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山的懸崖邊緣,耶律夢香獨力一人面對一休大師与他座下八個近身“僧兵”,憑其
急智,借助地利環境,暫時總算稍胜一仗。
她以毒脅迫八個“僧兵”中的一命与二和,要兩人保護她安全离開,不過一休大師遠道
而來為割她人頭回去珍藏,怎會為區區兩個倒戈相向的隨從將她放走?
一休大師這八個為他抬轎的僧兵,是他在“富士神兵祭”后欽點出來的近身隨從,都是
精英。
只是一休大師自与天恨一戰之后,只用自己研制出來的義肢代替四肢,應該已無殺傷之
力,這八個“僧兵”瞧其外形面貌,卻都不是簡單的人物,怎會甘心追隨一個已經殘廢的
人?
這八個“僧兵”,都已隨一休大師出家忘姓,只留下名字,他們八個分別是:一命身軀
雄偉,面目猙獰,他修煉的武功是八人當中最恐怖的“一團和气”奇功,從來都沒有人敢跟
他交手,他自已修煉以來也從未出手,也即是從未有人死在他手上,故此沒有彪炳的戰績,
卻是最厲害的一人。
二和瘦骨嶙峋,臉孔以油彩涂得一半是白,一半是黑。黑的一半表情苦慘,眼珠煞白,
令人望而生畏,白的一半畫了個嘴角掀起的大笑臉,与黑的一半剛好相反,用的是“兩儀刀
劍”。
三生雙目炯炯有神,一臉威儀,一本水墨繪制的圖冊永不离手,圖冊所繪全是人的死
狀,有些頭顱爆開而亡,一些身体上開了几十個洞,血流干而死,每一個人的死狀都叫人不
忍卒睹,他卻手不釋卷經常翻閱,還看得津津有味。
四不像人如其名,樣貌非人非獸,不倫不類,呼吸時像一頭野獸低嗥,左右手及一雙腿
皆不對稱。
五情雖已屆中年,但好像永不會老,皮膚滑不留手,教任何女人見了都羡慕不已,有一
張嬰儿般的臉孔,油光滿臉。
六欲一身肌肉糾結,膀闊腔圓,身披麻黃袈裟,頸項套著的念珠,均由細小的節骨打孔
穿成,口中念念有詞。
七巧嘴角經常挂著微笑,看上去十分善意,雙手閒著時,手指卻不斷在郁動,好像握著
兩個圓球一般訓練自已手指的靈活性。
八風有一張闊大的臉,眼、鼻、口卻不長在臉龐的正中央,稍為向左側去,長發及腰。
耶律夢香使毒脅迫一命与二和,當然并不奢望他們真能助他脫离圍殺危机,但他仍對莫
問有信心,只要她拖延得一時三刻,當莫問解決了那邊浪人武者后,自會赶來營救。
事實上,這時候莫問那邊已擺脫了浪人武者的糾纏,“八神”正在急步赶來當中。
可是,她看到一休大師不但毫不焦躁,還興奮若狂的樣子,滿有自信的心又冷了一截。
一休大師笑著說道:“我這八個隨從,都能獨當一面,修為不錯,竟然也甘愿跟隨一個
又老又殘廢的人,到底是甚么原因?人是不會愿意向比自己不濟的人俯首稱臣,我可以向他
們發號施今,自然有其原因。”
在一休大師談笑風生之際,一命与二和未待吩咐已逕自向耶律夢香走去,她心念電轉,
冷靜地說道:“在來此之前,你已經向他們下了毒?”
一休大師興奮大笑道:“哈哈哈!對了!對了!為了這次難能可貴的机會,我日以繼夜
地苦思良策,把一切可能都算到計划中去,敢說已經是天衣無縫,我平生以來甚少看重一個
女人,為了你,我廢寢忘餐,你應該感到光榮。”
情況又一下子逆轉,一休大師收起笑臉冷冷地道:“不過能有如此完美和歹毒的計划,
都全靠小白的好徒儿,看來你們一定是前生作孽,身邊出現的全都不是好人,我做做好心替
你們解脫,等你們往地獄里翻一翻,輪回轉世后再做個好人。”
耶律夢香腦海中頓然升起一個几乎已遺忘的名字:“大力!”
在前些時候,小白与名昌世一戰之后,曾与耶律夢香四處為戰爭中的難民奔波,遇上了
一對小情侶翠儿与大力,最后并收他們為徒,沒料到大力為貪慕榮華富貴將小白出賣,投靠
了“天皇帝國”,更被老不死賞識,在老不死垂帘听政之下,現身在昔日“皇國”的地方當
起傀儡皇帝,助他策划攻克小白。
大力跟耶律夢香一樣,其家族對茶及毒甚有研究,曾經以“百味香”無聲無息中毒殺几
十個村民,沒想到“天皇帝國”沉靜一段時間未采武力進攻,就是精心部署必胜之計。
今次莫問与耶律夢香往“罪林”尋藥一事,由桃子作奸細泄露了行程,大力的計划便全
面展開,在小白重整兵力的一段時間里,宰殺小白身邊的人,要其窮于應付。
聰明如耶律夢香,面對精心策划出來的設計,霎時間也一籌莫展,突然省悟到敵人既然
在暗地里籌划要將他們屠宰,如果沒有必胜的信心又怎會貿然出戰?
惊詫之際,一命与二和已步步進逼,耶律夢香往后踏一步,后面卻已是万丈深淵,根本
無路可退。
情況對她极其不利,危急間仍喝道:“我們‘舞夷族’是中土用毒的王者,無論你們中
的是甚么毒,我都可以調配出解毒的藥,要是你們再踏前一步,我便跳下去,我死了的話,
你們永遠只會是被人操縱的傀儡,要賭一局嗎?”
一休大師哈哈大笑道:“好啊,真的太好了!我好像听到求饒的聲音,一個美人求饒的
聲音是天下間最悅耳的聲音,一個既有智慧也美艷不可方物的女人求饒,更令人興奮。”
耶律夢香緊皺著眉:“你們真的非殺我不可?”
一休大師笑道:“你這樣問太愚蠢了,知道這代表甚么嗎?這代表了一個人信心崩潰,
女人啊!你愈聰明愈令男人既愛且恨,你現在怕死了,因為怕死,連頭腦都變得愚蠢,如果
是要殺你的話,真的需要如斯勞師動眾么!要殺你的話剛才便已經殺了,所以我們是來救你
的!”
耶律夢香恍然大悟,說道:“你要把我捉回去,用我來脅迫小白!”
一休大師笑道:“美人,你猜對了。他們中了甚么毒,連我也不知道,所以你要解毒也
只是枉費心机。你不是對小白很有信心的么?來吧,乖乖的跟我們回去,小白一定會用一切
辦法來救你的。”
原來真正的計划是要把活生生的耶律夢香擄回去脅迫小白,假如她現在死了,只會令小
白絕望,那“天皇帝國”要強攻,就會遭到強力頑抗,就算“天皇帝國”要胜利也必須付出
极大代价。
假如耶律夢香落在“天皇帝國”手中,以小白愛妻情切,必為營救她而對“天皇帝國”
言听計從。
可是“天皇帝國”人殘暴不仁,要是被擄回去,耶律夢香真不知會遭受怎樣的折磨,這
一刻,耶律夢香必須在愛情与家國之間作一兩難全的抉擇,她猶豫著,又往后退了一步。
“不能,絕不能因為我而要小白對敵人言听計從,我耶律夢香不會成為小白的負累!”
“小白啊!我很愛你,我知道你也很愛我,在我与家國之間,你會選擇來救我而放棄家
國嗎?你一定會選擇救我!”
“對了,你一定會這樣選擇,因為你當初就是為了我,才踏上爭雄稱王之路,沒有我在
身邊,你的生存意義也將失去。”
“我不要你為了救我而將江山拱手讓予敵人,今日這個情勢,或許我死了會更好,我死
了的話你便可以更無顧慮地將敵人殺死。”
一休大師看見耶律夢香眼神有异,似乎真怕她往崖下跳去尋死,她絕不能現在就死,最
起碼不能跌落万丈深淵而死,如果這樣死了,一休大師要珍藏的頭顱也化為烏有。
一休大師苦笑道:“來吧!公主,跟我們回去,你不會想這樣就跟小白永訣的吧?他一
定會設法來營救你的,你要對小白有信心啊!”
崖下風勢正急,仰天望去,天上飛翔中的大雕仍然虎視眈眈,她一切辦法都用盡了,惟
有苦笑。
她苦笑著從怀中掏出“深心石”,這塊“深心石”是她跟小白愛的盟證,那海枯石爛、
天長地久的日子都過去了,只要小白發現這塊“深心石”,他就會知道公主已經离開了。
她將“深心石”拋在地上,只要莫問或“八神”來到之后發現了,一定會將“深心百”
帶回去給小白。
一休大師看著她的舉動,并不知道那塊石頭是啥玩意,一呆之隙,耶律夢香已轉頭飛身
跳往崖下,宁可身死而不讓一休大師將她捉回去。
一休大師最著緊她的頭顱,八個“僧兵”則最擔心自己身中的劇毒,要是不將耶律夢香
活捉回去,并不能交換解藥,可是崖下万丈深淵,誰敢飛身扑出去營救?
只怕未毒發便要粉身碎骨而死。
千釣一發間,几條黑影躍飛過一休大師与八個“僧兵”的頭頂,此時耶律夢香已在崖外
身形懸空,人影中,為首最快一人只手扑出將耶律夢香抱住,可是身体下墜速度极急,他便
跟耶律夢香一起下墮。
定睛看去,來救者正是“八神”,朱不大因行動不便在雪地上一爬一爬赶來,抱住耶律
夢香的朱不小嘩然大叫,說時遲,那時快,已向崖下飛墮,朱大、朱小、朱小大又赶來。
朱大扯著朱不小的腿。
朱小又捉著朱大的腳。
朱小大拉住朱小。
一個接一個飛扑出去搶救。
可是墮下之勢奇猛,到朱小大扑出去時,他的腳只能剛好勾住懸崖的邊緣,眼看一樣要
被沖力拉下去,一命起步奔過去。
后面沖赶過來的朱大不見狀,不知就里,以為一命要落井下石,從后用肩膀將他撞飛,
那邊廂,朱小不終及時將朱小大的腿拉住。
被撞飛出去的一命又飛墮而下,沒人伸手去救,他急墮之中伸手亂抓,把中間的朱小衣
衫拼命拉扯,撕裂聲響,朱小衣衫被抓爛,一命仍然向下跌去,手卻不肯放開,一直滑至耶
律夢香處,終于可拉緊。
一命身軀极其雄偉,重量惊人,再加上下墜的沖力,朱小不的負擔頓然加劇,朱不小、
朱大、朱小、朱小大、耶律夢香再加上一命六人,重量絕對非同小可,猛然地將朱小不又拉
下去。
一命拉住耶律夢香的手。
朱不小抱住耶律夢香。
朱大握住朱不小只腿死命不放。
朱小嚇得汗流浹背,但抱住朱大雙腳不敢放松。
朱小大全身顫抖,仍喝叫朱小千万別放手。
朱小不已向下跌去。
剩下最后的朱大不与朱不,也二話不說沖上去,好了,終于可以拉住,可是使出九牛二
虎之力亦只能勉強定住身形,懸崖邊舖滿白雪,极其濕滑,兩人仍一步一步地向邊緣滑動。
一休大師見了這狀況,他會如何?
他一聲令下,二和、三生、四不像都沖了上去,三人拉住朱大不与朱不兩人,竟然都是
伸手營救。
此時,上空響起大鵝怪叫之聲,這群畜牲像知道朱家几兄弟情況危急不能反抗一般,猛
然扑襲下來攻擊他們。
抱著耶律夢香的朱不小更成為群雕攻擊的目標,它們用鐵鑄一般的嘴向他啄去,又用爪
抓出几條血痕,吃痛之下朱不小手一松,几乎就將耶律夢香送上黃泉,總算及時將她的腿抱
住,但群雕死心不息,仍向他攻去,端的是險象環生。
經這么一墮,沖力又驟然增加,二和、三生、四不像几乎都失掉平衡,幸而還是勉強定
住身形。
不過這么一墮,倒教捉著耶律夢香的一命也嚇了一跳,眼前几十頭大雕呱呱地大叫,輪
流向朱不小襲擊,想是剛才耶律夢香用毒毒死一頭大雕,懂性的同伴都飛來要置她于必死。
耶律夢香眼見朱不小瞬間遍体鱗傷,傷口流出的血滴落她面上,十分痛心,毅然說道:
“朱不小,放開我吧,不然你也會死!”
朱不小猛地咆哮:“不!公主死,我也一起死!支持下去!”
碰地一聲,几頭大雕以頭強撞過去,朱不小承受不起這猛然撞擊,哇一聲,一大口鮮血
洒在耶律夢香臉上,看他似乎很快便要支持不住,耶律夢香又再大叫:“朱不小,我叫你放
開我!”
懸崖上的几人听見大叫聲,心知下面情況已是极度凶險,五情、六欲、七巧、八風也飛
奔過去要幫忙拉扯他們上來。
這個命懸一線間的時刻,大家已無分敵我,全都只抱著把耶律夢香救上來的信念,因為
她的生死對大家來說實在太重要了。
可是。
生和死。
絕對是一線之差。
朱不小挺不住了。
在五情、六欲。七巧、八風都未及赶至之際。
一命察覺朱不小的拉力驟然消失,立即作出一個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見他大口地吸
气,以耶律夢香的身軀借力踏步沖上去,這一踏之下,加速耶律夢香下墜之勢,也令拉住朱
不小的朱大壓力驟增。
他這一念之差,不但今耶律夢香跌了下去,連朱大都無法牢牢捉住朱不小,他自己一愕
間,長臂一伸,欲抓住朱大的手,可是,朱大眼見朱不小及耶律夢香都飛墮万丈深淵而去,
又怎會讓他得逞?
呼呼呼三聲,耶律夢香、朱不小及一命,消失在崖下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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