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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真假衛紫衣


  兩人坐在桌邊靜等,這個小店又髒又破,想必東西也不好吃,不過江湖人隨遇而安,什么苦都能吃,想享受的人不會來江湖闖蕩的。
  不一會儿,半瓶酒和兩樣菜上來了,老板還不好意思地道:“對不起,火太大,腸子有些焦了,不過你們放心,吃了不會拉肚子的,吃吧,吃吧,別客气,別忘了給錢就成了。”
  望著桌上炒得不成体統的菜,方自如和陰武唯有苦笑而已。
  方自如伸筷夾了一點,了一,雖然味道腥异,不過還能吃,便招呼著陰武,兩個人慢慢地吃了起來。
  正吃著,一個人匆匆走進來,拍桌子大叫:“餓死了,餓死了,快上菜。”
  方自如抬眼一看,不由大笑道:“我道是哪路的神仙,原來是殷兄!”
  姓殷的漢子不是別人,正是殷大野,見到方自如,大聲叫道:“哎呀,原來是你,老偷儿,算老子倒霉,剛一上路就遇到了掏腰包的,別沖著我笑,我身上沒錢。”聲音宛如洪鐘,手雖緊捂腰包,臉上卻笑開了。
  陰武忙站起,躬身道:“見過師叔!”
  殷大野一擺手,笑道:“別來這一套,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你跟老偷儿這么久,想必也沾了賊气,你一面行禮一面掏腰包,我懂。”
  陰武也知道殷大野的脾气,好開玩笑,笑了一笑,便坐下。
  殷大野已大笑著走過來,和方自如師徒其一桌。
  方自如道:“殷兄,你這是到哪里去?”
  殷大野回頭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道:“我到濟南去,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訴衛紫衣。”
  方自如道:“你就別壓低了聲音說話,听了多別扭,再說你的聲音再低,也能傳出三里地去。”
  他也忙壓低了聲音,又道:“殷兄從哪里來,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告訴衛紫衣?“
  殷大野笑道:“你也不用壓低聲音說話,小偷做慣了的人,大喊大叫也像蚊子哼。”
  陰武笑道:“師叔可真會斗嘴,只是這里幸虧沒有一個人,否則師叔一定栽。”
  殷大野連連擺手,道:“千万別提那小祖宗,听到他的名字我就頭疼,連大師父這樣一個精明人見了他都像見了鬼似的,我這么一個粗魯人,哪里是那小祖宗的對手。”
  “要茶嗎?喝點茶解酒。”老板殷勤地端上三杯茶來。
  殷大野細長眼睛微微一睜,上下打量著老板。
  老板被他看得心頭發毛,訕笑道:“客官別像盯賊似地看著我,我這人膽小,白天遇到害怕的事,晚上就尿炕。”
  殷大野不說話,仍是仔細打量,見老板年不過四旬卻蒼老如老頭,臉上皺紋堆積,雙手粗糙,身上的衣服像乞丐服,彎腰駝背,一笑滿口大黃牙,隔老遠都能聞到他口中的臭气。
  殷大野皺了皺眉,道:“你怎么親自來侍候,你的伙計呢?伙計到哪里去了?”
  老板苦笑道:“如果你是我的伙計,而我一年零三個月沒給你工錢,你會怎么辦?”
  殷大野笑道:“難怪!”便掉過頭不再理老板。
  老板訕笑著,回到廚房里去了。
  殷大野這才正容對方自如道:“這次我來濟南找衛紫衣,是因為我在川道上听說,有三個人受了重金禮聘,要找衛紫衣的麻煩。”
  方自如釋然一笑,道:“就為這事?我還以為十万火急呢,衛大當家創業至今,想要他命的人多得不計其數,可是衛大當家現在還不是好好地活著,連頭發都沒掉一根。”
  方自如喝了一口酒,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殷大野搶過酒瓶來也喝了一口,抹了抹嘴巴說道:“若是普通人來找衛大當家的麻煩,我才不管,讓他們飛蛾扑火去,只是這一次來的不是普通人。”
  陰武笑道:“有膽量找衛大當家麻煩的當然不是普通人,師叔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膽小,這一點事也急巴巴地從四川赶來。”
  殷大野急了,揚聲道:“我老殷別的不行,就是膽子大,你們這般不以為然,是因為你們還不知那三個人的名字。”
  方自如端起茶杯呻了一口,略感興趣地湊過臉來,笑道:“那三個人是誰,你說說看?”
  殷大野一口气將酒灌了進去,吐出一口气,道:“打個賭好不好?”
  方自如沒想到他在關鍵時刻來這一手,老于江湖的方自如不愿吃暗虧,一搖頭,道:“我不賭。”
  殷大野气道:“還不知道我要跟你賭什么,就來個拒絕合作,老偷儿狡猾得也太過份了。”
  方自如笑謎眯地道:“据我所知,找別人打賭的人最起碼有九分把握,你有九分,我只有一分,這個賭我肯定輸的,与其輸了賴帳,不如不賭。”
  殷大野指著方自如對陰武道:“你看看,還沒賭就打算賴帳,你跟這個人能學到什么?”
  陰武笑眯眯地道:“最起碼學會不吃虧。”
  “完了!”殷大野一拍大腿,叫道:“已經徹底學坏,無可救藥了。”
  方自如笑道:“別扯遠了,說說看,你賭什么?”
  殷大野奇道:“不是不准備跟我打賭了嗎?”
  方自如說道:“听听也無妨。”
  殷大野哈哈一笑,一拍桌子,道:“我就賭你們听到那三個人的名字后,一定會大吃一惊,如果你們居然無動于衷,那我就將頭顱奉上。”
  方自如沖著徒儿一擠眼,笑道:“准備吃惊吧,免得大野兄去了頭,主要是他的頭除了當球踢之外沒別的用處,不如留著。”
  殷大野咳了一聲,又喝了一口水,這才一整面容道:“這三個人的名字其實是三句詩。”
  “想必是三個酸秀才。”方自如笑著道:“說來听听,是三句什么詩?”
  “‘飛燕西來,借靈枝稍駐’、‘一將功成万骨枯’、‘此曲只應天上有’。”殷大野一口气念了三句詩。
  “啊!”陰武倒不怎么樣,方自如已大叫一聲,手中的茶水飛濺到衣服上,聳然動容道:“是燕子、將軍、蕭人!”
  他接著又喃喃地說:“不可能,不可能,這三個人不是死了嗎?怎么又出來了?“
  陰武江湖知識少,不解其意,問道:“師父,燕子、將軍、蕭人是怎么回事?”
  “那是三個人,三個江湖中最神秘、最殘酷、最可怕的人。”殷大野心有余悸地說著。
  “是怎樣的三個人?”陰武追問。
  方自如神色凝重,一反樂觀情態,緩緩道:“這三個人可謂江湖中的超級殺手,從沒有失手記錄,燕子、將軍、蕭人是他們的外號,据說從沒有人見過他們的真面目。”
  陰武道:“為什么?”
  殷大野淡淡地道:“因為見過他們的人都已被他們所殺。”
  陰武年少气盛,不屑地道:“不就是三個殺手嗎?有什么了不起!”
  方自如緩緩道:“人和人不一樣,殺手和殺手也不一樣,燕子、將軍、蕭人可謂殺手中的殺手,他們的殺人經驗极丰,手段极隱秘,令人防不胜防。”
  殷大野道:“燕子輕功最好,將軍的手段殘忍,蕭人足智多謀,三個人不動手則已,一動手則三人齊上,且事先經過极為周密的安排和布置,沒有九成的把握絕不出手,据說他們曾經為殺一人,足足等了半年之久。”
  方自如道:“忍耐是最可怕的性格,一個殺手若學會了忍耐,就几乎沒有殺不了的人,因為任何一個人再強大也總有疏忽的時候,老虎也會打盹,殺手學會了忍耐,就等于掌握了机會。”
  殷大野道:“其實他們三個人的武功和智慧并不高于別人,只因他們學會了忍耐才變得可怕。”
  方自如道:“就算你明知有人要殺你,但久拖下來就會麻木,可是你一旦稍有松懈我必死無疑。”
  陰武道:“看來這三個家伙不一般,沒有人可以一生永遠地保持警惕的,人總有疏忽的時候。”
  殷大野道:“忍耐是他們的一大特點,不過他們還有一個長處就是化身千万,也許街上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他們,也許你最親近的人就是他們,也許……”
  他一指正坐在廚房里低聲爭論個不休的老板和伙計,道:“也許他們就是燕子、將軍、蕭人。”
  方自如歎道:“衛紫衣若被這三個人纏上,的确有一點麻煩。”
  殷大野連連搖頭,道:“不是一點麻煩,而是很大的麻煩,天大的麻煩。”
  陰武著急道:“那我們怎么辦?”
  殷大野一攤手道:“我們又能怎么辦?找又找不到,想幫卻沒有辦法幫,我們除了替衛紫衣收尸外,無事可做。”
  陰武急道:“那師叔赶來告訴衛大當家又有什么意義?”
  殷大野歎道:“什么意義也沒有,只是想見衛紫衣最后一面,不想讓衛紫衣死得太糊涂。”
  陰武是個急脾气,一拍桌子,叫道:“不行,我得把他們找出來,一定要找出來。”
  殷大野斜乜了陰武一眼,慢吞吞地道:“找?怎么找?貼布告還是通緝?”
  陰武抱著腦袋拼命想,忽然道:“總應該有辦法的,我不信這三個人可以橫行天下。”
  殷大野搖了搖頭,道:“橫行天下倒不至于,殺一個衛紫衣倒不在話下,就憑你,什么忙也幫不上。”
  陰武無心思和殷大野斗气,只是抱頭苦想,忽地眼睛一亮,喜道:“有了!”
  瞧他喜不自禁的樣子,好像真的發現了什么,興奮得眉飛色舞,手足亂揮。
  殷大野和方自如迫切地問道:“什么有了?”
  陰武興奮得漲紅了臉,笑道:“我想起一個人來,他一定有辦法對付燕子、將軍、蕭人的。”
  “誰?”殷大野和方自如聲音都提高了八度。
  “秦寶寶!”陰武興奮而急促地說了這三個字,按著用探求的目光看著師父和殷大野臉上的表情。
  殷大野首先泄了气,頭搖得像個貨郎鼓,歎气道:“秦寶寶有什么用?一個小孩子,除了惡作劇的本事還有什么能耐,若非靠著三大勢力,能不能活到現在還是個問題。”
  陰武不服地道:“寶少爺雖是個小孩卻聰明至极,無論什么事情,他都會想出對付的辦法,這一次也一樣。”
  方自如微微一笑,暫不發表意見。
  殷大野卻道:“秦寶寶再聰明,畢竟不是神仙,再說,他一個小孩子家,江湖經驗不丰,斗嘴我服他,可是斗力廝殺他可不行。”
  陰武被駁斥得体無完膚,但為了秦寶寶,還是不死心地道:“寶寶是個小孩,看上去永遠長不大,他的江湖歷練是不足,可是正因為如此,他的想法才會不受所謂的經驗束縛,燕子、將軍、蕭人也是江湖老手,用老一套江湖經驗對付他們當然沒用,或許寶寶的奇思异想反而奏效。”
  殷大野笑道:“估計你和寶寶的交情不錯,所以才為他說話,是不是?”
  陰武紅著臉辯道:“交情是交情,事實是事實,寶少爺點子怪,出人意料,你也不能否認。”
  殷大野道:“我不否認秦寶寶是個天才,也不否認你剛才說的,江湖經驗足反而束手束腳之說,不過你光說寶寶有辦法,可是事實上寶寶根本不知道這事,一切要等見到他以后再說。”
  陰武有點迫不及待了,道:“那我們就赶快去見寶寶,寶寶早一點知道,衛大當家就少一點危險。”
  殷大野斜著眼看陰武,古怪地笑道:“真不知你為什么對秦寶寶這樣有信心,莫非以前在他手里栽過?”
  陰武坦然道:“栽在寶少爺手里的人實在太多,几乎見過他的人都栽過跟頭,衛大當家除外。”
  殷大野哈哈一笑,道:“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我真服了寶寶,有這么大的魄力和手段。”
  陰武冷冷地道:“師叔這樣不怀好意地去見寶寶,保證你會栽個大跟頭。”
  殷大野豪爽地大笑,道:“大家都栽過,我當然不能例外,否則豈不顯得不夠朋友。”
  他接著又大叫道:“走,走,走,去見這個小祖宗去。”
  忽听方自如苦笑道:“我們走不了啦!”
  殷大野一愣,道:“為什么走不了?”
  方自如歎了一口气,道:“因為茶里有鬼。”
  殷大野愕然一呆,忽地狂吼一聲,高大的身軀扑向廚房,剛走上一步,便“咕咚”栽到地上,像一座小山倒地似的。
  陰武略一錯愕,立知不妙,伸手就去拔刀,不想手指剛触到刀柄,手臂就軟了下來,頭一昏,眼一花,向后仰倒,結結實實地連椅子栽倒在地。
  方自如卻連坐著的力气都沒有,軟軟地趴在地上,看著老板和伙計笑嘻嘻地走過來。
  方自如勉強還有說話的力气,也許是他發現中毒早,及早用內力壓制的緣故,他艱難地把頭朝著老板伙計,苦苦笑道:“你們不是真正的老板和伙計?”
  老板笑謎睹地道:“我們當然不是,真正的老板和伙計早已喂狗了。”
  方自如道:“你們是燕子、將軍、蕭人?”
  老板道:“我是蕭人。”
  伙計道:“我是燕子。”
  方自如道:“將軍呢?”
  蕭人道:“去接蕭一霸去了,除了蕭一霸,我估計還能把衛紫衣接來。”
  燕子道:“蕭一霸估計斗不了衛紫衣,就開個大价錢把我們三個人請來,因為蕭一霸沒有殺衛紫衣的把握。”
  蕭人道:“衛紫衣滿濟南城找不到蕭一霸,很快就會發現,蕭一霸往這里來了。“
  燕子道:“蕭一霸一來,衛紫衣自然會跟來,并且一定會跟到這里來的,他一來,就會和你們一樣的遭遇,衛紫衣就算武功天下第一,吃了蒙汗藥也打不過小孩。”
  蕭人道:“衛紫衣自然比你們聰明點,可是我們的方法會更巧妙,就算他看破机關,四個人對付一個也夠了。”
  方自如道:“你們以為衛紫衣會一個人來?”
  “來一千人也沒關系……”蕭人笑道:“人越多越好,不過我還是希望人少點,免得牽連無辜。”
  燕子歎道:“我們殺的人已夠多,能不殺的人會盡量不殺,你千万別夸我們菩薩心腸,只是霸一霸就給那么多錢,多殺一個就吃虧了。”
  蕭人忽笑道:“方大俠,你知道我們為什么要對你說這么多大實話嗎?”
  方自如歎道:“因為我在你們眼里是個死人了,對死人說什么話都可以。”
  燕子笑道:“真是個聰明人,据說做慣了小偷的人都比較聰明,今天總算是見著了。”
  蕭人道:“不過得先委屈方大俠到床底下躺一會儿,衛紫衣馬上就來了。”
  方自如道:“真不明白你們干嘛不先殺了我,到時候衛紫衣一來,我一出來豈不麻煩?”
  燕子道:“第一,除了將軍,我和蕭人從不殺人,雙手沾滿血腥的事我們從不干。第二,馬上你就會昏過去,我們的蒙汗藥非常管用,你能夠說話,是因為你一直沒動,你一動就會昏了。”
  不由分說,將方自如扛在肩上,方自如身子一動,人馬上就昏了過去,身子軟得像口袋。
  很快地,方自如就被塞到床底下,殷大野沉甸甸的身子壓在方自如身上。陰武又被塞了進來,床邊一個木板一放,再用床單一蓋,就再也看不見。
  蕭人和燕子又回到店堂上,蕭人仍打著他的算盤,燕子仍去數他的手指頭,桌上的東西也早已拾起,桌椅也扶正,一切都像什么也沒發生過。
  夕陽西下,轉眼已是黃昏。
  蕭人看著天色,喃喃地說:“該點燈了。”
  燕子道:“是該點燈了。”
  燈燃起,昏黃的小油燈反而令小店里更加昏暗,蕭人的臉也顯得更加蒼老了。
  衛紫衣看見了從小店中映出來的燈光,也看到了迎風飛舞的酒旗。
  根据探子的報告,衛紫衣得知有一個身材和蕭一霸差不多的人出城往西而去,衛紫衣立刻帶著席如秀和張子丹往西赶來,無論多大的事,這三個人都可以承擔的。
  秦寶寶也來了,遇到這樣好玩的事情,誰能阻止他?連衛紫衣也阻止不了。
  秦寶寶的理由很充分,第一,大哥出去我不放心。第二,大哥出去了,就放心寶寶?第三,我就是要去。
  無論誰有了這樣的理由,你都無法拒絕,衛紫衣百般無奈,只好也帶上了秦寶寶。
  當小店中燈亮起時,衛紫衣一行离小店還有一里遠。
  “看,那里有燈,有燈必有人家,大家一定餓了吧,找點東西吃好不好?”寶寶建議。
  別人都無异議,席如秀卻道:“有燈就一定有人家嗎?廟里也點燈,和尚算不算人家?還有,也許是鬼火呢!”他是存心找碴。
  秦寶寶立刻道:“就算是廟里的燈吧,和尚也是人,為何不稱人家?廟不就是和尚的家嗎?鬼火是綠色的,而這燈是黃色的,席領主見過黃色的鬼火嗎?”
  席如秀被問得啞口無言,張子丹笑道:“席領主,沒有把握就不要挑戰好不好?這么大的人屢戰屢敗,連我都替你臉紅。”
  席如秀笑道:“這不能怪我,只怪寶少爺根本就是人精、小鬼,与其讓他敗了找我麻煩,不如讓他胜了,我反而輕松。”
  秦寶寶道:“敗就是敗,還找台階下,小心啊,天黑看不到,跌一跤可不好。”
  席如秀歎道:“哪天真要和大當家學學,究竟用什么辦法把寶寶管得服服貼貼的。”
  衛紫衣笑道:“你想知道?”
  席如秀恨恨地道:“當然想,天天受壓迫的滋味可不好受,非得有一天過過快活日子不可。”
  衛紫衣壓低了聲音,道:“那我告訴你,要想對付寶寶,只有一條。”
  “什么?”席如秀急切問道。
  衛紫次微微一笑,道:“暗地里你要盡量受壓迫,和他談好條件,在人面前,寶寶就會給你面子啦!”
  “哇!”席如秀大聲怪叫:“原來大當家也是暗受壓迫,我還以為大當家有法寶,原來是這樣,不行,不行,別人好說,寶寶對我總是興趣不減,壓迫死了也沒個夠。”
  衛紫衣把手一攤,道:“那我也沒辦法了。”
  席如秀苦笑,轉臉看衛紫衣怀中的秦寶寶正不怀好意地盯著自己,心中一惊,打馬就向前沖。
  四人共乘三匹馬,衛紫衣擔心秦寶寶馬術不精被馬摔下來,故和他合乘一騎,這恐怕也是秦寶寶馬術永遠精不起來的原因了。
  一里路很快就到了,三匹馬在小店前停下,席如秀咋咋呼呼地沖進去,叫道:”店家,店家,快准備吃的。”
  秦寶寶一指席如秀笑道:“席領主這樣沖進去,別人不以為他是強盜才怪。”
  果然,店里一陣惊呼:“大爺,小的沒錢,這店里你看上什么就拿去吧!”聲音极為恐慌。
  衛紫衣和張子丹不禁莞爾一笑,兩人下了馬,張子丹將馬栓好,衛紫衣和秦寶寶進了小店。
  一進店門,就見席如秀抓耳撓腮地站著,面前跪著一老一小兩個人,身子像篩糠似地抖著。
  秦寶寶大覺好玩,一步邁進來,大聲道:“有值錢的沒有?快拿出來,否則困了你們喂狗。”
  衛紫衣一笑,溫言道:“店家莫怕,他們兩個是開玩笑的,我們只是過路人,因腹中饑餓,想來刁扰店家做點東西吃,起來吧!”
  一老一小這才起來,蕭人和燕子仍是惊恐不安地看了席如秀几眼,才慢慢地站了起來。
  衛紫衣并不知道,這兩個人是來要自己的命的,蕭人好像先鎮靜下來,問道:”公子,要吃什么?”
  衛紫衣道:“店里有什么就做什么,別的無所謂,只要乾淨就行。”
  此時張子丹也走了進來,四人找了張桌子坐下,他們并不知道,方自如和殷大野就是坐在這張桌子栽倒的。
  蕭人和燕子自回廚房。
  張子丹笑問道:“席領主,搶到多少銀子,拿出來分分。”
  席如秀笑道:“本以為我慈眉善目,像個大好人,沒想到卻讓別人當成強盜。”
  秦寶寶笑道:“這年頭坏人都是一副好人樣,像席領主這樣的人,自然屬于貌似忠厚,心實狡詐,難怪別人害怕,也許陰大執法來,倒沒有人將他當作強盜了。”
  席如秀笑道:“說得有理,回去我一定在臉上划些刀疤,一來增添男子气,二來給人好印象。”
  秦寶寶笑道:“你不怕席夫人見了刀疤,怀疑是其他女人用指甲挖的嗎?”
  眾人大笑,席如秀卻誠心感激道:“對對對,若不是寶寶提醒,差一點又鑄成大錯。”
  秦寶寶道:“怎么謝我呀?”
  席如秀苦笑道:“我的那點零碎,早被寶寶騙光,搞不懂寶寶為何老是對我的東西感興趣。”
  秦寶寶道:“因為席領主太大方,喜歡用東西送人,寶寶幫你保管,免得你遭席夫人責罵,哼,一片好心當驢肝肺。”
  席如秀笑得好開心,秦寶寶的可愛就在于嘴巴甜,要不,席如秀怎會不生秦寶寶的气呢?
  不光席如秀,子午岭上任何人都無法生秦寶寶的气,你這里气還沒生出來呢,他几句甜言蜜語一說,必使你暈頭轉向,東西被騙光,還得感謝秦寶寶呢!
  望著寶寶,衛紫衣的嘴角挂著笑意,寶寶能永遠這樣快樂就好了,又想起寶寶已長大,男孩子脾气仍改不掉,一天到晚男儿裝束,不倫不類,怎不叫人心焦?
  哎,隨他去吧,凡事勉強不得,順其自然吧,只要寶寶快樂,男裝也好,女裝也罷,又有什么關系呢?
  因為那幅畫气走秦寶寶,差點出亂子,衛紫衣再也不敢操之過急,從那以后,提都不敢提秦寶寶恢复女裝的事。
  菜已上齊了,有炒豬心、炒豬肝、炒腰花、炒肉片、紅燒排骨、粉蒸肉、紅燒豬尾巴、紅燒豬頭肉,還有乾切口條。
  席如秀第一個大惊小怪道:“哇,怎么全景豬身上的東西,連蔬菜都沒有嗎?”
  張子丹笑道:“估計店家剛宰了豬。”
  秦寶寶說得更絕:“既然有‘全魚宴’、‘全鴨宴’,自然該有‘全豬宴’羅!“
  老板在一旁搓著手,勉強笑道:“這姑且算本店的特色吧,你們在其他地方見過只賣豬肉的店嗎?”
  席如秀拍著老板肩頭,呵呵笑道:“真有你的,居然還能說出道理來,我今天倒是要好好──你們的手藝了。”
  老板笑道:“請用,請用。”點頭哈腰地回到了廚房。
  衛紫衣笑道:“這老板倒有一點意思。”他用清水洗了雙筷,夾了一片肉就住口里送。
  秦寶寶伸手攔住,道:“大哥,先不急嘛,吃了解毒丸再說,荒村野店的,不得不防。”
  席如秀笑道:“就寶少爺羅嗦。”
  衛紫衣道:“出門在外,小心一點不會錯的,寶寶,先把藥給大家吃了吧!”
  秦寶寶沖著席如秀做個鬼臉,將藥先給了衛紫衣,看著衛紫衣服下后,才將藥遞給張子丹和席如秀,自己也服下一粒。
  他們這种舉動已被廚房里的蕭人和燕子看到,兩個人默默地看著,垂下頭去,心中大罵秦寶寶几十遍滑頭、可惡。
  蕭人走出廚房,對衛紫衣道:“公子,要不要加點素菜?我去房后菜地弄點青菜來,可好?”
  衛紫衣點點頭,蕭人對燕子使了一個眼色,雙雙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兩個人离小店遠遠的,悄悄地說著話。
  蕭人咬牙切齒地道:“那個小孩子一定是秦寶寶,可惡,可惡,竟然坏了我們的好事,又得費一番手腳了。”
  燕子的雙眼在黑暗中閃閃發光,陰笑道:“好久沒有碰到硬手了,正好趁机玩玩,下毒不成,再想其他招數吧!”
  蕭人笑道:“看來只能用‘透髓針’了。”
  燕子搖頭道:“‘透髓針’中者無救,只是,他們的武功极高,我們又如何將‘透髓針’打中他們丁”
  蕭人詭秘地一笑,道:“他們吃過飯后會走的,走時一定要騎馬,如果我們把‘透髓針’插在馬鞍上,那么,又何必我們動手呢?”
  燕子大笑,道:“果然是足智多謀。”忽地卻又沉吟道:“只是,殺人是將軍專利,我們幫他殺人,他一定會生气的。”
  蕭人道:“管不了那么多了,最多我們再找几個人讓他殺過癮罷了。”
  燕子道:“事已至此,也只能這么辦了。”
  兩個人立刻分頭行動起來,燕子在第一匹的馬鞍上插妥‘透骨釘’,蕭人則去割菜。
  衛紫衣這次騎的馬都是臨時從濟南城真的駑馬,性情溫和,也不怕生人,那燕子插針時,三匹馬竟然都沒有嘶鳴。
  机關設好之后,蕭人和燕子雙雙又進了店,一進店就听席領主道:“大當家的,你說蕭一霸會到哪里去了?我們出城時還有他的消息,怎么越追反而越追不到了。”
  衛紫衣道:“狡兔有三窟,蕭一霸有備而來濟南,落腳點自然不少,以他的陰沉性格,若是讓我一下子知道他的消息反倒奇怪。”
  席如秀道:“如此說來,我們豈非永遠都追不到了嗎?”
  “那倒不盡然。”說話的是秦寶寶,見眾人都在看著自己,衛紫衣又在示意,于是秦寶寶清清喉嚨道:“我們四個人遠离濟南,也就是說,遠离我們的勢力變成落單,蕭一霸在這一帶必然准備了一個個圈套讓我們鑽,所以啊,我們找不到他,他卻會來找我們,那自然是在我們中了圈套以后。”
  “圈套?”席如秀很感興趣地間道:“寶少爺說說看,蕭一霸的圈套在哪里?”
  秦寶寶笑道:“以蕭一霸的為人,若是悄悄离開濟南,我們何從知道?如今我們不但知道他离開濟南,而且追來了,也許啊,這就是蕭一霸的調虎离山之計。”
  席如秀和張子丹不禁點頭,席如秀道:“現在我們已落了單,寶寶認為蕭一霸會用何手段?”
  秦寶寶道:“大哥曾單身去見蕭一霸,可是蕭一霸并沒有下手,這是因為蕭一霸領教過大哥的武功,所以,蕭一霸是不會和我們斗力的,因為就算他用千軍万馬來,大哥也可以從容全身而退的。”
  他回頭看了看衛紫衣,接道:“大哥,我說得對不對?”
  衛紫衣笑道:“寶寶不要把大哥想像成完人,大哥的武功絕非天下第一。”
  秦寶寶道:“就算不是天下第一,也應該差不多,最起碼用斗力的方法對付大哥是徒然。”
  席如秀點頭道:“大當家就算不敵也可以全身而退的,世上沒有人可以力胜大當家,這一點我同意。”
  秦寶寶又道:“蕭一霸不能力胜,就只能智取,而這荒山野岭的,我們地形不熟,蕭一霸卻有所准備,他如果設計個圈套,該不會難的。”
  席如秀越听越興奮,道:“寶寶真的快成神仙了,雖然我很想反駁你的話,卻找不到破綻,嗯,一定是這樣了,只是寶寶若是蕭一霸,會用什么圈套?”
  秦寶寶道:“簡單點,是在食物里下毒啦,在黑暗中算計啦,复雜點的就說不准才對。”
  席如秀興奮地一拍巴掌,連聲道:“對對對,蕭一霸要對付我們,不過這么几招,至于复雜點的,諒他那個大呆瓜也想不出。”
  秦寶寶搖了搖頭,道:“席領主可千万不要輕敵,輕敵最危險,目中無人是武人的致命傷。”
  他不失時机地訓了席如秀一番,又笑道:“真不明白席領主一生輕敵,為何卻能活到現在?”
  衛紫衣笑道:“那是因為席領主輕敵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其實是謹慎得很,正因為他外貌忠厚,內心多計,才有‘銀狐’之稱。”
  秦寶寶奇怪地看著席如秀身上那件半舊的青布長衫,說道:“席領主既然是‘銀狐’,為何卻著青衣呢?該改成‘青狐’了。”
  張子丹笑道:“關于這一點,可就要問席夫人了。”
  原來席如秀年輕時風流積習,喜著銀衣,不想成親之后,在夫人几次嚴厲的責罵下,不得已易銀著青,此乃席夫人怕他衣著華貴,容易招惹狐狸精,席夫人可謂用心良苦,吃醋水准也可稱“高干”。
  秦寶寶是一點就透,早明白其中關竅,古怪地望著席如秀嘻嘻地笑著,看得席如秀一陣心慌,不知秦寶寶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席如秀急忙轉移大家注意力,咳嗽一聲,道:“大當家,既然我們找不到蕭一霸,而蕭一霸一定是會來找我們,那我們今夜不妨就歇在這里,靜等蕭一霸來吧!”
  秦寶寶接口道:“蕭一霸不會放過我們落單的机會,因為一旦我們回去,放虎歸山,蕭一霸就無法可想,大哥,你以為如何?”
  衛紫衣撫著秦寶寶的頭笑道:“寶寶已儼然是個大當家的了,大哥已有退隱念頭,就按你說的辦吧!”
  秦寶寶好一陣開心,鑽進衛紫衣的怀中撒嬌,骨碌碌的大眼睛得意地看著席如秀和張子丹。
  一听說衛紫衣他們決定留下,蕭人和燕子暗暗叫苦,如此說來,那馬鞍上的机關豈非白設?一旦天明日出,就很容易發現鞍上的“透髓針”,蕭人和燕子面面相覷,自然在心里又將秦寶寶罵了几万遍,正在想法拒絕留宿要求時,席如秀已開口道:”老板,快去准備床舖,我們今天讓你們大大地做一筆生意。”
  蕭人暗笑道:“客官有所不知,我們的店實在太小,就連我家伙計也只得和我并腿共睡一床,實在沒有多余的床舖供各位休息。”
  秦寶寶眼睛在店里溜了一圈,道:“夜已深了,想必沒有客人會來吧,這三張桌子并起來,不就是床嗎?你們這里被子總該有吧,現在天气不算涼,有被子墊在身下就行了。”
  蕭人愣愣地看著秦寶寶,心中已有“這小孩是在故意和我們作對”之意,只是口頭上無法拒絕,無奈地道:“客官倒會將就,既如此,伙計,抱被子去。”兩人進屋找被子去了。
  衛紫衣對秦寶寶的主意也沒反應,只是,他也覺得秦寶寶好像有故意留在這里的念頭,略一沉吟,衛紫衣輕聲道:“寶寶,你是不是發現了什么?”
  秦寶寶將嘴唇湊到衛紫衣耳邊,悄聲道:“我覺得這兩人很可疑,再說方圓百里只此一店,蕭一霸不會不注意到,也許蕭一霸的圈套就是在這里實施。”
  衛紫衣贊許地點點頭,道:“有理。”
  秦寶寶具有一种神秘的預感,這种預感誰也說不清,但事實證明秦寶寶的預感從沒有出錯過,有一次,還救了衛紫衣的命。
  蕭人和燕子万般無奈地搬了兩床被子來,衛紫衣親手將被子舖到桌子上,命令秦寶寶上去,他和席如秀、張子丹則坐在桌邊,對他們來說,連夜不眠不休是常事,實在大累時,趴一會就可恢复体力。
  秦寶寶有失眠之症,就算在家中也必須在衛紫衣的哄拍下睡著,此時一上桌就閉眼裝睡,實出于對大哥的一片關心。
  衛紫衣又豈能不知,望著秦寶寶長長的眼睫毛覆蓋著洁白的臉安然入睡的樣子,衛紫衣感到心中甜絲絲的,為寶寶吃的許多艱辛也算有了回報了。
  蕭人將燈吹滅,小店變黑了,外面的星光不失時机地鑽了進來。
  一片靜寂。
  蕭人和燕子又怎能睡得著?燕子在取回馬鞍上的“透髓針”之后,一屁股坐在床上發呆。
  他們很快想起來好几种行刺的方法,比如說在黑暗中打出“透髓針”,可是這种方法并沒有把握,因為就算別人中釘,也万万打不到衛紫衣的身上,衛紫衣不死,自己便難以逃命。
  正胡思亂想間,窗紙被舔破,蕭人輕輕打開窗戶,見星光下站著兩個人。
  蕭一霸和將軍。
  蕭人和燕子展開輕功,輕輕地閃到窗外,四個人一直走了很遠才敢開口說話。
  蕭人道:“點子尚在。”
  將軍其實是個乾瘦的老頭,既無大將軍之威,也無大將軍之貌,只有一雙眼睛倒還凶光四射,此時將軍沉聲道:“你們可曾做了些什么?”
  蕭人歎了一口气,道:“我們在食物中下蒙汗藥,可是那個小孩卻拿出解毒丸來,那解毒丸竟是少林寺的“大還丹”,后來我們又想出在馬鞍上插‘透髓針’的方法,可是他們決定住下,那樣一來,到天一亮時就很容易發現馬鞍上的机關,咳,都是那可惡的小孩的主意,竟讓我們兩次計划泡湯。
  將軍靜靜地听著,并不說話,負手立在一邊的蕭一霸听完蕭人的話后,重重地”哼”了一聲,不屑地道:“‘燕子西來,借靈枝稍駐’、‘一將功成万骨枯’、‘此曲只應天上有’,可是好大的名聲,沒想到對付四個無准備的人居然束手無策。”
  將軍冷冷地道:“收了你的錢,自然會幫你殺人,你既然把這事交給我們,我們自然會辦。”秦寶寶也知道大哥和席領主他們此刻絕不會擁被而眠的,為了讓大家多休息一會儿,他一上桌子就閉上眼睛,他知道他如果不睡,別人絕對不會睡的。
  蕭一霸冷聲道:“你們有什么辦法?”
  將軍道:“我們自有辦法,殺人不是件簡單的事,要做到無聲無息,無后顧之憂,何況對手是衛紫衣。”
  又含笑道:“瓢把子如果不信任我們,可以把銀子收回,另請高明就是。”
  蕭一霸也算是可軟可硬的一個人物,聞言推出笑臉來,打個哈哈道:“在下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又何必當真?”
  將軍淡淡地道:“是玩笑就好,現在請蕭先生先行离去,你把衛紫衣引出城,就算完成任務,余下的事由我們來做。”
  蕭一霸道:“你們需要多少時間?”
  將軍道:“不知道,也許需要一天,也許需要一個月,也許需要半年,你該清楚,沒有絕對的把握我們絕不會出手的。”
  蕭一霸默然不語,忽地笑道:“幸虧我的耐性很好,可以等,我既然已等了一輩子,又何必在乎多等半年。”說罷消失在夜幕中。
  待蕭一霸一走,燕子問道:“老大,怎么辦?”
  將軍淡淡一笑,道:“我記得你以前也是很能沉得住气的,為何現在這樣心急?是不是因為對手太強大?記住,越是面對強大的對手,就越要沉得住气。”
  燕子笑了一笑,道:“我是有點反常,自從接下這個任務,就希望早一點結束,否則心里一直擱著一塊石頭。”
  蕭人道:“我也是這樣,好奇怪,我甚至有一個不祥的預感,認為這次任務無法完成。”
  將軍冷冷地看著燕子和蕭人,冷冷地道:“這是失去信心的表現,作為一個殺手,沒有信心是絕對殺不了人的,看來你們需要冷靜几天,回去吧!”
  蕭人和燕子沒有說話,轉身回到小店,從打開的窗口輕輕躍了進去,拉上被子,和衣躺在床上。
  蕭人很想閉上眼睛,可是卻毫無睡意,心中一陣煩亂,不禁輕歎了一口气。忽地,他感到脖子一涼,一把刀已架在脖子上,理智的他,立刻放棄了抵抗的念頭,靜靜地看著床底下鑽出來的兩個人。
  殷大野和方自如各執一把刀,架在蕭人和燕子的脖子上,殷大野扯開喉嚨喊道:“衛大當家的,快來瞧瞧。”
  喝聲未畢,衛紫衣高大的身形已出現在門口,很快的,席如秀和張子丹也赶到,秦寶寶的小腦袋也從衛紫衣肋下鑽出來。
  方自如已晃亮火摺子,點燃了油燈,燈光明亮,照得燕子和蕭人的臉一片慘白。
  衛紫衣先一抱拳,道:“原來是大野兄,自如!”
  殷大野哈哈笑道:“先別套近乎,先想想該怎樣報答我和方自如的救命之恩。”
  衛紫衣道:“這是……”
  方自如道:“殷兄在川道上听說有三個殺手將不利于大當家,故而找到我,和我演了一出戲。”
  殷大野道:“我和方自如跟蹤他很長時間,一直跟蹤到這里,見他們殺了這里的老板和伙計,自己扮裝,估計是有所為也。”
  方自如道:“是以我和大野兄在店中演了一出戲,故作被樂迷倒的樣子,而被塞到床底下。”
  殷大野道:“本來想等第三個人來再動手,可是心中著急,忍不住先將這兩個制住了。”
  兩個人講話速度都很快,連珠般道來,別人根本插不上嘴,衛紫衣和秦寶寶他們已听得明明白白。
  衛紫衣心中感激,一拱手道:“兩位仁兄為紫衣做了這么多,真不知該如何感激!”
  殷大野笑呵呵地道:“嗯,救了你們的命自然要好好感謝,怏想想怎么感謝吧!“
  秦寶寶可不服气了,從衛紫衣身后鑽出來,一叉腰道:“殷大叔,你該罰,哼,坏了我們的好事。”
  殷大野一愣,道:“我坏了你的好事?”
  秦寶寶怒气沖沖道:“第一,你對我們沒有救命之恩,因為他們根本就殺不了我們,他們和我們待那么長時間卻不下手,正說明他們沒有把握,就算他們下手,也毫無效果,你說說看,這哪里算你救了我們一次。”
  殷大野一下愣住了,大嘴巴半天沒合攏,被秦寶寶的第一炮轟得昏頭昏腦,轉眼去看方自如和席如秀,卻是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
  秦寶寶又憤然道:“更可气的是,我們本想有一場熱鬧可玩,卻被你破坏了,和殺手打架,那是多好玩的事,卻被破坏了,哼,在床底下躺一輩子也是活該!”
  殷大野圓瞪雙眼,搖頭不已,席如秀和方自如早已爆發出一陣大笑。
  殷大野連連搖頭,道:“厲害,厲害,小祖宗不得了,經他這一說,我不但沒功,反而有罪了。”
  眾人大笑,連衛紫衣也不禁莞爾一笑,秦寶寶也露出可愛的笑容,鑽到衛紫衣怀里,悄聲道:“大哥,我只是開個玩笑,可別治我個‘不敬尊長’之罪啊!”
  秦寶寶占了便宜還賣乖的舉止,又引起眾人大笑。
  衛紫衣笑道:“這次就算了,下次定然不饒。”
  這句話等于沒說,每一次都是下次不可以,可是到了下次,仍是下次不可以,其實不要說衛紫衣,任何人遇到秦寶寶也沒辦法呀,誰叫他那么可愛。
  眾人雖在大笑,但几雙眼睛一刻也沒有离開蕭人和燕子,方自如和殷大野的刀握得更緊。
  殷大野無奈地望著秦寶寶歎气后,笑呵呵地問衛紫衣笑道:“大當家,這兩個人可交給你了,你說怎么辦就怎么辦吧!”
  席如秀道:“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禁制了再說,免得他們跑掉。”上前便封了兩人的穴道。
  衛紫衣道:“大野兄,你說說你的意見。”
  殷大野道:“這還不簡單,一刀殺了最省事。”
  席如秀道:“對,殺了乾淨。”
  衛紫衣轉向張子丹道:“子丹,你的意思呢?”
  張子丹沉吟道:“他們不是還有一個同伙嗎?不如留下他們,等第三人上鉤。”
  殷大野卻去問秦寶寶道:“小祖宗,你有何高論?”
  秦寶寶認真地想一想,道:“他倆并沒造成實質上的傷害,殺了他們于理不通,把他們暫時押下也好,因為第三個人得知消息,會瘋狂行刺,到時就難說。”
  殷大野瞪大眼睛道:“難道要放了他們?”
  秦寶寶道:“放有什么不好,作為殺手,身不由己,并不是本意要殺人,再說,殺手殺人,憑的是信心,一次被擒,信心全無,就再也沒有刺殺的勇气,把他們放了后,第三個人知道我們不好惹,也許反而會收手,最后,江湖道上知道這事,會說我們大仁大義。”
  殷大野連連搖頭道:“說得有理,實際上卻行不通,若放了他們,江湖上不取笑‘金龍社’膽小可欺才怪。”
  大家望著衛紫衣,等待他的意見,衛紫次微微一笑,道:“我同意子丹的意見。“
  “為什么?”秦寶寶叫了起來。
  衛紫衣道:“殺人不是件好事,經過許多事后,我發現殺人其實并不能解決根本問題,放也不可以,所謂養虎貽患,就是此理,打虎容易縱虎難,作為殺手,一次的失敗并不會喪失信心,否則就不是真的殺手,放他們回去,他們還會再來,并且還會總結這一次的教訓,這對我們极為不利。”
  他微笑著看向秦寶寶,問道:“寶寶,還有什么意見?”
  秦寶寶气鼓鼓地道:“道理都讓大哥說全了,寶寶還能有什么意見?反正我小嘛,我的意見無關重要。”
  秦寶寶這一賭气倒把大家逗樂了,席如秀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可要好好記住,難得寶寶吃癟。”
  眾人又是大笑,秦寶寶被笑得不好意思,也“噗哧!”笑出聲來,紅著臉躲到衛紫衣身后,但還是惡狠狠地瞪了席如秀一眼。
  忽地,窗戶無風自開,一蓬暴雨般的暗器如飛云般襲了進來,這間屋子并不大,那暗器又极廣,几乎可以打到屋里的任何一個角落。
  幸虧這屋子里的人都是一流高手,倉促之下,也最可以顯露一個人的武功。
  席如秀是猛地一退,退到了屋外,暗器在他身邊落下,張子丹則向后仰倒,一式“鐵板橋”避開暗器。
  方自如和殷大野离窗口最近,不過他們手中有刀,刀光一掃,就有暗器絞碎。
  衛紫衣沒有動,他身后是秦寶寶,他不可能用身法閃避的,他只是揮了揮衣袖,衣袖一拂,罡風四起,暗器受到反擊之力,紛紛落地,卻是一枚枚血紅的小針。
  第一蓬暗器剛剛結束,第二蓬暗器又打來,窗戶上出現一雙枯瘦的手,手中的小針漫天撒來。
  有了第一次經驗,大家更加輕松,可是,就在大家忙著格擋暗器時,那只手上彈出兩枚石子,彈在蕭人和燕子的穴道上,石子一經触身,蕭人和燕子同時掠起,撞穿屋頂而去。
  涼風分別從屋頂和窗外襲來,殷大野剛喘一口气,卻發現衛紫衣已不見了。
  衛紫衣是怎么出去的?從哪里出去的?殷大野居然沒看清。
  席如秀在窗口一晃,也閃到屋外,聲音遙遙傳來:“都不要來,保護好寶寶。”
  聲音結束時,竟似已在三十丈之外。
  殷大野搖了搖頭,歎道:“‘金龍社’果真名不虛傳……”他的話尚未說完,發現秦寶寶也閃了出去,慌得殷大野、方自如和張子丹一起追了出去。
  一行人拼命地沖出去時,卻看見席如秀遠遠地站著,正在抓耳撓腮,東張西望。
  秦寶寶沖過去叫道:“席領主,大哥呢?”
  席如秀奇怪道:“真是怪事,腳接腳地赶出來,卻連大當家的影子也沒看到。”
  殷大野、方自如、張子丹已赶到,一問情況,齊感奇怪。
  秦寶寶著急得要哭,道:“這可怎么辦?大哥落了單,一個人對付三個很危險的。”
  張子丹安慰道:“大當家的武功寶寶還不清楚嗎?沒人能害得了大當家的。”
  席如秀一副天塌下來高個子頂著的樣子,笑道:“放心,殺得了大當家的人還沒生出來,大當家只要手中有劍,天王老子也拿他沒辦法的。”
  秦寶寶雖然安心許多,但心里還是不踏實,拉著席如秀到處找,忽見暗處人影一閃,衛紫衣已微笑著出現。
  秦寶寶大喜,道:
  “大哥,沒事吧?”
  衛紫衣搖了搖頭,道:“大哥不會有事的,只是那三個人身手好怏,在這附近想必另有藏身之處。”
  秦寶寶笑道:“大哥沒事寶寶就放心了。”他忽地抽出席如秀的腰刀,疾刺向衛紫衣。
  眾人不由大惊,衛紫衣也惊呼:“寶寶,怎么啦?”側身避過秦寶寶的進攻。
  秦寶寶冷冷地道:“大哥今天穿的是青布鞋,因為他的紫緞鞋髒了,你怎么穿的是紫鞋?”
  眾人這才注意到,那衛紫衣腳上所穿果是紫緞鞋,剛才大家心中著急,又兼天黑都沒注意到。
  假衛紫衣一愕,隨即哈哈一笑,道:“好一個秦寶寶,好厲害的眼力。”抖手打出一蓬血針,一個倒翻,退出三丈開外,不想身子剛一落地,正准備再次縱起時,一把刀飛快地砍向他的腰部,假衛紫衣大惊,匆忙擰腰,擺胯閃開,定睛看時,卻是席如秀。
  席如秀是有名的老奸巨滑,一听秦寶寶道破机關就防了假衛紫衣一手,是以暗器打出時,他刀一揮擊開暗器,身子一彈,就沖到假衛紫衣的面前。
  假衛紫衣已連連避開了三刀,一時半刻竟無法反擊,只這一頓的工夫,張子丹、方自如、殷大野已赶到,四大高手將假衛紫衣緊緊圍住。
  只听一聲慘叫,席如秀的刀已砍上假衛紫衣的大腿,鮮血四濺時,假衛紫衣抖手打出一團煙霧。
  煙霧又濃又黑,味道嗆鼻,秦寶寶看得真切,大叫道:“怏退,煙中有毒!”
  四人聞言急退,煙霧遮住了眾人的眼睛,煙霧中,假衛紫衣長笑而去。
  秦寶寶急忙沖上來,一人給了一顆解毒丸,那煙霧被晚風一吹,漸漸散去。
  又一道人影閃來,高大的身形,俊美的相貌,紫衣長長,足蹬青布鞋,真正的衛紫衣來了。
  秦寶寶扑上去抱住衛紫衣,剛才的机智靈變現在變成了又惊又怕,拍拍胸口道:“好險,剛才差一點被假大哥害了。”
  衛紫衣神色一凝,道:“怎么回事?”秦寶寶便將剛才的事夸大其辭地說了一遍。
  席如秀笑道:“若不是寶寶從鞋上看出破綻,那我等可就要上大當,幸虧大當家今天換了鞋。”
  衛紫衣沉聲道:
  “這三個人果然厲害,我剛才在追蹤中也險些受了暗算。”
  一指衣擺,果然被削去一片。
  秦寶寶擔心道:
  “大哥,沒受傷吧?”
  衛紫衣微笑道:
  “沒有。”
  秦寶寶道:“大哥答應我,以后再也不要單身去追敵手,寶寶好怕的。”
  衛紫衣笑道:
  “好,下次一定帶寶寶去,寶寶可要好好保護大哥啊!”
  “一定的!”秦寶寶心花怒放笑嘻嘻的,卻沒想到,是大哥保護自己,還是自己在拖累大哥?
  “哎呀,不好!”方自如忽地惊叫道:“陰武還在床底下,倒把他給忘了。”急忙沖回去。
  大家急忙赶回小店,方自如跳進窗子,往床底下一看,見陰武正睡得安穩,忙噴了一口水,將陰武弄醒,又將陰武拖到床上。
  陰武一睜開眼睛,看著身体,惊奇地道:“啊,我怎么還沒死,還活著?”
  原來那蒙汗藥對付殷大野和方自如這兩個內功高手并不管用,對付陰武倒十拿九穩,方自如在床底下時不敢弄醒陰武,怕他出聲惊動。
  陰武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跳下床,問道:“師父,這是怎么回事?”
  “想知道嗎?讓我們打一個響頭。”秦寶寶可愛的小臉在窗中出現。
  “寶寶,是你!”陰武乍見老朋友,激動不已。
  “吃了一惊是不是?沒想到在這里見到我是不是?沒想到在你最狼狽的時候見到我是不是?”秦寶寶一個連番轟炸,炸得陰武哭笑不得。
  哎,沒見到想見,見到了又怕,陰武只有嘿嘿地笑,不知用什么話表達心情才好。
  只要能看見秦寶寶,就算一天被他捉弄一百次,也是甘心的,陰武慶幸有秦寶寶這樣一個朋友。
  經過這么一鬧,大家都沒有睡意了,現在人多起來,秦寶寶興奮地跳來跳去,小孩子嘛,就是喜歡人多。
  席如秀和殷大野把廚房翻了個遍,燒了一鍋稀飯,炒了几樣小菜。方自如鼻子尖,從一個柜子里翻出一壇酒來,打開封口,居然是一只有十年歷史的“狀元紅”。
  此時已是深夜,衛紫衣脫下長衣裹在秦寶寶身上,大伙儿圍著桌子,邊吃邊說著話。
  殷大野是個大嗓門,咋咋呼呼地道:“大當家的,陰老鬼怎么沒來?很長時間沒見他,倒有點想他。”
  席如秀哈哈笑道:
  “相見不如不見,你和陰老儿在一起就吵個不休,現在好,大家耳朵清靜一點。“
  秦寶寶笑道:
  “好像你和陰大執法挺和睦似的,殷大叔最多和陰執法斗几句嘴,席領主恐怕就要和陰大執法打起來了。”
  眾人想起席如秀總是和陰离魂作對的樣子,面上都露出微笑,席如秀笑道:“其實陰執法雖然面上冷冷的,心卻是熱的,如果我有難,第一個沖上來的恐怕是他。”
  殷大野歎道:“‘金龍社’的兄弟個個仗義,大伙儿天天在一起倒也挺熱鬧,可怜我孤家寡人一個,想找個斗嘴的人都沒有。”
  張子丹道:
  “那大野兄為何不加入‘金龍社’?”
  殷大野連連擺手,道:
  “不行,不行,我這個人散漫慣了,受不了約束,‘金龍社’規矩不少,別讓我坏了‘金龍社’的名聲。”
  席如禿頭點得像小雞啄米,笑嘻嘻地道:“算你有自知之明,否則入社后犯了幫規,陰大執法正好公報私仇。”
  殷大野大笑道:“极是,极是。”
  眾人又爆發出歡樂的笑聲,小店里變得好熱鬧。
  秦寶寶偎依在衛紫衣怀里,听著眾人說笑,眼皮漸漸沉重起來,慢慢地睡著了。
  見秦寶寶睡著了,席如秀將食指豎起噓了一聲,大家都靜了下來,臉下流露出濃濃的關愛之情。
  衛紫衣這才悄聲道:“大家今夜要多一份心,我估計那三個殺手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席如秀道:“讓他們來吧,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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