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浪把十兩卷入“仙洞听濤”的洞穴之內,体質羸弱的她抵受不了連番沖擊,隨即暈倒
洞內,伍窮急忙扑進去,欲將十兩救出,可是身未站穩,正欲把她拉起來抱出洞外之際,另
一重巨浪又如猛虎扑人,米花乘時跳下水中,任浪濤將她沖入洞內,伍窮還未及發現她,春
冰薄、四“窮將”及“窮凶极惡十兄弟”所乘的小船又騎著巨浪撞向洞口,山石承受不了巨
大撞擊終于隆然崩塌,伍窮、十兩和米花被困在洞中。
塌下來的石塊重重的打在伍窮背項上,他急忙聚勁抵抗,只是人力再猛,也難抵大自然
的天威,待山石全部塌下,伏在十兩身上的他已奄奄一息,几番掙扎后也終于暈厥過去。
良久,外面的波濤漸次平靜,洞穴里只听見外邊怒風呼呼作響,伍窮這才悠悠醒轉,睜
開眼睛,四周還是黑漆漆的,原來洞口為倒塌的岩石所封閉,半點日光也射不進來,洞穴內
漆黑一片,几乎是伸手不見五指。
飽受重創的伍窮夢囈一般喊著:“十兩……十兩……”。連續叫喚了几聲,卻仍然听不
到十兩的回應,他焦急起來,連忙爬起身四處摸索想要找尋十兩的位置,可是身受重傷疼痛
難當,漆黑之下又難分辨方向,他只能像小狗般趴在地上,摸黑而前。緊張地連聲叫喚,十
兩還是聲息全無,伍窮急得要命,叫聲帶點嘶啞,眼中也已流下淚來。
他繼續摸索前行,心里不停在咒罵四周的漆黑害他像個瞎子般方向全失,而且每向前一
步都會扯痛身上傷口,只能慢慢的移動,良久,他的手背碰上了柔軟的指尖,伍窮急忙把手
捉緊,緊張地喊叫:“十兩,十兩,你有沒有受傷了你等我一會,待我調息后便轟破這洞口
把你救出去!”
伍窮剛說罷,那被他捉緊的手便掙脫開去,似不想跟他接触一樣,伍窮忍住身上劇痛,
稍向前移半分欲再次把對方的小手捉著,可是,密不透光的環境令他一次又一次地扑空,還
清楚听見對方霍地站起身來向后走去,离他愈來愈遠,伍窮惟有再次扑前,怎知卻掀動了身
上最痛之處,凄楚地嘶叫了一聲便伏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
漆黑与宁靜之中,傳來了陣陣微弱的啜泣聲,伍窮忽爾唉然歎道:“我為你傷成這個樣
子,怎么還是得不到你的怜憫?十兩,我是不可能以死來貶回錯殺笑夢白這罪孽的,雞道你
到現在還不明白么?”
伍窮的說話聲中帶看絲絲無奈失望,每說一句,身体便稍稍地移前半分,身上劇痛登時
裒來,又嘶叫一聲,任誰看見這一代霸者落得如此凄然地步,也禁不住泛起惻隱之心,可是
十兩卻依然不肯上前安慰他,但總算已沒有再几級后退了。伍窮听得出她站在原地不動,便
不再勉強上前,一邊暗自運真气調息,一追嘗試舉目張望,可是洞穴內依然漆黑如墨,岩石
似封得很厚。
稍為調息了一陣子,伍窮摸黑靠后,用手輕敲石壁,回聲甚為沉厚,可見就算完全康复
后要轟破石壁也不容易,更何況現在傷痕累累,歎口气又說道:“我只想知道你身上有沒有
受傷……”
半晌,黑暗中依舊是那啜泣聲,十兩甚至乎不想跟伍窮對話,這令伍窮甚是怒惱,暴躁
的性子又來了,他忽地一拳轟在石壁上,岩石受到重擊又再搖晃起來,刷刷的沙百如雨粉落
下,伍窮這才緊張起來說道:“對不起啊!我只想知道你還能夠支持多久而已,要是你受了
傷的話,我就是拼死也會把你救出去。”
伍窮剛說罷,前面又有沙石磨擦的聲響,輕柔的腳步聲正朝他這邊走來,他靜候著。一
只溫柔的手正在漆黑中嘗試探索周圍,摸到了!終于摸到他的胸膛,再由胸膛慢慢地摸上
去,輕撫著他的臉龐,兩人此時的距离几乎是臉貼臉的,伍窮能清楚感受到從對方口鼻呼出
來的气息。
靜躺著不動的伍窮任由那只溫熱的手將自己抱擁著,心忖既然她肯作主動,想是已決定
重新接受他了吧?暗喜之下也伸手將對方抱入怀輕吻,說道:“你知道這些年來我想你想得
有多苦么?我承諾過會照顧你一生一世,也承諾過我的爹、女儿伍寶寶及‘天法國’的子民
要做一個好皇帝,可是,當一切都快要掌握在我手之時,你卻選擇离我而去,我真的好苦好
苦啊!十兩,應承我,無論如何也不要再离開我。”
正當伍窮要把怀里的人擁得更緊時,身前數丈處忽然有人答道:“可是你也應承過小白
要跟他同生共死,最后竟出爾反爾把他出賣,叫我怎能原諒你的過錯?”
聲音明顯是從另一方傳來,伍窮悚然一惊,忙把怀中溫熱的身軀推開,備受無情的對
待,怀中之人渾身一震,伍窮惊覺地向剛才的聲音來處叫道:“十兩,你在哪里?你傷得怎
樣了?”
原來剛才伍窮抱著的是米花,她一聲不響,只想著能多一刻依偎在伍窮怀抱中。黑黝黝
的環境令伍窮也無法將她辨別出來,剛才他一拳轟在石壁處引起的震動才把暈倒的十兩喚醒
過來。
十兩听見伍窮的說話帶點愕然,她也感到莫名奇妙,答道:“我一直也在這里,過去是
你把我帶進噩夢中,這次也是你把我帶來這個死局,不過這樣倒也不錯,至少我不用再親眼
看著小白少爺把你殺掉,這樣會令我好過一點。”
再次提起自已与小白之間的仇恨,伍窮怒從心上起,喝叫道:“你的心里向來只有小
白,几時才會記起你早已嫁了給我伍窮了不但不替丈夫說好話,更要反過來幫著外人?”
被伍窮當頭棒喝的大聲怒叱下,十兩答不上半句話來,這時候,一直靜待在黑暗中的米
花忽然開口笑道:“哈哈!真諷刺啊!米花我可以給你全部的愛你偏不稀罕,卻要像米花一
樣,去愛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
十兩甫醒來已見洞內四周全黑,以為這里就只有伍窮和她自已,怎料米花忽地開口說
話,把她嚇了一跳,叫道:“是誰?是誰在哪邊?”
米花答道:“你問我是誰?我瞎了雙眼,人不像人,鬼不似鬼的樣子,再沒有人愿意愛
我,我也很想知道自己是誰。”
与一個自己完全陌生的人共處漆黑之中,那种恐懼比死亡還要可怕,十兩不禁移動身子
緊靠石壁,方發現雙腿劇痛無比,看來是剛才山百塌下時壓傷了腿,勉強挪動之下又劇痛難
當,哇然大叫起來。
听見十兩痛苦的叫聲,米花心下樂透,聞聲向前走去,這些日子來她已經開始習慣摸黑
走路,邊行邊輕松地說道:“你很痛嗎?放心吧,我現在就來為你解除痛楚,啊!錯了,應
該是將我這些日子來承受過的痛楚全部還給你,假如你能夠忍受過去,才比我更有資格做伍
窮的女人。”
米花的語气不帶善意,十兩更感惊慌,雙手在地上亂抓,十指挖動地上沙土發出的刷刷
聲響,像是死亡的前奏曲。突然,米花一手握著十兩的小腿,不斷的扭捏狂打,痛得十兩撕
心裂肺的叫喊,奇怪的是,伍窮居然沒有上前阻止。
在黑暗之中,米花抓到了一塊手掌般大的石頭?苦笑聲中,說道:“你知道我現在手上
拿著些甚么嗎?對,差點忘了你現在跟我一樣甚么也看不見,只有在這樣的環境下才公平,
甚么美貌都不管用,我和你都不過是個女人罷了,為甚么伍窮偏偏就是愛你不愛我?為甚么
這個男人一點愛也不肯分給我?”
米花正要用百塊打在十兩腿上時,伍窮終于開口:“米花,要是你敢動十兩一根汗毛,
我會把你從這里轟出洞外面,絕不猶豫,你好好記著我的話。”
伍窮在說話的同時繼續運功調息,想盡快恢复气力。米花一手仍捉緊十兩的小腿,心里
猶豫著應否打碎她的腿骨,十兩又哀哀地問:“你究竟是甚么人啊?我跟伍窮的事与你有啥
關系?”
終于,米花放下十兩的腿,幽幽地說:“我心目中的男人是個強人,他干的是惊天動地
的事,絕不會是個平凡不起眼的小人物,而且有足夠能力好好保護弱小的我,就為了這樣,
我一直在等,不隨便付出我的貞節,要把一切最好的都留給這個強人。嘿,我一直以為只要
肯付出我所有的,對方必定會愛我。好不容易才等到這個人,我才知道,原來有條件的男
人,可以選擇不愛我。”
米花仍在一邊喃喃自語,十兩立即強忍痛楚爬到一旁,踡曲瑟縮,漆黑中只听到噗的一
聲,似乎是米花跌倒在地的聲音,靜止了一會,米花又繼續說道:“現在我們都快要死了,
伍窮,為甚么你始終不肯分一些愛給我?”
米花說得一點也不錯,在密封的洞穴里,三個人開始感到呼吸困雞,要是再不轟開一個
缺口的話,各人都必定會窒息而死。難怪伍窮一動不動,爭取時間運功調息。
十兩自知獨力無法突破死局,惟有靜待死亡的降臨,可是內心實在對這個素未謀面的米
花存在著万分好奇,普天之下竟有一個女子會對伍窮如斯著迷,十兩忍不住提气說道:“伍
窮,你作的孽雖然多,但只要我一個陪你赴黃泉不就夠了嗎?怎么還要把無辜的人牽扯進
來?”
米花搶著說道:“你錯了,我絕對不是無辜的人啊!我深愛伍窮,由第一眼看見他后便
被他深探的吸引著,他要死的話,米花樂意陪他一起死。可是你這個身為伍窮妻子的,不肯
与他共渡厄困、同生共死,你才是個被牽扯進來,無辜更無情的人!”
被米花厲言苛責,十兩忽爾也感一陣羞愧,正欲開口替自己辯護時,米花又搶著說道:
“我的爹實在是天下第一大混蛋,恃著家勢丰厚四處欺凌弱小,終日到處拈花惹草,把我娘
撇在家中不理,稍有不如意事便對她拳打腳踢,且屢犯殺人大罪,仇家天天找上門來尋仇,
這种男人比你所愛的伍窮更卑鄙、更無恥了吧?”
十兩答道:“這人絕對是天下第一無恥之徒,你娘就算不替天行道,也應該及旱离開你
爹。”
米花說道:“你錯了。我的娘出身自書香世家,自小与爹指腹為婚,長大后知道爹是個
無恥之徒,几多人苦心勸她离開我爹,解除婚約,可是我娘仍執意下嫁。十兩道:“明知自
己要嫁的人作惡多端,你娘為何還要如此固執?”
米花道:“要不是我娘如此堅定不移,她絕對得不到我爹的愛。”
十兩愕然:“你娘最終得到你爹的愛?”
米花道:“我爹米狀元雖是個公認的賤人,但俊朗瀟洒,一張嘴所說的甜言蜜語教鐘情
于他的女子都為之著迷,連當時城中最有名的‘岳虎鑣局’總鑣頭的女儿岳三娘也為之傾
倒,更揚言要從我娘手中搶走我爹。”
十兩專心地聆听著米花敘述她爹娘的往事,愈覺呼吸困難,腦海一陣暈眩,急忙深呼吸
几口,抖擻起精神。
米花續說道:“岳三娘几次要我爹离開我娘,可是我爹始終置她于不理。記得我五歲那
年的中秋,那個岳三娘帶著几十人,闖入我家,誣陷我爹劫去他們鑣局的一趟重鑣,要強行
帶走我爹。”
十兩不禁失笑,說道:“天下間竟會有如此不要臉的女人,你爹也真的是自討苦吃,那
你娘這一回肯定再忍受不了吧?”
米花答道:“另一個女人要強行搶走屬于自己的男人,我娘當然不能容忍!”
十兩還以為最終的結果是米花的娘親再忍受不了她那混帳的丈夫,卻料不到又猜錯了。
米花續道:“猶記得當時我娘見岳三娘從大園中走進來,竟然挺刀搶著出去,那時候我
年紀還小,從未見過娘用刀,連那岳三娘也惊愕万分,只見我娘揮刀几下,便把那個岳三娘
制住,刀還留在對方的頸上。”
洞中的空气愈見稀薄,几要窒息暈死的十兩也被米花的故事吸引得惊呼連連,听得十兩
連哼了兩聲,米花吸一口气,又繼續說下去道:“刀已砍進岳三娘的頸項,可是我娘竟然沒
一刀拖下替她了帳,她退下來走回我爹身旁。”
十兩神智慚昏,迷迷棚棚、似笑非笑的問道:“你娘一定是見那個岳三娘跟自己一樣可
怜,所以才放她一馬了,對嗎?”
這個時候,連米花也發出傻笑,原來一個人因窒息至最后一刻,會變得神智迷糊,傻傻
地痴笑,看狀況,十兩与米花都已瀕臨死亡邊緣。
米花笑道:“傻瓜!我娘恨不得將那個岳三娘煎皮拆骨,娘之所以肯放其一馬,是因為
她是我爹的女人,她的命是屬于我爹的,她的生死便要由我爹來判決,結果我娘把刀交到我
爹手上。”
十兩苦笑:“哈!你娘真是混帳!”
米花喝道:“混帳!不許罵我的娘!我娘是天下間最值得我尊敬的人,沒有人比得上我
娘!”
十兩干笑了兩聲:“哈,任何人的娘都是好的,只有你爹他是個大混蛋!”
米花叫道:“不對!我爹也不是個大混蛋!他也是個值得我娘去愛的男人,你根本不明
白!”
十雨拖著一字一字說道:“哈……,他有……甚么值得……人去愛?”
米花答道:“憑他一個動作,和一句說話。”
十而微微嗯了一聲,聲音似是夢囈,米花緊張的叫喚道:“別暈過去,我還未把我的故
事說完啊!”
听見米花的叫喚,十兩又勉力抖擻起來,米花續說道:“哈哈,我爹從我娘手中接過大
刀,便走過去跟那岳三娘說道:“我娘子始終是我娘子,無論我在外邊怎樣拈花惹草,最后
都會回到這家里來,你只是我其中一件玩物,根本不應該來騷扰我的家人。’爹說罷便一刀
將那岳三娘的頭顱斬下來,結果當然是惹怒了那岳鑣頭,要追殺我爹,我們只得四處逃命。
不過我爹這次是帶著我娘和我一起走的,直至他們被殺的那天,我娘都再沒跟我爹分開
過。”
十兩閉上眼睛,靠著百壁靜躺著,只發出遲緩的呼吸聲,根本已說不出完整的句子來,
看來已死了泰半。
這時伍窮終于能站起身來,只見他蓄勁于獨臂上,以雷霆万釣之勢狂轟封住洞口之岩
百,爆出隆然巨響,沙塵飛揚之后,終于透進一道微弱的光線,雖然只是一個拳頭般大的缺
口,但已足夠讓外面的空气再次流入,伍窮旋即轉過頭去,只見身后地上躺著兩具軀体,一
個是十兩,一個是米花,兩人俱已陷入昏迷。
伍窮毫不猶豫便朝十兩走去,一采鼻息,發覺她气若游絲,离死不遠,伍窮馬上把十兩
扶起,將自己体內僅剩的點滴內勁輸入她体內,以求把她從鬼門關口救活過來。
另一旁的米花聞聲,她知道伍窮最緊張的始終是十兩,心坎一陣絞痛,欲哭無淚,苦笑
道:“對啊,我始終不是你的妻子,無論發生了甚么事,你都只會選擇回到自已妻子身旁,
所以死的應該是我,而不是她。”
米花耗盡最后一口气吐出這段說話之后,便合上了眼睛。那邊廂的十兩在伍窮輸入的內
勁支持下,慚漸蘇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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