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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定如山 侵掠如火


  燕鐵衣抿抿唇,道:“那是一柄『子錐』非常歹毒的兵器,但姓賀的卻難以傷你,因為我在這里!”
  朱瘸子惴惴的道:“你沒看見先前他們那种模樣--一個個把以眼核瞪得牛蛋般大,咬著牙,裂著嘴,扯歪了臉,都好像要吃人一樣,真叫凶惡。”
  燕鐵衣道:“模樣凶沒有用,老哥,得要本事好才行。”
  吞了口唾液,朱瘸子道:“小哥,方才,你好威武,動作恁般快法,就像飛似的出手,又奇又玄又准,百發百中,千變万化,几乎只要你一動,他們那邊便有人躺下來了!”
  燕鐵衣低沉的道:“是你指點得好,老哥,我不是故意捧你,我講的全是真心話,若非你多次及時指引,傳警示變,使我能以快速應付,老實說,這一場火拼的胜負如何尚難預料!”
  朱瘸子聞言之下,又是腆,又是喜悅,又是惶恐的道:“呃,小哥,是這樣么?我,我真的幫上了你的忙?我還能派上用場?”
  點點頭,燕鐵衣道:“一點不假,老哥,這一戰多虧了你,否則,至少我不可能予對方如此重創,而且我自己怕也要負更重的傷了。”
  朱瘸子這才想起了什么,他急道:“小哥,你可是又挂下彩啦?”
  燕鐵衣道:“几處皮肉之傷,沒什么大影響。”
  吁了口气,他又接著道:“倒是你方才的表現,老哥,卻頗出我的意料,你像是一下子豁開來了,那么大膽又那么豪壯的出聲指點我,不僅勇敢,更且夷然無懼--說句粗點的話,你似是突然發了性,發了狂了。”
  窘迫的咧咧嘴,朱瘸子道:“我在你和他們的惡斗中,越看越覺得憤怒,越看越感到有股火气在沖冒--身子里就像在鼓漲發熱一樣,我也不知道怎的,猛古丁的便什么都不覺得怕了,不怕殺人,不怕流血,不怕刃口子揮閃,我只有一口气,一口不平的气。”
  笑笑,燕鐵衣道:“你做得非常好,連我都沒想到會有這么好!”
  忽然又歎口气,朱瘸子道:“但這股子『气』也只有一陣,等那姓賀的凶神惡煞般追過來,要加害于我的時候,一下子我就怕了,不但怕,更且寒進了心窩,自己也不知怎的便號叫起來,不久前的那种狂性,頓時就不知跑到那里去了,唉,我總是我,一個糟老頭子,一個沒沒無聞的殘廢樵夫,并不是什么英雄豪杰。”
  燕鐵衣平靜的道:“不要失望,老哥,人性中任是誰也包涵著勇敢与怯懦的本質,只是表現的方式与時机不同而已,你能有先前的成績,足證你的身体里一樣流循著正義無畏的血液。”
  朱瘸子惊喜的問:“當真?”
  燕鐵衣道:“不錯,你确是這樣。”
  忽然又了气,朱瘸子吶吶的道:“可是,后來我怎的又怕了起來?”
  燕鐵衣溫和的道:“有兩個原因,一是你并不具有自保的能力,二是你到底沒有受過這一類環境的磨練,老哥,一個武士知道如何抗拒敵人,一個忠臣明白在何時能以身殉國,因為他們便是在那樣的處境里成長,你的圈子里沒有人教你這些忠義之道,而你卻在某時表現出來,這已是不易之事了!”
  朱瘸子害羞的笑著道:“我還真不知道我自己有這么的好法呢!小哥。”
  燕鐵衣道:“你不是不知道,只是沒有這當的机會讓你察覺而已。”
  搓搓手,朱瘸子目光一轉,又突的跌回了現實,他背脊一陣泛涼,不禁又惶惶然的道:“對了,小哥,我們不趁時逃走,還等在這里做甚?”
  燕鐵衣道:“他們仍包圍著我們,我也正好藉机會歇口气,我已有點困乏了。”
  朱瘸子忐忑的道:“但……如果他們另外的幫手赶了來,情形不就更糟了?”
  燕鐵衣沉默了一會,方始低沉的道:“我說出來你不要怕,老哥。”
  心頭跳了跳,朱瘸子嘴巴有些泛乾:“小哥,你有什么事不妨明講,怕也只有怕了--橫豎到了這步田地,你穿鞋我赤腳,你都能挺,我還說什么呢?”
  燕鐵衣緩緩的道:“我故意等著海氏兄弟來,然后讓他們吊著跟著下去,說不定我那『好朋友』也會在稍停后赶到;我有兩個目的,一是找尋机會把這窩子畜牲一一殲殺,二是我要問問我那『好朋友』,我的眼睛還有沒有希望?”
  呆了呆,朱瘸子道:“我不懂!”
  燕鐵衣道:“本來我一直想逃,一直渴望脫离他們的追搜,但現在情形有點改變,老哥,你已經可以給我很大的幫助,可以做我的眼睛,你使我在劣勢中扳回了許多优勢,我不否認,我原來對你的信心不高,但剛才的一戰,你已使我大為增強了對你的信念,他們已不再做早時那樣對我俱有絕對的威脅了,我反抗的机會業已加大了很多。”
  舐舐唇,他繼續說下去:“那些人放不過我,我也同樣饒不了他們,仇与恨乃是相對的;所以,我雖說處境仍然不利,原則上依舊需要奔逃,但我卻已自信可以反擊他們,因此,我等待他們會齊,我們一路引誘他們追下去,伺机加以殲殺,而越接近我的地頭,离開這『虎林山』越遠,他們的优勢便將逐漸消失了,我宁肯眼前多受點危難解決他們,不愿將來勞師動眾的去找尋他們,最佳的了斷方式是此時了斷!現在你懂了么?”
  朱瘸子喃喃的道:“我想,我已比剛才多了悟一些了。”
  燕鐵衣陰沉的:“而我期待我的那位『好朋友』來,如何向他報复且不去說,主要的,我要明問他,我的眼睛是否仍有复明的希望?你奇怪我為什么這樣對待我的那位『好朋友』?為什么對『好朋友』有這樣的措詞?我告訴你,老哥,因為我的眼是被他弄瞎的,我這一切的災難,也是他所引發的。”
  朱瘸子恐怖的道:“那……他真是你的『好朋友』?”
  點點頭,燕鐵衣道:“還是最要好的一個,否則,他怎能將我騙來了此地,挖好了坑等我自己來跳?”
  抖索了一下,朱瘸子道:“老天爺,這尚成什么世道?”
  燕鐵衣蕭索的道:“所以,我曾告訴過你,江湖上有許多事情的發生,是局外人認為永遠不可能的,但卻往往就發生了……人一世間的道德規范相同,也一樣約束了江湖中的人,甚至更為嚴厲,可悲的是,偏在這個圈子里,有些藐視或不習慣這种約束的奴才存在!”
  朱瘸子不安的道:“這些人會是什么結局呢?”
  燕鐵衣唇角那一抹笑容冷酷得像帶血:“非常可怜可哀的結局,老哥,江湖中對這种人的懲罰,比諸民間一般的行道更為嚴苛,更為狠厲。”
  不自覺的有一股冷悚的感覺泛起,朱瘸子不敢正視燕鐵衣那張在此時看去冷凜又蕭煞的面容,他惶恐的道:“你打算對付你那位『好朋友』了?小哥!”
  燕鐵衣低下頭去,半晌,方始愴然道:“再看吧!”
  朱瘸子迷惑的道;“小哥,你卻又好似不忍?”
  心腔微微痙扭,燕鐵衣苦澀的道:“我是不忍。”
  朱瘸子茫然問:“這又是什么緣故呢?”
  輕歎一聲,燕鐵衣道:“友誼同情感……培養到這樣的深厚程度,乃是經過許多心血,漫長的歲月,無數次的諒解与容讓積疊成的結果,這同世上任何事物一樣,建立不易,毀之卻易,抹煞掉這樣的一份情誼,与其說是報复,毋宁說是痛苦!”
  朱瘸子沒有吭聲。
  燕鐵衣又幽幽的道:“人活在世上,一生中難得交到几個真正推心置腹的知己,用了偌大功夫,尚須机緣,才能交到的摯友,卻在瞬息間失去--而這『失去』的行為更由自己促成,那等悲痛,就更難以言傳了!”
  朱瘸子辭不達意的道:“小哥,想那必定是不好受的。”
  燕鐵衣艱辛的道:“不親身經歷,實難体會其中的滋味,唉!”
  于是,朱瘸子又覺得接不上話碴了。
  包圍在四周,監視著他們的卓飛等人,這時也查覺出情況有些古怪起來,照常理說,燕鐵衣正該借此机會突圍才對--在他們想像中,燕鐵衣縱然不一定能夠如愿,至少也比再拖延下去的希望來得大,但燕鐵衣卻仍然不逃,更且好整以暇的在与朱瘸子娓娓闊談,形態竟是如何的悠游自在!
  喃喃的,賀大庸道:“奇怪,姓燕的怎不打逃走的主意?”
  卓飛也滿頭霧水的道:“還好像清閒得很哩,同那老瘸子聊得怪有興頭的,你看,他兩個笑得那股洋洋自得多有勁,他們不似身在重圍之中,命在旦夕之際,反倒像在后花園里敘契闊了。”
  賀大庸狐疑的道:“我覺得有點不大對勁,卓老大,你以為呢?”
  卓飛迷惘的道:“不大對勁當然是不大對勁,因為這出乎常理嘛,但是什么地方不大對勁呢?”
  眯起了那雙黑豆粒似的鼠眼,賀大庸若有所思的道:“姓燕的不急不躁,像在等待什么,又像有恃無恐……他好像不大在乎我們,他的樣子半點也不緊張……他不怕和我們對耗!”
  驟然--賀大庸身子一震:“卓老大,姓燕的明明知道我們援兵即來,他卻不慌不忙,有說有笑的在這里耽著,一不思圖逃之計,二不對我們戒備防范,莫非……寞非他心里有數,認為我們的援兵不會來了?”
  大吃一惊,卓飛差點跳將起來:“這……這……這怎么可能?”
  賀大庸臉上泛青的道:“可是,事實上我們其他兩組的人馬确然尚未到來啊!而計算時間,他們更是爬也該爬到了,怎會耽擱這么久?”
  頓時汗如雨下,卓飛的聲音也發了抖:“賀大哥……該不會是……不會是他們真個叫姓燕的給坑死了吧?”
  像透不過气來似的粗濁喘息著,賀大庸掙扎著道:“我……想……不該這么……容易吧?”
  舉眼望了望周遭僅剩下一半不到的那干手下,又看了看在現布成的這個疏疏落落的包圍圈,卓飛不禁滿怀凄涼,一腔冷悚,他恐怖的道:“如果,如果連海氏兄弟也完了蛋,我們就更沒有指望了,賀大哥,光憑我們,是無法制伏燕鐵衣的,我們業已試過多次啦!”
  賀大庸也心惊膽顫的道:“這是怎么回子事?火箭信號發出這久了,卻連鬼影也不見來一個?總不會真的被燕鐵衣擺平了吧?姓燕的瞎眼摸黑,豈有此等能耐?”
  卓飛舌頭打著結道:“說信我也不信,可是……可是這么久了,怎的不見人來?他們沒來卻是千真万确的事實呀……賀大哥,這可如何是好?”
  賀大庸強自鎮定道:“會不會有什么事把他們耽擱了?”
  連連搖頭,卓飛道:“不可能……眼前還有什么事比擒殺燕鐵衣更為緊要的?”
  賀大庸的眼皮子跳了跳,惴惴的道:“那……那他們果真都栽了?”
  跺跺腳,卓飛急躁的道:“我就是在問你呀!”
  賀大庸失措的遭:“我一時也失了主張,卓老大,這事透著玄,姓燕的揚言謀害了孟老二与任老四,卻并未表示他連海氏兄弟也坑了,說不定他說的是真話,孟老二与任老四著了他的道,而海家兄弟尚安存著,這樣一來,我們仍有指望。”
  哼了哼,卓飛不悅的道:“你怎能相信這小子的話?他豈會在我們面前吐露真言?我看他完全是胡說八道,故意恫嚇我們,我們『大紅七』的弟兄就如此好吃的?”
  賀大庸忙道:“卓老大,我和你一樣希望他是在胡說八道,我也不相信孟老二与任老四是栽了跟頭,不過,他們為什么至今還不赶來相助?這卻是個叫人不能不怀疑的悶葫蘆呀,這种事不該發生才對!
  雙手緊握,卓飛突然煞气盈眼,他像激發了什么獸性一樣,粗暴的道:“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們沖上去和他拚了!”
  賀大庸急切的道:“就只我們?現在?”
  卓飛切齒道:“不錯,就只我們,現在!”
  連連擺手,賀大庸赶緊道:“卓老大,万万魯莽不得,事情真相如何尚未弄清,我們何妨再略待片刻,等上一等?甚至派人去找也行,總要搞個明白,否則一旦冒失動手,再落個一敗涂地,不僅徒損實力,便是援兵赶來也無濟于事了!“
  卓飛气沖牛耳的號叫:“我顧不了那么許多,賀大哥,我受不了這种腌酸气,不管你怎么想,你動手不動,我是說什么也要同姓燕的拚個死活!”
  賀大庸又急又气的瞪著眼道:“這是干什么?這是說的什么話?你以為我姓賀的是個有頭無尾的人么?我們哥倆有著二十余年的深交,又是拜把子兄弟,我既從開始就豁上這條老命來幫著你報仇,豈會到了這等關頭反倒遲疑不前之理?我們業已是一條命,一條心,干什么也是兩人一伴,我怎能讓你獨自去冒險而不管?卓老大,我完全是一番好意,阻著你,也是為了不讓你上去栽斗,難道說,我就不恨,我就不想收拾姓燕的么?”
  卓飛听了這一番話,多少較為冷靜下來,但卻得為沮喪的道:“賀大哥………唉,不是我毛躁,也不是我不知道事情的輕重利害,我實是不下這口烏气!“
  賀大庸陰著臉道:“誰又得下呢?但總不好明著把老命送上去,你曉得,我們全不是他的對手。”
  卓飛掂了掂手中的“熟銅人”,他正想說什么,忽然間,站在最左邊的一個漢子已猛的跳了起來,興奮的扯開喉嚨大叫:“當家的,當家的,海氏二位爺來啦,帶著他們那一組人來了哇。”
  賀大庸雙眼頓亮,他像個受盡欺凌的小孩子突然見到家里的大人一樣,又是喜悅,又是激動的嚷了起來:“你們不要亂動,注意圈緊了,海氏兄弟一到,姓燕的包管插翅難飛,除了認命也就只有認命啦,哥儿們,端等著拿人就行。”
  卓飛急切渴盼的望著那邊,呼吸迫促:“天爺,他們總算來了,晚了點,好在卻不太晚。”
  往前走了几步,賀大庸的表情似在感謝著某一种冥冥中的力量:“來得好,來得好,真是『及時雨』啊,這更是一陣救命的『及時雨』!”
  就在他們這樣振奮的翹盼中,那邊的草叢雜樹掩遮里,十几二十條人影已經紛紛竄出,為首的兩個人,赫然正是“海氏三妖”中的海公伯,海明臣!
  跟在他們這些人后頭的,卻是表情晦澀,形態憔悴的“鬼手郎中”石鈺。
  海公伯的左手包扎著厚厚的白布,白布外層,猶浸印著淡淡的血水,他那一張有如骷髏般的乾枯黑臉,這時卻浮現著一抹隱隱的灰白,他的眼眶腫脹,眼球發紅,呈現得那原本便凶惡凌厲的眼睛更透著一股怨毒暴戾的形色,他的右手,那只粗厚奇大的右手上,緊緊握著他那只巨號的“幻刃簫”。
  海明臣在他身邊,用“閻王筆”拄著地,這個“海氏三妖”的老二神態疲乏,表情蕭索,膿黃泌油的面孔透著鐵青,厚嘴緊抿,整張臉的肌肉繃扯得朝橫里去,細眉豎著,細眼圓睜,扁平的鼻子便更往天上蹶了。
  有些畏縮,更有些萎頓的石鈺顯見這一夜來也不好受,他的雙目黯淡無光,臉皮松懈,軟軟往下垂塌,瞼上的气色极其灰敗,那隱約的紋褶彷佛在這短短的時間里已經更深更密了,他走路的姿態似是沉重万鈞,他像是拖著腳步在行動,那股子儒雅安閒的气度,早已消失殆盡了,現在,他宛若一個蒼老,頹唐,滿怀愧疚的負罪者!
  一見幫手到來,卓飛首先忍不住快步迎上,急虎虎的叫:“海老大,海老二,你們可來了,真把我們急死啦,姓燕的業已被圈在這里,早就發出火箭信號通知你們,怎的卻搞了這么久才來?害得我們都暗里捏著冷汗,還以為出了什么紕漏哩!”
  賀大庸也精神抖擻的道:“真是皇天保佑,好歹你們總算赶到了,要不,這付爛攤子就難收了!”
  一雙腫漲的三角眼死死盯著那邊圈子里的燕鐵衣,海公伯的聲音緩緩自齒中迸出:“你們沒有把姓燕的畜生殺掉,很好,他是我們兄弟的,我們要用我們的方式來對付他,慢慢的,零零碎碎的來對付他。”
  海公伯說話的聲音很沉很慢,但是,那种至极的仇恨,深刻的怨毒,卻是冷酷的,堅決的,陰森而又無可抑止的,就連一邊的卓飛与賀大庸,也不禁覺得自心底泛起了一股涼意。
  海明臣左頰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生硬的道:“他就在那里,阿大,我們上吧。”
  卓飛忙道:“二位,好不容易等到你們赶來,這一次可万万大意不得,只要一動手,就必須把姓燕的解決,不能再由他逃脫了!”
  細眼一翻,海明臣道:“什么意思?”
  卓飛赶緊道:“我是說,如今力量齊聚,為什么不一起上?這樣一來,也比較有把握些!”
  賀大庸也連連點頭,道:“不瞞二位說,在你們尚未抵達之前,我們業已与和姓燕的拚過几場了,各位看看吧,除了落得死了一地的人,對姓燕的半點『則』也沒有!我們根本便迫不進去,連青鶴教的『青鶴十英』也折損的一個不剩!“
  海明臣的眼皮子一扯,猛然大吼:“通通閉上你們的臭嘴,我們來晚了是不錯,但你們以為我們是在尋樂子么?你們知道不知道我与阿大帶著人遠淌到『虎林山』前出搜尋去了?我們尚安插了一個人在『長春觀』附近注意動靜,你們的火箭射起,那守哨的人還得有時間奔到前出來找我們,我們更得有時間赶來才行,我兄弟勞累一夜,眼皮子都沒合一下,山前山后几乎踏遍了這附近地面,剛一沾腳,你們卻沖著我兄弟吐什么苦水,丑表功么。”
  呆了呆,卓飛也冒了火:“海老二,你說話最好斟酌點,我只是向你說明這里的情勢和建議制敵的方法,誰也沒講你別的什么,這也算吐苦水表丑功么?”
  賀大庸也忙道:“是呀,我們并沒有指責各位晚來有什么不對哪!”
  海明臣狠厲的道:“卓飛,你不服气么?”
  卓飛臉色大變,憤怒的道:“海老二,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敬重你,卻不是含糊你,對你一讓再讓,你倒想騎到我頭上來撤尿啦?我服气不服气你又能把我怎么樣?”
  冷森的一笑,海明臣道:“在我情緒如此惡劣的時候,卓飛,你小心別弄毛了我,否則,我翻下臉來先找你開刀!”
  气得全身發抖,卓飛大叫:“海明臣,你嚇不了我!”
  急忙攔在中間,賀大庸急得滿頭大汗:“唉,唉,這是干什么?這是干什么呀?強敵當前,大家的處境都是恁般艱險,那一位身上也背負著一筆血海深仇,正該同舟共濟,一心殺敵雪恨才是,怎的自己人反倒內哄起來!大家全息息怒,唉!此情此景,彼此的心情都坏,肝火全旺,大家容讓一點,冷靜一點,不就沒事了么?”
  卓飛沙啞的叫著:“娘的,姓海的抓了一個人就這么陰陽怪气,我找人發熊,我他娘的前后六個把弟死得一個不剩,又找誰訴冤去?有种別沖著自家人來,是漢子就該找那債頭去討債,仇人就在跟前,光站著叱喝管個鳥用?”
  海明臣臉包青中泛紫,雙眼閃動著淋漓血光,他驀地厲喝:“卓飛,我先對了你這張胡說八道的臭嘴,再活剝燕鐵衣的狗皮!”
  正在勸阻的賀大庸急得打躬作揖,尚未及開言,一側的海公伯已陰沉的道:“明臣不要造次--現在不是和他們爭執的時候,等解決了姓燕的,彼此之間有什么不愉快再抖開來結算也不晚!”
  海明臣收勢退后,幸幸的道:“看在我阿大份上,要不然--。”
  兩聲慘厲的號叫就在這時傳來,他們急忙移目望去,正好來得及看到兩個手下拋起半空,洒著蓬散的鮮血落下,前面草晃枝搖,燕鐵衣与朱瘸子已出去了百步有余!
  卓飛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跳將起來,直著嗓子怪叫;“逃了--姓燕的逃走了,快截住他呀!”
  一條人影沖天飛起,在空中猛一伸展,又暴瀉出七丈之外--那是海公伯。
  緊跟著,海明臣也急掠而去,還大喝:“你們還不快?”
  于是,卓飛,賀大庸,率領著其余几十名大漢銜尾迫上,一邊奔跑,卓飛一邊低促的問:“賀大哥,姓燕的這是一种什么陰謀?”
  腿上使力前奔,賀大庸忙道:“你是指啥?”
  揮了一把汗,卓飛抗著他的“熟銅人”在肩上:“我是說--姓燕的為什么先前不跑,卻要等到海家兄弟到了才開始跑?”
  目注前面時隱時現的兩條影子,賀大庸也納罕的道:“這個,我也搞不清楚他是在弄什么玄虛!”
  猛躍四丈,卓飛喘著气道:“我有個感覺,不管姓燕的是在弄什么玄虛,骨子里決不是好路數則可斷言!”
  點點頭,賀大庸道:“一定的,卓老大,我們要防著了!”
  回頭朝后頭一望,卓飛不禁有气,他那四十多名手下業已拋下了好大一段距离,尤其是石鈺,更落在最后面,像是走不動路似的。
  一面往前攆,卓飛邊引吭大吼:“你們給老子加上勁赶來,那一個叫老子看出有怯敵之意,那一個便等著受那凌遲碎剮的罪,娘的皮,全是一批窩囊廢!”
  賀大庸也厲聲叫著:“還有石鈺,你那兩條腿是生鐵鑄的么?你拉它不勤?你不想要你儿子的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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