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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眾成勢 重圍自逸


  上上下下打量了燕鐵衣一陣,祁雄奎以一种极其古怪的腔調道:“你以為,我這‘祁家堡’是什么所在?你又以為,你燕鐵衣是什等樣呼風喚雨,不可一世的人物?”
  燕鐵衣神色不變的道:“祁堡主,我不大懂你的意思。”
  祁雄奎厲烈的道:“來我這祁家堡找碴的是你,要遍搜全堡的是你,如今,虎頭蛇尾,有始無終的也是你,燕鐵衣,我對你万般容忍,一心只想證實我儿的清白,洗刷祁家子弟所受的冤枉,你今天沒有個交待便打算一走了之?”
  燕鐵衣忙道:“堡主誤會了,我絕對沒有‘一走了之’的意思,純系天色已暗,不便再做打扰,是而才想暫停搜尋,明日一早再來。”
  冷冷一笑,祁雄奎道:“你也未免把‘祁家堡’看得太稀松了,燕鐵衣,你要來就來,要走就走,愿搜便搜,想查就查,你眼中還把我們這些人看做是人么?你又將‘祁家堡’當成了那一等的所在?”
  燕鐵衣聳聳肩,道:“卻未料到閣下有這許多的聯想,老實說,我的确只是想把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從明晨再開始查探貴堡其他所在,閣下允諾此事的時候,并沒有限定時間,所以,我才有此項提議。”
  祁雄奎嗔目大喝:“燕鐵衣,莫非你要搜上一年,我們便奉陪一年,你要查上十年,我們就等上十年?”
  怒叱一聲,那尤一波接口道:“堡主,姓燕的十有八成是因為找不出誣陷少堡主的證据來,看情勢不妙,意圖就此下台,溜之大吉。”
  祁少雄也是一付“悲憤不已”的模樣,跺著腳叫:“爹爹,今日若不分個是非皂白,斷個水落石出,孩儿所蒙之冤,所受之辱,便永遠也混淆不清,再也沒有個公論了。爹爹,‘祁家堡’的聲望,你老人家的威信,孩儿將來的名節,便全在此一夕!”
  用力點點頭,祁雄奎道:“不錯,我儿言之有理!”
  燕鐵衣眨眨眼,道:“我要斗膽請問一下,賢父子的尊意到底如何?”
  祁雄奎粗悍的道:“這件事,必須從始至終,不能半途而廢,換句話說,這一次就走得弄個明白,絕不往后拖延,你今天開始搜查,今天搜不完明天,明天搜不完后天,就算你一連查探十天十夜,亦不可中間停頓,你一直搜下去,在沒有确定最后結果之前,我們便一直奉陪到底!”
  燕鐵衣似有些不解的道:“祁堡主,我現在离去,明日再來,与連緩不綴此一搜查工作,又有什么兩樣呢?”
  祁雄奎大聲道:“你不要裝迷糊--燕鐵衣,你繼續留在這里搜查下去,便沒有事敗溜走的可能,若現在放你离開,你明晨來与不來,只有天曉得!”
  燕鐵衣搖頭道:“祁堡主,閣下未免小看我了,燕鐵衣自來言行如一,慷慨赴難,斷無退縮之意,況且,那位熊姑娘的下落我們仍未查明。”
  祁雄奎板著臉道:“我根本不認為有你說的這回事,也根本就沒有你所說的什么‘熊姑娘’,從頭到尾,這就是一樁陰謀,一個陷阱,一种誣賴!”
  燕鐵衣也有了火气:“祁堡主,我吃多了沒事干么?大老遠跑到你這里來誣賴你?你該仔細想一想,我從何來此動机?我找你麻煩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好處?”
  祁雄奎硬板板的道:“這只有你自己心中有數!”
  踏上一步,那獨臂紅臉的光頭大漢凶惡的道:“堡主,我們乾脆現下就將這一對奸徒困起來拷問,弄清楚他們到底是何居心,背后的真正意圖又是什么?”
  “雙全儒生”尤一波頷首說道:“雷剛說得對,堡主,他們故意誣少堡主的行為,可能只是一种表面上的煙幕,骨子里,必然尚有其他陰謀!”
  祁雄奎攏擺手,陰沉的道:“你們不必再說了,我自有主意。”
  歎了口气.燕鐵衣道:“這真是有理講不清了,明明我手下的胞妹遭人擄劫,我來以禮相見,追查事實,卻在一切未言弄清之前,先被位扣上一頂‘誣賴’和‘陰謀’的帽子,實在是從何說起?若我別有用心,可以有另外許多方法同貴堡為難,何必單單挑揀了這么一條吃力又不討好的途徑?而我們一共只來了兩個人,如果我們想對貴堡不利,大可廣石人馬,興師問罪,怎么會只來兩個人呢?”
  尤一波搶先接口道:“其中奧妙,恐怕你比誰都明白,你問我們,我們怎么知道?”
  燕鐵衣無奈的道:“祁堡主,你是一定不同意停止這搜查工作,非要無休無止的持續下去不可!”
  祁雄奎粗橫的道:“并非‘無休無止’,等你搜不出證据來,無法否認我儿的冤屈時,這工作即告結束,而你,也就到了該付出代价的辰光了!”
  看了旁邊顯然處在极度痛苦中的熊道元一眼,燕鐵衣晦澀的道:“如果時間一直拖延下去,我的手下体內所蘊之毒一旦深植,豈不是連救也來不及救了?”
  祁雄奎冷硬的道:“那是你們自己的事!”
  燕鐵衣怒道:“是被你們暗置机關中毒虫所傷,怎么說是我們自己的事?”
  祁雄奎气勢洶洶的道:“我早已告訴過你--沒有人請你們進入那‘鐵棺材’的陷阱中,是你們自己闖進去,也是你們自己撥弄的机關,你們自己作的孽,如今又怪得誰來?”
  燕鐵衣咬著牙道:“但依江湖的規矩……”
  打斷了燕鐵衣的話,祁雄奎昂然道:“沒那么多江湖規矩可言,我還是那几句話,只要你能證實我儿的罪行,我就雙手奉上解藥,并必定還你一個公道,否則,解藥不要想了,就連你,也一樣要吃不了,兜著走!”
  燕鐵衣憤然道:“設若在我找出令少君的犯罪證据以前,我的手下便毒發身死了,卻又該怎么說?”
  祁雄奎狂笑一聲,咆哮起來:“燕鐵衣,這就全看運道了,但你要明白,這運道的优劣比重全操在你手里,你要救你手下的性命,只有一條路走--盡快找出結果來!”
  燕鐵衣的唇角抽動了几下,他道:“你這是在強人所難了……”
  祁雄奎霸道的一仰頭:“只是你的感覺而已,燕鐵衣。”
  退后一步,燕鐵衣閒閒的道:“但我卻不需要格尊你的意見,祁堡主,我有我自己的打算,多少年以來,我一直就信奉我自己的主見。”
  怔了怔,祁雄奎大吼道:“什么意思?”
  燕鐵衣的神態在忽然間變得那樣平靜又那樣安适,他不慍不火,非常恬淡的道:“‘祁家堡’的范圍很大,建筑又多,單憑我一己之力,又在各位重重的監視之下,只怕不易在短時間里能夠將貴堡搜查完竣,而擲耗的辰光,卻對我的手下构成生命的威脅,這是一樁不合算之事。”
  祁雄奎目光炯炯,嚴厲的道:“怎么樣?”
  燕鐵衣道:“所以,我要用我自己的方法,自已的手段來處理這檔子麻煩,而不是用各位指使或要脅之下解決。”
  祁雄奎戒備的道:“你想如何?”
  燕鐵衣一笑,道:“現在,我要向各位暫時告辭,我先設法找人醫治我手下的毒傷,然后,再另行考慮如何來解決彼此之間的疑竇。”
  祁雄奎吼叫起來:“你是想逃?”
  搖搖頭,燕鐵衣道:“這不是‘逃’,只是离開貴堡而已,我一不犯法,二不存私,三不心中有愧,何必‘逃’?閣下卻是言重了!”
  祁雄奎虎視眈眈的,道:“你可以試試看,燕鐵衣,試試看你如何‘离開’這里?”
  這時,祁家堡的人手們紛紛散開,業已布成了几圈嚴密的包圍陣勢,有六七名堡中好手,甚至早已躍上了圍牆頂上,攀据樹之間,居高凌下,隨時准備阻截燕鐵衣的退路!
  “雙全儒生”尤一波橫里越前,歹毒的道:“堡主,等他先動手,何不如我們先動手?”
  祁雄奎冷冷的道:“我倒要看看這位燕當家的是怎么個飛天遁地法?”
  燕鐵衣古怪的一笑道:“祁堡主,你真要見識見識么?”
  祁少雄嗔目切齒的大吼:“就憑你那几手臭把式,也配叫人來‘見識’?”
  燕鐵衣無動于衷的道:“祁少爺,你這么激動,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不安?”
  祁少雄青筋浮額,臉孔泛紫,雙拳緊握著吼叫:“你放屁,我心里會有什么不安?姓燕的,你純是一個小人,一個刁漢,你居心狠毒,手段卑鄙,你簡直不配在江湖上闖名立万!”
  不帶笑意的笑了笑,燕鐵衣道:“往往,一個內疚神明,有所虧負,而又必須在表面上做掩飾的人,才會在某些不值一怒的情形下大呼小叫,這只證明他的衷心有愧,意識不宁,現在,祁少爺,你可不正是如此?”
  祁少雄凸著眼珠子狂吼:“我要宰了你這血口噴人無是生非的奸妄之徒!”
  點點頭,燕鐵衣道:“早晚你會有這個机會的,但卻不是眼前。”
  祁少雄嘶啞的叫著:“爹爹,爹爹啊,我們就任他侮辱,任他指罵,任他踩踏我們的尊嚴,唾棄我們的節名么?爹爹,我再也忍不住了!”
  磨牙欲碎,祁雄奎也激動的道:“燕鐵衣,我要你為你的放肆与囂張,為你的狂妄同險毒付出代价,不是以后,就是如今!”
  燕鐵衣安詳的道:“祁堡主与麾下各位情緒激蕩,怒火遮眼,自然心智不明,舉止進退也就失卻慣常的冷靜了,在此种形勢之下,我認為還是等到各位平靜下來之后,我們再做較有理性的談判方為合宜。”
  祁雄奎大喝:“那里走?”
  燕鐵衣一笑道:“自牆端飛越而已。”
  斜刺里,身形猝閃,尤一波進襲如虎,兩柄又窄又利的“飄刀”映起寒芒似虎,陡然罩向燕鐵衣的上半身,卻又在光華眩目的一剎那瀉向下!
  叫雷剛的赤臉獨臂大漢也貼地猛旋,單臂探擊,宛若鐵樁橫空,又猛又重--這是苦練過“大力臂”的功架!
  那凸眼闊嘴的人物,那滿臉褐印的仁兄,加上其他六七名“祁家堡”教頭,也同時一擁而上,各般點刃的冷芒晃舞如林!
  而燕鐵衣卻根本不正眼相視,他手挽熊道元,“呼”的一聲拔空几近八丈凌虛倒旋,已暴掠八丈之外!
  祁少雄飛騰而起,大喝一聲:“下來!”
  隨著他的叱喝,兩面黃閃閃,邊沿鋒利無比的鋼鈸便尖嘯著翩然斜斬,去勢彷佛流星過穹!
  但是,鋼鈸卻沒有跟上燕鐵衣挽挾著一個人的速度,差了好大一截,橫穿過燕鐵衣和熊道元的背后,旋轉著擊向石牆之上!
  居高臨下的“祁家堡”其他好手們立時喝叱連聲,但他們卻已不再是“居高臨下”了,因為燕鐵衣拔升的高度業已超過了他們所在的位置,現在,他們都變成了上仰的姿勢,六七种各形各式的暗器紛紛出手,凌空飛射青光白芒,交織一片。
  燕鐵衣掠出八丈之外的身形只是又那么凌虛暴旋,他挾著一個人卻再飛出了八丈之遠,其快其疾有如鷹隼翼下扑。
  于是,一大蓬暗器便又落在了他的身后。
  就那么眨貶眼的功夫,燕鐵衣已越過了高聳的堡牆,正往下急落!
  大吼如雷,“八臂鍾馗”祁雄奎猛躍而起,人在空中四肢一展猝收,“刷”聲扑出七丈有奇,在他掠射出去的一剎那,連串十一個空心筋斗急翻,而在這樣的翻滾中,漫天的金芒如雨,從四面八方噴飛罩過去!
  這种食指粗細,長有半尺的金色暗器,前銳后丰,通体溜滑,宛如一只只的金筆,它們有個名字--“釘妖筆”。
  “釘妖筆”乃是祁雄奎的成名暗器,他每次都在身上攜有一百只--插在圍腰的特制寬皮鞘中,密密麻麻,看上去宛同一條寬大的黑度鞘帶里插滿了金條一樣。
  此刻,祁雄奎一次出手就是五十余只“釘妖筆”,只見滿天金流,閃亮穿舞,銳嘯破空,掣掠飛騰,真有如八臂齊揮,又密又疾!
  燕鐵衣身形尚未落下,后面飛掠穿射的“釘妖筆”業已呼嘯而至!
  這一次,燕鐵衣不得不動用兵器了。
  “照日短劍”的光華似是一枚突然爆碎的晶球,濺酒著四射齊噴的瑩芒清輝,那參差不同卻無懈可擊的冷銳條線,形成了一幅映現于剎那的光紋組合的奇景,它們掩遮了燕鐵衣与熊道元的身影,撞擊上背后射來的綿密“釘妖筆”。
  金鐵的碰撞聲清脆串連,像一窩風似的擠進了人耳,只見金芒激蕩跳撞,四處紛散,而待到一切靜止,卻早已失去了燕鐵衣和熊道元的蹤影!
  祁雄奎站上了堡牆,神情憤怒的瞪著空茫茫的堡外松崗無語,他的手下們也緊跟著一掠到,尤一波大喊著:“堡主,姓燕的還帶著個累贅逃不遠的,我們快追!”
  惡狠狠的瞪了尤一波一眼,祁雄奎重哼了哼,轉身躍回園中,只剩下祁少雄与一干“祁家堡”的“教頭”們呆在牆頂面面相覷,半晌作聲不得。
           ※        ※         ※
  夕陽西下。
  燕鐵衣与熊道元兩人并沒有走得太遠,他們就在“祁家堡”外面的矮松崗,隱藏在崗腳一處十分幽僻的乾溝里。
  依坐在乾溝的溝堤上,熊道元的神气更見不佳,他一陣一陣的痙攣著,呼吸粗濁,膚色越加黑紫,這片歇來,他似是又增加了痛苦。
  注視著熊道元,燕鐵衣心焦如焚,但語气卻是出奇的平靜:“現在,道元,你覺得怎么樣?”
  眼泡腫漲,眼仁泛赤的熊道元努力牽動著嘴唇,──啞啞的道:“熱……魁首……熱得很……燒在心里的……的那把火……似是蔓延到……蔓延到全身……四肢百骸來了……”
  燕鐵衣緩緩的道:“還有什么其他難受?”
  熊道元非常艱辛的轉動著舌頭,似是舌頭也僵麻了,他的呼吸像拉著風箱,“呼嚕”“呼嚕”的,嗓門嘶啞得恍如掖著把沙:“眼睛……魁首……趙發蒙朧了……看什么……也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先前還能……挺著兩條腿走几步……現下……現下卻軟塌塌……抖索索的……連站也……難了……”
  用力喘了几口气,熊道元掙扎著又道:“另外……另外……呼吸……呼吸很費力……胸口……似是叫什么……壓著……不惡心了……但腦筋似是……變得麻木啦……耳中听著什么事……卻老久轉不過彎……彎來……要想好一陣子……才能体會……”
  燕鐵衣輕輕的道:“不要急躁,道元,照祁雄奎的說法,那‘小癩珠儿’的毒性得二十四個時辰才會發作日來,你如今的情形,只是毒發前的先期征候而已,沒什么關系,時間還早得很,一定有法子施救的。”
  遲延了好一會,熊道元方才慢慢的搖搖頭,用濃重的喉音道:“魁……首……看這……光景……我……恐怕……不成了……。”
  燕鐵衣厲聲道:“胡說八道,只這么一點小不舒服,中了一只小蜘蛛的毒,你就擺出這一副窩囊像來,也不怕丟人現眼?真是不成气侯!”
  抖索了一下,熊道元嘴唇嗡合著:“魁首……你不明白……我好難受……啊……這副皮囊……被弄得……翻來覆去,折騰得……不似……是我的啦……有時睜大眼朝外……望……像有鬼影……幢幢……方才……方才……我似是看見了……陰曹……索魂……的牛頭……同馬面啦……”
  燕鐵衣又是心焦,又是有气的叱喝道:“簡直莫名其妙,熊道元,你牛高馬大的一條漢子,只叫這么只小小蜘蛛咬了一口,就整得你白天見鬼起來了?你平時經常自夸英雄好漢,你可曾看見一個真正的英雄好漢似你這般疑神疑鬼,自怨自艾的?”
  長長吐了口气,熊道元沙沙戛戛的道:“我……不是……怕死……魁首……人總有死……但……但我卻想不……到……會是……這么一個死法啊……”
  燕鐵衣怒道:“混帳,誰說你會死啦?如果真要死,你也會死得轟轟烈烈,死得像條漢子,絕不會就這么叫一只蜘蛛送了終的!”
  痙攣了几次,熊道元腫漲烏紫的面孔扯動著,他吶吶的道:“魁首……你可不是……誆我吧?”
  燕鐵衣道:“我几時誆過你來?”
  十分辛苦的咽了口唾液,熊道元道:“可……可是……怎么我有時……會看見……鬼影子……在我眼……眼前晃呢?先……先時……還好似……和那一對……老伙計……牛頭馬……馬面朝了相啊……”
  燕鐵衣沒好气的道:“放你的渾屁,你招子受毒性侵蝕影響視覺,遭了輕微損害,瞳孔自然模糊,看出去幻像叢生了是可以預見的,再加上你心里恐惶不安,有种惊悸的壓力,便越加疑神疑鬼胡思亂想了。”
  熊道元軟弱無力的垂下了頭,就像要斷气一樣沮喪的道:“但愿,是像魁首……所說的這樣……我……我就安心了!”
  燕鐵衣重重的道:“看你那副狗熊架勢,真沒出息!”
  望了望天色,他又接著道:“道元,你聚集心力仔細听著--本來我想帶著你馬上离開此地,去找個郎中替你療毒,但似你中的這种毒性,必然十分特异難治,一般的草藥郎中只怕不會有絕對把握治得好,而今晚初更我有個机會去見一個人,她可能會曉得解毒的法子,或者她可以把解藥拿給我--現在我尚不敢斷定,如果今晚上此路不通,我便立時帶你另尋派良醫設法施救,在我前去會見那人的時候,不一定將發生什么變化,我想這只是我過慮,但不論屆時發生任何枝節,我自信有法子應付,你目前的責任只是在這里休歇,什么事都不准管,便是听到什么异狀也不准現身探查,你明白么?”
  熊道元抖抖的道:“魁首!我……”
  一探手,燕鐵衣道:“好了,就這么辦,不用多說了,你歇著吧。”
  熊道元閉上了眼,粗重的呼吸著,他那張腫眼變形的大臉上,似是浮現著某种悲愴又凄苦的神韻,合著那樣的落寞与空茫,映在夕陽嫣紅泛紫的余暉下,便更有一股子說不出,道不出的孤伶了……
  燕鐵衣也閉上了眼,表面上他似在費神假寐,實際里,他現在的心緒比這一天的任何辰光都更不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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