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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三陽春面店只做中午赶集人午餐的生意,下午清洗店內人留下的髒物;五天赶集后再做開門生意;五天一開,除店中開支外,賺不到五錢銀子。如果能找個大姑娘,彈出一手好琴來,再唱上三兩支動听的歌,老丐賞賜二三十兩銀子,他店主一生都吃喝不了;但,他沒有想到,老叫化子不吃這一套,他只是逗著他玩的。
  “請教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姓倪,名祖宗!”金扇公于微笑著說。
  “你(倪)祖宗,好一個占人便宜的名宇!公子像不是本地人,打從何處來?”
  黑胡子和刀疤漢正在豎著耳朵傾听兩人的對話。
  金扇公子和老叫化于又對飲了一杯后說:“打從長沙來,探訪親戚后准備回長沙去!”
  “你是長沙人!”老叫花子高興得叫了起來:“久聞長沙的芙蓉醉樓美女如大仙,酒液似瓊漿,你几時返回長沙
  去?”
  “現在正在途中,路過‘三陽春’,肚餓了,吃飽后立刻動身!”
  “可否帶領老叫花子一道同行,讓老叫花子也見識見識一下芙蓉醉樓如何?”
  “此去轉羊牯岭,得走七天山路.你老了,能跟得上我嗎?”
  “這樣好了!我在前行,你年輕力壯,總該跟得上我啊!要是你跟不上我,你得帶我進入芙蓉醉樓;憑我老叫花子這副尊容,一定進去不了,得請公子——你相助!”
  “好吧,就這么一言為定!”
  金扇公子付了帳,兩人走出“三陽春”,胖店主跟出門來,在身后問老叫花子,今晚可要大駕光臨,老叫花子連搖了三個頭,胖店主大失所望,掉頭而去。
  史幫主對金扇公子悄悄地說;“有人要殺人啊!”
  “誰!殺誰呢?”
  “別多問,出街口后,跟在我后頭走;有人跟了來,放過他們,你們覃家堡得罪不起人呀!”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進入了人煙稀少的山區,金扇公子离史幫主兩三丈遠,轉過小彎道,彼此便不相見;見后又轉彎,又不相見。如此在山區小徑兩人時隱時現地走著。
  在面店見過面的黑胡子和刀疤漢,突然從草叢里閃了出來,擋住了金扇公子的去路:“朋友,請折回過街岭去!”
  “為什么要我折回去呢?”
  “我兩兄弟不想殺你,放你一條生路】”
  “請問兩位是……”
  “廢話!”對方一刀一劍同時拔了出來:“你走回去,還是不走呢?”
  “好,我走回去就馬上走回去!”金扇公子因有史幫主吩咐在前,便轉身向后走去。可是,等對方兩人轉了個小彎,他又折回跟了上來。
  黑胡子和刀疤漢追上了史幫主,兩人一前一后地把他夾在中間:“請快把腰間銀票交出來,免你一死!”
  “哈哈哈……”老叫花子從容地仰頭大笑:“我道是誰?原來是洞庭湖主麾下,新任第一舵主有南霸天之稱的黑胡武虎和第二舵主刀疤武豹。你兄弟兩人橫行江湖,為什么愿臣服于洞庭湖主呢?”
  “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嘿嘿嘿……你兩兄弟在湘南作惡多端,我史全清都清清楚楚呀!”
  “我說是誰啦!原來只是丐幫的一個小小幫主!”黑胡子說。
  _“小是小了一點,但是……和一谷兩湖三大堡的谷主、湖主、堡主一樣地是個‘主子’,不必替別人跑狗腿子!我今天可以放你兄弟兩人一馬,就算是看在已死去的令尊大人武大俠達明先生的情面上。不過,有個人……可放不過你兩兄弟呀!”
  “誰,看誰有這個能耐,敢在我虎豹兄弟嘴上拔胡子!”
  “你兩兄弟可還記得遠在十一年以前,桃花谷主黎文堯的妻子被人追殺時,你兄弟兩人助紂為虐,幫助圍捕孤女寡母……”
  史幫主的話還沒說完,一個身著藍色勁裝,胸前繡了;只白狐,背插長劍的少年,無聲無息地來到了虎豹兄弟的跟前:“史幫主,快請讓開,謝謝你以銀票引他兩人到這儿來!”
  史幫主立刻躍開了一丈多遠,蹲坐在一個大石頭上。
  “哈哈哈…”虎豹兄弟同時仰頭大笑:“我道是誰,只是個乳臭未干的混小子!”
  “金扇公子,快來看戲呀!”史幫主大聲嚷叫著。
  金扇公子聞聲后,兩個起落便到達了現場。
  白狐少年還未取下背上的劍,虎豹兄弟一劍一刀,雙雙夾攻殺了過來.白抓少年一閃身,從背后取劍,拔劍,再砍殺兩人.快如閃電。
  “好快的劍法,好快的劍法啊!”史幫主站了起來,鼓著掌說:“唯有神劍才有如此快速的劍法呀!”
  余扇公子在一旁看得愣愣地,站立著說不出一句話來;尤其是劍法的准确,把虎豹兄弟各砍下了半邊頭,讓他看傻了眼。
  “多謝史老前輩,在下就此告辭!”白狐少年說走就走,一起一落,腳跺徑旁林梢,快如流矢而去。
  “這兩人死得好可怜;”待白衣少年走遠后,金扇公子望著虎豹兄弟的尸体說。
  “他兩人在湘南橫行霸道,奸殺過我史全清也數不清的婦女,上天不容,罪有應得!”
  “喂,史老前輩!剛才的藍衣白狐少年是誰?”
  “我正想要問你啦!我兩人有約定在先,前事你觀察,
  后事我說明,你觀察到了些什么事呢?”
  “那個白衣少年,可能是狐王啊!唯有他,才能快劍如閃電呀!”
  “在當今武林,快劍象閃電的人多啦!遠者如神劍黎祖述,近者如四缺之一的劍王司馬坤,還有黑五毒也算是個快劍手,沒想到他卻栽在乞巧儿棒下!”
  “可是,他們都不是少年劍客了,都是中年以上的老劍客啦!”g“但狐王也不是男生啊!”
  “你不是說過狐王善變嗎?難道她不可以女扮男裝?只可惜我不能把她攔住!”
  “小子!算你是開竅了!但是,今天你仍然是放過了大好机會!”
  “此話怎講?老前輩!”
  剛才在‘三陽春’時,那個店小二,你可知道他是誰?”
  “他是誰呢?”金扇公子反問道。
  “直截了當地告訴你。他就是乞巧儿;你有机會不抓住,能怪我嗎?”
  “老前輩,你……”金扇公子急得說不出話來。
  “人家已明明白白地說‘陰酒旁邊的是陽酒,陽酒旁邊的陰酒’,除了乞巧儿,誰還能套上,‘真的對面是假的,假的對面坐的是真的’的騙人話呢?”
  “哎呀;我沒事前仔細觀察;走,我兩人再回‘三陽春’去吧!”
  “人家早就走啦;剛才你不是瞧得十分清楚,那藍衣白
  狐少年已向北方飛跑去了呀!”史幫主思考了一會儿后說:
  “去長沙芙蓉醉樓是七天后才能到達,遠水救不了近火。老叫花子此回發了筆橫財,急需找個姑娘家陪酒作樂,我兩人今晚就再去‘三陽春’,請店主叫個姑娘家來,飲酒、彈琴、唱調如何?”
  “好,就這么決定!”
  兩人再回到過街岭小鎮,已是申時了;過了申時,太陽下山,華燈初上;因此,得赶快回“三陽春”通知一聲,好讓店主有個准備。
  万沒料到,肥胖的店主卻正在街口迎接他兩人,見面就笑得像彌勒佛似的,哈腰打躬地說:“小的知道公子和大老爺一定會折回,特在街口迎接大駕。”
  “不叫我老叫花子,不討厭我身上發出來的惡臭了?”史幫主調侃著說。
  “請大老爺子寬恕小的中午失言,敝店前的那塊不近人情的木牌,小的已將它燒個焦爛!打從今天起,小的再也不敢狗眼看人低,凡軍民人等都可進入小店;叫花子雖然是乞討為活,但是光明正大的‘伸手’,不象有些華服大人,大白天里比觀音菩薩還慈善,在漆黑的夜里卻伸黑手!”他像連珠炮似的說個不完:“外表再怎樣地美如玉,內心毒如蛇蝎,這种人才是惡之魁,下三爛呀!”
  “好了!今晚請大姑娘彈琴、唱歌、陪喝酒,可來得及准備嗎?”
  “小的已經把店里洗刷得一清二洁,恭候兩位大爺光臨。不過,我們過街岭是小地方,姑娘家能善歌操琴的少如鳳毛麟角,正巧有個賣唱為生的老先生,帶了個大姑娘路過
  本地,小的去把他兩人請了過來,要是服侍不周,還請公子和大老爺海涵!”
  “嗨!沒想到你真能辦事啊,等今晚老叫花子樂完了,多賞你几兩紋銀!”
  “小的在此先拜謝了!”店主指著一家小店:“前頭是小的兄弟家,請兩位先去喝杯茶,小的還得先回店去打‘點、打點,再過一個時辰,小的親自前來迎駕!”
  店主的兄弟十分熱情,立刻替他兩人沏了顯上等的“猴子采”茶。
  這“猴子采”是有個“名堂”的,茶樹生長在懸崖陡壁間,唯有猴子才能把茶采下來。野猴不听指揮,必須依靠訓練有素的家猴。店主的兄弟家就飼養了這么一對猴子,它倆從小就和人生活在一起,長大“成人”后,有一次偷跑去深山玩耍,沒想到被一群野猴打得遍体鱗傷而回,從此不敢再离家出走。上伯依山的万丈懸崖采茶時,。必須有獵犬在崖上崖下“護采”,主人還得攜帶弓箭,以防止野猴群對采茶猴的攻擊。
  凡采茶一次,得賞賜采茶猴落花生半斤;不然,下回再去時,它在主人的威逼下,不得不爬上懸崖去,但,采下來的不是嫩蕊,全都是些老葉子。此种生長在懸崖陡壁間的茶樹,數目不多;但,有的茶樹卻高過于人。由于它以岩漿水為滋養茁長,并吸取日月精華。再加上來之不易,因此十分名貴,高達一斤一兩紋銀,唯大戶人家出得起价碼。
  “老前輩,好茶!”金扇公子飲了一杯后說:“晚輩是第一次嘗到呀!”
  “比龍井茶如何呢?”
  “茶比茶,各領風騷,各領芬芳呀;‘龍井’我常喝,
  ‘猴子采’像是更清香扑鼻!”
  “伯依山下還有一种名茶,、叫‘女儿紅’!”
  “老前輩,可真會開玩笑了,只有‘女儿紅’酒,未聞有‘女儿紅’茶呀!”
  店主的兄弟,十分肖似店主,是孿生。侍候在一旁,咧著肥大的嘴笑道:“公子爺!我們過街岭小地方,确有一种名叫‘女儿紅’的茶呀!”
  “你快請坐,別客气,茶喝完了,我們自己倒!”
  “家兄吩咐,不敢坐!”
  “坐‘下來,一塊儿聊吧;老叫花子叫你坐,你就快坐下來!”
  待胖兄弟坐下后,史幫主請他介紹“女儿紅”茶。
  他是這樣說的;
  “女儿紅”茶原名“女儿采”,因与“猴子采”同有個“采”字;不知從何時起,人們直截了當地叫它“女儿紅”。這“女儿紅”是在女儿家第一次月信落紅時,上伯依山采摘上好茶蕊,親自揉搓后晒干,再用瓦罐盛裝,埋在地窖里三年后取食,其味有如玉女散落清香……
  金扇公子听了后,深覺荒唐,笑了笑后說:“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啊。”
  “我們這鄉野小街上,奇事可多啦!”胖兄弟打開了話匣子,像是決了堤的水,“半月前出現了個狐狸精呀,勾引地痞流氓上羊牯岭后,予以斷喉啃血致死呀!”
  “你可親眼見過這狐狸精?”
  “我只是听人傳說而已!”
  “听人說的話,不可靠,不可信啊!据我听人說你和‘三陽春’的店主不是兄弟呀!”
  “我兩人卻是孿生兄弟啊!”
  “可是,他姓張,而你卻姓劉呀!”
  “我從母姓,以延續外祖父家香火”
  “原來如此,這也算是‘奇事’一樁!”在當時從母姓,确是奇事。
  “還有什么奇事呢?劉兄!”金扇公子問道。”
  “多啦!至少有一籮筐,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再說一個給我兩人听吧!”
  “像我們的劉氏宗祠,自從前年起,每晚都鬼哭神號,天黑后沒人敢進入呀!”
  “假如我老叫花子今晚敢睡在劉氏宗柯里,你可敢和我打個賭?”
  “怎樣個賭法呢?”
  “我不敢去睡一晚,給你五百兩銀票;睡了一晚后,你這家茶葉店,老叫花子就接收下來了!”
  “哇,才不敢和你賭這么大啦!你輸了,把打狗棒留下,我留作紀念;我輸了,送你兩斤‘猴子采’,如何?”
  “哈哈哈……”史幫主望著手中的打狗棒說,“我這根又髒又臭的棍子,居然值兩斤‘猴子采’呀!好了,老叫花子不和你賭了!不過,今晚我和金扇公子酒醉飯飽后,一定要睡在劉氏宗祠里,查看何方神圣,敢動我和金扇公子的一根毫毛!”
  “哇!原來你就是金扇公子!”胖兄弟起立向金扇公子作了個揖:“前些日子,狐狸精傳言大街小巷,說有個金扇
  公子光臨我們這小地方,曉諭全体村民,打掃庭院,洗刷桌椅板凳……你兩人瞧瞧,我家不就是剛清洗過了嗎?小的三生有幸,得為金扇公子奉茶!”他說后,替金扇公斟了個滿杯。
  “哈哈哈……”史幫主仰頭大笑:“想不到金扇公子的大名,比我史半仙更吃香呀;”
  “哇!原來你就是丐幫幫主史全清,史老前輩!”胖兄弟向史幫主做了個長揖:“請恕在下有眼無珠;史幫主光臨寒舍,真是蓬篳生輝啊!”
  “少廢話!”三陽春店主突然闖了進來,面對他弟弟叱喝后,恭敬地對史幫主說:“請兩位光臨敝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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