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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斗頑敵 目盲心明


  在他們奔行到這片疏落的荒林子之前,朱瘸子已經跌倒了好几次,連燕鐵衣也踉踉蹌蹌的拌歪了五六遭,當他們灰頭土臉,气喘噓噓的進入林中,那种狼狽像,燕鐵衣便是看不見,心里也老早就有數了--這不是好受的滋味。
  張著口急喘著,朱瘸子一邊回頭朝林外望,他惊恐的道:“小……小哥……那些人……已經攀到土崗頂上啦!--好快!--”
  調勻著呼吸,燕鐵衣冷靜的道:“不要緊,我會想法子對付他們。”
  朱瘸子手足無措的道:“現在,呃,小哥,我們又該怎么辦?”
  燕鐵衣低沉的道:“听著,老哥,找一棵較粗的樹干,在根部附近安置下你的『捕獸夾』,記住安裝的原則,必須要距离樹根兩尺多左右,夾面上用點草葉浮土掩飾一下。”
  怔了怔,朱瘸子道:“你,呃,小哥,這個時候還有心思捕獸!”
  笑笑,燕鐵衣道:“我不是捕獸,我是捕人。”
  朱瘸子又是惊疑,又是恐懼的道:“捕……人?”
  燕鐵衣道:“不錯,老哥,你快點安排去吧,時間業已不多了。”
  于是,朱瘸子緊張忐忑的在林中轉了一圈,他挑揀了林子靠崗坡那側的一株粗斑雜木大樹底下,安置妥了他的捕獸鋼夾,照著燕鐵衣的交待--距离突的樹根兩尺不到的遠近,又用一些草梗枯葉撤掩在鋼夾上面。
  燕鐵衣伸出劍鞘,由朱瘸子把他帶引到這株樹下,又在朱瘸子指點里,确實明白了這只鋼夾安放的位置,他略一沉思,又道:“老哥,我記得你還帶了一把斧頭出來,可是?”
  點點頭,朱瘸子道:“我是帶了柄斧頭出來,這把斧頭是我吃飯的像伙,利得很呢!”
  燕鐵衣低聲道:“在這棵樹附近的地方,有沒有其他的樹伸垂由來?最好是不要遠在丈許之外,伸張出來的樹要比較幼嫩,适合彎曲,也就是說,要有些彈力,彈揚的角度,正好面對著這棵安置鋼夾的樹干!”
  朱瘸子吶吶的道:“我,我不大懂你的意思!”
  燕鐵衣道:“你暫時也不用懂,老哥,只要你找到我所說的這种樹,而且具有這些功用便可,老哥,煩你現在就費心找找看!”
  朱瘸子急忙轉頭回瞧,邊沙著嗓子道:“林子太黑,不大容易看清,小哥,可不可亮火摺子?”
  燕鐵衣輕輕的道:“最好不亮,否則光線透困,會被他們在遠處察覺。”
  瘸著腿,仰起頭轉行著,朱瘸子喃喃,的道:“的确太黑,看不清楚。”
  想了想,燕鐵衣摸著身邊的樹干,問道:“這棵樹夠不夠高?”
  朱瘸子道:“很高。”
  燕鐵衣道:“我攀升上去,拿我的外衫掩遮著人摺子的光亮,然后,你要很快尋找适合需要的枝,亮火摺子的時間不能太久,老哥,所以你務必要快!”
  急忙點頭,朱瘸子道:“我省得,正好你指定的范圍就在這一圈,有沒有一看就行。”
  于是,燕鐵衣貼著樹干猛力圾气,他的身軀便像附有吸盤一樣黏在樹干上緩緩升攀,到了一定的高度,他張開外衣,“呼”的抖亮了。
  火摺子暈紅暗青的光輝搖晃著,映出一圈蒙朧的影像,朱腐子移目回瞧,立時歡欣的道:“有了,小哥,就在你右手邊頭頂六七尺處,有一枝樹垂斜下來。”
  迅速套熄了火摺子,燕鐵衣低下頭道:“大約夠不夠彈力,彎拗過去會不會折斷?”
  朱瘸子忙道:“我看沒啥問題。”
  燕鐵衣道:“不會錯吧?”
  朱瘸子自負的道:“錯不到那里,小哥,什么樹硬,什么樹脆,那种軟,那种韌,我一看便心里有底,打了這許多年的柴,別的經驗沒有,這點眼力勁還缺不了!”
  一滑落地,燕鐵衣伸出手去:“老哥,借你的斧頭一用,若有繩索更好。”
  朱瘸子連忙將腰上插著的板斧,挂著的繩索,一并交到燕鐵衣手里,燕鐵衣沒有多說,一躍而起,順手一把便抓住了朱瘸子方才所說的那條斜枝,連人帶枝飛到了那棵樹頂。
  現在,那條抓住燕鐵衣手中的樹枝,已是整個彎曲過來,有如緊繃的弓弦,枝條果然頗為強韌,沒有折斷,燕鐵表又試了試,然后,他摸緊著,用一段繩索將斧頭綁牢在枝頭上,做好了這些,他壓著嗓門向下面的朱腐子招呼:“老哥,你讓到一邊。”
  朱瘸子才自走向一側,燕鐵去已猛的松開緊扯樹枝的手指,只听得“刷”的一聲,枝反彈,綁牢在枝頭的利斧,便“吭”一聲砍進了斜對面的那株樹干上--砍入的位置,正好是樹干离地五尺半的高度!
  這個高度,也差不多是一個人的頭頸部位!
  閃身而下,燕鐵衣用手撫摸了片刻,十分滿意的找回斧頭,又自躍回方才樹頂的位置,這一次,他將剩下的繩索系連在枝上,從另一個相反的角度飛落,把索尾縛在突陷地面的一條樹根中間。
  迷惘的,朱瘸子問:“小哥,呃,你這是在做什么?”
  歎了口气,燕鐵衣道:“說出總有點殘酷,老哥,我是在做一樁殺人的准備工作。”
  乾澀澀的了口唾,朱瘸子的聲音不由自主的起了哆嗦:“老天--這种事,便永遠避免不了?”
  燕鐵衣道:“你要諒解我,我必須自衛,他們放不過我,而我唯一自保方法,便是反抗,反抗的手段只有殺戮,他們對我用殺戮,我也就逼得非用殺戮相報不可,老哥,慘是慘一點,但我無從選擇。”
  朱瘸子惶悚不安問道:“我真不敢再看下去了,小哥。”
  燕鐵衣同情的道:“你心地善良,為人慈悲,的确不過宜一遍又一遍的目睹這种血腥事反覆重演,老哥,請你赶快到林子后的隱蔽處躲藏起來,你閉上眼睛,甚至掩上耳朵,不見不聞,便會覺得好過一點。”
  朱瘸子囁嚅的道:“但,你呢?”
  燕鐵衣無奈的一笑:“我要在這里阻止他們--當然,我的阻止方法甚為徹底,我希望只要費一次功夫,便能永遠使他們再也發生不了威脅作用。”
  覺得自己的腿在發軟,朱瘸子的嗓門里像梗塞著什么:“小哥!……你要當心自己……”
  燕鐵衣道:“多謝你的關怀,你且去躲藏起來吧,不到我叫你,你別出聲。“
  點點頭,朱瘸子沒有再多說什么,他拖著步子,一拐一拐的走向樹林深處,當黑暗吞沒了他的身影,林外土崗的那邊,已有輕疾的步履聲掩進,而閃閃晃動的火把光輝也陰陰的映進林中。
  這時,燕鐵衣便摸索著走到那棵暗置捕獸鋼夾的大樹下,他极小心的不使自已触動鋼夾,把背脊貼在樹干上,靜靜的等候著。
  片刻后,已有人影出現在林邊,而低促的談話聲也傳了進來。
  燕鐵衣只要略略一听,便已听出說話的人是誰來--“大紅七”的老四:”皮里陽秋”任廣柏!
  好像他們對這片林子怀有莫大的恐懼一樣,一幫子人盡在那里嘀咕磨踣,猶豫不前,任廣柏似在探頭探腦,話聲忐忑的說話:“奇怪,剛才似是看到這片林子里,有點黯淡的光亮,怎么這一刻又黑漆漆的任什么也沒有了?莫不成是我看花了眼!”
  另一個粗粗的嗓門立時接上:“我想不會是看花了眼,老四,你一向招子尖,而且四周漆黑一片,任何一點光火都能映出老還,扎目得很;先時在崗子下矮樹干上摸著一手的血,我想十有八九便是姓燕的沾在那上頭的,他挂了彩不是?而你又在這里發現了光亮,很可能姓燕的便隱伏在林子里面。”
  任廣柏的口音,有些發顫:“老二,要不要召集其他几組的弟兄們過來會合。”
  不錯,那粗嗓門便是“大紅七”中的老二“弦月雙鐮”孟琮,這個大麻子,滿天星!
  只听孟琮在道:“我看還是等一下先搞清楚了再說,否則万一將其他几路人馬召集過來,而又不曾發現姓燕的,這笑話就鬧大了,我們丟人事小,設若因此而疏漏了包圍圈,吃姓燕的乘隙溜脫,這個過失我哥倆誰也擔當不起!”
  任廣柏咬著牙出聲:“那我們就進入搜查--老二,房老五,崔老六他們死得不明不白,首狼藉,多半便是燕鐵衣下的毒手,好歹我們也要將姓燕的給逼出來,替死去的弟兄報仇!”
  孟琮好像打了個冷顫:“娘的,我們在那邊,与老五老六他們最多也只隔著里把兩里路,等我們一听到鑼響哨鳴,急忙赶過去,居然已是一片凄慘的情景了,死得一個也不剩!”
  任廣柏又是怨恨,又是急燥的道:“老二,到底要不要進林去搜!還是發出信號把人馬通通召來?
  遲疑了一會,孟琮猶豫不決的道:“如果姓燕的不在林子里呢?我們把大伙引了來,卻任什么也沒發現,又怎生交待?海氏兄弟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曉得,一旦發熊誰受得了?他們正在气頭上,到時候万一姓燕的脫了身,說不定這兩個妖怪便會把責任扣在我們頭上,到了那等光景,我哥倆連個喊冤處都沒有……但是,娘.的,若實說,姓燕的設若真在里頭,憑我們這些人又難以圈住他,看看老五老六的下場,我就不禁心里發毛,他如真在林子中,我們就吃不了,兜著走啦,他的出手實在太快!”
  任廣柏气虎虎的道:“你說了這一番話不是等于沒說?老二,你倒是拿個主意出來呀!”
  孟琮的腔調有些尷尬:“我們不敢斷定燕鐵衣是否在林子里,這個主意就不好拿了!”
  任廣柏大聲道:“依照种种形跡來看,姓燕的很可能在林中。”
  孟琮忙道:“他若不在呢?光是『可能』不行,這不是一樁僅靠猜測的事,要确定無訛,才好決定行動步驟,我們必須看清了姓燕的在此處才好!”
  重重一哼,任廣柏道:“我怕是一旦看清楚了,我們的老命也就難保了!”
  孟琮苦惱的道:“但我們又不能冒險扑空,否則海氏兄弟必不會給我們好臉色看!”
  任廣柏狠狠的道:“老二,我們進林去搜,大家散開點,把哨子銅鑼全准備好,火箭上弦,一個不對立時吹哨響鑼,發箭傳警,同時往外疾退,只圈住這里,不与姓燕的硬拚,一直等到大伙赶來,再一起并肩子干他!”
  孟琮道:“好吧,如今也只有這樣做了。”
  于是,任廣柏吆喝起來:“弟兄們,火把高抬,將隊形散開,小心點往林子里搜!”
  孟琮也在叫:“大家招子放亮,一點不對就馬上傳警,彼此也相互照應著點!”
  口里叫嚷著,孟琮心中卻泛著寒,他自己對自己的話一樣沒有信心;他曉得,清楚的曉得,如果燕鐵衣突然出現面前,他們除了逃命就只有拚命,大家自顧不暇,又有誰能照應得了誰。
  一共是十九個人,散展成一排,在六七只火把光輝的照輝下緩緩的,几乎是异常沉重的進入林中,他們小心得連眨眼都不敢輕眨的往前開始搜索。
  腳步踏在突凹不平的泥地上,踏在殘落的敗葉斷枝上,隨時響起一兩聲极其細微,但卻惊心動魄的聲音,每走一步,這些人便暗里念一聲佛。
  佛是不佑邪惡的,黑暗中,一雙木然的瞳孔正在收縮,側著耳朵也在輕輕聳動。
  燕鐵衣的手里已各抓著一把尖長的樹葉。
  火把的光芒對他迷蒙霧翳的雙眼,有著非常微弱的反應--一團團凝結又顫晃的光影,但是,這种微弱的反應,業已足夠他選擇目標了。
  突然間--
  空气中響起“颯”“颯”的急銳聲音,嚎號立時連成一片,火把紛紛拋落,十一名大漢扑跌翻滾,每人的咽喉上全插著一片樹葉,一片深入喉中一半的樹葉!
  任廣柏側躍急旋,脫口駭叫:“姓燕的在這里!”
  孟琮也拔空而起,叱尖:“快發箭……”
  “颯”“颯”破空之聲,彷佛自幽冥中凝形飛現,狂號連連!剩下的七名漢子也撞跌成一堆,只有其中一個剛剛吹出半聲哨音,而那“吱”的一響方自傳出,便像又噎回這名漢子的喉里,隨著他的一聲悶嗥沉寂了。
  急切里,任廣柏竭力閃躲,堪堪險极的避開了從他頭頂耳側飛射而過的三片樹葉,葉邊帶風,“奪”“奪”几響,深深插入任廣柏身后的樹干中!
  孟琮也在跳躍飛騰,手舞足蹈,同時躲過了射向他的另三片樹葉,那种扑面如削的銳風,几令孟琮怀疑那是三柄鋒利的飛刀!
  這時,任廣柏含哨入嘴,奮力猛吹。
  “吱”聲尖響,突破黑沉沉的黝暗激揚,但是,“颯”的一下,一片樹葉稍差分毫的擦過了他的面頰,嚇得這位“皮里陽秋”險些一口把哨子吞入肚里!
  孟琮急叫:“老四小心--。”
  “颯”“颯”兩響射向孟琮,他迅速閃避,眉梢處卻驀的一熱,跟著便有一股緩緩的暖流淌了下來,帶著那么點鐵的腥味!
  孟琮心腔抽緊,他知道自己受傷了。
  仍不死心的任廣柏倏然躍起,右手棰、左手鑼、狠命敲打,“匡”“匡””匡”--。
  剛“匡”到第三聲,“颯”的一股銳气閃至,“當”的一震,將他手中那面銅鑼撞飛老高,又“嗡”“嗡”顫響著“丁當”“克當”之聲的墜落于黑暗之內。
  孟琮扒在地下不敢稍動,屏息如寂,混身冷汗。
  任廣柏卻已滾到一株樹干之后,喘著气,一條左臂猶在隱隱發麻。
  一片沉寂籠罩林中。
  林子里仍有朦朧的光亮--拋擲在地下的那六、七只火把,仍有几只未曾熄滅,還在那里燃燒著,但因角度太低,火把所映照的范圍卻小多了,也昏暗多了。
  任廣柏与孟琮全已查覺到他們的處境是如何艱險与窘迫,也明白他們失算了--他們現在已無法利用聲響,來扰亂燕鐵衣的听覺,至少在迫近之前不能,因為他們距离敵人太遠,無法直接攻擊,是而聲響的發出,便給予對方循聲擲射的指引;火箭傳響又已絕望,負責發射火箭的兩名手下業已死亡,此刻,他們确切的了悟了為什么先前他們另一組伙伴,在剎那間全軍盡墨的原因。
  林子四周光線沉晦,一片迷蒙,遠近是影綽綽的幻像叢生,如今,眼睛對雙方來說,所能發揮的功能全相差無几了……
  非常靜。
  對孟琮与任廣柏更可怕的威脅是,他們到現在為止,尚未弄清燕鐵衣的正确位置在那里!
  极為輕悄的,孟琮在地下稍微爬動了几寸,“颯”的一聲,一枚樹葉便貼著他后腦袋瓜疾飛而過,火辣辣的刮得他頭皮發麻!
  躲在樹后的任廣柏突然出聲大吼:“姓燕的,你有种就滾出來明刀明槍的拚個死活,窩在暗處算計人是那一門子英雄好漢?簡直臭不要臉,丟你祖宗八代的人!”
  那邊“颯”“颯”聲響,任廣柏藏身的這棵樹干上已“奪”“奪”震動,樹皮屑濺落葉簌簌飄,好強勁的力道!
  就趁著任廣柏比聲叫罵的机會里,孟琮覷准了樹葉射出的位置,電單般飛扑過去,手中巨大鋒利的半彎月鐮兜頭猛削,同時口中吹哨如泣!
  站在樹干下暗影中的燕鐵衣往下急蹲,頭頂刃風破空,暴掠而過,他雙手揮揚,所有抓在手上的葉片全都射出!
  “颯”“颯”尖嘯聲里,孟琮上下翻騰,月鐮狂舞,他一個斜旋,又閃電般并斬燕鐵衣!
  移步倒仰,燕鐵衣在枝葉紛中繞著樹干急退,孟琮狂吹銀哨,長身追扑,陡然間,繞返到樹干一半的燕鐵衣猝而雙劍齊出,冷芒激射,孟琮月鐮急回掩架,身形頓挫。
  是的,燕鐵衣早就估計好了,他需要的就是對方這身形頓挫!
  一聲怪吼起處,緊跟著傳出“答”的脆響,孟琮粗大的身体立時彎了下去,往側一歪,几乎整個人橫著摔倒!
  半空中人影閃掠,任廣柏飛扑而來!
  燕鐵衣像是有些畏懼,身形一弓,鬼魅般隱向黑暗里。
  凌空一個斗站到孟琮身邊,任廣柏一面挺槍戒備,一邊急切的問:“老二,你怎么啦!可是著了姓燕的道儿?”
  這時,孟琮業已痛得直在“噓”“噓”聲從齒縫中出气,他抬起頭來,一張面孔泛了青,五官扯扁,滿臉的大麻子全盈聚汗水,抖索索的,他道:“痛……痛死我了!”
  任廣柏又是恐懼,又是緊張的道:“傷在那里?老二,我先扶你离開此地,光憑我們兩人只怕不是姓燕的對手,讓我們避過這遭,召集人馬回來再圈他!”
  抽搐了一下,孟琮痛苦的道:“我……我走不動,我的腳,我的右腳踝……“
  急得直跳,任廣柏道:“振作一下呀,老二,我的二祖宗,你好歹也得挺住這一陣,起不動也咬牙走,這里盡是山路,崎嶇不平,坡度起伏又大,你這大塊頭,總不能叫我背著!”
  噓著气,孟琮顫聲道:“我的右腳……老四……像是被什么東西夾住了……那尖錐似的東西……業已穿破皮肉,透入骨踝……好痛……好痛……啊!”
  呆了呆,任廣柏立時蹲下身來,他匆匆撥弄開浮草葉屑,打眼一看,不覺倒吸了一口涼气--一具純鋼制就的捕獸夾,正緊緊咬合住孟琮的足踝,兩排利齒般的尖錐,更深深穿透進足踝的骨肉之內,孟琮的一只右腳,齊著靴的往上的小腿,已經粗漲了好大一圈肉肉腫血瘀,好不怕人!
  那具捕獸夾,就宛似一只野獸的血盆大口,死咬著孟琮的右腳一樣!
  痙攣著,孟琮呻吟道:“老四……是什么……玩意?”
  任廣柏啞著聲音道:“一具捕獸鋼夾……好歹毒的布置,姓燕的也太心狠手辣了!”
  孟琮痛得直哆嗦:“先別……罵了……老四……倒是赶緊……赶緊想個法子……把這……狗操的……捕獸鋼夾從我腳上弄下來呀……痛得叫人……受不了……”
  放下手上的“勾連槍”,任廣柏极端戒備的伸手摸索下去,他不禁皺眉道:“這鋼夾的机簧好緊……娘的,還有一根鐵子系在這上頭,子又困定在一條樹根上,不知是那個王八蛋創造的這鬼東西!”
  孟琮打著冷顫道:“快一點吧……我這廂……人都要痛癱了……一陣一陣……像夾到心上來。”
  任廣柏忙道:“忍一忍,這就快好了。”
  就在他剛在用力扳開鋼夾机簧的一剎那,突然間,斜對面的一棵樹木下,傳來一聲哆嗦輕響--像是什么人在移動!
  霍然站起,任廣柏神經質的大叫:“姓燕的,你不要弄玄虛,我已經看見你了!”
  剛被扳開的鋼齒,又猛力回彈夾攏,孟琮不由痛澈心肺,他全身一挺,几乎還在哭喊:“唉呀!我的天啊……”
  任廣柏才只一惊,斜對面的樹后,“颯”“颯”几響,几片如刃的葉子飛來,他往后暴退,“勾連槍”急揮橫挑,而就在此際,頭頂樹梢“颯”“颯”微晃,一條長鞭也似的枝凌空暴彈,任廣柏心神早分,緊張過度,在他尚未看清這是怎么回事之前,“克察”一聲,綁在枝頭上的那柄利斧,已將這位“大紅七”四爺的腦袋砍跳空中,噴著泉水也似的鮮血又骨碌碌,跌落地下滾出!
  孟琮睹狀之下,駭极狂號:“老四啊……”
  斜刺里人与劍合,虹光似電一閃而至,孟琮住后倒仰,胸前血濺三尺,他的一對大月鐮拋出老遠,連哼也未及哼一聲便斷了气!
  燕鐵衣站在孟琮前五步之處,微微的喘息著,一雙空洞又僵凝的眸瞳茫然平視,他像看得十分清楚他所創下的成績,緩緩的,雙劍歸。
  片刻后--
  燕鐵衣移動了几步,他非常平靜的輕叫:“老哥,朱老哥,沒事了,你請出來吧!”
  過了一歇,林子深處傳來朱瘸子顫抖的聲音:“是你么?燕小哥?”
  燕鐵衣慢吞吞的道:“是我,你請過來吧,一切都已解決了!”
  沒一會,朱瘸子已拖著腳步,一拐一拐的瘸了過來,就著林中那一點微弱的火把余光,朱瘸子視線一轉,已不由嘔吐起來!
  燕鐵衣走上兩步,輕拍著朱瘸子背心,溫和的道:“對不起,可是眼前這副光景令你不舒服了,老哥?”
  又乾嘔几聲,朱瘸子不敢再望向那邊,他用衣袖揩擦著嘴角胡根上的污潰,心膽俱顫的打著哆嗦道:“這……這恁情……是一片修羅場……啊!”
  燕鐵衣歎了口气:“我要活下去,老哥,而這些人也只有如此才能阻止他們欲待加諸于我的迫害!!除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實沒有更妥貼的法子。”
  朱瘸子面色泛青,喃喃的道:“好慘……好慘……”
  關怀的望著這位老樵夫,燕鐵衣間:“你沒有什么吧?老哥。”
  又抖索了一下,朱瘸子似是站著都有些搖晃了,他畏縮縮的低垂著目光道:“再在這里耽一會……小哥,只怕我就難保不被嚇癱惊痴了……我們,呃,快走吧?”
  點點頭,燕鐵衣摸索著解下那具沾滿血跡的捕獸鋼夾,他扳開机簧,拿出了孟琮那只血肉模糊的右腳,用衣袖草草拭擦了一遍,交到朱瘸子手上。
  當朱瘸子忍住另一陣嘔吐的翻蕩,吱牙咧嘴接過這具捕獸鋼夾的時候,燕鐵衣已經攀到樹頂,解下了那柄利斧,也交還給了朱瘸子。
  掖好家伙,朱瘸子像手上拈著什么不洁的東西一樣,拚命將兩只手掌朝褲管上擦,他一邊愁眉苦臉,顫顫抖抖的道:“小哥,我們快點走吧!……這里像是陰風慘慘,鬼影幢幢:把人嚇得慌了!”
  燕鐵衣伸出劍,安詳的道:“尚煩老哥引路--你定下心走,我會殺人,卻也懂捉妖,別怕,一切有我。”
  打了個寒噤,朱瘸子不敢再多說了,他手執鞘頭,提心吊膽的引著燕鐵衣往土崗那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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