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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不錯,狐王又在問學教奴了。什么樣的人是‘非人’呢?狐王轎前人才濟濟,對這么一個簡單的問題,誰都一清二楚了,何況,早就在“問學教奴”中問過。如今狐王重又發問,并不是問自己的奴才,而是在對胡堡主“打開窗子說亮話”,造成他心理上的迷亂。
  只見草上飛對狐王座轎深施一禮,說:“孟老夫子說.‘無辭讓之心,非人也;無惻隱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
  “諸位奴才,我們對‘非人’,該怎么辦?”
  “凡是狐王《七殺譜》上有名的人,”眾奴齊聲高叫,
  “一律格殺勿論!”
  “起轎!”孤立發出命令,“觀日台上接待貴賓賞花!”
  兩拳雙腿立即抬著狐王座轎,向雷公庵右側五丈處的觀日台急奔而去;轎前轎后轎側的護衛緊隨不舍;釵奴躍上轎
  頂,盤膝坐在青銅蓋上。
  觀日台寬敞壯麗,除了進出口外,三面是青花石做護欄,沿欄設置了三九二十七張長條石凳,每條凳子可容三個人。這儿除了朝東俯視日出外,台下是群山環繞的山谷,谷里有條潺潺奔流著的小溪,它就是流經自溪鎮的白溪。十多戶人家,伴山枕溪而居。雖然比不上《桃源行》里桃花源的“遙看一處攢云村,近入千家散花竹”那么地讓人心向往之,但它那紫竹叢中純朴的農舍,幽靜清雅的青山綠水,象是個沒涂脂粉的村姑,人見人愛。尤其是正值花朝節,百花齊放,一陣陣沁人肺腑的花香,直飛上雷公岭來。沿溪的兩行象長堤似的桃樹,零亂地挺立在各四周的李子樹,它們都頭頂著自己親手編織的花帽,昂頭挺胸地迎向觀日台,象是在向雷公岭上的雷公爺爺頂禮膜拜。
  狐王的座轎直抬進台的前端,釵奴把轎帘取了下來,以便狐王接受百花朝見。
  眾護衛在轎的兩側和轎后,誰也看不到轎內的狐王。
  釵奴坐在轎頂,她揭開青銅蓋請示狐王后說:“狐王今日賞花,百花齊放,爭相斗艷,心中十分高興!”說罷,又大聲叫道,“請史幫主、。胡堡主、九位金剛大哥進觀日台賞花,其余复興堡的大哥們,請上台后山坡上自行欣賞美景!”
  胡堡主在史幫主的導引下,率九大金剛走進了觀日台。
  他眉宇間顯露著千万個不高興,賞花?賞你狐王臍下的那朵臭花!
  釵奴的狐媚眼青光閃閃地直射著胡堡主,突然心頭一震,暗道:“這老小子果然名不虛傳。他雖然沒修煉成了空
  道長的金剛不坏之軀,內功造詣決不在我欽奴和洞庭湖主鐘金龍之下。”想到這里,立刻以傳音入秘功夫通知了轎內的狐王。
  “我說胡堡主,”狐王說,“你以霹靂神拳威鎮武林,你可知道當今武林中只有一個人練成了金剛不坏之軀,他是誰呢?”
  他當然是狐王和釵奴的大師父了空道長,胡堡主怎么會知道他呢?
  胡堡主淡淡地說:“老夫可不知道有誰練成了金剛不坏之軀!”
  “到你知道的時候,時間就太晚了。因為你遇上了他,便必須命喪九泉!好了,我們是來賞花的,觀日台下以桃李花為最多。兩拳雙腿听令:你四人在我的奴才中,只會抬轎子,有誰能背誦出一首有關桃花的詩么?”
  兩拳中的老大立即挺身而出,不慌不忙地說:“奴才自從狐王教導以后,要是白天不讀書,就覺得大自天也是昏黑昏黑的。奴才就道命背首打汕詩吧:去年今日此門過,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歪詩,歪詩!念臭了的詩,念臭了的詩!”狐王淡淡地說。
  轎外除了花香襲人外,空气一片沉寂。
  停了好一會儿后,狐王才又打開話匣:“扇奴何在?”
  “奴才轎前恭立!”金扇公子恭敬地抱拳答道。
  “值此花朝佳節,我們邀請复興堡的貴賓同在雷公岭上賞花,請你來做首詩留作紀念如何?”
  “奴才道命!”
  金扇公子沉思片刻后,朗聲确道:“春風吹襲百花放,花朝節日謁狐王。人比靈气花比香,劍要神道刀要光。今朝賞花開胸襟,明日行道問江湖。醉問賞花誰最靈,轎里乾坤好文章!
  “好,妙,絕!好极了!妙极了!絕极了!”史幫主眯著眼睛偏著頭,鼓掌大聲道,“就憑‘轎里乾坤好文章’這一句,就能一字值万金。一字值万金啊!”
  “臭老叫花子!”釵奴圓睜著杏眼說,“誰要你鼓掌?
  誰要你胡言亂語的?”
  “釵奴!誰要你叫‘臭老叫花子’的?”狐王不悅地說,“扇奴的詩,也是首歪詩,臭詩,登不了大雅之堂;”
  “好嘛;”釵奴拉長了嘴說,“奴才以后不當著你的面叫‘臭老叫花子’就是了。不過,總有那么一天,我非要史幫主人頭落地不可!”
  “你敢!沒有我的同意,看誰膽敢動史幫主一根毫毛!”狐王顯然已生气了。
  “婢子不敢,婢子不敢,請狐王息怒!”
  胡堡主想,狐王的一個貼身奴仆,居然開口閉口就要取史幫主項上人頭,把個史幫主嚇得屁滾尿流,兩腿發抖似渾身篩糠似的,那……狐王的武功至少也要比釵奴高出一大截……
  正當胡堡主在苦苦思索時,又听狐王清脆地說道:“胡堡主,請你也令九大金剛背誦或朗誦一首‘歪詩’或‘臭詩”,讓我听听,以增加賞花的雅興。”
  “我复興堡可沒賞花的雅興!”胡堡主惱怒地說.這不是明擺著要自己好看么?莫說是他手下的九大金剛背不出首
  詩來,就是他胡堡主本人,也背不出一首歪“桃花詩”來呀!
  “起轎!”狐王光火了,“‘相知滿天下,知心有几人’,沒賞花的知心朋友,我們回到大廣場的大松樹下去!”
  兩拳雙腿如接圣旨般地飛快將狐王座轎抬回了問學教奴的大松樹下,复興堡的人也隨后回到了大廣場上。
  沒有欣賞花的知心朋友,狐正好半天都不說一句話,廣場上一片沉寂,眾奴以為狐王已經气昏了。
  釵奴膽大包天。她躍上轎頂,揭開青銅蓋,請示過狐王后大聲說:“狐王請胡堡主賞花,原本是誠心高攀,想交胡堡主這個朋友。朋友嘛,最重要的是志同道合,道不同,志不合,便不相為謀了!”
  “那……在下就此告別,返回复興堡去了!”胡堡主拱手說。
  “狐王說,”釵奴又道,‘不是朋友的人便是敵人。是敵人,雙方既然在雷公岭上狹路相逢了,得彼此分出個是非來。‘無是非之心,非人也’!”
  “怎樣個分法呢?”、胡堡主听了釵奴的一番話,知道今日已不能善罷了。
  “狐王轎前的兩拳雙腿自從替狐王充當抬轎腳力后,從沒派上沖鋒陷陣的用場,因為他四人只會三兩招猴拳和踢兩腳馬蹄子。請复興堡在大名鼎鼎的九大金剛中,挑出最杰出的四大金剛來与兩拳雙腿一較高低,如何?”釵奴盤坐在轎頂上說。
  兩拳雙腿早年都是以蠻力而揚名江湖,可謂力能舉鼎和
  腳踢千斤,复興堡的人對其早已有所聞。但九大金剛也不是泛泛之輩。他們都深得胡堡主霹靂神拳的真傳,人人都有開碑裂石的掌力。胡堡主這回遠道來雷公岭,已經是有失他堡主的身分了。他憋了一肚子的“垃圾气”,來到雷公岭后,狐王不出轎迎接,已是對他大為不敬,隨后又演了一場顯示實力的“迎賓歌舞”,這分明是戲弄于他,沒有把复興堡的人放在眼里嘛!要是狐正派四缺与自己的九大金剛一決輸贏,倒是旗鼓相當,可她派那四個呆頭呆腦,笨手笨腳的家伙上陣,不是欺人太甚,目中無人么?想到這里,胡堡主簡直快气得吐血了。
  “老大、老三、老四、老八,出戰兩拳雙腿!”胡堡主憤怒地下達了命令。顯然這四人是九大金剛中的精英,他要用這四人打敗兩拳雙腿,出出胸中的那口惡气,也好讓狐王知道他复興堡霹靂神拳的厲害。
  “兩拳雙腿听令!”釵奴代狐王指揮說,“狐王有令,准胜不准敗,要是敗下陣來,打斷雙手,切掉雙腿!”
  “是。奴才遵命!”兩拳雙腿齊向狐王抱拳說。
  釵奴躍下轎來,向兩拳雙腿面授机宜。
  兩拳雙腿進入大廣場中。四大金剛跟著昂頭進場。
  兩拳雙腿入場后,立刻雙手抱胸并与胸齊,擺出了“抱虎歸山”的架勢。
  四大金剛當然不甘示弱,今天主子与他們已受夠了窩囊气,他們上場后便一對一地与兩拳雙腿相對,并立即一招“彎弓射虎”,掌風直襲對方胸部。
  兩拳雙腿輕跳著進過了一掌,掌風落了個空,擊得塵土飛揚。
  兩拳雙腿進過這一掌后,仍然是取雙手抱胸姿勢,并輕移蓮步地跳躍著,向四大金剛欺近。
  四大金剛皆是見多識廣,久經沙場的老將,不是好惹的,每人又發了兩掌‘兩拳雙腿仍是照老法子閃開了,并繼續向四大金剛欺近。
  四大金剛心里明白,如果讓他四人逼到身前,挨上少說也有三五百斤重的一拳或一臉可不是好玩的,因而一面后退,一面又頻頻發掌,可全都被對方避開化解了。他們四人全都忘了,霹靂神掌之所以凶猛,全在于用此功夫必須把內气真力貫注于雙掌之中,十二掌之后,內力便會不繼。
  四大金剛忘記的要訣,兩拳雙腿卻謹記于胸。此刻,他們已不再躲避四大金剛的掌力,因為霹靂神掌已變成了普通拳頭,打在兩拳雙腿身上,就象是被石頭擊中了一下似的,只要不讓他們擊中頭部,什么也不必擔憂。兩拳雙腿象石頭那樣結實的軀体,挨上二三十拳也損害不了他四人一根毫毛。這樣一來,場上就象大人追小孩似的,逼得四大金剛圍著場子不斷地后退。
  兩拳雙腿仍以雙手護著胸部,因為胸部不象頭部那樣容易躲閃,他們這种精明的打法,正是釵奴所授。
  四大金剛此刻已黔驢技窮了。可他四人亦不是泛泛之輩,退避再三之后,突然站穩了腳跟,左右開引擊打兩拳雙腿。沒想到兩拳雙腿仍是姿勢照舊,雙手抱胸,任由四大金剛捶打,只是不讓他們擊中頭部和胸部。
  突然,兩拳出拳,雙腿伸腿,把四大金剛“砰”地一下子擊倒在地。
  釵奴大聲喝叫:“兩拳雙腿,不准傷人,快回轎前侍
  候!”
  兩拳雙腿聞言,立刻走回了轎前。
  胡堡主的臉都气青了。
  “胡堡主!”釵奴盤坐在轎頂上說,”下一個比斗節目是請你派出四人抬著狐王的座轎繞廣場一周,如果能繞完一周,這一周不過十五六支,狐王便自認是輸家。”
  “我們不要替狐王抬轎!”胡堡主自知撿不了便宜。_
  “那……就請你們欣賞狐王座轎在途中奔行的情形了!”釵奴代狐王下令:“起轎!”_
  狐王座轎轎身長九尺,寬五尺半,四根碗口粗細的銅轎杆子伸出轎外八尺多長,少說也有千斤以上。狐王的座轎在途中快速奔行時,也是一絕。兩拳在前,其中一人抬左邊的托轎杆于右屑,左手過胸抓著轎杆子,右手与右側抬右邊托轎杆的左手緊緊地絞在一起;另一人則与之相反,這种抬法,讓坐在轎內的狐王感到十分舒适平穩。在轎前開道的是釵奴和刀劍雙奴,釵奴在前,刀、劍二奴分別在她左右肩后,三人排成三角形前進;在左側護轎的是一前一后的棍奴和筆奴;飛奴和眼奴在右邊護衛著;’緊跟著狐王座轎后面護衛的是耳奴和笛奴,扇奴斷后,他們三人成后三角形前進。
  在釵奴一聲“起轎”的命令下,兩拳雙腿使出了渾身解數,抬著狐王的座轎,繞著大廣場奔行如飛。前面開路的釵奴,突然躍起兩丈多高,落身在狐王的轎蓋上。”一轎上多了個人,至少加了好几十斤,可抬轎的兩拳雙腿似渾然不覺,若無其事一般,仍然象四頭牛似的向前狂奔。轉眼間,座轎已繞場三圈,釵奴命令“停轎”,接著又說“轉回去”。
  所謂“轉回去”,是口到原來的地方去,即必須又繞場
  三圈,再回到那兩株大松樹下。由于座轎無前后之分——前后一樣,都有轎帘,式樣、,裝飾也一模一樣,前也是后,后也是前,所以兩拳雙腿只需向后轉,變換成扇奴、耳奴和笛奴三人在前開路,立刻往來時方向飛奔。釵奴躍下轎來,緊隨在轎后,取代了原先扇奴的位置。領頭的扇奴,也象欽奴在領頭時一樣,“唾”地一聲,躍起一丈多高,落身在轎頂上,反手從肩后取扇,張扇,“刷刷刷”扇中三支毒箭齊發,大廣場邊上桃樹頂的三只雀儿應聲落地。
  釵奴望著地上的死鳥說:“狐王的座轎經過時,誰要你們不唱歌歡迎呢?該死!”說著,她又朝胡堡主說:“請胡堡主為金扇公子的絕技鼓個掌,唱支歌吧!”
  胡堡主听了,气歪了嘴。
  “你不會唱,我自己來唱!”在奔跑之中,釵奴居然能自如而若無其事地唱歌,其功夫之深可想而知。釵奴緊隨轎后邊跑邊唱道:
  姐送轎行哥送狐,
  唱起山歌走江湖;
  山歌唱破千層霧,
  闖過一彎又一山。
  釵奴的歌聲甫落,狐王的座轎已在大松樹下停了下來。
  眾奴向后轉,面對著大廣場。
  釵奴習慣地抬起纖纖玉手,理了理額上的劉海儿后說:
  第二次抬轎比賽,复興堡自認落敗!”
  “我可沒和你們比賽抬轎啊!”胡堡主不甘示弱地說。
  “好吧;就算是沒比賽!”釵奴揚著頭說,“比霹靂神掌胡堡主該不會推辭了吧?”
  “比霹靂神掌又如何個比法呢?”胡堡主一行個個納悶著,不知狐王的人又在玩什么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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