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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穿過前院,走進頭一座大廳,即見橫梁正中挂有“万全鏢行”四字的招牌,兩壁挂有不少字畫,家具全是貴重物品,气派雖然不小,但這座大廳既無家丁,又無廝役,寥寥落落,使人感到十分突然。
  柳鳳梧引領兩人進廳,笑說一聲:“二位在此稍坐,小弟進去傳報一聲!”
  他告了個便,自行進去,過了半晌,便和一位身著藍綢常服,腳踏“福”字緞履的老者踱出屏風。
  白剛情知那老者定是柳鳳梧的姑丈,急領何通站起施禮道:“在下冒昧登門,尚望老丈見諒!”
  老者哈哈大笑道:“好說好說!寒門能叨小俠光臨,已是篷蓽生輝,老朽高飛龍与柳坤山是郎舅之親,彼此不必客套。”
  賓主就座,寒暄几句,柳鳳梧隨即問道:“白兄南回之時,可知家嚴蹤跡?”
  白剛將在老爺岭經過,詳細告知并道:“當時小弟因為追蹤碧眼鬼,未能繼續照料令尊,但有丁前輩在旁療治,毋須懸念。”
  柳鳳梧听說老父再度受傷,心下十分著急,忙向高飛龍道:“家嚴還在遼東受傷,甥儿想立即赶去,這里的事,尚望始丈代為主持,不知可好?”說時,他不自覺地望了白剛一眼。
  高飛龍撫須正色道:“你去探望父傷,理所當然,只是,這里的事,在你走后,恐怕不容易辦。”
  柳鳳梧一听不禁愣了半晌。
  白剛見他憂急之情,触動他俠義天性,毅然道:“柳兄盡可先住遼東,這里的事,只要是小弟能力所及,定當竭力料理……”
  他話未說完,高飛龍已哈哈大笑道:“白小俠既然樂意,那還不水到渠成?”
  白剛怔了一怔,但他見這家門庭冷落,鏢行的招牌也拿進屋來挂,便認為有人要來尋仇,需人助手協助,是以不暇深思,慨然道:“既然如此,小弟一切負責料理好了!”
  柳鳳梧獲他一口承諾,喜得眉飛色舞,向白剛一揖道:“此事除了白兄之外,任何人相助也無能為力,但愿兄台一諾千金。”
  白剛正色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柳兄放心好了!”
  柳鳳梧象旋風一般轉入后堂,但白剛仍不明白有何事故,又向高飛龍請問。
  高飛龍笑道:“二位遠來辛苦,待老夫先去備一份酒菜用膳,再告知詳情如何?”
  白剛還待客套几句,高飛龍已站起身來,踱入后堂,只好靜坐思索究竟有何要事。
  那知他沉吟未已,何通忽然嚷道:“你看!那是什么東西?”
  白剛循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即見橫匾那“万”字正中,釘著一張紙條,回想來時未見此物,几時打了上去?恰見高飛龍轉過屏風,忙道:“老丈請看橫匾上的紙條,是否原有……”
  高飛龍仰頭一看,登時嚇得面容失色,汗下如珠。
  白剛大惑不解,輕身一縱,已將紙條取下。
  高飛龍阻止不及,不由頓腳歎道:“老朽害了你也!”
  白剛詫道:“老丈這話怎講?”
  高飛龍抹一把額上的汗珠,顫聲道:“小俠看看紙條就會明白!”
  那是一張手掌大小的綠紙,中間以白粉繪成兩根交叉的枯骨与骷髏頭,除此之外,并無出奇之處。
  另外,釘紙條那支飛鏢,長僅三寸,銀光閃閃,也与尋常的暗器沒有多少差別。
  白剛反复察看,仍找不出足以惊人的道理,只好輕輕搖頭。
  高飛龍強自鎮靜下來,見白則仍然懵懵無知,心頭更加難受,長歎一聲道:“這張綠色的紙條,是千毒圣手的白骨令,千毒圣手的武功深不可測,尤其精于施毒,他有一慣例,見到白骨令的人必須挖目謝罪,否則三日之內,慘禍立至,任你逃往任何地方,也難逃一死。”
  白剛詫道:“千毒圣手是怎樣人物,為何要以白骨令送來府上?”
  高飛龍道:“他是碧眼鬼的師叔,練就百毒不侵之身,施放之物,俱有劇毒。……”他微頓一頓,續道:“老朽在此開設鏢行,已有四十余年歷史。叨蒙江湖朋友抬舉,從未失風。但在半年前,忽然接到一封不具名的投書,指認五梅關外,向西三里之地,一株巨松下面埋有一只玉盒,若將該玉盒暗送龜山,即酬紋銀三千兩。”
  白剛更詫道:“送到龜山給誰?”
  高飛龍道:“信上只說玉盒送到,即有一頭帶儒巾,身著青衫,蓄有‘八’字胡須的人前往接收。”
  白剛不禁“呀”一聲道:“原來是玄机秀士的門人!”
  高飛龍詫道:“門人?這事到后來才知道正是玄机秀士本人……”
  白剛不禁又是一惊,卻听高飛龍續道:“本行保鏢,不經主人同意,向例不驗鏢物,當時老朽率領五名鏢師前往五梅岭,果然尋到那玉盒,不料將到漢陽,忽然一陣怪風過處,仿佛听到一聲佛號,怀里玉盒即不翼而飛,衣襟上卻多了一張字條。”
  何通听得出神,不覺叫道:“那張字條和這張一樣?”
  高飛龍吃他一問,不覺向白剛臉上打量一眼,詫道:“千毒圣手的白骨令浸過毒劇,小俠怎能安然無事?”
  白剛攤開手掌一看,見那鋼鏢已被綠紙化去半截,不禁怔了一怔,再將綠紙磨擦鋼鏢,但見青煙縷縷,一支鋼鏢頃刻蝕盡。他為何不被毒侵,自己當然知道,隨手折起綠紙,放進袋里,笑道:“存此證物,將來也許有點用處。”
  高飛龍見白剛毫不在乎,才知他也練成百毒不侵之身,心下大慰,面對何通苦笑道:“若果那張紙條也是白骨令,老朽恐怕連骨肉都沒有了。原來那紙條是一封警告信,說那玉盒里面藏的是乾坤劍皇甫云龍的首級,若果送到龜山,必定難逃一死,著老朽火速回家,設法避難。不料才到家不久,又接到前人投書,說是失鏢該死,著即歇業守秘,否則抄斬滿門。老朽自知事態嚴重,只好依言行事并遣散家人,坐現變化,那知事到今日,忽然出現白骨令,看來那千毒圣手必定不肯放過老朽這條殘命了!”
  白剛正色道:“千毒圣手雖然厲害,但小可自問仍可和他一較短長,必定替武林除這個妖孽!”
  一語方罷,忽聞一陣狂笑由空中飄來,白剛一聲長笑,身子電射出門,即見一物迎面飛到,急一手抓住,還待再追,即听高飛龍叫一聲:“小俠止步!”只好停了下來。打開那紙團一看,原來又是一張白骨令,但這一張的骷髏頭上,另以藍筆畫有一個叉,不禁冷笑道:“這老怪難道也打算教我挖目謝罪?”
  高飛龍趨前一看,惊道:“這是千毒圣手的約戰書,听說他有生以來,只有一次約神劍手葛玉堂,一次約凌云羽士,想不到第三次竟會向小俠約戰,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他這番話自是贊美和擔憂兼而有之,但白剛只笑了一笑,仍將白骨令藏好,說道:“老怪物如此狠毒,他就是不找我,我也要找他,不知柳兄所說的事,是否与此有關?”
  這時,一位老嫗捧著托盤,由后堂轉出。高飛龍將盤里的酒菜,杯筷,取放桌上,肅客入坐,酒過三巡,才微微笑道:“老朽內弟柳坤山之女,白小俠可曾見過?”
  白剛不知他為何忽然提起這事,順口答道:“前時路過柳家庄,曾經見過一面。”
  高飛龍長歎道:“老朽那外甥女雖是敏慧過人,偏是天生孱弱而且命運多舛;她來舍下不久,即舊病复發,遍請名醫術士,均束手無策,今日大難臨頭,老朽自身難保,怎能再顧及她,万一有個三長兩短,委實愧對內弟坤山。……”
  白剛听他不斷嗟噓,心頭也暗替柳鳳林著急,但因有過一段糊涂的往事,生怕再被纏扰不清,卻又不能不安慰這老人几句,只好接口問道:“柳姑娘難道已病人膏盲,無可救藥了么?”
  高飛龍愴然道:“雖然有救,但需要一位內功火候已達爐火純青之人,才可替她舒通心經諸脈。”
  何通對于治病一事,是一竅不通,也不感興趣,見別人專顧攀談,他則大嚼不已。
  白剛見對方目注自己,情知有相懇之意,心下暗惊訥訥道:“治病的事,只怕小可也無能為力。”
  高飛龍只怕他不肯開口,一開起口來,即可搭訕下去,忙道:“小俠武功已超凡入圣,除你之外,再無第二人可挽林儿一命了!”
  白剛心頭大震,暗忖:“莫非她對于前事依舊索怀難忘,以致心經受阻?”
  高飛龍見對方眉頭緊鎖,情知已經動念,急道:“小俠既有此武功,能替林儿費通心脈,也不為過。”
  白剛認為救人要緊,只好道:“小可曾習過.一种推摩法,對于重傷惡疾,頗有功效,不妨為柳姑娘一試。”
  高飛龍急道:“推摩法于事無補,因為心經乃百脈之主宰,气血之總匯,是以必須疏導諸脈使之歸心,复由心髒使其回流于諸脈,才可周而复始,暢行無阻。若果僅以推摩法疏通外表,怎能深達里層?”
  白剛听此老說來頭頭是道,确想增多几分見識,笑道:“老丈言之有理,不知應該如何救法?”
  高飛龍注視白剛半晌,才道:“方法雖然簡單,但又大有忌諱,方才風格要求小俠一諾千金,即因為此一顧慮之故。”
  白剛驀地一惊,暗叫一聲:“糟糕!方才真不該輕于言諾,這番怎生是好?”卻又听高飛龍續道:“其實江湖儿女,大可摒棄世俗陋見。那方法名為‘移陽种陰’,男的以本身真陽移入女体,經一晝夜之久,便可使患者百病全消。”
  白剛不知天下是否有此异術,曾見出嫁過的女子,玉肌丰滿,体滑如脂,敢情真陽确有補益,但這事怎好做得?沉吟良久,只好說一聲:“如此救人,晚輩确難從命!”
  這邊話聲未落,總聞少女哀叫一聲,由屏風后面跌出廳外。
  白剛見暈倒的正是柳鳳林,她此時雙目緊閉,嘴角流血,那還能拘泥成見?當下一步跨到她身側,伸手一探,雖覺她心脈微動,但已气若游絲,不禁有點追悔。
  高飛龍歎道:“事已如此,小俠先把林儿抱進房中,再作區處!”他當先引路,步往后堂。
  白剛無可奈何,只好依言照辦,跟高飛龍走到鳳林的閨中,施用“金雞啄粟”的方法。
  半晌,柳鳳林悠悠醒轉,長喟一聲,淚下如雨。
  白剛忙輕聲道:“姑娘!你覺得好一點么?”
  柳鳳林听他無限關切的一語,更是哭個不停。
  白剛心想找高飛龍解圍,那知回頭一看,高飛龍已不知何時溜走,急站起身軀,也要退出房外。
  柳鳳林心下更急,盡力叫出一聲:“休走!”
  白剛于心不忍,回頭走到床沿,問一聲:“姑娘還有何事吩咐?”
  柳鳳林恨恨道:“鳳林自知命薄,不足以高攀你這位君子,但你既然存心休棄我,又何必假仁假義?我爹……要我裝病以激發你的同情心,那知你……”她頓了一頓,續道:“好了!你我緣盡于此,要知你我雖無肌膚之親,未行夫婦之實。但我終究是你家的人了,但愿在我死后,你在柳鳳林三字的頭上再加一個‘白’……”
  她沒把話說完,忽然猛“惡”一聲,噴出一口鮮血,登時气絕。
  白剛直料不到此女恁地痴情,一時無計可施,只好拿出最后一粒“回天續命丹”納入她的口中,并哺給她一口真气,然后再施“金雞啄粟”的方法。
  柳鳳林再度醒轉,不但不肯領情,反而怒叱道:“你怎么啦?難道不讓我全尸而死?”
  白剛此時雖然想解釋誤會,又恐怕對方再度死去,那時真無藥可治,只好柔聲道:“你千万莫糟踏自己,要听我說……”
  柳鳳林冷哼一聲,打斷他話頭道:“誰听你說?那還不是你的情人,什么田青田紅串通起來騙我!”
  這真教白剛有口難辨,也有點著惱道:“我還是事后才知田紅就是田青,几時和她有過什么來?”
  柳鳳林不由得浮起一絲快意。
  白剛趁机道:“你既已明白,我也該走了!”
  柳鳳林翻身而起,說一聲:“帶我一道走!”
  白剛怔了一怔,旋即想到一起往大廳上去,說個明白也好。那知何通忽然大聲叫道:“白剛快點出來,這里死了人了!”
  白剛大吃一惊,急飛步下樓,一到大廳,即見高飛龍腦漿進裂,死在廳堂,這一惊委實非同小可。
  柳鳳林隨后赶來,“哇”地一聲,伏在尸上大哭。
  白剛忙上前勸道:“姑娘病体初愈,千万莫過份悲傷,在下無論如何也要設法替高老丈報仇!”
  柳鳳林听得心里一甜,但仍哭道:“姑丈原也要往別處避災,因我的事才耽擱下來,那知竟害了他老人家一命,而且死得這般凄慘!”
  何通見她哭得別人心煩意亂,大叫道:“慘也是死,不慘也是死,死都死了,還哭個什么勁?咱們去找得仇人,也叫他死個同樣不就得了!”
  柳鳳林吃飽愣頭愣腦說了一頓,真個恨极,因知他是心上人至友,沒奈何,只好瞪他一眼。
  白剛被何通一嚷,触起靈机,忙道:“你可見那人是什么樣子?”
  何通愣了一下,答道:“我沒見到人!”
  白剛道:“你不是和老丈在這里喝酒,怎么不知道?”
  何通道:“他來告訴我,說你替什么鬼姑娘治病,要我耐心候你,我便到院里練練拳腳,不多一會,就听到一聲悶哼,赶進廳來,就見他這樣躺著!”
  柳鳳林忽然惊叫道:“那是什么?”即要伸手去拾。
  白剛忙一探臂,將那物搶在手中,并道:“這件東西敢情有毒!”
  他先阻止柳鳳林用手去摸,然后仔細一看,見是一只形如嬰儿手掌的鐵爪子,五指向里鉤曲,指尖上還有綠粉沾著。他再仔細檢查高飛龍傷處,恰与鐵爪子相同,當下站起歎道:“照此情形看來,高老丈是死在千毒圣手之手了,料不到那惡魔成名數十年,竟然用偷襲手段。”
  他想了一想,覺得已無留連的必要,又道:“姑娘請先回去,在下還有急事待辦!”
  柳鳳林急道:“我父兄都遠在遼東,姑父又死了,叫我回去那里?”
  白剛回想起來,确不便留她一人守這座空院,只好道:“既然如此,暫与我兄弟兩人行走也好!”
  這句話雖然冷淡,但柳鳳林夙愿已償,由得她姑父慘死,也掩不住她內心的喜悅。
  當下,匆匆收拾高飛龍的尸体,吩咐老嫗守院,便登程向龜山進發。
  柳鳳林這時把白剛當作穩拿到手的夫婿,由得白剛恐防情孽糾纏不清,時時給她碰軟硬釘子,但她仍是關切備至,打定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主意。然而,她一听說白剛竟要去搭救九尾狐胡艷娘,不禁冒起一股爐火,心頭雖不表贊同,但看個郎心意,似非救人不可,只好投其所好,笑道:“那騷狐狸危害人群,救她作甚?難道你打算硬闖龜山,大鬧天龍幫總壇?”
  白剛愕然道:“我只要尋出她幽禁的所在,便可將人救出,何必小題大作?”
  柳鳳林笑道:“你也想得太天真了,你知道她幽禁在哪里?”
  以火睛豹和多臂猿談話時的情形來看幽禁胡艷娘的所在必定十分隱秘,只怕除了堂主以上的人,就難得有人知道,要想措人迫供,大不可能,只有劫持該幫貴重的人作為人質,才有几分希望,但這事該向何人下手?
  柳鳳林見白剛憂形于色,沉吟不已,不禁好笑道:“我倒有一條妙計!”
  白剛忙過:“請說!”
  柳鳳林道:“找個人質就是!”
  白剛只道她有何妙計,原來還是自己想過,而又難行的方法,笑道:“通天毒龍連他的師父狄正榮,還被他殺害,那有值得做人質的人?”
  柳鳳林笑道:“要是把通天海龍的獨生女儿單慧心扣起來呢?”
  白剛先是一喜,旋又苦笑道:“通天毒龍之女自是住在獨孤之家,若要進去劫人,倒不如堂堂正正問通天毒龍要人來得痛快!”
  柳鳳林道:“你心急什么?听說單慧心經常在江南一帶游玩,我們不妨先往西湖,和上官大俠會晤,并沿途打听她的行蹤,可說是一舉兩得,總強過你單人獨馬闖龜山,万一被對方知你來意,豈不更使胡艷娘快死?”
  白剛雖覺她說得有理,但遠水那能救得近火?想起胡艷娘朝不保夕的處境,不禁心煩,長歎一聲,不自覺運足功勁,健步如飛。
  柳鳳林以為自己阻止他去龜山,触起怒意,才發急奔跑,也展起輕功,竭力追赶。
  但她追了一程,不僅追不上白剛,反而連身后何通也失去蹤影,正在焦急中,忽然白影一晃,一位少女已攔在路上,笑道:“柳家姊姊要去哪里?”
  柳鳳林見那人面貌很熟,一時記不起來,正待開聲相問,那人又笑道:“怎么啦?小妹就是田紅呀!”
  一股怒火迅速在柳鳳林心頭冒起,沉臉叱一聲:“你還不把我捉弄夠么?快點給我走開!”話聲一落,即沖過田紅身側。
  田紅情知對方已經識破內幕,俏臉微紅,一閃身軀,又擋在柳鳳林面前,急道:“姐姐听我解釋!”
  柳鳳林眉峰一聳,“呸”一聲道:“有什么好說?滾開!”又要欺身穿路。
  田紅陪笑道:“小妹自己知錯,其實……”
  柳鳳林那肯讓她再說?喝一聲:“閉嘴!”立即一掌劈出。
  田紅一步閃開,大聲道:“你再不听我解釋,以后你再沒有机會了!”
  柳鳳林聞言一愣,問道:“你說什么机會?”
  田紅正色道:“前番在府上那位少年名喚白剛,与小妹交誼不錯,小妹必定可以進言,要他回姐姐身邊。因為當初比武招親,是小妹喬裝,不意竟与白剛一模一樣,事后才知姐姐已經弄錯,女子名節要緊,怎能不替姐姐挽回?”
  柳鳳林又气、又羞、又喜、但又冷冷道:“姐姐這番美意,小妹自是感激不盡,只怕又是徒勞無功。”
  田紅笑道:“小妹和他交往的時候,全打扮成男裝,直到最近才吃他知道,因為曾替他几度解圍,是以能把他說服。”
  柳鳳林心里雖希望如此,仍然泛起一股酸味,淡淡一笑道:“姐姐和他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為何反替小妹說合?不如改由小妹替姐姐說合才是。”
  田紅喟然一歎道:“小妹今生和他無緣,請姐姐不必誤會,方才語出肺腑,若有絲毫矯情,定遭天誅地滅!”
  柳鳳林逼得對方發起誓來,這才回嗔作喜道:“姊姊何必重警,小妹相信就是,他說要往龜山解救胡艷娘,小妹正要追去。”
  田紅大吃一惊,說一聲:“快走!”立即拔步奔去。
  那知才走得一程,忽听衣袂風聲,三位少女又擋在前面。二女同吃一惊,田紅一眼認得來人里面,恰有方慧同行,不禁怒道:“你這賤婢!上次已經饒你,還敢再來擋路!”
  原來那三人正是方慧、葛云裳和皇甫碧霞。
  葛云裳搶先一步,怒道:“你出口傷人,敢情是想找死?”
  田紅罵道:“罵你又怎么樣?你這些下流胚子,以為人多勢眾,你家姑娘就怕你不成?一齊上來吧!”
  葛云棠气得噘起小嘴,“呸”一聲:“憑你也配!”肩頭一晃,即要發掌。
  方慧急搶前將葛云裳拉退一步,一聲:“讓我再和她分個高低!”
  田紅冷笑道:“誰不知你們三位一体,要找白剛做老公,才向我吃這份飛醋,但我得先告訴你們一個消息,白剛這時陷在龜山天龍幫的總壇里面。……”
  三女被田紅說得面紅耳赤,又恨又惊,皇甫碧霞更是著急,厲喝一聲:“你這話當真?”
  田紅冷冷道:“真不真,你們自己還不知道?”
  方慧喝道:“先毀這賤婢,再去救白剛也還不遲!”
  柳鳳林听出面前三女俱對白剛用情,打算聯合起來,硬闖龜山接應向剛。忙挺身而出,陪笑道:“方才田姐姐說的是真話,白剛在龜山凶多吉少,我們不如……”
  方惹不愿多听下去,轉向皇甫碧霞道:“妹妹!別听她那鬼話,那姓田的賤婢就是天龍幫的爪牙,我前番上龜山接應白剛,就是那賤婢指使該幫四個香主向我火拚。”
  柳鳳林心念一動,正想問她真名是否單慧心,忽見她格格一笑,旋即沉臉喝道:“好不害羞,當天不是白剛護著你這賤婢,我早把你一劍兩段,省卻你身后兩個多費手腳!”
  方慧吃她一連挑撥,恨得粉臉生寒,大喝一聲:“和你拚了!”人隨聲至,重重地劈出一掌。
  田紅不敢怠慢,一步閃開三丈,又笑道:“你找錯人了,我田紅決不和你爭夫!”
  方慧气得兩眼發紅,厲喝一聲,一探腰間,雙錘已出,一招“雙龍尋穴”疾奔對方肩腹。
  田紅見對方錘起風嘯,寒光耀眼,急騰高三丈,拔出長劍,一招“天女散花”,但見一蓬劍雨半空撒落。
  方慧威震苗疆,豈是弱者?當下施展白眉姥姥和師門絕藝,万道金蛇,千條瑞線,直把田紅擋在三丈開外。
  兩人一搭上手,十丈方圓之地只見劍气縱橫,錘風銳嘯,人影翻飛。
  余下三女看得眼花繚亂,暗估自己能力,誰也不愿貿然插手。
  忽然,半空中一聲“住手”!即見一道白影一瀉而下,廝拚中的二女不覺各自倒退丈余,原來又是白剛赶到。
  白剛向諸女一瞥,立即滿臉堆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拚死拚活?”
  方慧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皇甫碧霞一把將她抓住,叫一聲:“姐姐休走!咱們看這糊涂蛋怎么交代。”她白了白剛一眼,便即翹首望天,存心看對方的笑話。
  田紅裝出若無其事一般,緩步走近柳鳳林,連看都不看白剛一眼。
  白剛待了一會,見大家對他不理不睬,不禁歎一聲:“這到底何苦?”
  葛云裳笑道:“怪不得皇甫姐姐說你糊涂,事到如今,還不知人家是什么樣子的人,回頭腦袋搬家,敢情還要說一聲謝謝哩!”
  白剛詫道:“你說的是誰?”
  葛云裳仰臉望天,冷冷道:“人家自己不肯招認,何必要我多管閒事?我又不曾得過你的……”她忽覺話里有毛病,不禁紅云涌起,低頭偷看各人一眼。
  田紅心机最巧,目光最尖,笑對柳鳳林道:“姐姐你听見沒有?一個黃毛丫頭居然也在偷戀漢子,打算分一杯羹哩!”
  白剛一听雙方唇槍舌劍,心下也已明白,但要說田紅与己為敵,怎么也不能相信,還待替雙方和解,卻听葛云裳“呸”一聲罵道:“你這賤婢罵誰?你分明是天龍幫的人,誰說你冤枉了?”
  田紅臉色大變,但又狂笑起來道:“我又沒指著鼻子來罵,誰知那個不要臉還肯自己招認。”她又轉向柳鳳林道:“姐姐你攪清楚了么?那個忘恩負義的漢子,豈止對你一人薄情?”
  白剛被雙方拿他當出气筒,罵過來,咒過去,心下委實不是味道,本想把諸女狠狠叱責一頓,但記起在場的人都于自己有恩,怎能罵得出口?因此,只好怔怔出神,雙眼發直。
  葛云裳年紀最小,火气最大。被田紅一陣挖苦,嬌叱一聲,即要縱身過去。
  皇甫碧霞一探粉臂,又把她拉了回來,笑道:“你何必發急,管教她現出原形就是!”
  柳鳳林听到“現出原形”的話,忽記起前事,急道:“田家姐姐!情恕小妹冒昧,讓我問你一句話好么?”
  田紅心頭一震,但仍笑道:“姐姐清說就是!”
  柳鳳林道:“听說天龍幫主單曉云有一個獨生女儿,名喚單慧心,人長得美,武藝也高,莫非就是姊姊!”
  田紅立即神色大變,怒道:“万沒料到我好心好意幫你,你反學起那些賤婢來欺侮我!”話聲甫落,猛一跺腳,狂奔而去。
  柳鳳林急得連喚几聲“姊姊”,但田紅終究是走了,不禁暗悔自己冒失,縱使對方果然是單慧心,對自己還是有利無害,這時把她气走,眼見三個情敵在此,自己豈不更是孤立無援?
  皇甫碧霞見田紅佯怒逃走,不禁嬌笑一陣道:“原來她是通天毒龍的女儿,無怪乎恁般刁鑽古怪,處處興風作浪,想看別人的笑話了!”
  白剛見田紅忽然怒走,頗出乎情理之外,略一忖度,便也明白几分。但她既是通天毒龍之女,為何又處處衛護自己,与天龍幫的人作對?因見皇甫碧霞對田紅恣意批評,忙接口道:“縱使她是通天毒龍之女,但她仍是极好的人,因……”
  方慧冷哼一聲道:“因什么?因她對你有情,是不?”
  白剛一看勢頭不妙,急道:“好了,別爭閒气,我先替各位引見這位柳姑娘!”
  方慧三女對于柳鳳林并無成見,一經引見,便握手寒暄,反把白剛冷落在一旁。
  白剛痴望諸女一陣,忽覺何通不見,急叫一聲:“救人要緊!”立即返身飛奔。
  諸女不禁一惊,隨后追去,那知白剛輕功卓絕,不但追赶不上,反而追到人影俱無,方慧念頭一轉,立即收步,叫一聲:“柳姐姐!”接著道:“你敢情是和他一道來的嗎?可知他為了什么急急而去?”
  柳鳳林想了半晌,旋道:“他還有一位名喚何通的二哥落在后面,想是回去找他了,但為何說是救人,小妹可不明白。”
  諸女想了半晌,仍不知白剛要救何人,忽听衣抉飄風的聲音,白剛又起了回來,一見面就哈哈大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皇甫碧霞笑道:“你胡說八道嚷些什么?”
  白剛喜笑道:“姐姐有所不知,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打听九尾狐囚禁之地,不料因為尋找何通,竟在無意中獲得。”
  皇甫碧霞不悅道:“我們暗里為你擔心,你倒是悠哉游哉,為那不相干的事奔走,難怪別人要說你不知好歹了。”
  白剛生怕又要鬧僵,忙道:“姐姐你莫誤解,胡艷娘本質不坏,其中确有值得同情之處,而且對你又有救命之恩,所以……”
  葛云裳忍不住冷哼一聲道:“所以你要知恩圖報,要去搭救武林公故是不?”
  白剛大聲道:“知恩不報,枉生世上,我數度險遭喪生,若不是她及時相救,怕不早進黃泉,今日既知她危在旦夕,焉能置之本問?”
  葛云裳啐道:“好一個仁人俠士,我先問問你,這里誰不救過你的命,你要處處報恩報德,不知你有沒學到分身法?”
  白剛吃了一頓搶白,心中頗覺難受,但因對方所說确是實情,只好由她譏誚,不作一聲。
  皇甫碧霞道:“葛妹妹別和他多說,咱們走了就是!”
  方、葛二女冷冷地橫了白剛一眼,轉過橋軀,隨后限去。
  白剛心知她們和胡艷娘勢不兩立,縱使強加解釋,也無補于事,急叫一聲:“你們且慢著走,要知胡艷娘和各位的關系比我更為密切,若果置之不理,今后懊悔不及。”
  三女听他言下鄭重,不禁回過身來。
  方慧見他滿臉憂急之色,不由得好笑道:“她与我們并沒有救命之恩,會有什么關系?”
  白剛趨前几步道:“胡艷娘乃神劍手葛玉堂的外孫女,又是梅峰雪姥的門人,以這一層關系來說她應該是皇甫姐姐的師姐,又是葛姑娘的前輩,也是方姐姐的姻親了。”
  這話一出,三女俱大感意外,葛云裳急道:“你這話可真?”
  白剛笑道:“我偷听火睛豹和多臂猿的談話,獲知這段關系,如何不真?”當下便將偷听的話全盤托出。
  方慧眉梢深鎖,若有所悟,轉向皇甫碧霞道:“我祖姑曾提過一件往事,說她和令師結怨是因一個紅丫頭而起,至于紅丫頭是誰,她可沒說明,姐姐可曾听說?”
  皇甫碧霞沉吟道:“恩師私事,從未听說,但她傳授翻雪掌時,曾命我不可像師姊那樣心急躐等,待我向她請問那位師姊的姓名,卻被她痛斥一頓,不知是不是胡艷娘。”
  方慧道:“胡艷娘經常穿著紅衣,年紀又比我們長大几歲,怕果然是紅丫頭了。”她再轉向白剛,問道:“前次你和雪姥拚斗的事,是否因替胡艷娘擋災?”
  白剛被她一語提醒,叫道:“對了!當時她見雪姥奔來,即惊慌失色,叫我替她擋一陣,看這情形,應該是逐出門牆的弟子了!”
  葛云裳想了一想,笑道:“皇甫姐姐!我記得婆婆來向令師要求放我出來的時候,她兩人在梅峰上大戰一晝夜,最后由于一句話才言歸于好,你可知道那句話是什么話?”
  皇甫碧霞道:“那時我在后山練內功,后來只知金鞭玉龍赶去,才將她兩位老人家意見溝通,至于說些什么,我也不知道!”
  葛云裳道:“我曾向金鞭玉龍追問几次,才知他是送給二老一個消息,据說是為了天龍幫中某一人之事。”
  白剛喜得叫起來道:“那還不是說胡艷娘的蹤跡?”
  皇甫碧霞默想半晌,若有所悟的“哦”一聲道:“你們說的有點道理,我記得頭一回和她交手,剛一擺出起手式,就吃她看出是翻雪掌,若非大有淵源,怎會一見便知?”
  白剛見她已接受了這個見解,生怕另生枝節,急道:“我們快去救她為妙。”
  皇甫碧霞轉向方葛兩人道:“胡艷娘可是葛老前輩的外孫女么?”
  方慧道:“我只知道祖姑丈有一妹妹,但不知嫁給何人,至于是否生有一女,更加不知道,須要問過祖姑再說。”
  葛云裳接口道:“去問她老人家,還不如不問,別去挨罵一頓才好。”
  白剛心懸胡艷娘的事,怕她們說來說去,又要撒手不管,忙道:“要想證實,不如救她出來再問。”
  柳鳳林自是不愿白剛冒險,急道:“問她本人怎么可靠?我看還是先去西湖找上官大俠,听他說明白之后,若果胡艷娘真与各位休戚相關,再設法救她不遲。這時真象未明,恐怕弄巧反拙,人數又少,別要救不出人來,還得吃大虧。”
  皇甫碧霞接口道:“柳姐姐說的有理,再說恩師門規森嚴,縱使胡艷娘是我師姊,但已逐出門牆,若不先稟明恩師,定要受到嚴厲的處分。”
  方葛二女情知白眉姥姥固執和偏激,并不下于梅峰雪姥,也怕回去受責,是以點頭贊同。
  白剛費了多少力气,說服各人,那知被柳鳳林一語推翻,諸女都不打算前往,不禁惹起一股怒火,道:“各位若往西湖見到上官大哥,請向他說我十天之內定赶去見他,我們再見了!”話聲一落,人已疾奔而去。
  諾女不料白剛說走就走,稍一遲疑,白剛已去得無蹤無影,不禁又悔又急。葛云裳忍不住道:“他獨自前往,定是凶多吉少,我們設法赶去!”
  柳鳳林喟然長歎道:“妹子以為有各位姐姐在場,定可把他勸阻下來,那知他恁般心急。這時義不容辭,得赶去助他一陣才好。”
  皇甫碧霞心頭更是難受,黯然歎道:“他輕功恁般神速,不知往何處追赶才是。”
  方慧道:“我和云裳騎翠翠偵他行蹤,你兩位火速赶往西湖報訊。”
  皇甫碧霞道:“只好如此了,但我們日后在何處相見?”
  葛云裳道:“我們留下暗記就是!”
  諸女計議已定,方慧向空連嘯兩聲,卻不見那神雕飛來,不禁暗自吃惊,忽聞健馬怒嘶傳來,立又喜道:“那傻大個來了,咱們問他,便會知白剛的去向!”
  果然不消多時,何通騎著黑毛白線馬如飛而到,一見四女聚在一起,立即下馬問道:“你們都在這里,白剛住哪里去了?”
  方慧道:“我們正要問你哩!”
  何通翻翻巨眼,詫道:“你們都不知道,我又怎會知道?”
  皇甫碧霞知他帶有几分呆气,一下子問他不清,笑道:“方才白剛可找到你?”
  “找到!”
  “那時還有什么人在場?”
  “瘦皮猴!”
  “可是黃山三熊的多臂猿?”
  何通笑起來道:“他自稱什么熊,其實比猴子還瘦。”
  皇甫碧霞笑道:“也罷!他對白剛說了什么話?”
  何通摸摸腦袋,搖搖頭道:“白剛沒有說要往哪里去啊!”
  諸女見他答非所問,不由得大為焦急。柳鳳林忽然想起前事,忙問道:“你們不是要去救胡艷娘么?”
  何通道:“果然是嘛!”
  柳鳳林道:“瘦皮猴是不是談起胡艷娘?”
  何通猛可一拍腦袋,叫道:“對了!他一定是去了!”一躍上馬,立即要走。
  葛云裳一把扣住御勒,笑道:“你不把話說清,想走那可不行!”
  何通急得叫起來道:“要是再走慢了,怕就追赶不上了,咱們有話以后再說!”
  葛云裳嗔道:“我偏要你說清了再走!”
  何通無可奈何,只好道:“不是我不說,而是怕一時說不清。”
  柳鳳林好笑道:“你這糊涂虫,只要把胡艷娘囚禁在哪里,說了出來,不就行了!”
  何通怔了一怔,搖頭道:“這可不能告訴你!”
  皇甫碧霞冷笑道:“由得你不說,我們也老早知道,你要是不相信,不妨問問她們看!”她說時,便向諸女伴眨眨眼皮示意。
  何通大感奇怪道:“我還沒說在牯牛岭,你們怎會知道?”
  眾女不禁哄然大笑。
  葛云裳笑道:“你這時不是說了?”
  何通一想回頭,情知上了大當,不禁叫起來道:“你們使刁,這怎生是好?白剛曾經答應瘦皮猴,決不讓別人知道這事,現在全給你們知道了。”
  諸女見他傻得可愛,禁不住喧起一陣笑浪。
  這時,神雕兩聲悲鳴,搖搖晃晃緩緩飛來,“彭”一聲巨響墜在地上,雙翅扑扑几下,終而癱瘓在地上。
  方葛二女大惊,急過去查看,卻見這只千年神禽并無傷痕,方慧更急得流下眼淚,厲叫道:“誰殺死我的神雕?”
  葛云裳忽指神雕翅根,叫道:“那是什么?”便要伸手去取。
  柳鳳林一眼瞥去,惊得芳容失色,急一把拉住她的衣裳,急道:“動不得!”
  諸女凝神望去,但見神雕右翅根下露出一方綠紙小旌,上面以白粉繪了一個骷髏頭和兩根交叉的枯骨,骷髏頭上用藍筆打了一個叉。柳鳳林端詳半晌,轉向何通問道:“你看那面小旗,是不是千毒圣手的信物?”
  何通被她一語提醒,叫道:“對啊!和在万全鏢行所見的東西,竟是一模一樣!”他舉腳一掃,將神雕踢翻過面,那知雕身一翻。小旗正掃中他的鞋跟,但見一縷綠煙起處,整個鞋跟即被化去,不禁惊叫一聲:“好厲害!”
  葛云裳見狀,更是机伶伶打了個冷顫,柳鳳林忙道:“那方小旗是千毒圣手的白骨令,上面畫的叉,是表示挑戰之意,想他是向這大雕的主人尋釁來了!”
  方慧早知有千毒圣手之名,但听說此老已隱,而且不輕易涉足中原,怎會無緣無故向自己挑戰?她思索多時,才似有悟的“唔”一聲道:“此雕原是我祖姑的坐騎,若非對方早知此雕的來歷,有意向我祖始尋釁?……”
  她一語未畢,忽有一陣風過,掀起那面小旗,但見那背面寫著有:“快叫白剛到牯牛岭領死”的字跡。
  這樣一來,諸女全惊得一跳,何通反而笑道:“咱們正要去牯牛岭,一面可以救出胡艷娘,一面還看一場熱鬧!”
  葛云裳噘著嘴道:“你高興什么,我看白哥哥死在人家手里,你敢情才不高興了。”
  何通笑道:“我包管千毒圣手決不是白剛的對手,你們要是不走,我就先走了!”一振僵絲,策馬疾馳。
  葛云裳叫一聲:“快走!”首先起步追去。
  再說白剛當時情急之下,一口气奔出几十里之遙,路上買些干糧,問明牯牛岭确實方向,便登山渡水,進入千峰万壑的蜈蚣山,遙見一峰挺拔,光禿禿得沒有半根草,恰是多臂熊所說牯牛岭的景況,那知走到近處,才見一道有三十多丈的深溝,橫截去路,不禁發起愁來。
  忽然半空中一聲雕鳴,舉頭一看,認得是方慧的神雕,隨即高叫一聲:“翠翠!”并向神雕招手。
  神雕果然通靈,一聲長鳴,翩然而下。
  白剛一指對岸,摸摸雕背,笑說一聲:“帶我過去好嗎?”待見神雕點頭,才踏上雕背,即被一掠而渡。
  他躍下雕背,揮雕飛起,即爬上岭頂,縱目四望,那有半個人影?他再由岭頂一匝一匝向下搜尋,發現有一人高的石洞,黑黝黝深不見底,探頭一望。若果這樣推理正确,則胡艷娘應該幽禁在這洞里。
  他自知百毒不侵,隨即運功護体,直進洞中,沒走多少時候,忽見一片綠光映目,定睛看去,原來已到了洞底。
  但這洞底壁間,倚靠著一具骷髏,白骨磷峋,完整無缺,牙間緊咬著一個蛇頭,蛇身約有四尺長短,自骷髏頭骨容達腹腔之下,但也只剩下一根脊骨而已,到底已死多久,自是無法獲知。
  然而,那蛇頭大如杯口,形似矛尖,色澤鮮艷,蛇皮也未損坏,頭骨兩側。一封深藍色的眼珠光芒四射。
  白剛看了半晌,忽記起奇經有:“矛尖藍睛蛇,乃蛇中之寶,取下蛇首,可解千毒。”的記載,暗道:“這個莫非是蛇寶?”
  他心念一動,即換出千毒圣手的“白骨令”向那蛇頭擲去。當那白骨令相距蛇頭還有半尺,頓見蛇口中噴出一蓬綠煙,緊接著似有火光一閃,“白骨令”立即化去。
  千毒圣手的白骨令能化石蝕鐵,卻被綠煙一噴而毀,看此情形,情知那蛇頭正是“蛇寶”,急上前將蛇頭取下。不料蛇頭一离開骷髏,那骷髏立即起了一蓬綠火,頃刻間化成一堆白灰,芬香的气息,將惡臭掃除一空。
  白剛愣了一愣,向那堆殘灰拜了几拜,然后由內衣撕下一幅白布,將蛇頭包好,揣進怀中,再向壁間搜尋,并未發現有机關消息,只得退出洞口,忽听雕鳴緊急,急向聲源追去。
  這時,半里外一只巨雕沖霄而起,接著就听到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哈哈笑道:“你這畜生吃虧了吧,那老乞婆若還在人間,也好一關算帳!”
  白剛本待召喚巨雕下來察看,不料被那聲音說話分神,眨眼間,神雕已飛去老遠。
  暗忖猴磯島一怪三妖對這神雕尚且帶有几分忌諱,那人似曾与白眉姥姥為敵,才傷了神雕泄忿,若非胡艷娘被囚在近處,何至有這般高手把守重地?
  他認為欲尋囚禁胡艷娘的所在,定須就那人身上,立即施展輕功,向聲源奔去。那知到達那座石山一看,竟是連石縫也找不到一條,怎會是囚禁人的所在?
  他還待向山腰尋找,不料側里“咯”一聲響,忽有勁風扑到。白剛此時的身手已可發在意念之先,本能地反手一抓,接個正著,但那物又疼又滑,腥臭無比,惊得他赶忙松手。再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只盤口大小的癲蛤蟆,鼓起肚皮,死在地上。
  他怔了一怔,忽听有人在背后喝道:“好小子!你竟敢破坏老夫的好事!”
  白剛轉身一看,見是一位鶴發童頑,身穿白布短衫,手執一根旱煙杆的皓首村夫,正怒目瞪著自己。忙拱手道:“老丈所指何事?小子尚不明白!”
  老村夫指著地上那只癩蛤蟆,咆哮道:“老夫費了十几年工夫,搜遍名山大川,幽靈窟宅,好不容易在這里找到這只五腳蟾蜍,卻被你猛沖到來,使它鼓腹而死,難道不是你破坏?”
  白剛看那蟾蜍果然僅有五只腳,以白如雪,紅紋繚繞,确是与眾不同,當下又陪笑道:“這五腳瞻蟾蜍想是大有妙用,但小子毫不知情,也未曾對它加害,不知它為何鼓腹而死。”
  老村夫恨得切齒有聲,斥道:“這金蟾是毒虫之王,普天之下僅此一只,由得你裝痴賣呆,推說不知,今天還是要你償命!”
  但他猛可想起對方确未加害金蟾,要人償命,未免過份不情,話聲方落,立即縱聲大笑。他那笑聲響過凌空,恍如浪濤洶涌,白剛驟听之下,耳膜似挨了千斤重擊,慌忙气納丹田,運功相抗。
  老村夫怔了一怔,驀地臉色一沉,凜然道:“看不出你這個子倒真有兩下,你叫什么名字?”
  白剛道:“在下姓白名剛……”
  老村夫忽然“哦”一聲道:“原來你就是白剛,听說你能飲鴆止渴,身受太乙通心刺,都安然無恙,好得很,今天就由我千毒圣手考驗你一番,看你有多少能耐,敢來破坏我的好事!”
  白剛万料不到眼前這位貌相敦厚,年高德劭的人,竟會是以毒功冠絕武林,与葛玉堂、凌云羽士并駕齊驅的千毒圣手,不禁怔了半怔,才道:“老丈真是千毒圣手么?”
  老村夫煙杆重重一頓,“通”一聲震得山搖地動,厲喝道:“諸夫不是,誰是?”
  由剛見對方自承不諱,高飛龍一幕死狀登時涌上腦際,劍眉一揚,沉聲喝道:“好!白剛正要找你還個公道!”
  千毒圣手大笑一陣,轉而溫和問道:“老夫多年未問江湖是非恩怨,到底欠你什么公道?”
  白剛冷笑道:“万全鏢行高飛龍前輩被你施用鬼爪手暗中偷襲,使他破腦而死,不過三几天的事,你不會忘記吧?”
  千毒圣手征了一怔,旋又笑道:“高飛龍的名字倒曾有所聞,但要說老夫偷襲一個小輩,武林上決無人肯信,象他那點微末之技,還值得老夫偷襲不成?再說老夫尚不知鬼瓜手是何物,你不妨把話從頭說起!”
  白剛認為對方意圖狡賴,隨即自怀中取出證物擲去,并冷哼道:“赫赫有名的前輩人物,居然意圖狡賴,你的凶物在此!”
  千毒圣手臉色一沉,就要發作,忽又愣了一愣,俯身拾起那方綠紙小旗和一支鐵爪子,默想片刻,喃喃道:“那鬼東西真正可惡,他們三十年前的舊債,竟想老夫替他償還。……”
  白剛看他裝模作樣,心里有气,冷冷道:“那兩件東西可是你的東西?”
  千毒圣手緘默良久,才喟然一歎道:“白骨令确最老夫之物,但那鐵爪子連老夫也不知出處,老夫退出江湖已久,只道一切恩怨從此一筆勾消,想不到他們還要嫁禍于我,可見世上不但是惡人難做,好人更加難做。”
  白剛見此老真情流露,想是所言不虛,忙問道:“听老丈所說,高飛龍似不該是老丈所傷,但白骨令為何在万全鏢行出現?而且不僅一次。”
  千毒圣手長歎一聲道:“那是很久的事了。當年老夫因和神劍手有一劍之仇,事后閉關苦修十年,不料他已一命歸天,當時遇上笑面秀士陶野,說是要向葛某的門人問罪,老夫一向不愿和晚輩動手,乃將一面白骨令請他轉交冷世才,代為料理此辜。但不料竟造下此殺孽,你說白骨令不只見一次,難道還有第二次么?”
  白剛道:“正是二次!”
  千毒圣手道:“你看兩個小旌是否一模一樣?”
  白剛道:“后來一面以藍筆加了一個叉。”
  千毒圣手哈哈大笑道:“放眼當今武林,誰敢和老夫分庭抗禮,值得老夫向他挑戰?高老儿那點皮毛伎倆,不配,不配!”
  白剛听來滿心不是滋味,明知挑戰的白骨令是沖著自己而發,但又不便明說而多樹強敵。
  千毒圣手又道:“那面小旌是否也在這里?”
  白剛道:“方才被磷火焚化了!”
  千毒圣手笑道:“這就是了。真的白骨令雖是一張綠紙,但烈火也難焚化!”
  白剛靈机一動,笑道:“老丈手上之物,可是真品?”
  千毒圣手將小旌反复細看,頷首道:“正是當初交与笑面秀士的一張。”
  白剛拱手笑道:“小子有個不情之請,想試試這張能否被磷火焚化,不知可肯見賜?”
  千毒圣手覺得這位小伙子倒也十分投緣,笑道:“倘若你用火焚化,老夫可以答應你一個心愿,若果焚不化,你就答應我一個要求,使不使得?”
  白剛道:“不知老丈有何要求,可否先行見告?”
  千毒圣手笑道:“老夫效法神農,嘗遍千毒,獨創毒經,此門功夫比當今武林任何門派毫無遜色,打算把這門功夫傳授給你!”
  白剛暗自好笑道:“真正是賣瓜說瓜甜,賣花說花香。”但仍笑笑道:“老丈固是厚愛,但這場打賭,老丈可是輸定了!”
  千毒圣手哈哈笑道:“這個你可別管,到底愿不愿意?”
  白剛見對方如此神情,不由得對蛇寶的效用怀疑起來,暗想若果蛇寶化不了白骨令,而須拜這毒物為師,豈不貽笑大方?
  千毒圣手見白剛沉吟不已,又道:“你若是不答應,那就要還我五腳金蟾的命來!”
  白剛受他一激,毅然道:“實不相瞞,小子對于毒功一道,并無興趣,同時也不怕老丈刁難,如果老丈不肯交來驗證,也就此作罷!”
  千毒圣手個性偏激,他此時對白剛已起好感,見白剛愈倔強,他便愈覺可愛,說一聲:“准你先驗驗看!”中指一彈,綠紙小旌如飛而到。
  白剛接那小族,但覺如重千斤,心頭微微一怔,旋即取出小布包,那知未待得打開,一蓬藍煙已向綠紙罩上,但見星火一閃,綠旌立即化為烏有。
  千毒圣手臉色大變,煙杆一指白剛,怒道:“你這小子身藏异物,害死老夫的五腳金蟾,還敢說不知內情,今天非要你償命不可!”話聲一落,掄起煙杆就打。
  白剛已知對方功力非凡,忙一閃丈余,叫道:“老丈息怒,且听小子一言!”
  千毒圣手厲聲道:“看不出你年紀輕輕,就學會油腔滑調,今天你不賠稅金蟾,還有何話可說?”
  白剛正色道:“小子事前确未知是何緣故,方才老力提醒,才明白個中道理!”
  千毒圣手叱道:“是何道理?快說!”
  白剛將小包一揚,道:“這里面乃是矛尖藍睛蛇,因它可解千毒,敢情也是五腳金蟾的克星,但小子事先并未知情,同時小子也不知老丈追捕金蟾,恰巧撞來,也是巧合,還請老丈原諒!”
  千毒圣手听說對方竟握有蛇寶,不禁吃了一惊,詫道:“二百年前,据說丐圣為了捕捉矛尖藍睛蛇,雙方同歸于盡,你哪來的蛇寶,交給老夫一看!”
  白剛遲緩一下,即將布包打開,手執蛇頭,晃晃道:“老丈盡管看看!”
  千毒圣手“咦”了一聲,伸手就奪。
  白剛早防他有此一變,蛇游步法一晃而避,笑道:“老丈怎么就奪起來了?”
  千毒圣手發動神速之极,只道可奪到手,卻不料一舉扑空,反而授人話柄,不禁惱羞成怒道:“你以蛇寶害死金蟾,正該以蛇寶抵賬,怎說是老夫搶?老實告訴你,若想撿回性命,就先把蛇寶送來!”
  白剛自身是百毒不侵,要不要蛇寶倒不在乎,但听到最后几句咄咄逼人的話,也大為不悅道:“要小子奉送蛇寶,本是并無不可,但老丈若以勢逼人,小子也宁死不屈。”他索性將蛇寶納回怀中,昂然而立。
  千毒圣手將煙杆向石地一插,說一聲:“好吧!你自己找死還不容易?”
  白剛后退兩步,從容笑道:“誰死誰傷,尚難逆料,老丈不必自夸,請發招吧!”
  千毒圣手見他舉止從容,气度不凡,又起了几分怜才之念。哈哈大笑一陣,才道:“老夫有生以來,不和后輩交手,今日破例行事已經過分,再要老夫先動手,自是不可,你可先划出道來,老夫以一半功夫對付,你可輸得心服口服,老夫也可心安理得,你意下如何?”
  雖然是一番好話,但白剛听起來更是生气,冷哼道:“區區方才已說過老丈不必自夸,為何徒勞口舌?”
  千毒圣手見他倔強得可愛,笑道:“也罷!你我還是以打賭的方式,來解決這場紛爭!”
  白剛既知高飛龍不是死于千毒圣手之手,也不欲与他結怨,當下接口道:“隨老丈的便,小子無不奉陪!”
  千毒圣手眯起笑眼,瞧了白剛一陣,才道:“小娃娃這般托大,依老夫三十年前的脾气,不把你仗殺才怪。”頓了一頓,又道:“方才那場打賭,你不曾同意,不算誰輸誰贏,現在重新算起,你若是贏了,老夫必定助你完成一個心愿,你要是輸了,就將蛇寶送給老夫。”
  白剛道:“這個也是公平,怎樣賭法?”
  千毒圣手拔起煙杆,撥拔那死去的金蟾,正色道:“這金館雖已死去,但遺毒尚在,毒性之烈,比鴆酒要多出几倍,你我既然不畏劇毒,就將它平分服下之后,定是肚腸絞痛,不過,不但無害,反能增加功力。胜負之分,就看誰恢复得快。”
  白剛方才接触那金蟾一下,但覺它膻腥無比,手上余臭尚在,若要把它裝進腸胃,那怕不登時嘔出?他向那金蟾投下一瞥,但見它背上膿泡累累,不禁渾身打個冷戰。
  千毒圣手見他面有難色,不由得哈哈笑道:“小娃儿不必擔憂,你服下此物,是否可保不死,實難逆料,但你怀中的蛇寶,可把你救活回來,老夫只要取蛇寶,還舍不得取你小命,你盡可放心,老夫決不至于見死不救。”
  生死之事,在白剛看來還居次要,若把那最難看,最肮髒癩蛤蟆吃進肚子,反而覺得十分為難,致令他猶豫難決。
  千毒圣手以為對方怕死,不禁冷哼一聲道:“你既然不敢吃,那就獻寶贖命吧!”
  白剛因對方又要勒索,不禁怒火頓起,毅然道:“好!就以金蟾作為賭賽好了!”
  千毒圣手一听對方慨然允諾,立又回嗔作喜,連贊几聲:“孺子可數!”拾起金蟾,用小指甲從中一划,“雪”一聲輕響,金蟾從頭至臀,立分為二,連五髒都分得十分均勻,將一半拋給白剛。
  白剛接過半只癩蛤蟆,頓覺惡臭扑鼻,連忙屏住呼吸,閉上眼睛,張嘴要吞。
  千毒圣手忙叫一聲:“且慢!”
  白剛問道:“老丈還有什么吩咐?”
  千毒圣手笑道:“你怀中帶有蛇寶,雖服金蟾,毒性自解,老夫豈不是輸定了?”
  白剛愣了一愣道:“老丈之意,待欲如何?”
  千毒圣手道:“你先莫怀疑老夫存心不良,但憑千毒圣手四字,也決不會騙你這十几歲小孩子的寶物。你若是相信,可將蛇寶放在那岩石上,然后量得兩個相等的距离,使雙方所受解毒的影響相等,再同時服下金蟾,才不會彼此欺詐。”
  白剛听他區處得十分公平,不禁大起好感,立即將蛇寶置于石上。千毒圣手也以煙杆各量六杆之距离,然后兩人面對面盆膝坐著。
  千毒圣手見對方手托半邊金蟾,庄嚴端坐,正色道:“你我同時舉手,將金蟾放進口去,但須注意一事,下喉之后,赶緊運功磨胃,使它加速消化,那時臭气更烈,必須自閉‘中庭’免惡气上升,一面須運轉真气,□□□□□□□□若被那惡气沖進生死玄關,任何武功蓋世,也無法解去金蟾的烈毒。”
  白剛听對方諄諄叮囑,無非恐怕自己過份無知,頓時激起几分好感。說一聲:“謹領教益!”見對方已經吞服,急張開大嘴,一口吞下。那知就在此時,忽聞哈哈一聲大笑,忙睜眼一看,石上那只蛇寶,已經不翼而飛,即想躍起軀身,頓覺一股惡臭涌起,赶忙封關中庭,運轉真气,仿佛听到一個熟悉的口音罵道:“好一個笑里藏刀,你往哪里走?”
  也不知經過多久時候,白剛感到一股暖流自丹田涌起,腥臭之气盡失,情知大功將成,忽聞千毒圣手大叫一聲,急睜眼一看,只見對方四肢朝天,仰倒地上,嘴角鮮血涔涔而下。
  這時他顧不得將真气納下會陰,立即一躍而起,上前察看,見千毒圣手并無傷痕,知因金蟾劇毒引起,探手一摸,心口尚有些微跳動,本來可以蛇寶救命,但又不知被何人乘机奪去,只好試施行以“金雞啄粟”的方法。
  千毒圣手經過一陣推拿,果然悠悠醒轉。
  白剛直喜得心花怒放,忙問道:“老丈覺得怎樣?”
  千毒圣手睜開雙目,有气無力道:“那鬼東西竟然恁地歹毒,可惜老夫已不中用了,否則必將他碎尸万段!”
  白剛急問道:“老前輩說的人是誰,誰暗算你老前輩?”
  千毒圣手歎道:“那人就是笑面秀士陶野,正當我們吞下金蟾,他不知由何處奔來搶去蛇寶,老夫情急之下劈山一掌,卻因中庭一開,惡气沖出,真气即無法聚回,想是已經□□□□□□□□如何將我救醒?”
  白剛道:“那是金雞啄粟的手法,我想再以這种手法替老丈□□□,也許可壓制毒液,多延長一段時間,再去找笑面秀士奪回蛇寶,拔除老前輩蛇毒!”
  千毒圣手苦笑道:“不必徒勞奔波了,莫說一時半刻尋他不到,縱使找得到他,以你的功力也休想能夠奪回蛇寶,老夫已過百歲的人,生死不必計較,可惜毒功一門無人繼承衣缽,從此謝世了!”
  白剛見對方臨死還不忘毒功,既是好笑,又是好气,但自己對于臨死的老人,無能為助,又覺慚愧万分。
  忽然一聲龍吟般的長嘯破空而來,同時現出一位蓬頭垢面的猥瑣老者,那人甫一現身,即哈哈笑道:“你這老毒物貪圖非分之寶,本是死有余辜,虧你還好意思唉聲歎气!”
  兩人舉目一看,認得是神州醉丐,都同感意外。
  千毒圣手被神州醉丐無故嘲弄,气得雙目怒瞪,罵道:“你這窮花子明知老夫身染奇毒,無法和你理論,故意來這里繞舌,算是什么東西?”
  神州醉丐笑道:“你就沒染奇毒,又敢把你花子祖宗怎樣?”
  千毒圣手恨聲道:“我定把你挫骨揚灰!”
  神州醉丐舌頭一吐,笑道:“老花子吃剩飯殘菜,睡街頭巷尾,早已活得不耐煩,蒙你打發,幸可早登极樂,應該先謝謝了!”
  他當真能身一揖,趁机將一件東西向白剛拋去。
  千毒圣手躺在地上气急喘息,不曾留意。白剛見神州醉丐來到,即已站起身軀,正欲過去謁見,但因雙方斗口,才暫候一時。
  此時見一物射到,忙接了過來,認得是蛇寶,几乎惊叫出聲。忽見神州醉丐向他擠眉弄眼,忙向千毒圣手道:“老丈!我替你老人家療治傷毒。”
  千毒圣手正覺此話來得突兀,正想問個明白,忽然眼前一花,知覺已失。
  白剛看見神州醉丐乘千毒圣手不防,以隔空點穴的手法點了他的穴道,甚是駭异,正怔神間,忽听醉丐哈哈笑道:“小娃儿做得恰到好處,可以替那老毒物療治了,你把蛇寶放近他的心窩,不消片刻,便毒气全消。”
  白剛依言照辦,一面問道:“請問老前輩這蛇寶由何處奪回來,為何替他治傷又不讓他知道?”
  醉丐搖擺手道:“別再多問,過一會自然明白!”
  半晌,千毒圣手咬了一聲,噴出一口极腥臭的瘀血。白剛知道對方毒气盡除順手拿起蛇寶,問道:“老丈可是完全好了?”
  千毒圣手一躍而起,愣了一愣,反問道:“你是不是使用蛇寶為老夫拔除解毒?”
  白剛還未回答,神州醉丐已接口罵道:“老毒物不是想做孝子賢孫,要送老花子祖宗升天么,這時為什么又不肯做了?”
  千毒圣手厲喝一聲,迅如閃電,勢若奔雷,拳腳并發,一陣剛猛無論的气勁直向神州醉丐撞去,白剛也不禁暗自吃惊。
  但神州醉丐并不接招,展開身法滴溜溜亂轉,卻提高嗓子大喊,激得千毒圣手咆哮如雷,雙臂一環一放,即聞醉丐惊叫一聲:“不好!”緊接“彭”一聲響,仆倒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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