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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你狠我辣 斬盡殺絕


  咽了一口唾液,寒山重抿抿嘴唇,又大步向噶丹行去,走到噶丹五尺之前站定,他緩緩的道:“噶丹,這手鬼哭神嚎的滋味如何?現在,請你告訴我一件事,你留在我体內的殘毒將在何時發作?”
  噶丹的臉色有些蜡黃,他瞪著寒山重,半晌,才陰沉的道:“三天之后。”
  寒山重冷冷一笑,道:“你倒把日子算得很准,這恰好是我与你所約的一月之期過了一天,朋友,我常常認為自己夠狠,但是,你卻好象更胜三分。”
  噶丹的綠眼一閃,沒有說話,寒山重又道:“但是,你為了什么?假如我做到了答允你所提的事呢?
  你也會照樣讓我在第二天毒發而死么?”
  面上的表情冷漠得像秋霜,噶丹哼了一聲:“當然,這理由最簡單不過,滅口!”
  寒山重點了點頭,不以為怪的道:“朋友,你是心中有虧了?”
  噶丹冷森森的注視寒山重,緩緩的道:
  “夢逸君是我毒死,你的毒傷我也沒有為你根除,毒死夢逸君是為了我恨他奪了我所愛的女人,沒有治好你的毒傷是為了怕你事后將此事傳揚出去,我要你去殺那女人,只是要她永遠不再屬于別人,我會帶著她的首級在身邊,日夜不分,我要向她的首級訴說我對她是愛得多深,我要向她的頭顱傾吐多年來的抑郁……她一定會安靜的听著,不再討厭我,不再离棄我,更不會有所變易……”
  寒山重靜靜的听著,渾身有一种冰涼的感覺,有點毛發惊然的恐怖,噶丹喘息了一下,又道:“你懂不懂這种感受?這強烈的思戀,這火焰似的追憶?”
  寒山重望著他,深沉的道:“噶丹,你這想法自私而齷鐲,但也夠得上可怜与痴呆,只是,噶丹,你的手段用錯了,你的心思太毒了,記住,永遠不要做一個單方面的情感祈求者,噶丹,因為你的愚蠢,你將終生痛苦!”
  噶丹那雙蛇似的眸子又閃了一下,隱隱流露出一股古怪而詭异的神色,他陰側側的道:“寒山重,你們中原有句話,叫無毒不丈夫,又說宁為玉碎,不為瓦全,是的,我就是這种人,今天,對你也是一樣,因為你失了信諾:”
  寒山重哧哧一笑,道:“噶丹,別想得太好,你想,今天我會饒過你么?雖然你多給我延長了二十几天的生命,但是,你卻需用你的生命來報償你蓄意的欺騙与狠毒,噶丹,我若去了,你也免不了陪走一遭。”
  噶丹望了望執在右手上的赤銅人頭,那上面,濺了几滴血漬,那是他方才与寒山重以真力硬擠后的結果,這時,他抬頭仰視夜空,眼睛半瞪,道:“不,你一個人去。”
  寒山重撇撇嘴角,道:“別怕,噶丹,我會帶你同走的,你武功确實很高,但是,你在最后仍然會敗在我的手上,對不?”
  所以,噶丹,陪我一起落入地獄吧,這件事由我作主,你的年紀比我大多了,世上的榮華也已經得不少,你仍算比我划得來的噶丹神色怪异的盯著寒山重,半晌,他毫無表情的道:
  “不錯,你的功夫比我強,可是,寒山重,我一個人雖然打不過你,多几個或者情勢便不同了。”
  听了噶丹這几句,寒山重驀地一凜,心中掠過一個意念,豁然轉身望去……果然不出他所料,夜色掩遮的黯影中,林幽里,已有數十條人影閃了出來,距离約二十丈之外。
  寒山重心里暗暗叫糟,表面上卻不在意的露齒一笑,轉過頭來,對噶丹道:“朋友,你的心思也极細密呢,但是,這些人全是你從藏邊千里迢迢,帶來的同路之人么?”
  噶丹平板的道:“他們都是西淀白龍門的高手。”
  寒山重忽然笑了,道:“你可真會尋找幫手,大約你也知道他們与我結有深仇了?可是,等我毒發自己去死多好,又何苦再叫他們陪上些人命?”
  噶丹陰沉的道:“你稟賦特异,如万一不死,或延展時日,白龍門与你之間所結之仇你焉會不報?主要的是我尚不放心,這一月中,我去了西淀一趟,親自通知了他們,因此,他們便大舉隨我至此,假如你踐了信諾,廟約之后他們便會殺你,就是你突出重圍,也會毒發身亡,有這兩端,我想,滅你之日定矣。”
  寒山重頷首道:“你這借刀殺人之汁實是高明万分。伯只怕你所借之刀不太鋒利呢。”
  噶丹猙獰的踏上一步,道:“再加上我,便是不利也利!”
  寒山重豁然大笑,叫道:“白龍門各位朋友,寒山重在此,你們還等什么?”
  他的叫聲高亢而宏亮,夜黯中傳出老遠,在山壁的回音纏繞下,圍繞在周遭的幢幢人影,已往這邊圍攏;由他們的身形步履看起來,這時,他們是极為小心与戒備著。
  緩緩的,近了,可以看出約有三十個人左右,每人都穿著藍色勁裝,右肩齊袖口,中間以銀絲繡縷著一條張牙舞爪的白龍,手臂每一揮動,那條繡縷在衣袖上的白龍便好似欲騰空而去一般。
  寒山重側立著,以便同時應付站在兩個方向的敵人,他這時已看清了走在最前面的三個人,于是,他豪放的笑道:“白龍門的二當家競也來了,咱們真是冤家對頭,小靈州一別,索二當家,閣下可好?”
  行在最前面的一個人,年紀約有六旬上下,中等身材,膚色黝黑,面孔精悍而沉毅,一雙眼睛炯炯有光,沒有留胡須,卻將頭頂上的稀疏頭發扎了一根小辮垂于腦后,不錯,他正是白龍門坐第二把交椅的人物,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閃手”索彪!
  在閃手索彪身側,兩個五十左右,体魄修偉,面孔赤紅的虯髯大漢,卻是白龍門的護門雙使,武林中万儿響當當的,”刀錘兩雄”陸魁、陸武兩兄弟,站在左邊的陸武,面孔上還貼著一大塊膏藥,這尚是一個多月以前,在小靈州圍堵寒山重之時,吃寒山重為他留下的紀念呢。
  這時……閃手索彪目光毫不稍瞬的向寒山重臉孔注視著,面上有著极度的惊愕与迷茫,假如你瞧得仔細,你便可以察覺,包含在這惊愕与迷憫中的,尚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与不安。
  陸氏兄弟也似乎不敢置信怔怔望著寒山重,在他們看到寒山重的身影,听到寒山重的話音之際,他們的呼吸早己開始變為急促与粗重了,這是多么令人不可相信,令人震駭的一件事啊,寒山重竟未如他們預料那樣死亡!
  閃手索彪直覺的感到有一絲涼气自心底升起,他呆呆的看著對方,口中低微的呢喃著:“果然是他……真的還活著……這魔鬼……”
  寒山重傲然一笑,道:“索二當家,你們白龍門人手倒是真不少,好象宰不盡似的,又來了這么一大堆,不過,姓寒的命中注定,難得在你們這些廢料手上送終呢。”
  閃手索彪咽了一口唾液,干咳一聲,裝得十分坦然的道:“寒山重,尊駕确實命長,老夫想不到在小靈州一戰之后,尊駕尚能再于今日和老夫等人見面,噶丹兄跋山涉水,前往示知之時,老夫還不大相信,不料尊駕卻真個仍然健在……”
  寒山重嗤了一聲,道:“于是,你們一定有些忙亂了,順理成章的用上‘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那句話儿來,再糾集了一批酒囊飯袋跑到這里,准備來個赶盡殺絕,對不?”
  閃手索彪目光向兩旁一膘,沉住气道:“不錯,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老夫等正是這個意思,白龍門不愿給你時間回浩穆院去招集你的手下,那樣,我們就會麻煩得多。”
  寒山重哧哧笑了,道:“你這老小子真是直爽得可愛,不錯,假如你們不如此做,日后焉能安寢?你們一定會明白,暗算過閃星魂鈴的江湖朋友,將會得到他什么報償,好,你們來得正是時候一個瘦小的人影微微一晃,已自旁邊的暗影里來到索彪身側,這人雖然生得瘦小枯干,嗓門子卻大:“索師兄,時間不早了,現在不出手干這小子,還和他有什么好羅嗦的?”
  這瘦小的人有一顆大腦袋,頭上禿得光光的沒有一根頭發,一對大板牙露在唇外,說起話來那紅紅的酒糟鼻子上下聳動,再配上他那鼠眼,可真是好一張尊容!
  寒山重以前在白龍門未曾見過此人,但是,這位仁兄的長像他卻耳熟得緊,于是,他有趣的注視著這人,微笑道:“霹雷虎郭長風,你不該叫霹雷虎,你應該叫啃瓜皮才對。”
  不錯,這瘦小枯干的朋友正是白龍門王秦鼎之下十大高手之一一……霹雷虎郭長風,此刻,他瞪著兩只小眼睛,大吼道:“姓寒的,老子可不將你這毛頭小子擺在眼中,今夜老子就要為同門師兄們報仇,老子忘不了李五哥与趙七弟是怎么死的,老子更忘不了三十七名弟子在你那鳥斧之下濺血的大仇!”
  郭長風口中的李五哥与趙七弟,乃是白龍門十大高手中排行第五的“万花槍”李力与排行第七的“銀鏈子”趙功名,他們都是在小靈州一戰圍襲寒山重時,与白龍門中其它三十多名弟子一起死在寒山重斧下。
  寒山重臉上的笑容再轉為冷森,他陰陰的道:“先下毒,后群毆,這就是你們白龍門的慣技,人欲害我,焉能饒人?今夜,郭朋友,這道理也是一樣。”
  霹雷虎郭長風一張黃臉气成了豬肝之色,他吼了一聲,回頭大叫道:“青松樓六劍士何在?”
  叫聲出口,六名身材修長,气度軒昂的年輕人己越眾而出,手中六柄長劍寒光閃閃,劍尖垂地,六個人站成一排,大有嘯天自雄之勢!
  寒山重正眼也不瞧一下,笑了笑,而另一個深沉而蒼勁的語音,又突然響自身后:“龍閣九爪,待命殺敵!”
  寒山重目光一掃,已看見九個高大魁梧的壯漢,分執著不同的兵器,利落而迅速的站到一個立于黯影中的老人身邊,這老人長髯如銀,雙目似鷹,臉上的皺紋重疊,年紀好象很大了,但顧盼之間,威猛自在!
  在心里打了一轉,寒山重已經想到了這老人是誰,不錯,他亦是白龍門的十大高手之一,排行第四的“蒼龍”余甫!現在,寒山重想:白龍門的十大高手,除了戰死的兩人外,其它己到了三個,只是不知道是否還另有能人隱蔽未出?
  他迅速將眼前的情勢估計了一番,然后,他笑了,站在五尺之側的神蟒噶丹,一直沒有開口說話,一雙蛇目,卻陰狠的凝視著寒山重,誰也看不出來,他此刻肚子里在轉著什么花樣。
  閃手索彪回頭低聲吩咐了“刀錘雙雄”几句話,二人已緩緩的退到后面,他忽然又雙手抱拳,向神蟒噶丹道:“噶兄,殲此巨孽,便請噶兄依言相助一臂。?
  噶丹點點頭,陰沉的道:“噶丹自來言而有信。”
  霹雷虎郭長風大吼道:“索師兄,咱們還等什么?”
  寒山重哧哧一笑,驀然似瘋虎般扑了上來,斧的光芒一閃,連劈郭長風十七斧,腳步一旋,皮盾已“砰砰”暴響擋開了白龍門青松樓六劍士自斜刺里戳來的十二劍!郭長風但覺寒气突來,已知道敵人開始出手,他雙手一抖,瘦小的身軀倒射而出,翻身之間,背后背著的一對金鉤已拔了出來。
  閃手索彪大喝一聲,左右倏晃,仿佛流光冷電,一十三掌成串攻瀉向對方上中下三盤,雙腿同時飛起,急蹴敵人兩肋!
  寒山重嘿嘿一笑,鈴聲叮當,一式“二神垂眉”逼開了凌空扑來的霹雷虎郭長風,大旋身,讓過去閃手索彪的夾擊,再一招“鬼決天河”,白龍門青松樓的六劍士其中兩個,已狂嚎一聲,滿身鮮血的仰跌出去!
  郭長風兩只鼠眼睜得暴突,金鉤似驟雨般翻飛鉤拉,叮當連響中,他已和寒山重的斧硬擠了三招:像空中流曳的星芒,寒山重長射而去,一記“神轉天盤”,青松樓的六劍士之一已被皮盾兜擊出尋丈之外,另一個卻被橫折突來的戟斧劈成兩半,肚腸五腑,合著血漿濺得老遠!
  閃手索彪雙目盡赤,他倏然追上,呼轟十掌,猛劈怒确,勁風四溢中,又是神火電掣般的九腿十九掌!
  此刻一一一條人影如大鳥般騰空而起,帶著無比勁力扑向寒山重,寒山重大笑一聲,“鬼手奪魂”倏出,飛來的人影大叫一聲,連推七掌中倒躍而起,同一時間,寒山重亦已閃出十步之外。
  霹雷虎郭長風似狂□般扑來,一雙金鉤閃閃生寒,左三右三,前四后四,時為鉤,時為絞,時幻拉,時變划,像兩條入海金龍,翻騰沖刺,銳風呼嘯中,金芒織舞如天羅地网!
  閃手索彪适時跟上,他成名武林的絕技“十九閃手”已天云變色的施展出來,快逾電光石火,來去飄渺無影,似雷鳴,如流光,快、狠、准、穩,俱已兼備無余!
  方才被寒山重逼開的那人,此時又已反攻而回,手上多了一柄“龍須杆”,身影一晃,毫不遲疑的猛逼寒山重,來人力大無匹,兵器出手之間,沉雄恢宏,似有碎碎裂鼎之能!
  嗯,他正是原先立于黯影處的蒼龍余甫!寒山重手中的戟斧与皮盾交相使用,攻拒互輔,在清脆的魂鈴聲里,倏而斧刃揮霍,力足橫斬九牛,倏而皮盾攔磕,宛似天頂地蓋,前劈、后攔、上架、下砍,招出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又似群星齊崩,紛紛洒洒,風銳如嚎,光練似帶,像怒海之巨浪波波不息,似蒼空之遼闊浩渺無邊。
  他現在所使年亦是他苦練多年的斧戮法之一:“七七大連環”,這七七大連環,最适宜于以寡敵眾之時施展,威猛完整,仿佛晶蓋扣蝶無懈可擊!
  “龍閣九爪,還待何時?”
  語聲未落,那九名侍立一隅的大漢已齊齊轟嘮一聲紛紛沖上,九件兵器冷芒閃爍,如驟雨狂風,自四面八方殺來!
  寒山重哧哧一笑,驀然長嘯入云,在他施展的七七大連環中,猝然入了一式“鬼決天河”,閃手索彪側身急閃,銳風過處,“當”的一聲震響,龍閣九爪中的一名大漢,已刀折臂斷,橫摔出七尺之外!
  倏而伏身向地,金鉤在寒山重的背脊上擦過。左腕的鈴儿微響,他的皮盾猛拾,“二神垂眉”“神轉天盤”兩招已并一展出,于是一一蒼龍余甫悶哼一聲,在一連串急驟的叮當聲中与郭長風同退三步,而慘嚎突起,熱血与肉屑篷飛,僅存的一直在旁游斗的六劍士剩下的兩人,已在這剎那間血模糊的尸橫于地!
  寒山重將七七大連環速使九招十七式,身形左晃,又猝然右射,戟斧如天外飛鴻,猛劈閃手索彪,左腕在叮當懾人的銀鈴震響中急揮,又一名龍閣九爪的大漢被皮盾硬生生的擊碎了腦袋,血漿進濺!
  他大吼一聲,一個翻身,避過了閃手索彪的連消帶打,如長虹來自九霄,“鬼手奪魂”加上“神雷三劈”并合候出,在霹雷虎郭長風的惊駭擋架中,已呱的一聲削去了他肩頭的一大片皮肉,更活劈了龍閣九爪存下的七人中的三人!
  血在洒、肉在飛,人在嚎,鬼在泣,情景慘厲而凄怖,寒山重目光如炬,精芒閃射,那精芒里,又包含了多少令人心惊膽裂的殘酷与狠毒!
  于是……神蟒噶丹向站在遠處押陣,神色緊張的“刀錘雙雄”陸氏兄弟微微頷首,有如鬼魅般悄然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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