以為然的,道:
  “如果王家兩姐妹是那种人,那算我老人家瞎了眼,小子,如果你這時候回到寶山城,她兩姐妹不呼天搶地摟著你小子大哭才怪呢?”
  于是二人緩步走到馬前,從布包中,來如風取出一件藍又亮的緞子長衫,立刻換穿起來。
  就在他正在宇口衣服的時候,他發覺前擺中的口袋上緣,王小倩在上面繡了三顆紅凈凈的心,三顆重疊在一起而被一支銀箭串連起來的心……
  來如風鼻尖一酸,真想快馬加鞭,重投入她姐妹二人的怀抱中,去領受那溫柔的愛撫……
  當然,這是來如風的希望,而希望与事實總是會有出入的,因為,來如風并未催馬寶山城,而是与錢如土二人并肩馳往長安城,那座八百里秦川中第一大城,歷代帝王之都的名城……
  錢如土与來如風二人离開赤陽的當天,赤陽城北的筆架峰下,石頭堡內的豪華大廳上,可真的是人文薈萃,熱鬧非凡,只不過人文薈萃全是黑道梟雄,熱鬧非凡也是一丘之貉。
  豪華大廳上,只見歐陽壯不停的撫著他那尺多長的灰髯,國字大臉上,不時的擠出一臉笑意,存風滿面而又得意非凡,大概就是他這种模樣!
  雖然天將黑了,尚未見一大早出去尋找俠盜神偷二人晦气的“黑心火鷹”金大山返回來!
  雖然,他的四大武士被來如風傷了兩個,而且正哼呀咳的躺在床上!
  這些并不能影響他的雄心壯志,所謂一將成名万骨枯,為他歐陽壯而犧牲儿個人,又何足挂齒,就以眼前來到他石頭堡的三山五岳綠林好漢而言,若想与他歐陽壯爭一日長短的,怕找不出一個來!
  于是,面對大廳上的一眾強梁,歐陽壯有著領袖綠林群雄的自得感!當然,眼前這些人也都有其各個的目的,但最重要的,已經不是全為了“天竺佛”的事,而是為了以后的生存,因為這兩三年來,黑道上不少人栽了跟頭,只為出現了大盜來如風与神偷錢如土,這兩個專門同道上朋友過不去的盜中盜,偷中偷,早已把黑道像稀泥巴一樣,好一陣攪和,如今大伙再不同心協力的對付,眼看往后吃香喝辣全得變成喝稀飯了。
  大廳上,開出兩桌來,同“飛天蜈蚣”歐陽壯坐在一起的,除了石板坡的勾家兩兄弟与勾大娘外,還有平鄉崔家堡的崔偉虎与崔志虎二人,但坐在歐陽壯兩邊的,卻是一男一女兩個老的,二人全是白友蒼蒼,手中還各握著錚光發亮的拐杖,男的雙目深陷,尖鼻朝天,一把白得發亮的胡子上,一對顎骨翹的老高,看上去一付瘦骨嶙峋的樣子,只是他那握杖的的左手骨上,一條條青筋暴露,十分惹眼。那女的嘴巴癟瑣,看來沒有一顆牙齒,滿頭白發挽一個饅頭髻垂在后腦上,一條黑帶子,把頭纏起來,從身架上看,這老婦人怕要比那老頭儿身材高出許多!
  這二人在當世老一輩的江湖人物中,那可是赫赫有名,如果有人提起“閻王舅”米長風,或是“羅剎奶奶”米大娘,那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這兩位老人家如何也會來到石頭堡?
  當然他二人絕不是為了“天竺佛”的事而出山的,因為他們這大把年紀,行將就木而年已古稀,黑道上能混到他們這种高壽,那已是祖上有德了。
  原來這米長風老夫婦二人,是寶山郝家的親戚,郝天剛的老娘,正是米大娘的親妹子,二人原住在潼城,封刀已久而退出江湖有年,卻不料大妹子風殘露宿拄杖來到潼城,老姐妹見面,不胜唏噓之感,米大娘即使不看在姐妹的情誼上,也要看在郝天剛每年總是來到潼城,大把銀子的孝敬他這位大姨媽的份上,也得出山為侄儿報仇,替妹子雪恨!
  于是,就在詳問情由之后,也一路赶到赤陽的石頭堡。
  另外坐在桌子下首的,正是石頭堡總管,“黑蝙蝠”卜在冬。
  緊接在歐陽壯這一桌的,是歐陽壯的几名武士与副總管齊中岳,這桌上最令人感到吃惊的,還是坐了兩個不該在座的人物,他們正是四方鏢局的副總鏢頭石魁与曾經參与押鏢的年輕鏢師林火烈。
  自從棗縣四方鏢局關門以后,鏢局的人各奔前程,但想不到石魁會領著林火烈,就在這天投奔到石頭堡而來,而“飛天蜈蚣”歐陽壯以十分遺憾的表情,把二人留下來,當然二人來投靠,對于奪取‘天竺佛’自是有益無害,因為他二人是押鏢之人。
  酒筵在歐陽壯的宣布下,開始了,六個如花侍女,如穿花蝶儿一般,閃躍在酒席筵前,酒香、粉香、菜香,溶入滿廳的歡笑中……
  不過歐陽壯心中多少還是有個疙瘩,那是因為天都黑了,還不見“黑心火鷹”金大山的轉來!
  酒過三巡,菜上五味,大家正吃得興高采烈,六女齊聲高歌起舞的時候,早有派出的探子气急敗坏的沖到大廳上來!
  總管卜在冬早站起來喝道:
  “什么事情急成這個樣子?”
  那堡丁哈著大气,雙肩聳動,斷斷續續的道:
  “啟稟總管,大事不好了!”
  坐在中央主位的歐陽壯早已招手,道:
  “過來說話。”
  那堡丁快步到了桌前,深施一禮,道:
  “啟稟堡主,屬下等沿著古庄河邊在找尋大盜來如風他們的小船,卻不料在鯉魚灣河邊柳林下,發覺一見尸骨不全,血肉模糊的尸体,細看之下,竟是金爺尸体,他背的袋子也爆得粉碎,雙手雙腿已不知被炸到哪里了。”
  “飛天蜈蚣”歐陽壯一听,不由大惊,道:
  “你們可發現有打斗痕跡嗎?”
  那堡丁忙回道:
  “倒是未曾發現。”
  這時歐陽壯一旁的“閻王舅”米長風左手拐杖一頓,道:
  “被炸死的可是道上人人聞之喪膽的‘黑心火鷹’金大山嗎?”
  歐陽壯道:
  “正是金大山金當家的。”
  冷然一哼,米長風道:
  “早年就听說過這姓金的,他是黑白兩道大小通吃,一向獨來獨往,想不到他也會來到赤陽了,更想不到他會死在自己的火器之下!”
  歐陽壯嘿嘿道:
  “金大山從洛陽西來,被我請來共商奪取‘天竺佛’的事,昨晚大盜來如風与老偷儿錢如土在我這儿一攪和,金當家的這才一早走入赤陽,目的想把大盜神偷二人除去,哪想到自己卻死在鯉魚灣!”
  另一桌上的賀天鵬道:
  “難道大盜与神偷二人又去了鯉魚灣?”
  “閻王舅”米長風道:
  “既然知道那大盜神偷二人仍在此地,明日我老人家倒要去會一會這兩個狗東西!”
  歐陽壯一听,心中暗想,能把這兩個老東西邀去長安,對于奪取“天竺佛”的事,大有幫助,絕對不能在此耗下去,否則,夜長夢多,与事無益。
  心念間,當即又道:
  “以我看,那大盜神偷二人恐怕早已前往長安了,再”那金大山是死在自己火器彈丸上面,也許是他一身火藥,自己不小心而發生慘變,否則大盜神偷必死在他的彈丸之下。”
  “羅剎奶奶”米大娘道:
  “歐陽堡主,你不是說那大盜神偷二人,昨日還在此地大鬧一場嗎?怎么一下子又去了長安城呢?”
  歐陽壯笑道:
  “前輩有所不知,昨日錢偷儿脫逃,為的就是要配合姓來的前往長安城,他們早就知道‘天竺佛’的事,如果叫這兩個混帳東西得手,你我還有何面目在道上混下去……”他一頓之后,又道:
  “二位前輩或已知道,寶山郝當家的,就是為了‘天竺佛’的事,才在我這石頭堡中共商大計,卻不幸与勾二當家的一同死在姓來的小子手上,所以說,要找這兩人,咱們就得快馬加鞭,赶往長安。”
  一旁坐著的勾大娘早哇哇叫道:
  “還是歐陽堡主說得對,大伙找上長安,一同圍殺那兩個王八蛋。”
  崔偉虎也拍桌子罵道:
  “姓來的好象吃定了道上朋友,娘的,不殺此獠,勢不為人,至于‘天竺佛’的事,唯德者有之,放眼當今,也只有歐陽堡主夠格据有,我們指望著歐陽堡主到時候協同我等砍了那姓來的畜生,為我們死去的兄弟報仇雪恨。”
  歐陽壯對于崔偉虎的話,大表安慰,當即道:
  “崔老弟說哪里話來,搏殺大盜來如風,這是你我共同的愿望,老弟等即使不說,歐陽壯也會全力施為的。”
  勾鴻啞著粗嗓門,道:
  “這叫魚幫水,水幫魚,堡主幫我等報仇,我們幫堡主奪取‘天竺佛’。”
  “飛天蜈蚣”歐陽壯听了勾鴻与崔偉虎二人的話,心中著實舒服,原本是三路人馬覬覦這天竺佛,才聞風赶來石頭堡的,如今三方面聲言放棄,豈不令人愉快,但這种愉快的到來,追根究底,還是大盜神偷二人的功勞,因為來如風不宰了三方面的人,今日這天竺佛的事,還真有得自己傷腦筋的。
  當天夜里,“飛天蜈蚣”歐陽壯睡的好舒坦,他并不因為死了個金大山而有一絲一毫傷感,相反的,他几乎睡夢中笑醒過來好几次……
         ※        ※         ※
  依照錢如土的打算;他与來如風二人,當天夜里可以赶到潼關,然后走華陰而到長安城,這條路走起來也順當不少。
  而來如風卻以為何不偏南走荊關,過武關而西去長安。
  這兩條路,如果快馬加鞭約摸著兩三天就可以到了。
  在錢如土以為,過武關的一條官道,大部分全是山岭,路較難行,秦岭綿延,山石陡峭,万山叢巒,缺少人煙,倒不如西出潼關,進入八百里秦川,一路平坦,沿途都有酒店旅棧,而又商旅不斷,豈不是好!
  二人一路爭議,但來如風還是跟著錢如土到了潼關,時候已是二更天了。
  二人隨意找了一家客店歇宿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赶著上路了。
  就在二人自潼關登程的時候,遠在赤陽石頭堡的一眾當今黑道梟雄,也跨馬离開了赤陽鎮……
  這一行人中,歐陽壯率領著石頭堡六人,他們是“撕破天”賀天鵬、“粉面金剛”于上云、總管卜在冬、副總管齊中岳,新投入的石魁与林火烈。
  另外,就是“閻王舅”米長風夫婦二人、勾氏兄弟二人与勾大娘,以及崔家堡的崔偉虎与崔志虎二人。
  掐指一算,一共十二個黑道高手,另外石、林二人底細不明,難下評語,不過也算得是浩浩蕩蕩殺奔長安而來。
  且說來如風与錢如土二人,馳馬在通往長安的官道上,這時候秋高气爽,黃葉飄舞,偶爾遙望遠處渭河,那河水清明,長河如帶,風物清美,鐘靈毓秀,關中的胜景,即將一一展現在二人面前。
  西去長安,不論是走潼關或是行山路過武關,只要接近長安,就得經過長安東關外的灞橋,只要一到灞橋,長安也只有十里之遙了。
  就在二人快馬加鞭過灞橋的時候,馬上的錢如土高聲對來如風道:
  “長亭十里難分手,灞橋一別斷衷腸,我老人家對這儿沒有好感,咱們也別在這儿歇腳了。”
  來如風一笑,道:
  “錢老咋著就咋著,我全听錢老的!”
  錢如土呵呵一笑,道:
  “咱們這就要進長安城了,小子大慨不會忘記一樁事情吧?”
  來如風笑笑,雙眉一揚,道:“不就是‘天竺佛’的事嗎?”
  錢如土小皮鞭一指來如風,笑罵道:“你小子是賣大力丸的,光說不練啊!”
  來如風一怔,馬上偏頭問道:“錢老何所指?”
  錢如土冷哼一聲,道:“由此可知你小子尚欠誠意,算啦,我老人家也不必看什么驪山奇景,吃什么秦川大菜了。”
  來如風哈哈大笑,道:
  “哦!這件事嘛,小子正准備進入東關,直馳望岳樓呢,小事一樁,何用錢老挂齒!”
  錢如土呵呵笑,道:
  “好!我老人家就先叨扰你小子這一頓秦川大菜了。”
  來如風當即接道:
  “秋高气爽,万里無云,夜來月光柔而亮,把酒望岳樓,東望麗山,玉兔東升中,更顯得驪山兩峰的巍峨而超然脫俗的胜景,是那般的神秘而誘人,真使人有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覺,少時錢老登上望岳樓最上層,除了淺酌低飲,品嘗那秦川八大件名菜之外,遠望驪山風貌,必是一大樂事。”
  錢如土笑道:
  “小子,可真有你的,你何不唱起來,豈不更令我老人家心醉!”
  來如風一笑,不再作答。
  于是,二人快馬加鞭,八蹄翻滾,塵土飛揚,望之有如騰云駕霧,半個時辰,二人已馳入長安城了。
  長安東關附近的望岳樓,樓高八丈八,一共四層,頂上一色是琉璃瓦,樓頂四角高挂著四只大銅鈴鐺,在風力推動中,發出“叮當”響聲,夜間听來,有如西北赶駱駝的第一個駱駝所挂的駝鈴……
  那望岳樓沒有棧房,不能寄養牲口,不過緊臨東城門,附近有一家騾馬店,來如風与錢如土二人就把坐騎寄養在這家騾馬店里,修蹄上料,就用不著二人操心了。
  這時候正是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時候,望岳樓上已開始上座了,店門外已見車水馬龍,不少公子哥儿,一搖三擺,兩晃四蕩的跨進望岳大酒樓來!
  來如風与錢如土二人來到望岳樓門前,只見一開三大間,中間大門敞開著,兩邊兩間全是雕花落地長窗子,每間的屋檐下,各挂著兩盞玻璃宮燈,正有個伙計,爬在梯子上點燈呢。
  正門框上面,好大的一塊金字匾額,上寫“望岳大酒樓”五個大金字,蒼勁有力,顯系出自名家手筆。
  再看正面的兩根粗大的朱紅柱子上,也有一付金字雕上的對聯,只見寫的是;
  “太白酒樓望驪山,
  杯底喜見老君面。”
  兩句話,勾畫出望岳大酒樓的持有風格,因為只要登上望岳樓的客人,一杯在手何异太白;再說驪山峰上供的是老君,老君殿又是胜景之一,即使不見老君面,也在酒客心中神而往之了吧!
  二人登上台階,一個白凈面的小二,笑嘻嘻的迎上來,哈腰打躬的道:
  “二位爺快請進。”
  來如風早知這些大地方的小二,眼睛十分勢利,不由分說,一塊碎銀子早塞在小二手中,道:
  “帶我們登上四樓臨近東窗的桌子上。”
  小二一喜,道:
  “有,有,二位跟我上樓!”
  望岳樓樓高八丈八,二人足足登上七丈高,才到了第四層上,只見已有二十多人分別坐在各桌旁,正等上菜喝酒呢!
  來如風一看臨窗的四張桌子,早坐了人,正感無奈的時候,小二卻掀起一個布帘子,禮讓二人進去。
  來如風這才發現這是一間雅致不足,清靜有余的小房間,這時候小二早走近窗前,一連打開四扇窗子,這才回身笑道:
  “二位爺對于這間房可還滿意?”
  來如風一笑道:
  “倒還清靜。”
  只見那小二忙著擦桌倒茶,一邊問道:
  “二位要吃些什么,什么樣的酒?”
  來如風一看錢如土,但錢如土只是不說話。
  “錢老,你喜歡什么,只管叫來。”
  錢如土這才開口道:
  “你小子怎么問起我老人家來了,你看過天下有作客的向主人要酒要菜的?”
  來如風哈哈一笑,道:
  “對對對,是不象話,小子這就當家做主了!”
  一回頭,來如風對小二道:
  “花雕先來三斤,秦川八大件,邊吃邊上,告訴灶上大師父,只要做的地道可口,我這里另有重賞。”
  小二一听,不由大喜,心想這可是財神上門,兩個人開口就點一桌秦川八大件,當即連聲道:
  “二位爺,且請稍坐,小的這就傳話灶上師父去!”說著,早一溜煙的跑下樓去……
  望著小二走去的背影,錢如土對來如風一斜眼,道:
  “你小子一向吃慣大饅頭湊蒜瓣,頂多再喝上一碗包米湯,怎么現在全變了,小子,你可別忘了,你如今已是拖家帶謄的人了,再說你那些小蘿卜頭也等著你去替他們張羅吃的呢!”
  來如風一笑,道:
  “年二半載的也只碰上這么一回,再說這是請錢老的謝媒酒,自不能過于寒傖,咱們總不能登上望岳樓只喝四兩白干,一碟小菜,就霸著人家的桌椅等看驪山吧!”
  錢如土大臉蛋一抖,道:
  “你說得有理,我覺得舒坦,少時咱們不醉不歸。”
  來如風道:
  “好!不醉不歸!”
  二人這里等著吃喝,突然自樓下面沖上兩個身穿灰衣,頭戴紅纓披肩灰帽的官府家將,兩個人站在四樓梯口,高聲吆喝道:
  “大家听著,大公子今晚在此地請客,這第四層全包下了,各位請到樓下去吧!”
  二人樓梯口一吼叫,樓上食客沒有一個敢說話的,全都低頭向樓下走去,轉眼之間,第四層上面人去樓空,但這樓上隔了四個房間,兩個家將不放心,這才每個房間進去細看,不料靠東窗的一間,正有兩個人坐著,不由怒聲叱道:
  “二位沒听見?”
  來如風一听,笑道:
  “听見什么?”
  其中一個粗壯的冷喝道:
  “小子,你是在打哈哈吧,剛才我們說的話,就算是在大街上也听得到,難道二位耳朵塞驢毛了!”
  錢如土冷冷的,也是大模大樣的,道:
  “你們是哪個府里的,如此大膽在此咆哮,可是不要儿的腦袋了嗎?他媽拉個巴子!”那年頭這种罵法比三字經罵人還吃得開。
  兩個家將一愣,不由仔細向錢如土二人打量……
  突又听錢如土怒喝道:
  “還杵在這儿看什么,可要我老人家報出官銜來?”
  來如風打蛇順杆上,立刻喝問道:
  “你們兩個奴才,究竟是哪個府里的,快說!”
  兩個人還真被二人唬得一愣二惊三迷糊,彼此對望一眼,其中一個,道:
  “我們是總督衙門的家將,請問二位是……”
  來如風道:
  “京里來的。”
  二人一听是京里來的,又見錢如土那紅不溜卿大腦袋,還真的像是哪個王爺私訪呢。
  當即二人畢恭畢敬深施一禮,道:
  “請二位大人說出官銜,小的們也好回衙上稟。”
  來如風道:
  “秘密出京私訪,怎可隨便吐露,你二人口風可要緊些,如果走露一點風聲,要你二人腦袋!滾!”
  兩個家將唯唯諾諾,再也不敢多問!
  當天晚上,錢如土与來如風二人的這個雅廂外面,那兩個家將還自告奮勇的在二人門房外把守,對于走近的人,早勸過另一邊去。
  兩個家將對于小二所端進去的秦川八大件,看的真切,也直咽唾沫,兩個人能吃秦川八大件,除了京里的王公大臣,誰還能擺出這种場面?
  于是,越發的深信二人是京里來的!
  其實總督府的大公子寶祥,這天晚上并未請什么客,說穿了只是找來几個粉頭,在此尋歡而已,只要听大廳中央的嘻笑聲与輕薄語,就可知一斑。
  只是當總督府大公子寶祥回府以后,來如風与錢如土二人卻仍然淺酌慢飲,秦川八大件也才吃了六道,還有兩道未上呢!
  于是,兩個家將在大公子走后,掀帘走進來向二人問安請罪。
  來如風可真夠大方,竟然掏出一錠五兩銀子,往其中一人手中一塞,道:
  “拿去吧,出去不可亂說。”
  二人眼睛全亮了,就好象剛走出門就摔一跤,細細看才知道絆倒自己的是個大金磚一般,喜不自胜。
  手上拿了銀子,二人單膝一跪,打了個千,這才興高采烈的走下樓去,就在樓口,二人還一把抓住上菜的小二,低聲吼道:
  “雅廂里可是兩位貴客,可要小心侍候了。”
  店伙計連連點頭,道:
  “錯不了,這是份內事!”
  來如風与錢如土二人邊喝著,邊隔窗遙望遠方,就在明月的照耀下,驪山的兩個峰尖,隱隱然似處在天邊的虛無飄渺中,令人遐思……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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