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國里最高的元首喚作皇帝。
皇帝身份掌握极權,地位超凡,負責制定政權、制度、職官架构,國家內的一切大事均
由皇帝一人裁決,包括有權任命何人為宰相、國師、三公九卿,誰可掌握軍權,誰有資格世
承帝位,上至朝廷,下至省、縣、鄉、里、聚的組織編制,皇帝均擁有最高決策權力,今天
可以冊封你為相邦,明天可以誅九族,沒人可以左右。
除非是推翻前朝政權,改朝換代自行建基立業,否則帝位的相傳皆由父子或兄弟世承,
是為“世襲”,像名劍把帝位傳給“六才爭戟”中胜出的儿子名太宗,便是“世襲”制。
除此之外便是由皇帝親自欽點有能者,將帝位拱手相讓,便是“襌讓”制,這种帝位交
替的方法最能避兔朝廷官僚腐化,也避兔親儿們組党擁兵自重作權力斗爭,有功者才可加官
晉爵,無功者則罷黜其官職。
正因皇帝是一國最高決策者,無論是采“世襲”或“襌讓”制交出政權,過程皆十分庄
嚴,絕不能儿戲。
像伍窮般同一時間內廢太子,又重新以一場賭局來選出誰是繼任帝位人選,實在聞所未
聞,見所未見,朝中文武百官焉會不感嘩然,因為誰做皇帝會影響他們官位,自伍窮立太子
為繼任帝位人選后,文武百官有哪個敢不巴結太子,以便他日仍可保住地位。
如今得知一切希冀落空,立即就要進諫伍窮三思后行,可是還未開口,國師風不惑已搶
先一步說道:“皇上,以賭局來挑選誰是几位太子列朝并無先例可循,請皇上三思。”
太子一直沉默不語盯著爛銅鐵,只見他露出詭詐笑容,就可得知風不惑勸止伍窮不過是
旱已籌划好的一幕戲,目的當然是讓其他文武百官都不敢反對,因為連位高權重的國師也不
能左右伍窮的話,官職較低的職官更加知難而退。
既是一幕早已預定好結局的戲,太子也不多言,靜站一旁瞧著這場戲的發展,原因是未
到他們策划的結局揭曉之前便阻撓的話,只會多生枝節,而太子只會在完全掌握對方的底牌
之后才押上一手。
伍窮依著早定好的劇本繼續“演戲”,只見他雙眉一皺,微現慍色,說道:“風不惑,
朕來問你,以‘世襲’和‘襌讓’相傳帝位的制度,是誰制定出來?”
風不惑有點戰戰兢兢的答道:“是……是前朝歷代君王所制定。”
伍窮用不滿的聲音說道:“前朝君王可在沒有先例依循下,制定‘世襲’和‘襌讓’制
度交出政權,難道朕就不能另創新路?還是你認為朕不夠資格創立新制度亍,”伍窮帶著質
問的語气反問,風不惑也懂得戰戰兢兢的抖顫起來,像是怕得要死,演技倒算入木三分。
為要令文武百官心服口服,伍窮續道:“前朝如何定下‘世襲’和‘襌讓’制是他們的
事,朕覺得制度不好就是不好,朕要的是破舊立新,做前人不敢做的事,朕至今未有后嗣,
‘世襲’制可以不理,至于‘襌讓’的人選是朕所欽點,适合与否的標准也由朕衡量,始終
未夠公平,朕本來早定立太子為繼任帝位必然人選,可是最近朕又發現另有賢能,假若朕就
這樣廢掉太子又不甚公平,所以朕認為由他們來反駁朕!”
其實伍窮的說話就是圣旨,誰個敢違抗了他不過是要讓擁護太子的勢力都不能插手,甚
至乎要將太子孤立起來。
可是曾經公告天下立太子為繼任皇帝,要將他廢除始終也要給一個像樣的理由,否則民
眾百官不服,將這樁事牢記在心的話,伍窮將來要重奪帝位也有難題。
廢除太子的理由最簡單莫如是替太子安一個罪名,可是太子的智才超凡,不易將他誣
陷,況且這幕戲最終目的只是要太子立即便登基為帝,以便伍窮毋須再窮于應付他的陰謀詭
計。
太子一旦登基,便要立即負起振興國勢、改善民生,以及直接面對“天皇帝國”侵略挑
釁的責任,与太子原先要等伍窮先除去小白、“天皇帝國”這些強敵才施然奪位的陰謀剛好
調轉過來。
同一個目的,可是兩人的位置剛好對調,爛銅鐵的計划似乎甚合伍窮心意,只要太子先
把窮困潦倒、民不聊生的國家問題治好,伍窮便可強行再奪位,圓他統一天下的霸者美夢。
不容易為太子強加罪名,那應該如何辦?
爛銅鐵為伍窮安排的“劇本”里早預備好了,可是也于此時,沉默良久的太子終于猜出
這幕預定之戲的結局,自己也是時候為這幕戲丰富一些枝節,讓過程更峰回路轉,更燦爛精
彩。
太子未待伍窮接下來的一場戲上演便跪下參拜說道:“太子也認為‘天法國’應該有一
個更才智兼備的賢能來主理國事,既然皇上深明大義退位讓賢,太子也可以交出繼任之位,
讓皇上另覓适合人選代替。”
一霎時,爛銅鐵、風不惑及朝中文武百宮的臉上都是一陣惊愕,万料不到伍窮未宣布誰
有資格參与“皇位賭局”決定誰是皇帝時,太子便毅然放棄爭奪。
太子放棄“賭決”的話,爛銅鐵原定的“劇本”便要立即改寫,因為缺少了太子,也就
無法達到最終要太子提早接任“天法國”皇位的預定目的。
眾皆惊愕,惟有伍窮一個在笑。
微笑。
一臉深不可測的笑。
就算如何缺乏天賦的睿智條件,多年來處身在各种波譎云詭、鉤心斗角的爭權奪利漩渦
中,曾經先后見識過小白、芳心、名昌世、余律令、笑天算以及太子等智才人物所布下的大
迷局、小陰謀之后,也足令伍窮學懂如何面對變局,甚至乎還可以嘗試反敗為胜。
這就是實戰得回來的經驗,而不是紙上談兵,所謂姜始終是愈老愈辣,正是這個意思。
伍窮鎮定如恒的態度出乎爛銅鐵意料之外,只見太子向著爛銅鐵望去,見他額上流下豆
大的汗,太子依然表情木然,甚至乎懶得以表情去警告爛銅鐵別妄想跟他斗智。
無論如何,不鳴則已,一嗚惊人的太子已改寫一早安排的下一場戲,伍窮還是要繼續演
下去,只是這樣一來,發展已不是爛銅鐵所能預計,而是伍窮自己的“智謀”。
只見伍窮臉上略一遲疑,帶著可惜的神情說道:“好啊!真好!太子果然不同凡響,朕
一直為難要如何向你交代以賭局爭皇這事,難得你深明大義宁愿放棄退出,賭局應可免
了!”
免了?伍窮剛才說要賭,如今又不賭,究竟搞甚么鬼?
伍窮續道:“本來朕是想要在太子和春冰薄之間做一個抉擇,如今太子放棄,朕公告天
下,春冰薄即日登基,成為‘天法國’皇帝,主理一切國家大事,太子交出兵權,出任輔助
宰相。”
伍窮圣旨頒下,殿堂內一反往常气氛,寂靜無聲,每一個人包括太子、爛銅鐵、風不惑
在內都流露出一副惊异、錯愕的表情,除了伍窮,只有他一人得意洋洋的在笑。
以往若遇到這种情況,伍窮定是最惊愕的一人,因為只有別人算計他,從未試過他去算
計別人。
爛銅鐵惊愕的原因,是因為他向伍窮獻出“賭局爭皇”之策逼太子繼任,而自已則是跟
太子對賭的對手,只要他也有机會下場押注,便有机會嬴,也有信心自己會嬴,到時“天法
國”的帝位便是曩中物。
之前說甚么可逼太子立即繼位都只是廢話,是一場早已設計好的詭計,甚么一品大將、
孿生姊妹作回報也是詭計的一部分。
目的只不過要令自己由一個市井平民突然升格,有机會爭取帝位,賭贏了的話,伍窮既
已在文武百官面前頒下圣旨,難以出爾反爾,那他最少也可以一嘗當皇帝高高在上之快感。
縱是賭輸了也不要緊,他本來就是兩袖清風,只有一堆爛銅爛鐵,但曾經由伍窮親口說
出是繼任帝位其中一人選,爛銅鐵這個名號便值万兩黃金,真的是一嗚惊人。
可是如今一切告吹,怎會不感惊愕。最令他詫异是別人口中所形容的伍窮是個鹵莽沖
動,不擅用腦之人,如今一見卻是兩個模樣,甚至乎更令他有點深不可測的感覺。
爛銅鐵發現事情不在自己預料之內,自然感到惊愕,然而一直鎮定如淵岳,不易讓人找
到弱點的太子為何也微一動容,表現出錯愕?
爛銅鐵嘗試代入太子的身份去想,猜道:“要是我是太子的話,也必定以為伍窮會將帝
位交給我爛銅鐵,可是如今卻殺出一個春冰薄,伍窮這一著令他也算計不到,所以才微一動
容吧?”
雖然爛銅鐵心里是這樣想,可是這真的就是太子動容的原因么?
相信除了太子一人之外,并沒有人知道。
要數最惊喜交集、不知所措者便非春冰薄莫屬。
自當年小白与伍窮在石江中決戰,春冰薄因緣際會下把伍窮救走后,這個下流無恥的賤
人一直便過著十分穩定的風光日子,雖是比上不足,比下卻絕對有余。
春冰薄雖膽大妄為,甚么也敢試敢干,甚至垂涎芳心美色打其主意,可是卻沒有大野
心、高抱負,他最好有強人在上庇護,自已則安份守已享受人生,閒來便風花雪月。
春冰薄絕對不是個開創鴻圖霸業的梟雄人物。
絕雖一飛沖天。
可是如今冷手撿個熱煎堆,伍窮竟把帝位交給自己,能高高在上享受更風光人生,甚至
乎可欽點三千后宮佳麗盡情泄玩,豈不是風流快活!
幸運之神從天而降,春冰薄正自陶醉美人在抱的幻想之際,殿上文武百官突然盡皆向他
下跪磕拜道:“恭賀春冰薄登基為王,愿我皇万歲万歲万万歲!”
被百多人跪拜三呼万歲,那一种狂霸滿足感覺即如潮涌來,体內气血如万馬狂奔般直沖
胸臆,頓時教他有點頭暈目眩的感覺,几乎把持不住就這樣昏倒。
春冰薄雙腿一軟,身卻出奇沉重,終于再難支撐就在大殿上眾目睽睽下就此跪倒。
春冰薄乘此一跪,又連績咚咚咚地向伍窮連磕三個客頭,叫道:“謝主隆恩!
謝主隆恩!謝主隆恩!”
伍窮笑道:“你已經是皇帝了,應該是我伍窮向你磕拜才是。”
春冰薄還是不敢站起,又咚咚咚的磕了三個笞頭,說道:“春冰薄不敢啊!能得皇上寵
幸信任,已經是春冰薄三生有幸,可是身為是皇帝要處理國家大事,春冰薄自問才疏學淺,
根本不是做皇帝的材料,絕難胜任,請皇上收回成命!”
看春冰薄態度极其誠懇,可是口中說話沒一句是真心。
能夠一嘗安坐龍椅的滋味,享受號令百官的威風誰個不想?可是現今的形勢如此混亂,
做皇帝比做一個囚犯更容易喪命,死了便再沒机會享受人生,做皇帝与做賤人兩者之間,春
冰薄還是喜歡后者多一點。
舂冰薄表明立場,那伍窮又如何應付呢?
只見伍窮輕輕吩咐了風不惑,風不惑稍一愕然,便走了開去,大家都靜觀伍窮如何解決
帝位誰屬之際,又見風不惑急步走了回來。
大步進入殿堂的風不惑手上多了一件又爛又臭的破衣,但他似乎對這件粗衣布服十分恭
敬,一直捧著去到伍窮面前。
伍窮對這一件旁人眼中的爛臭衣也是珍而重之,他在殿堂里當著文武百官揚起破衣,上
面積聚的臭汗味几乎中人欲嘔。
衣服雖臭,卻极有感情,當年伍窮初闖“劍京城”時几次身陷殺戰中,不知被刀鋒冷割
了多少刀,身上便是穿著這件戰衣。
象征著彪炳戰績的血漬還殘留在衣服之上,伍窮手一扯,便將身上龍袍脫下,露出一身
糾結肌肉。
只見伍窮換上昔日的爛衣笑道:“哈哈,想不到事隔多年,這件戰衣還十分稱文武百官
都呆呆的看著伍窮,他卻一概不理,只管走到春冰薄身前,硬將龍袍穿到春冰薄身上,春冰
薄不敢反抗,任由伍窮替他換上。樣貌猥褻,一頭蓬松赤紅鬈發的春冰薄穿上龍袍,一身又
金又紅的,少了天子的威武,多了一份怪誕,甚么叫穿起龍袍不似太子,只要看著此刻的春
冰薄便會清楚明白。替春冰薄換上龍袍后,伍窮又硬拉著他坐在龍座上,春冰薄一直戰戰兢
兢的任由伍窮擺布,坐上龍座的春冰薄傻呼呼的雙手抱膝,樣子迷茫,令人看上去更覺异
相。伍窮細心的為春冰薄擺好雙手在扶手之上,又要他挺胸正襟端坐,總算勉強為春冰薄贏
得三分皇帝扮相。伍窮笑道:“這不就有點像樣了,只要再慢慢學習的話,將來成就一定比
師父更了得。”
春冰薄還是搖頭,可是伍窮已退了下去,說道:“從這一刻開始,我伍窮便再不是甚么
‘天法國’皇帝,而是‘敗刀伍窮’,甚么家事國事再不關我的事,以后‘天法國’的一切
便由春冰薄來決定好了!哈哈!”
說罷伍窮便轉頭揚長而去,看他瀟洒的樣子似乎真的毫不留戀。
殿堂上,只見春冰薄退怔仲若呆的坐在龍椅上,眾文武百官、太子等都不知所措,還是
風不感提醒說道:“皇上,你現在可以決定登基后第一件要決策的事了。
春冰薄微微一笑,他心領神會伍窮說話的意思,便說道:“他媽的!對啊!太簡單
了……我是皇帝,喜歡怎樣便怎樣,對嗎?”
風不惑笑,連太子都笑了。
春冰薄道:“哈哈!我現在就要把帝位傳給太子!”
太子不屑地笑。
也帶著點討厭的神色。討厭被愚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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