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定堅《刀劍笑新傳》第三十一部 紅顏劫
第 九 章 天法國救主

  披星戴月,連日赶路,莫問与夢儿策馬奔馳回“天法國”,跟上次踏入“天都城”城門
已相隔四次月圓。
  為了得知“神參”与“冰天蚕”調和的神藥是否能治好彤夢,莫問逗留在“皇京城”陪
伴在側,悉心照顧,期間還四出探訪“皇京城”內城民,聚舊寒暄。
  一直在旁監視的夢儿,盡把莫問受人愛戴的情況瞧在眼里,愈看愈是不忿,莫問就像是
不去刻意追求,但一切贊美、歡呼都會將他包圍,相反夢儿不斷努力自強,依然未能獲得認
同。
  “天都城”城門在望,莫問這次回來是要揭破伍窮陰謀,包庇殺死芳心的凶手,愈接近
城門,莫問体內愈被熱血燃燒。
  夢儿能感受得出每當莫問不言笑兮兮,殺志滿溢時,其爆發的瘋狂絕對不下于自己,也
只有這一點是夢儿最清楚了解莫問的地方。
  夢儿忽策馬擋在莫問跟前,說道:“我要先跟你說一件事。”
  莫問臉上又再次現出笑容;“哈哈,夢儿要跟我說的一定不是好事。”
  夢儿道:“太子,要留結我來殺。”
  莫問道:“嗯?連夢儿也吃過虧,這個太子看來真的不簡單。”
  夢儿忽然握起拳頭迎上莫問:“錯,所有被天下人公認為強者的人,都必須由我夢儿來
打敗。”
  狂霸的夢儿,不但要胜利,還要如暴雨狂風般把所有強人摧毀,說他自大,他卻有實
力,絕對不是囂張狂妄。
  莫問稱贊道:“哈哈,好有大志的夢儿。”
  再次重踏“天都城”內,雖然景況依舊,唯大街上穿梭往來的城民似乎跟上次有點不
同。
  人臉不變,景物依舊,但個個臉上都像是喜气洋洋、生机蓬勃的樣子,雖只事隔兩月,
但已經渾忘芳心皇后已死的憂傷吧?
  莫問無暇找出原委,已直闖入“天都城”重地--皇宮。
  “紫和殿”是伍窮用以休息的寢宮,每時每刻都有守衛戒備,不讓人隨便直闖,莫問与
夢儿殺气騰騰直闖而入,守衛非但沒加攔阻,還大開殿門禮請進內。
  只見伍窮于殿堂內批閱奏章,莫問厲目凝視,長久沒有說話。
  是眼前的這個人,背叛了自己最尊敬的爹小白。
  是眼前的這個人,把自己剛出生的妹子笑夢白殺掉。
  是眼前的這個人,包庇殺母仇人,還騙他冒險去宰掉名昌世。
  新仇舊恨,都足以要莫問將伍窮撕開千百塊,一向恩怨分明,不會胡混處事的莫問會怎
樣解決此事。
  一旁的夢儿就像事不關己般將一切瞧在眼中,等待莫問下一步抉擇。
  莫問走前一步,笑了。
  他笑著對伍窮道:“我,被騙了。”
  面對奸計被揭穿,伍窮如淵岳般鎮定如恒,似乎早有准備。
  伍窮答道:“連才智過人的莫問都能被騙,的确令人意外。”
  莫問道:“是啊,連我也有點意外,可惜……”
  伍窮道:“可惜?可惜甚么?”
  莫問道:“可惜騙我的人不是伍窮,不然我不但意外,還會喜出望外,大鑼大鼓向你說
聲恭喜恭喜,因為騙我的人是伍窮的話,多年貧困的‘天法國’必定有救。”
  伍窮道:“莫問只說對了一件事,‘天法國’的确多年陷于貧困死局中,但已經有
救。”
  莫問對伍窮的故弄玄虛已有點不耐煩,揚手說道:“夠了,夠了,假如你的命不是要留
給爹來解決,還要擔心‘天法國’群龍無首,莫問必定毫不猶豫割下你的頭祭我娘亡魂。”
  伍窮道:“好啊!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莫問大有小白恩怨分明的性格,沒有令朕失
望。”
  莫問以堅定不移的語气把伍窮的話打斷:“交出太子!否則我毀掉整個皇宮。”
  莫問已到了不殺仇人誓不休的地步,透射的無懼气魄,不禁教伍窮心中一凜。
  伍窮說道:“好,我現在就帶你去。”
  莫問道明來意要殺太子,伍窮也爽快答應,确是十分意外。
  伍窮對莫問道:“昔日‘窮鄉乞巷’代表著‘天法國’窮困的現實寫照,數以万計孤苦
無依的大小乞丐,以爛布竹枝搭成簡陋的布帳便躲在其內生活,飽受狂風暴雨侵襲、病瘟傳
染。”
  莫問舉目望去,只見今日的“窮鄉乞巷”并不如伍窮所說的景況堪虞,反而見巷內正搭
建著各有特式的建筑物,沒有乞丐,只有勤奮的勞工井然有序的為建筑物砌上磚塊。
  每個人的臉上也不見苦臉愁眉,眼光中充滿希望的曙光。
  伍窮看到莫問眼神中的疑問,說道:“以往這班乞丐聚居于此,每天等候善長人翁經過
施舍,或是給鄰國富戶人家買去做奴仆,但今日已懂得學習各种技能,女的學織繡,男的學
搭建技術,人人有一技之長,有成績的便离開‘窮鄉乞巷’,愿意以勞力換取微薄報酬,正
因為他們要的報酬較低,已變成‘天法國’的改造所,人人想要來學習新技能与人競爭。”
  當日伍窮便是在“窮鄉乞巷”遇上狂傲的太子,還被他臭罵一頓。
  莫問道:“能夠在短短時日內改善惡劣環境,斷不會是因為奇跡出現,能夠辦得到,必
然是你一直包庇的。”
  “--太子!”
  莫問在巷中高叫一聲,所有在勞動中的城民都轉過頭來,當中長發披肩,永遠背著沉睡
小孩的太子,已在人群中步出。
  殺芳心的幕后元凶就在眼前,莫問雙目赤紅,五指握緊。
  狂傲的太子面對殺气沖天的莫問仍一派大無所懼姿態,昴首闊步就站在人群中央与莫問
對峙。
  太子冷冷的雙目向一旁的夢儿瞟去,四目交投,各自現出不屑的表情。
  太子橫目凝視莫問,開口道:“你,就是笑莫問。”
  莫問道:“取你命的人。”
  太子愛理不理的模樣,說道:“你在‘皇京城’所倡議的改革制度不錯,應該是有點能
耐的人,至少,比你身邊那個賤肉橫生的兄弟优胜。”
  太子刻意將夢儿比下去,令冷傲沉默的夢儿也旋即暴射殺志。
  莫問道:“自大的人通常死得較快,你最快。”
  太子還是在自說自話:“不過你的改革制度走得太快,漠視城民根本未有足夠知識自行
處理城中事務,最大的問題是你忽略了人心的劣根性,不從最基層開始灌輸‘選舉’的知
識,最終會帶來更多貪官污吏,為了利益而壓榨城民。”
  莫問也不客气反駁道:“你走得太慢,到你死的一天沒有人繼承你的遺志,一切都會付
諸流水,而你今天便要死,恭喜恭喜。”
  太子道:“你知道要令一個窮人發奮向上,最需要讓他知道些甚么嗎?是尊嚴!我教他
們有一技之長,不再頹廢不振,活得有尊嚴,除了是能力的改造,也是思想的改造,在重新
學習期間必須還要一個有能耆帶領,你一下子便讓甚么也不懂的平民登上城主之位,由他來
領導一班甚么也不懂的官僚,注定一敗涂地。”
  莫問在“皇京城”上遇上馬小狗,從他害怕失去城主位置的態度看來,其實已知道自己
的改革還有漏弊。
  繼后在“皇京城”內瀏覽,探訪城內住民,從中就是要觀察其開創的制度有何需要改善
之處。
  最大的發現,是城民開始埋怨馬小狗能力有所不逮,還徵收苛刻稅項,用以將“皇京
城”建构成美輪美奐的游覽胜地。
  沒有自己獨特的出產,空有奢華的外殼,一切也是徒然。
  雖然如此,這次創新革命畢竟是個嘗試,只要多加些時日增修當中漏弊,一切便迎刃而
解。
  伍窮秘密立太子為“天法國”繼承人,趁著莫問往“皇京城”期間便在國內大肆推行其
創見,針對國家貧困主因,先讓一班一直被視為廢物的乞丐勤奮起來,令人刮目相看,情況
如同漣漪一般擴散開去,人人怕被淘汰,不敢怠懶。
  有了牢固的自發性基礎,等這种意識深入民心,到時再由民眾開始推行其“連城訣”革
命,自然事半功倍。
  有這樣的改變,也有賴于在“連城”時,城民對自己不信任,宁愿离城往外求生的啟
發。
  窮,原來也好有力量。
  窮,原來可以好好利用。
  一個人窮,其么也沒有,只有性命一條時,就甚么也不怕失去,反而丰衣足食,人就害
怕轉變。
  原來很危險。
  昔日“天法國”未能針對這問題解決貧困問題,只是沒有像太子這樣一個既狂傲、又有
大志的人全力改革。
  莫問忽然轉過頭去對伍窮道:“你仍然是那樣蠢,甘心被人利用,像他這樣的一個人絕
不會忠心在你之下,不過莫問今日便當做好心,先替你解除被反叛的危机。”
  伍窮笑道:“在朕的眼中,莫問与太子同樣出色,只要誰能助朕解決問題,振興國勢,
將來是否反叛,是朕自己的問題。”
  莫問道:“哈哈,又是有容乃大。”
  伍窮道:“對啊,是有容乃大。”
  莫問道:“莫問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伍窮道:“又是照銅鏡?”
  莫問道:“我可以殺了他吧?”
  伍窮追:“可以,只要你殺得了的話。”
  莫問道:“謝主隆恩。”
  戰了,莫問舉步而前,縱使眼前人确對“天法國”國民有所貢獻。
  但殺芳心之仇絕不能就此不報。
  枉為人子。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天、地、日、月、星、山、水、花、草、樹、木,天地万物之气盡納于莫問体內。
  万壽圣君直接傳入莫問体內的“穹蒼訣”神功,是他經百多年鑽研的不世奇功,能隨年
歲增長自然提升,最适合莫問這种懶惰性子修練。
  每踏出一步,“穹蒼訣”的熱勁也在莫問体內運行,貫通全身筋骨百穴、五髒六腑,全
身泛起精光火紅。
  深不可測的太子,一直隱藏真正實力,与莫問相比,究竟誰高誰低?
  太子退、退、退、退。
  面對莫問光明磊落的殺戰,太子竟然不斷退后,退往巷的盡頭。
  他竟然不敢接戰?
  莫問仍然邁開闊步而前,忽然前面卻有一人擋住他的去路。
  一人又一人,紛紛不怕死的擋住莫問去路,剎那間窄小的“窮鄉乞巷”堆滿了人,個個
赤手空拳,阻止莫問殺太子。
  剛才還在搭竹棚的壯丁、在學習編織繡花的婦女,還有以竹枝在地上學字的小女孩及小
男孩,無一不放下手上的工作,盡集合于小巷里,團結一致圍著太子。
  “我啊!干了整整三年乞丐,天天在此受陽光曝晒,風吹雨打,頑疾更令我滿身長滿瘩
痂,沒有人可怜,是誰來贈我第一口新鮮雞肉,還日夜煎藥給予悉心醫治?”
  “是太子!”
  “我啊!從前是個下賤妓女,只能出賣肉体為生,到風燭殘年還要染上風流病,整條腿
都潰爛掉,以為甚么也干不來,是誰教我還有一雙手可以干粗活?”
  “是太子!”
  “我啊!一出生便殘缺不存,甚么也干不來,娘不要我,爹對我拳打腳踢,一生委曲求
存,以為行乞便是唯一求生之途,是誰教我可以學字,可以做個文人?”
  “是太子!”
  “沒有太子,我們都只是廢人一個,太子是我們的大恩人,是‘天法國’的神明,誰要
殺太子,我們便殺掉他!”
  窄小的“窮鄉乞巷”里傳來的呼聲響徹天際,數百個曾受太子恩惠的乞丐吶喊高叫,齊
心擋住莫問。
  只見太子在人群之后冷冷地微笑、恥笑。
  太子能在短短時日內攏絡“窮鄉乞巷”里所有的人心,甘愿獻出性命都要保護他,夢
儿、莫問也不禁震惊。
  遺傳了爺爺笑三少及爹小白的性子,莫問對人命十分執著,絕不隨便殺無辜平民,此刻
見他們如此齊心阻住去路,要硬闖必有死傷,不闖又無法手刃太子,一時間也無計可施。
  莫問說道:“你們知道我娘就是你們的皇后芳心嗎?”
  “那又如何?”
  莫問道:“太子就是殺我娘的人,你們還要維護他?”
  “太子早就告訴我們!芳心皇后為保護‘天法國’的确有汗馬功勞,但太子也是‘天法
國’的賢能,所以絕不能受傷害。”
  “對啊!芳心皇后是順應天命而死,太子應運而生,皇后死了已成過去,我們要的是將
來!”
  一陣嗚咽的感覺悠自莫問心底升起。
  芳心以前為“天法國”努力抗敵,今日人一死,所有功勳往績立時煙消云散,誰也不再
計較太子就是謀殺芳心的人。
  窮,實在太可怕,為了不再窮,連良知也可出賣。
  窮,實在太可惡,為了將來富貴,今日便可歪曲道理。
  最可怕的還是太子,他竟然說道:“我不想有人白白為我犧牲,你們就讓莫問過來殺我
吧。”
  “不啊!我們一步不离,如果要殺,便先殺了我們!”
  可怕的太子,明明是利用人心,卻還要演戲,為令城民對他更增好感,他說道:“莫問
啊,你要殺便殺我好了,要是敢傷我的城民分毫,我一定會把你宰掉。”
  伍窮見莫問無計可施,忽爾說道:“最厲害的武功,原來只是天下人都愿意獻出生命,
不容許他死。”
  可笑啊,可笑啊,縱使莫問已是天下第一人又如何?不肆殺,面對太子只有徒歎奈何。
  “我早說過,太子要由我來殺。”
  笑夢儿,太子忽略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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