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定堅《刀劍笑新傳》第三十二部 神鬼問
第 三 章 夢儿的道理

  話,都說完了!
  橫刀之后,小白、莫問,充滿睿智的影射、諷刺,确實思想要有好大力量,才能說得出
來。
  這個論据,有個比較簡單的統稱--道理。
  并不是人人都懂得“道理”的內涵意思,只是,要把“道理”有層次、深入淺出的闐釋
出來,令人既明白、又接受,就絕對比甚么都更難上千倍、万倍。
  橫刀、小白、莫問都有各自的“道理”,餘下的夢儿,他又如何?誰也知道夢儿并不擅
長于口舌之爭,但夢儿卻從來不愿落在他人之后,不甘心當個平凡者,更不能接受莫問比他
更強、更优越。
  夢儿走到御廚身前,以极其冰冷的語气質問道:“离開前朝皇宮以后,你有過失敗的經
驗!”
  猶如一刀斬中了常吉的傷口,原來已康复的傷處,突然又再冒血,常吉竟然全身抖震起
來!
  夢儿沒有等常吉回話,也許他的表情已是最好的答案,多說無謂,重點盡在后頭。
  夢儿道:“你的臉色總帶著重重挫敗感,很明顯,离開皇宮以后,你也曾用自己的大名
作招徠,希望重整旗鼓,開一間名聞遐邇的大酒樓,盡把從前的風光、榮耀再重攬。”
  雖然常吉并沒有表態,但從他不停微微點頭,證實夢儿的說話絲毫沒錯。作為一個曾經
享盡贊譽、擁有風光日子的人,一下子失去了一切,平常人又怎能接受!
  夢儿道:“只可惜,你的理想大計与實際情況是兩碼子的事,在大市鎮、京城開大酒
樓,并不單單是有廚藝便成,因此,你失敗了,家敗散盡,只得淪落至此販賣‘五熱糊涂
面’。”
  夢儿大聲呼喝著說,食指指在低下頭的常吉額上。如同受了重傷的常吉,實在抬不起頭
來,夢儿說得沒錯,他的确曾經徹底失敗過。
  只有曾經徹底失敗過的人,雖自認力量猶在,但卻不敢輕易再向甚么挑戰,委委屈屈瑟
縮一旁算了!
  昂然而立的夢儿,對著一直默然卻高傲的皇上皇狠狠的道:“要成功,唯一的條件是勇
于向任何艱巨困難挑戰,不能畏懼,心里絕不能有一個‘怕’字!怕,便甚么也不能成
功!”
  “怕面對失敗,怕再被人從皇位轟下來,怕死、怕敵人,怕得逃到深山去隱居,坯!還
有啥力量可言?甚么爭霸稱雄,屁話而已,來吧!不怕死的,就拿出實力來,來跟我笑夢儿
決一生死。”
  “實力,才是成功的最重要因素!”
  夢儿的道理最清楚明白不過,他重視實力,惟擁有最強大實力的人,才可能稱王稱霸。
  皇上皇不論現下的情況如何、不論懂得把握時机与否,他要證明自己是下一代武林霸
主,而且他相信,這一天不會等太久,如今便顯露出實力來吧!
  簡單、直接、實力,這就是夢儿的“道理”。
  夢儿的挑戰就在眼前,從來倨傲囂張的皇上皇,他能不站起來接受挑戰么?
  跟隨橫刀苦練多年的皇上皇,已絕非吳下阿蒙,從眼神觀察,他對自己武學上的修為,
具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皇上皇能壓倒夢儿嗎?
  答案是不能!
  這個當然了,一個沒有站起來迎戰的皇上皇,自然無法戰胜笑夢儿,他依然在獨自飲
酒。
  皇上皇拒絕了面對面的挑戰,沒有回話,也沒有任何解釋,夢儿只冷冷一笑,便逕自离
開“五熱糊涂面”店。
  夢儿已為橫刀、皇上皇的再出現划上句號,皇上皇縱有實力,也不敢面對夢儿的挑戰,
恐懼、害怕在他的心靈上已植根,揮之不去,如此人物,又豈能屹立于武林?
  夢儿离開,小白、莫問拜別橫刀后,也隨之踏出“五熱糊涂面”店。這里看來已沒有甚
么值得再追尋的答案。
  街道上异乎尋常的平靜,原來應該人來人往的巿集,如今眼前卻只有二、三十個村民,
更奇怪的,是村民只是站在一邊,并不走動。
  默默站著的人,通常只有一個最簡單的原因--等。
  “他們在等三哩外的一隊兵馬到來!”小白先知先覺地說出他耳朵“听”到的聲音,相
比莫問,始終還是小白的功力最高。
  莫問笑道:“名昌世不可能這樣沖動,先出擊扑殺啊?這隊敵人的兵馬并不是沖著我們
而來。”
  即將出現的兵馬,究竟是為誰而來?
  “皇上皇,你這小子給我滾出來!”猛然一聲呼喝,答案來了,敵人是要來取皇上皇的
首級。
  沙土飛揚,從馬蹄急疾聲之下,一臉跳動的肌肉出現于小白三人眼前,來者身后還有三
十弟子兵。
  垂垂老矣的一流高手,內力、定力已深厚無比,此刻卻竟然被挑夫得皮肉抖余震,這次
真的被激怒了!
  余震道:“你你你,殺……了我家上下……十十八口口口?”
  仍在酒樓內自斟自飲的皇上皇,一點儿訝异也沒有,活像殺人一家十八口,只是好平常
的事。
  余震道:“殺殺殺你之……前,我我只……想想知……原因因?”
  喝完了最后的一碗酒,确定了酒壇已是空空如也,傲慢得眼望向天的皇上皇,方才愿意
站起來,走出酒樓,面對一大群專程來報仇雪恨的敵人。
  皇上皇叱喝道:“老頭儿,你今年多大了?”
  余震激怒難平,已欲動手先誅仇人,只是皇上皇身后,仍在飲酒的,他認得,是昔年三
大盜帥之一的橫刀。
  余震有百分之百的信心殺皇上皇,只是對橫刀,他卻連半分信心也沒有,故此必須小心
謹慎。
  何況,在他面前還有小白、莫問、夢儿。惟是血海深仇實在不能不報,今天一定要有個
了斷。
  人在震,掌在震,殺意在震……!
  “他奶奶的熊,你一聲不出,呆站如朽木要放屁嗎?我在問你啊!老頭儿,你他媽的今
年多大了?”似是得勢不饒人的皇上皇,狂吼一聲,又是食指篤前,罵得青筋暴現。
  余震沒有被嚇怕,只是心頭更气,但很快他便收斂內定,淡淡道:“老夫今年八十有
七,當你爺爺綽綽有餘。”
  皇上皇踏步向前,哈哈大笑起來:“八十有七,哈……真的愈老愈笨愈該死,活了好好
的八十七個年頭,剩下時日本已不多,竟不好好去把握,卻來白白送死,他奶奶的臭笨
頭!”
  原來,這就是問題的答案。
  皇上皇再走向前,已离開余震只有八步,眼目依然仰高望上,對余震這老前輩一點也不
尊重。
  “我來給你說個明白,我原本只是要去你家斬下你的人頭,怎知抵達閣下府第后,一說
出要殺你,便有十八個人在笑,笑得刺耳討厭,為了令笑聲消失,最快方法便是割下十八個
人頭。果然,十八個人頭落地,咚咚咚……笑聲也立即消失了。”
  說時,皇上皇的頭稍稍向下,只因為他要余震看清楚他的殺戮意態,更要把一口又一口
的气打在對方臉上。
  余震道:“你很想殺我?”
  皇上皇道:“不!”
  余震道:“不想殺我為何偏來殺我?”
  皇上皇道:“你家最近、最方便,殺你簡單一點。”
  余震道:“只因為方便,你便來殺我?”
  皇上皇道:“這個理由已足夠。”
  余震道:“我跟你原來無仇無冤。”
  皇上皇道:“但我需要證明給小白、莫問,其是是夢儿看,我的殺力,絕對最強。”
  余震道:“你便利用我,來當這個證明?”
  皇上皇道:“你不應住得這么近,要是余律令或刀鋒冷住得更近,我便會先殺他們。”
  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在震動,很明顯余震已盛怒難當,他憤怒到极點,把全身功力匯聚,
決意傾力一擊。
  “吼!”
  一聲暴喝,余震同時轟出一掌,是排山倒海、拼死的一掌,足以震破天地,震碎敵人的
每一寸肌肉、骨頭、皮膚。
  震掌同時碰上了一掌,皇上皇的一掌,簡簡單單的一掌,迎上震怒万分的震余震沒有被
轟退,皇上皇也半步不退。
  十指糾纏在一起,不同的,是二人的五指,形態上已有分別,皇上皇的五指壓在余震五
指上,對方的五指都凹陷了,好明顯,凹陷的原因是骨碎肉裂。
  余震沒有退,但殺敵复仇的信心已大大減退,如此的信心挫退,讓敵人看在眼里,會有
啥后果?
  余震當然明白,因此他立即向后躍退,逃!
  老江湖,小小挫折當然難不倒他,余震退得好快,快得連他自己也預計不到。
  他已死了一家十八口,男丁就只剩下他一人,要繼承余氏香燈,要有后,便不能死去,
八十七歲再生孩子,雖然困難一點,但總算有個机會。
  有机會便要逃,逃上馬,馬上跑。
  快馬揚鞭,立即飛馳离去,离開這危險的地方。
  皇上皇沒有追,他逕自轉身,回到“五熱糊涂面”店去繼續飲酒,飲他愛飲的老酒。
  跟隨余震同來的三十兵馬,卻竟然沒有一個跟他撤走,只是定睛看著他一人上馬逃去。
但,余震能夠逃掉嗎?
  他一定逃不遠。
  果然,快馬飛奔了數步,余震便倒了下來,當余震自己也不明所以時,皇上皇拋出了他
手上抓著的頭顱。
  余震的頭顱,那馬上的余震身体所欠缺的頭顱。
  大家都看得好清楚,除了余震一人看不見,其他人都見到,那名頌一時的“奪愛”刀,
在皇上皇手中一揮,白光閃過的一剎那,余震轉身正要奔逃,但頭顱卻与身体分了家。
  只是輕輕的一刀,皇上皇便了結余震。
  皇上皇仍在自傲不凡的喝酒,先前的一戰,全不放在心里,彷佛敵人實在太差勁,沒啥
好提。
  殺得乾淨俐落,殺得爽快。
  這一刀,并不單是殺給小白、莫問、夢儿三人看,還要殺給余震帶來的三十兵馬看。
  小白道:“從此以后,在名昌世的陣營,大家都會很清楚,有一個人,他姓皇,名上
皇,絕對不能小覷。”
  夢儿輕輕點頭認同,一邊細心追憶先前那一刀,那快若電閃的一刀,要是斬在自己脖子
上,避得了嗎?
  剛才若然皇上皇接受挑戰,自己要多少回合才能殺敗對方?如何才能壓下他的刀法?
  在小白腦海中,卻又是另一些問題。
  莫問道:“爹好愁苦。”
  小白道:“值得苦惱!”
  莫問道:“刀法好奇怪。”
  小白道:“竟然不是大師兄橫刀的刀法。”
  莫問道:“但要點并不在此。”
  小白道:“怎可能此刀法又比大師兄的任何一式刀法更強?”
  莫問道:“不可能是橫刀自我苦練脫胎而成的新招,刀路完全不同,根本毫無關系,唯
一可能,是皇上皇的自創刀招!”
  小白、莫問相互笑了笑,跟著便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佩服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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