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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天威困死局


  地火沖天,焚天燒地,“尸石林”一帶不斷裂出缺口,燒得沙也通紅,灰飛飄射。
  天愁地慘的景象,确實触目惊心,任你縱橫江湖多少年月,也因大地色變愣住了。到處是火,天搖地動,應該逃還是如何?就算熟悉大漠環境的沙鷹、飛鷲,也都心亂神悸,毫無半分主意。
  “不,我不要死在這里,逃啊!我要逃命!”一眾鷹儿与鷲儿心慌意亂,只想能越過“尸石林”,便可能逃出險地,不理沙鷹与飛鷲,兀自向各方奔逃。
  地火已噴臨大地,一跨過裂開縫道,地火便卷舌吞噬;又或是被突然裂開的地道吸扯陷落,焚燒著的沙熔身燒焦,四處亂飛的巨石轟來,不消一刻便成肉醬火人。
  不斷亂投飛射的巨石直沖而來,苦來由、小白、伍窮、飛鷲、史認屁……每一個人都竭力挪移卸勁,撥走轟開。
  千斤万斤山石排山倒海而來,挪開左、右亂石,又閃避不了千斤大石轟在背項。無千無万滾滾俯沖而來,教一群高手都筋疲力竭,焦急万狀。
  亂石沖擊,已教眾高手不斷吐血重傷,功力最強的苦來由也漸漸不支,拼死再接再厲,只憑一道頑強斗志。
  但人力又豈能与天斗,胡說八道四手腕已被轟得斷骨折筋,沮然倒地,再也支持不下去了,索性任由天劫宰殺殘命。實在不可能也沒能力与天威相爭,死,只好欣然承受。
  二人閉目盤坐,迎面而來的亂石,便要把兩個臭口家伙砸個稀巴爛。
  “砰”的一聲,玉掌擊石偏移開救了尋死的胡說八道,但巨力激得血气狂噴,打在二人臉上。救人的寒煙翠怒目相對,罵道:“干什么坐著尋死?還沒找到“蓬萊仙島”奪得“万壽無疆”,“神教”中人又要恥笑咱們了,振作啊!”
  處處飛來塊磊,气勢膀礡,竭力轟移巨石的高手死命支持下去,只望天威地震快將停止。雙手折筋斷骨,便躺下以腿蹴掃,死命抗拒,就是不愿放棄,死在石頭之下。
  胡說八垂頭喪气道:“算了吧,大小姐,勉強不來的了!”
  胡說道更默然不語,毫無斗志可言。
  “好,你倆要死,我便先來死個痛快!”寒煙翠左掌右腿,瘋狂擊向不停飛來的亂石,吐了一口又一口鮮血,胡說八道看在眼里,痛在心頭,也只好挺出四掌,從后輸入內力,提升寒煙翠功力以迎抗巨石投來。
  不停的亂石襲來,歷一個多時辰,胡說八道、史認屁、劉、關、張、飛鷲、沙鷹、十兩、聾氏四子、盲丙統統早已力竭筋疲,余下仍拼死的盡最后力量与巨石搏斗,就只有小白、伍窮、苦來由及頑強的寒煙翠。
  “臭石爛石頭,我伍窮決計不會怕你,挑你那媽娘啊,來吧!”說也奇怪,伍窮在与鷹叟對殺時也好,現下轟石也好,內力竟不比從前深厚多少,那病魔所注入的三成內力,也許是真气修練之法截然不同,好象三天兩夜便一點一滴的溜走得無影無蹤,教伍窮也胡涂不明所以。
  惟大難臨頭,還哪有問心檢討。此刻的伍窮已是油燈枯干,只是死命以堅毅斗志拼下去,但一石砸在胸口,立時吐出一口大血,暈死當場。
  苦來由內力最深厚,他也最竭力而為,只不停吐血,全身皆被轟得血气翻涌,鮮血裂膚而出,殘余已不足一成內力。
  小白卻一直愈戰愈勇,因為只有他一人保持冷靜,不停數算滾下來的大石已愈見減少。他相信,這場地劫很快便會停下來,只要能抵得住最后亂石攻擊,便有生机。
  只要有生机,便不會放棄,只要曙光初露,便能化險為夷,解除厄困,小白從來對生命抱有最正面取向,絕不言敗,絕不气餒!
  “轟隆”!不絕的落石聲響,嚇不倒小白,他反過來決心要擋住殺勢,停下來吧!果然,山石已漸見零星。
  “砰”!宏大的天裂山崩巨響,竟是小白們身處之山地倒塌裂開。
  “快入洞躲避!”小白的警告言猶在耳,大地已爆震搖動,眾人爭相沖入洞內躲避,再遲便不一定來得及了。
  已重傷的苦來由在寒煙翠攙扶下,正要入洞,但頭頂万斤巨石正好砸下,寒煙翠想也不想,便雙掌推苦來由入洞,再躍開閃避殺人万斤石。
  巨石砸下,也封住了洞口,困在洞里的人避過了地劫大禍,終能從死里逃生?
  唏哩嘩喇的一輪碎石彈落聲音過后,落得一片沉默死寂,天威地震終于成為過去,大伙儿都沒有死掉,面面相覷,同聲歡呼、擁抱,哈……天威又如何,咱們都福大命大啊。
  洞內,有小白、伍窮、十兩、苦來由、胡說八道、史認屁、劉、關、張、情詩及敵對的飛鷲、沙鷹;至于聾氏四子、盲丙及史臭臭、寒煙翠都落了單,生死末卜。
  飛鷲及沙鷹均已傷疲力竭,加以洞內缺乏地利,單以真功夫對戰,只有死路一條,而眼前眾敵,已現殺意眼神,看來只要一聲號令,便必葬身此洞,慘遭報复宰殺。
  史認屁失去了孩子,最是憤怒,睨視二人道:“要自行了斷,還是要咱們來個碎尸万段?”
  沙鷹勉強挺身道:“士可殺不可辱,要殺我兄弟倆,恐怕史老兄還需付點代价才成啊!”
  史認屁急提勁怒道:“你這長埋身沙底的家伙倒有點骨气,就先折斷你身上每寸骨頭,看你還求饒否?”
  一個鐵背后蹬射向沙鷹,已傷疲不堪勉強出擊,立時牽動傷勢,拳未擊出已一再吐血,鐵背擊落撞得沙鷹重重撻在石壁,如泥痴軟,連掙扎起來也乏力。
  余下的飛鷲竟不顧一切,咿唉的怕死之聲不絕,更跪了下來,向著史認屁等不停磕頭道:“饒我吧,我……只是奉尊師之命行事,我……還有高堂在上要照顧,我不……想死啊!”
  本來飛鷲与沙鷹二人自身的武功就不突出,只是呼延鷹叟在調訓方面對症下藥,利用大漠獨有環境,把二人訓練成空中及沙底殺力极強之高手。失去地利之助,單憑武功相比,要殺二人猶如舉手輕易。
  沙鷹勉強扶著石壁站起來,有气無力道:“不……不能……求饒……折了……師父……威……名,死……便死好……了。”哇的又再吐出一口血,看來垂死的他已不能再多支持一會儿了。
  史認屁笑道:“好!本大爺最是大仁大義,寬洪大量,你們二人,就放生一個,哪人殺了對力,便保命不死!”
  飛鷲陰險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史認屁笑道:“絕不食言。”
  回身對著師弟沙鷹露出痴痴笑意,飛鷲朝向垂死的人,一步一步逼上道:“放心好了,師弟,我只消耗了八成功力,就算一招殺不掉你,也不會讓你慢慢受折磨的,相信我,痛楚只一剎那間便過去。”
  沙鷹連抬起雙手的力气都沒有,飛鷲一爪便扣住咽喉,吐勁便要扯斷,“噗”的一聲響起,沙鷹的鷹爪竟三指嵌入了飛鷲腦袋,再一抽扯,頭蓋骨被掀甩開了一大半,飛鷲在不明不白間已倒地,痛得死去活來,在地上翻動痛嘶,慘嚎狂呼。
  拍拍身上沙麈血漬,回复精足力全的模樣,沙鷹再一腳踏穿飛鷲胸膛,瞪目看著他垂死的一刻,舒出一口气道:“我原偽裝脫力以求最后反扑活命,卻料不到你這胡涂師兄送上命來,哈……我可不會給你半點反擊的机會,你,死得眼閉吧!”
  又一腳踏在飛鷲雙目、腦袋上,腳力慢慢的吐勁,好緩慢好緩慢的踏爆頭顱,先是“喀喇”一聲,面骨爆裂的恐怖聲音,痛极飛鷲發出瀕死慘嚎。繼而腳下再加壓吐勁,面骨不斷的裂爆破碎,五官全被踏碎成血醬,死得徹底,絕不含糊。
  沙鷹對著史認屁鞠躬逢迎笑道:“嘻……史太爺,咱們兄弟二人已死掉其一,托閣下金口承諾,小的倒可活命下去了吧。”
  胡說八笑道:“呵……什么宁死不屈,原來只是另一种以退為進之法,面對死亡,壓根儿沒有英雄可言,清一色都是沒骨气的狗种,只是賤狗种与笨狗种之別,哈……”
  先前的挺起胸膛,只是希翼史認屁識英雄、重英雄之心,攻心之法才掩飾心底怕死乞怜丑態,原來二人本就是殊途同歸,只是沙鷹比飛鷲更陰險、更內斂、更狠辣吧。
  史認屁總算是一代人物,言出必行,就果真放過沙鷹賤命,既往不究,只欲快破洞而出,找尋孩子史臭臭下落。
  經半天調息,眾人總算回复五成功力,苦來由最是心急,立即勁運雙腿,旋蹴轟石,巨響過后,粉石四散,万斤巨石卻絲毫無損,遑論把它踹破爆開。
  小白沒有理會眾人瘋狂轟向巨石,欲破石而逃出生天。他很小心的拍著敲打每塊石頭,逐寸移動怕打,稍有怀疑又再多加顴察、細看,每一寸牆,都小心翼翼,沒錯,小白要找出山洞暗道、暗門等,以便逃出困局,可惜得很,小白都好失望。
  沒有任何可供逃生的机關或洞口,這徹頭徹尾便是個墳墓,大伙儿都會葬身于此,除非,他們可以移開堵住唯一狹窄信道的万斤巨石。
  “轟隆轟隆”響個不停,為了破出血路,所有的人都盡力攻向巨石,但一次又一次的攻擊,只換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苦來由、小白、伍窮、胡說八道……全都試過了,也都盡力而為,巨石絲毫不為所動。
  最是心急的苦來由不能冷靜下來,只因洞外的寒煙翠仍生死未卜,他一生唯一所愛,上蒼剛成全了這段十全十美的情愛,不能就此便拿走啊,不!絕對不能。
  神腿轟在巨石上發泄,可惜愈急愈亂,愈難碎石逃出生天。
  小白突道:“好!既然如此,咱們只好聯結力量,相互傳功,由苦來由在最前出腳轟爆開石,才能再見天日。”
  建議立即一致通過,的确只有集合眾人力量才可能轟開巨石。
  洞內十二人,除卻情詩內力太弱,沒有加入外,其它人均竭盡一拼。一個跟著一個,雙掌轟在前方另一人背項,內力不斷聯結暴升,串成人鏈,最后的苦來由被五倍自己的勁力傳体,全身膨脹,膨脹气勁在体內蕩心搖魄,如矢在弦……
  “轟”!如万濤裂壑地涌卷,惊人內力似天神破地,苦來由搶上檢視,巨石依然紋風不動,只碎去了部分,他奮力推了一次又一次,終于垂下頭來,极度沮喪灰心。
  出不了此洞,也就再也不能与寒煙翠相會,她是否在四處找尋自己呢?怎么會推我入洞,你卻不能及時進來啊?你千万不要死啊,要我獨活,在侮疚中不斷自責受折磨,我可受不了。宁愿一同死去,与你相擁而歿,煙翠,我要出來,你在哪里啊?
  內心的苦痛自責,教苦來由悲愁痛哀,神腿狂踹疾踢,轟得死寂的山洞砰砰作響,但可惜都是徒勞。
  “不要吵,不要吵啊!”原來已心緒不宁的關二哥,被不斷的巨響刺激得瘋了起來,提起偃月刀便向苦來由斬去。
  劉一線立時上前制止道:“定下來,呼一口气,對了!冷靜一點,咱們都是武林中赫赫有名者,怎可能就此屈死在此墓洞內,總有法子离去的,別沖動亂了方寸。”
  好個劉一線,不愧為“孟母三癲”之首,能統領眾多各地殺手,果然較能自制,在死局中仍不致慌亂。
  最平靜的便是伍窮、十兩,二人雖默默不語,但相互間都感謝上天安排,能跟對方死在一起,總算是個滿足。
  十兩替伍窮撥去發上沙麈道:“此刻,你在惦念著誰啊?”
  伍窮率直的便答道:“為啥要胡思亂想,我相信咱們一定能破此笨石,逃出生天的。”
  十兩道:“要是真的無計可施呢?看啊!此洞雖大,但沒气流入,再過一些時候,便都悶死了。”
  一番話,誰都听得一清二楚,對!道理好顯淺,再過二、三個時辰,當洞內空气用光,就算移走堵住洞口的大石,那又如何?十二條殭尸可沒能力跳出洞啊?
  “你們好悶蛋呀,來來來,依我模樣,嘴儿張開,露出白牙齒,笑!哈……。”只有她,毫無憂心的情詩,非但不怕死、不气餒,更教每一個人張嘴學笑。
  情詩指著沙鷹道:“你,你先來,笑得燦爛一點,愉快一點,笑一笑,世界更美妙,嘻……”
  扯開沙鷹的嘴巴,搓他笨臉,笑容勉強的出現了。
  小白高興得拍掌大笑道:“呵……笑得好趣怪啊!你做人真傻,到處殺人尊命,到頭來卻連笑也不懂,內心好不快樂,不快樂的人活著干什么?有想過么?”
  道理好簡單,但沙鷹想了又想,對啊!他真的從不快樂,但倒卻從未為此檢討過。
  小白對著洞內每一人高聲說道:“人生為何而活?要是活得從來都不快樂,那死在此洞,倒是結束了痛苦,想也不錯啊!”
  洞內的人,早已喪盡斗志,要大家不致崩潰自毀,小白必須想法子來刺激眾人的生存意志。
  只有小白這天生极度樂觀,容易拋開愁困,意志力、毅力、自制力惊人的家伙,在死局內仍能處變不惊,笑容在臉。純洁天真的情詩,与他實在匹配。
  沙鷹笑道:“我五歲便被師父收養,調訓成殺人者,什么是快樂,對了!完成師父殺人任務,死不了便算快樂。”
  小白道:“你的人生就只有殺戮、死亡、活命、受傷……不是灰暗的便是或黑、或白,笨沙鷹啊!人生還有許多色彩的啊,書法的橫、豎、撇、捺、點,优美又有意境,你懂得欣賞其中的快樂么?”
  小白竟以指頭為筆,就在沙地上划寫,龍飛鳳舞,字跡狂亂笑道:“內心狂,草書便成“狂草”,意在運筆連續性強,字体組台只化多端,字藝充滿丰富表現力。”
  關二哥怒道:“我可目不識丁,不懂得他奶奶的又橫又直臭字,殺人、武功就是唯一所長,又從何可体驗什么書法臭快樂啊?”
  小白狂笑道:“哈……笨頭就是笨頭,文化之樂,豈止于書法一門,我來問你,中土常人家居“四合院”,這名稱因何而來?長輩該住屋之何方?為何東、南、西、北各有分別?”
  關二哥喃喃地道:“我懂個屁,這個与快樂有何屁關系啊?”
  小白笑道:“中土千年歷史,倫理之別,長幼關系,以家為本,從而推廣至師徒、君臣、主仆等等,建构成整個大江南北社稷。家中樂,關系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和諧自然快樂。一家樂,千家喜悅,万戶歡騰,全國安居,故此家中樂,家中和諧比什么都重要,而和諧安居,便由咱們的“四合院”開始。”
  拿來一小石,便在牆壁上划出四合院的外形來,指頭點這指那,詳細分析起來。
  “四座房屋加上聯系性的廊子前后左右圍成一個院子,便為“四合院”。坐北朝南,冬暖夏涼,當為全家最長輩所用,故稱為“正房”;東西旁稱“廂房”,南面為“倒座”,儿孫輩或佣人之用。如此布置,合乎家庭禮教制度,長幼尊卑,細分清楚。院內种花植木,夜里談天說笑,此之為家,融治安樂之居也。”
  “在建筑上心思縝密构成和諧關系,從而減少吵鬧,快樂便不自覺而生。人,始終有天成為一家之主,對家之建构、設計不求甚解,不能同時滿足長、幼所需,不能和諧共處,何來快樂可言啊!”小白說得頭頭是道,絲毫不苟且。
  等待死亡來臨的眾人,都不得不承認小白的博學多才,實在令人佩服,一切文化學養确是出色過人。
  惦念孩子苦容滿臉的史認屁垂首淡淡道:“已瀕死了,就算學會快樂,從此人生有了喜悅之心,但又有何用?死亡還是要來臨的啊!”
  史認屁的話揭開眾人內心恐懼,他們都是江湖中人,不一定怕死,但如此悶死在臭墳洞內,實在心有不忿。
  小白問情詩道:“對啊!快樂的人生和苦著臉等死有何差异分別?”
  情詩立即道:“快樂自然開心,一切盡是美好,嘻……外表會笑,內心歡暢,思想也活潑啊!”
  小白點頭道:“對了!愁苦的人悲觀,快樂的人樂觀,樂觀令思想活潑,思緒向好的方面進取,便能為死局困惑破開一線曙光。”
  小白的手直指向巨石,他的眼神在告訴每一人,他已有法子對付封住洞口万斤大石。
  曙光初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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