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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惡門石梁,救危消積恨


  他想起了譚月華,想到了拜師以后,未及一日,便自分离的師傅東方白,想到了父母的血仇未報,也想到了中原武林之中,不知道已然被那琴魔,搗亂得成了什么情形。
  也一想到這些事,不由得歸心似箭,恨不得立時回到中原去。
  那一天早上,他在一晚心緒不宁,未曾練功之后,怀著“金剛神指”祝本,出了石室,站在礁石之上,望著茫茫大海。
  海水平靜到了极點,一點波濤也沒有,看來像是一塊天然渾成,毫無瑕疵,其大無比的大碧玉。可是要渡過茫茫的大海,又是談何容易的事?
  那一艘沉船,尚在海邊,呂麟心想,那沉船可以利用來作為木筏,而且,自已在船上所得,那柄鋒銳無比的紫色單刀,也還留在船中,未及取出,就算已沈在海底,也可以取出應用。
  造成了木筏,祗要等到天下雨,儲上些淡水,雖然未必一定到達岸上,但是總可以离開這個墨礁島了。他一想及自己回到中原,又已練成了一身武功,可以大展身手,不由得豪意頓生,發聲長嘯起來。
  此際,他內功已臻一流境界,發聲長嘯,嘯聲綿綿不絕,翻翻滾滾,何等惊人,連他自己,也有點感到出乎意料之外。
  嘯了足有一盞茶時,突然听得,另有一陣异聲,起自遠處。
  呂麟在這墨礁島上兩年,除了風濤聲之外,從來也未曾听到過其它的聲音。
  此際,他突然听到了那陣异聲,心中不禁為之一怔,側耳細听時,祗覺得那聲音,像是一個女子所發,曼聲細吟,美妙之极!剛才自己,如此高亢的嘯聲,竟然不能將之蓋過。
  呂麟心中,不禁大奇,身形展動,縱躍如飛,來到了最高的一塊礁石上。
  四面臨空,那曼吟之聲,便听得更是真切,呂麟已然辨明,聲音之來,是在石梁對面,那一堆礁石之上。呂麟在未曾發現“金剛神指”的秘本之前,曾經想到對面去看視一次。
  就是那一晚上,他發現了“金剛神指”的秘本,因此便不曾過去。
  兩年多來,他勤于練功,雖然心中總想過去,但總未能成行。
  他在這兩年之中,也一直未曾發現“墨礁三寶”中的第三件。
  他几乎已可斷定,那第三件寶吻,是藏在對面的那堆礁石之上。剛才,他在想及制筏离去之前,還曾想到,在离開之前,一定要到對面,去找一個究竟,方始行离去。
  卻不料就在此際,在對面的礁石之上,竟然有聲音傳了出來。
  兩堆礁石之間,相隔約有二十來丈,呂麟現在高處,向對面望去,只听哪曼吟之聲,已然停止,但是對面的礁石之上,卻出現了一條人影,迅速已极,一幌眼間,也站到了高處。
  呂麟做夢也未曾想到,在墨礁島上的,竟不止是自己一個人。
  他心中大奇之余,极目望去。
  兩力面相隔得頗遠,那人的面目,他也看不真切,祗見那人,長發披肩,分明是一個女子,身上的衣服,五花斑斕,令人目為之眩。
  呂麟看了一會,看得出對方,也在打量自己,他此際內功已然极高,气沉丹田,將聲音直逼了過去,問道:“你是誰?”
  兩年多來,也還是第一次,和另一個人講話,竟顯得极是生澀,而且,他由孩子,變成了少年,喉音也早已轉變。
  祗見對面那個女子,像是十分高興的樣子,同時她的聲音,也遠遠地傳了過來,道:“你是什么時候在島上的?我到這里,已然有兩年了!”
  呂麟一听得那女子的聲音,心中便是猛地一怔!因為那聲音听來极熟。
  他心中略一思索間,已然猜到了對湎礁上的是什么人。
  心中的怒气,陡地升起,當真未曾想到,兩年來,這個不共戴天的仇人,對面而居,相互之間,竟會絕不覺察。
  對面那女子像是怔了一怔,語言中,也已然隱念怒意,道:“誰認得你?”
  呂麟又是一聲長笑,道:“韓姑娘,你當真貴人善忘了!”
  原來剛才,在對面那女子,才一出聲之際,呂麟一呆之后,便已然認出,那女子正是自己的死對頭韓玉霞。
  他一直以為,在大船撞向墨礁島之際,自己被浪頭卷上了礁石,韓玉霞一定已然葬身在大海之底,卻未曾料到,兩年之后,韓玉霞竟會在對面那堆礁石上出現,兩年來,兩人相隔不到一里遠近!
  呂麟在認出韓玉霞的聲音之后,心中又是憤怒,又是高興。
  他高輿的是,在兩年之中,自己武功,已然大非昔比,已然可以手刃仇人了。
  當然,他也從韓玉霞的笑聲,吟聲之中,看出在這兩年來,也有了非凡的際遇,可能武功也已然有了极大的進展。
  但是他心忖,金剛神指,何等威力,總不成仍不能胜她。
  對面的韓玉霞的,呆了半晌。
  呂麟的聲音,和兩年之前,已經截然不同,而且他身子高了許多,身上又穿著一件用草編成,怪模怪樣的衣服,就算對面相逢,也不易認出,何況是隔得那么遠,根本看不清楚。
  但是,從語气之中,韓玉霞也已然認出,在對面礁石上的,乃是自己的死對頭。
  一時之間,她心情也是激動無匹,祗見她身形縱躍,已然來到了礁石的邊上。
  那一面,呂麟飛身拔起,接連三個起伏,也已到了邊上。
  兩人相隔,已近了許多,只听得韓玉霞罵道:“臭小子!原來是你!”
  呂麟哈哈大笑,道:“是我又怎么樣?臭丫頭,今日再叫你逃出我的手下,就算你有本事!”話一說完,真气運轉,右手食指,倏地伸出,已然使出了“金剛神指”中的一式“一柱擎天”。
  這時候,他們兩人,雖然各站在礁石的邊上,相隔此剛才,已近了許多,但還是有十來二十丈距离,呂麟心知“金剛神指”,雖然是曠世神功,但是要隔那么遠,凌空襲中對方,也是絕對沒有可能的事情,因此他一指使出,并不向韓玉霞襲到,而是指向身前的海面。
  祗听得“嗤”地一聲,隨著他手指指處,一縷指風,疾襲而出。
  平靜的海面之上,立時冒起了一股水柱,高達丈許,細才如指,竟像是突然而生的一股噴泉一樣,水花爆散,好看好极。
  呂麟心中得意,哈哈一笑,道:“臭丫頭,你可曾看見了?”
  對面的韓玉霞,像是怔了一怔,可是,立即見她,手腕一翻,對著海面,虛按了一按,手臂立即向上一揮,立即有一股水柱,“轟”地被她掌力,吸了起來,竟然像怪龍也似,直被她吸到了礁石之上,才一聲“轟”地散了開來。
  呂麟在對面,看得清楚,心中也不禁暗自大大地吃了一惊。
  本為,從韓玉霞所露的這一手功夫來看,她內家功力,也已然到了极高的境界。
  祗听得韓玉霞厲聲道:“臭小子,你看清楚了沒有?”
  呂麟心中勃然大怒,暗忖自己未曾料到她功力也會如此之高,因之剛才那一式“一柱擎天”,祗不過用了四成功力。
  相形之下,反倒被她比了下去。
  立即一聲冷笑,道:“臭丫頭,再讓你開開眼界也罷!”身形一俯,拾起了一塊礁石在手,向上一拋,拋起兩尺,右手食中二指,一齊伸出,向前一挾,已然使出了一式“雙峰插云”,祗听得“格”地一聲,那一塊石頭,竟被他指力,硬生生的齊中挾開。
  呂麟又一探手間,中指連彈兩下,“拍拍”兩聲,彈在石上。
  那兩枚石子,電射而出,直向韓玉霞存身之處,飛了過去。
  飛出了十來丈遠,竟然直達對面的瞧石。
  雖然,當那兩塊小石子,到達了對面的礁石之上,力道已然大弱,就算韓玉霞被石子彈中,也不會受什么傷害。
  但是,呂麟竟能將小石子彈出那么遠,指力之惊人,實是惊世駭俗。
  如果敵人是五六丈之內,被他彈出的小石子彈中?怕不穿体而過,立受重創。
  呂麟將兩塊小石子,一齊彈到了對面岸上,哈哈笑道:“臭丫頭,天下武學之無止境,今日你總該知道了罷!”
  言下之意,分明是嘲笑韓玉霞剛才那一手,自以為是,乃是井蛙之見。
  韓玉霞心中怒极,冷笑道:“雕虫小技,也敢炫人!”
  呂麟也自大怒,道:“臭丫頭,你有何能?”
  韓玉霞冷笑道:“我的本領,像你這种人,豈能知道?說也是白說!”
  呂麟怪嘯一聲,道:“臭丫頭,你可敢与裁動手么?”韓玉霞道:“有什么不敢?”
  兩人說至此處,一齊抬起頭來,向上望去。
  他們此際,相隔十來二十丈海水,想要動手,也是不能。
  可是,在他們的頂上,那兩個山峰之上,卻是有石梁可通。
  兩人一望之下,俱已然到想,在那個竟不止一丈的石梁上,正是自己顯露兩年來所學武功的絕佳所在。韓玉霞首先道:“臭小子,咱們便在那石梁之上相會,你可敢去?”
  呂麟心想,韓玉霞武功已然精進,大約是得了天孫上人所遺的另一部武功秘訣。當然那部武功秘訣,絕比不上金剛神指。
  自己和她在那石梁之上相會,足可將她擊下海去,以了此一段深仇。
  呂麟在急切之間,卻未曾想到,韓玉霞身上所穿的那一身衣服?五色斑斕,絕不會是天孫上人所穿,當然有來歷!
  當下他一聲長嘯,道:“好哇!臭丫頭死期到了!”
  身形一轉,幌眼之間,便已然來到了石峰的下面,真气一提,便向上竄去,那一面,韓玉霞的身法,也是极快。
  轉眼之間,兩人已然一齊來到了峰頂。
  兩年來,呂麟還是第一次上石峰之頂,一來到頂上,向那石梁看了一眼,心中也不禁一寒。原來那道石梁,在下面看來,竟不過尺許,在上面來看,因為是圓形的緣故,更要窄上半尺。
  居高臨下,向下望去,海面雖是平靜,心中也不免駭然。
  呂麟定了定神,向對面看去:祗見韓玉霞也已然到了峰頂。
  兩人一個對望間,皆不愿示弱對方,一步一步,向前走出。
  沒有多久,兩人已然相隔有丈許。
  各自抬頭,向對方一打量,兩人的心中,俱皆為之一怔。
  兩年不見,他們兩人,各自有了极大的改變,呂麟伺韓玉霞一望間,祗她雖然滿面怒容,但是柳眉彎彎,鳳眼生輝,面如白王,嘴若紅櫻,還是掩飾不了她那股美麗。
  韓玉霞本就生得极美,但兩年前?呂麟年紀遠小,媸妍難辨。
  兩年以來,韓玉霞更加成熟,少女的美麗,完全顯露無遺,而呂麟也長大了,一看清了韓玉霞的容顏的心中不禁怦然而動。
  而韓玉霞的芳心之中,也是一樣。
  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兩年之后,自己的死對頭,竟會變成了如此挺拔,如此英俊,風度翩翩的一個美少年。
  一時之間,兩人呆在石梁之上,望住了對方,誰也不動手,竟像是呆住了一樣。
  好一會,韓玉霞心中,才暗罵自己:“怎么啦?還不動手作甚?”
  一想及此,面上不禁一紅,后退一步,叱道:“臭小子看什么?”
  呂麟俊臉之上,也不禁一紅,道:“你不看住了我,焉知我在看你?”
  韓玉霞被呂麟反唇相譏,更是嬌羞無限,又呆了一會,才喝道:“看招!”玉腕翻處,已然攻出了一掌,那石梁只不過尺許寬窄,除了后退以外,稍踏差一點,整個人便會向下跌去。
  呂麟一見韓玉霞搶先出招,連忙后退了兩步,手臂揚起,正待以“金剛神指”迎敵時,一瞥之間,忽然看到石梁中心,在自己前面,五六尺處,有著十几個深陷石中的足印。
  那些足印,有大有小,分明是兩個人所留了下來的,而那兩人能在石上留下足印,其功力之高,自然可想而知。
  剎那之間,呂麟心念電轉,已然想起了在“墨礁仙府”,石壁之上,天孫上人,在練成了金剛神指之后所留的字來。
  天孫上人字里行間,表示他練成了金剛指力之后,要与一個人去爭強斗胜。
  那另一人,是什么人,呂麟一直不知道,此際,他也是一樣不知。
  可是此際,呂麟卻知道了一個事實,那便是天孫上人和那另一個人,一定也是在這個石梁之上,互爭高下的。
  他一想及此,蓄力不發,喝道:“且住!”
  韓玉霞那一掌,掌勢瓢忽無比,隨著手掌向外一翻,一股陰柔無比的力道,早已隨之而發,直向巳麟龑了過去。
  呂轔發指在后,又因為見到了那些足印,而呆上了一呆。
  高手過招,豈能相差那一呆的電光石之火間?他“且住”兩字,剛一出口,韓玉霞的掌力,已然襲到,呂麟一凜之下,心中勃然大怒,真气下沉,穩住了下盤,手指連伸,接連兩式“一柱擎天”,“三環套月”,兩縷勁疾無比的指風,帶起“嗤嗤”的破空之聲,直向對方的掌力迎去。兩股大力,凌空相交,韓玉霞和呂麟的身子,盡皆一幌。
  尚幸他們,早已穩住了下盤,雖然幌了一幌,卻不致于跌下海去。
  呂麟“哼”地一聲,向前跨出了一步。
  兩人交手,雖只一招,但是就在那一招中,兩人心中,已然各自明白,在這兩年中,對方和自己一樣,全都在武學上,有了惊人的進步,雙方的功力,仍然是難分軒輊。,
  韓玉霞掌勢略收,也向前跨出了一步,喝道:“臭小子,你可是心中害怕,想要臨陣退縮,甘心服輸了么?”
  呂麟“哈哈”一笑,道:“好不知羞恥的丫頭,我已然練成了曠世异功,金剛神指,難道還會怕你不成?”
  韓玉霞聞言,像是一怔,隨即道:“金剛神指算得什么,難道還能与我太陰掌相提并論么?”呂麟听了,心中也是一呆。
  暗忖難怪她的掌法,如此出奇,掌力又是是如此陰柔無比。
  原來,在這兩年之中,她竟然將最是難練,而且只有女子方始能練的太陰掌法練成!据說那太陰掌法的純陰掌力之強,絕不在佛門般若神掌之下,自已的金剛神指,至多也不過与之打成一個平手而已,想要胜她,卻是頗難。
  而且,和她在這种地方動手,其結果,只怕多半是同歸于盡。
  因此,他呆了一呆之后,韓玉霞卻已然又道:“若是害怕了,就在這石梁之上,向我叩上三個響頭,我便饒了你!”
  呂麟“哼”地一聲,道:“你向我叩上三個響頭,我一樣可以饒你!”
  兩人仍然是針鋒相對,誰也不肯讓誰。
  韓玉霞柳眉軒動,身形一展,向前竄了過來,呂麟也向前迎去。
  兩人的身法,俱都快疾到了极點,電光石火之間,相距已不到五尺。
  韓玉霞手臂,“呼”地划了一個半圈,一掌向前推出。
  呂麟既然已經知道,在這兩年之中,韓玉霞已然將太陰掌法練成,想要立分胜負,仍是不能,當然不會用普通的打法去應付,而要奇兵突出,在險中求胜。
  因之,一見韓玉霞出掌,他并不退避,也不還手,故意慢了一步。
  那太陰掌力,乃是各种以陰力為主的掌法之中,最為厲害的一种。
  呂麟在故意慢上一步之間,雖然已作了极大的准備,將雙足牢牢地釘在石梁之上,穩如泰山,可是在那電光石火之間,只覺得韓玉霞的掌力剛一襲到,力道便自迥旋而至,竟想將自己,向四面八方,拉了開去一樣,略一松神,自己將從哪一個方向跌下石梁去,也不可測知。
  呂麟心中暗叫厲害,他身子四面搖幌,雙足卻仍然釘在石梁之上。
  韓玉霞見他并不出手,不明白他在弄一些什么玄虛,踏步進身,那一掌,竟向呂麟的身上,掌勢飄忽,直擊了過來。
  呂麟就她手掌,再向前一探,招式將要使老,手掌也將要推到他身上的那一瞬間,陡地手臂一縮,已然使出了一招“三環套月”,三縷指風,直大半韓玉霞手腕間的“陽溪”,“陽池”,“陽谷”三個穴道而去。
  呂麟的“金剛神指”,既然練成,指力何等強勁,隔空封穴,若是對方武功稍差,在五尺之內,便可以一發見功。
  韓玉霞此際的功力,和他雖然不相上下,可是呂麟那一招發出時,指尖距离韓玉霞的腕間,已然只不過半尺來遠近。
  三股強勁已极的指風,疾襲而出,韓玉霞只覺得腕間突然一麻。
  她本來只當自己練的太陰掌力,蓋世無雙,內功凝練,掌力一發,已然凝同實質,可以以掌風來擋格對方的兵刃。
  她那一掌,才一發出,掌力先為之開路,手掌實在沒有擊不中對方之理。
  但是她卻不知道,太陰掌力,和金剛神指這兩門武功,所發的方道,截然相反,一為陽剛,一為陰柔,相生相克,變化無窮。
  天下能以和太陰掌相抗的,也只有兩种武功,一种是佛門般若神掌,另一种便是金剛神指。而反過來,也是一樣,能与般若神掌,和金剛神指相抗的,也只有“太陰掌”。
  韓玉霞趁勢一掌擊出,卻不料呂麟走了險著,指風襲到,乃是指向她腕間的穴道,是以韓玉霞立即覺出,腕間一麻。
  一麻之后,右腕便不自由主,向下一垂。
  韓玉霞性烈無比,荒島獨居兩年,并未能改變她的性格。
  她一見交上了手,便已然著了對方的道儿,心中不由得大怒,左手倏地揚立,盡力一掌攻出,打向呂麟左肩,那一招,在太陰掌法之中,喚著“玉兔搗藥”。太陰掌,一共九招,九招之中,只有那一招“玉免搗藥”,乃是以左手出掌的。
  因為太陰掌法,以陰力為主,也以左為貴,因此,那一招“王兔搗藥”實是太陰掌法之中,最為厲害的絕招。
  兩人此際,相隔得何等之近,韓玉霞掌才發,一股陰力,已然沖向呂麟的肩頭。
  這時候,兩人相隔得近了,那太陰掌力,實是非同小可。
  呂麟雖然早有准備,穩住了下盤,來硬接她的太陰掌力的,但是那股陰力一沖之下,他也不禁“騰”地向后,退出了一步。
  而就在此際,呂麟第三招也已發出,一式“十面埋伏”指風如電,也已點中了韓玉霞小腿彎中的“陰谷穴”。
  那一下,雖然兩人,誰也不曾占了誰的便宜,但是因為他們的動手之處,是在寬不過尺許的石梁之上,相形之下,卻是韓玉霞吃了大虧。
  因為呂麟退后,乃是向后退出,身子仍然留在石梁之上。
  但是,韓玉霞的右腿“陰谷穴”,一被金剛神指的指力射中,那“陰谷穴”乃屬于“手足陰經”,整倏右瞇,立時一麻,身不由主,便向右面,跌了開去。
  如果在陸地上,她至多不過向右跌出兩步開外而已。
  但是在石梁上,她右腿向外一移,一個踏空,整個身子,便向外跌出。
  韓玉霞的身子,向外跌出,和呂麟的后退,乃是同時發生的事情。
  呂麟一見韓玉霞向外跌了開去,心中猛地一動。本來,韓玉霞只要下跌了下去,万難活命,正應該遂了呂麟的心意才是。
  可是,就在那電光石火之間,連呂麟自己,也不知為了什么緣因,他竟然不顧一切地,向韓玉霞扑了過去,恰好在韓玉霞左足,也已然將要踏出石梁之際,將韓玉霞一把拉住。
  他出手將韓玉霞拉住,當然是為了避免韓玉霞跌下海去。
  可是,一則他們兩人之間,仇恨之深,不共戴天,不要說韓玉霞絕不會想到,呂麟會出手相救自己,就是呂麟本身,在出手的前一刻,也不會想到,在韓玉霞將死之際,自己竟會出手救她。
  二則,韓玉霞此際,身臨險境,心中既惊且怒,早已失了理智,一覺出呂麟,疾向自己仆來,急切之間,還只當呂麟唯恐自己,不從石梁之中跌了下去,赶過來推下去。
  因此她竟毫不考慮,一掌“碧海青天”,橫拍而出。她那一掌拍出,才覺出呂麟伸手,拉住了自己,心中猛第一惊,可是,那傾全力拍出的一掌,已然來不及收回來了。
  只听得呂麟,一聲長嘯,手一松,身子反向外跌了出去。
  而韓玉霞給他一拉,身子已然回到了石梁上,在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她心中對方剛才所拍出的一掌,懊悔莫名!連忙低頭,向海面上看去,卻又不見呂麟下墮的蹤跡,她心中,暗忖,難道呂麟就在那一瞬間,已葬身在碧波之中?
  她一想及這一點,心中更是難過,同時,對呂麟的恨意,不知積了多少年月的恨意,也在片刻之間,一股腦儿的去了個干干淨淨。
  就在她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之際,突然一瞥間,只見石梁之上,攀著兩只手。
  韓玉霞心中猛地一喜,連忙俯身去看,只見呂麟的手,攀住了石梁,人卻懸空而挂,在下面,便是有十丈空間,再下面,便是礁石嶙峋的大海。
  原來呂麟剛才,被韓玉霞那一掌之力,推得向外跌了出去。
  呂麟仗著內功深湛,在几乎是万万不可能的情況之下,硬提一口真气,身子凌空拔高了,几尺,但是,他終于未能回到石梁之上,只來得及用手一探,抓住了石梁,懸空而挂。
  也在那一瞬間,心中著實悔恨,何必去救韓玉霞,可是,他听見石梁之上,韓玉霞惊呼了一聲,而又半晌未見韓玉霞有什么動靜,地也知道,韓玉霞剛才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以為自己沖向前去,是再想去加害于她。
  呂麟一想及此,心中也便原諒了韓玉霞,而正在此際,韓玉霞已然俯下身來看他,兩人四目交投,心中俱皆不知是什么滋味,各自定定地望住了對方,好半晌,韓玉霞才道:“臭小子,你為什么要救我?”
  呂麟立即答道:“臭丫頭,你為什么不將我擊下海去?”
  以呂麟此際的處境而言,韓玉霞若是要將他擊下海去,實是易如反掌。
  可是韓玉霞卻突然眼圈一紅,道:“我憑什么要將你擊下海去?剛才……我當你跌下海去……心中不知多么難過?”
  呂麟一笑,道:“臭丫頭,是么?”
  韓玉霞嗔道:“臭小子,你……遠是這樣叫我么?還不快些上來,難道貪挂在梁上涼快么?”呂麟道:“你不讓開,我怎么上來?”
  兩人在說話間,雖然依舊是各不相讓,但是卻已然了無敵意。
  而且,這時候,韓玉霞俯首看著呂麟,呂麟仰頭看著韓玉霞,兩人相隔极近,已是气息可聞,兩人也不感到有什么不自然。
  一听呂麟如此說法,韓玉霞不禁“噗哧”一笑,笑容甜蜜無比,更顯出她少女的美麗,呂麟不禁為之目炫!韓玉霞站起身來,向外退了開去,呂麟指上一用力,騰身而起,來到了石梁之上,向著韓玉霞一笑,韓玉霞紅著臉,轉過了頭去。
  這時候,他們兩人的心中,實際上已然有了几分情意。
  他們之間,從不共戴天的仇人,變得雙方都含情脈脈,雖然說,最主要的是,還是向前躍去,相救韓玉霞的這一行動。
  但是,卻早在他們,在石梁之上,互相對望之際,便已然种下了根。
  可是他們相互之間,雖已化敵為友,同時,他們卻還分別記挂著他們原來的情侶。韓玉霞想念著譚翼飛,而呂麟則想念著譚月華。
  因此,他們兩人,也不欲彼此之間,另生情意,以致情海之中,生出波瀾。
  呂麟正色道:“韓姑娘,咱們還比試不?”
  韓玉霞低著頭,低聲道:“你武功在我之上,不必再比了!”
  呂麟一听韓玉霞講出這樣的一句話來,不禁大為感動。
  韓玉霞的脾气,呂麟可謂知道得再清楚也沒有,她性烈如火,要想她在人前服低,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但如今她竟然做到了。
  剎那之間,呂麟只覺得自己過去,如她爭死爭活,實在一點意思也沒有。
  以前,她以為金鞭韓遜,是死在自己的父親之手,而自己則以為母親死在她師傅火鳳仙姑的手中,所以才成了深仇。
  雖然,自己心中,早已明白,母親是先中了鬼圣盛靈的一掌,才致于傷重而死的,但是既已成仇,卻又絕不想化解。
  直到此際,韓玉霞首先認了她不如自己,呂麟的心中,也感到了自己的不是。
  呆了一呆之后,忙道:“韓姑娘說哪里話來,實是我不如你?”
  韓玉霞望了他一眼,抿嘴一笑,道:“你早肯說這句話時,何致于差點喪了性命?”
  呂麟想來,也是覺得好笑,道:“如今說了,想也不遲!”
  韓玉霞歎了一口气,道:“韓姑娘,咱們下去吧,你到我墨礁仙府去看看如何?”韓玉霞道:“你為什么不到我斑龍石府去坐坐?”
  呂麟听了,心中不禁一動,道:“韓姑娘,原來你一身武功,竟是從天河四老之一的斑龍仙婆處學來的么?”韓玉霞點頭道:“不錯,斑龍仙婆遺下了一本太陰掌法,和一株七色靈芝!”
  呂麟本就怀疑,何以自己得寒玉床之助,兩年來功力突飛猛進,韓玉霞居然能和自己一樣,如今才明白,原來韓玉霞竟服食了斑龍仙婆所遺下來的,一本罕見仙草,七色靈芝。
  韓玉霞又問道:“你呢?”
  呂麟道:“我一身武功,乃是得自天系上人所留下來的秘籍。”
  韓玉霞“噢”地一聲,道:“如此說來,他們兩位老人家,也都到過這里的了?”
  呂麟點了點頭,道:“不錯,他們都曾經到過此處,但是卻在這石梁之上,爭斗了不止一次,你看那些足印!”
  韓玉霞忽有所悟,道:“我知道了,他們兩人,一個練成了金剛神指,一個練成了太陰掌,結果,卻同歸于盡了!”
  呂麟望著平靜的海水,半晌不語,心中也同意韓玉霞的說法。
  兩位异人,各自練成了絕技,互不相讓,乃致同歸于盡。
  想起剛才,自己也差點儿和韓玉霞同歸于盡,心中不禁猶有涼意。
  呆了一會,韓玉霞催道:“還不走么?”
  呂麟一笑,道:“我只是想,何以這兩位前輩,竟會這樣想不開?”
  韓玉霞瞪了他一眼,道:“你還說別人呢!兩年之間,你明明打我不過,為什么還要和我拼命?”呂麟無話可說,一笑置之,兩人小心沿著石梁,下了山峰,來到了呂麟從未到過的那一堆瞧石上,只見山峰下面,和那面一樣,也有一環沃土。
  走离了山峰,沒有多遠,便是一個山洞的入口處,走進去一看,和墨礁仙府差不多大小的一個石室,也有几顆老大的照夜明珠,洞口,刻著老大的:“斑龍石府”,四個大字。
  來到了石室中,韓玉霞講起自己的遭遇來。
  原來,船沉之際,韓玉霞也被浪頭卷起,卷到了礁石上。
  她醒過來之后,也當了呂轔,已然葬身碧海,當天,她便發現了斑龍石府,同時,也找到了斑龍仙婆所留的兩件寶物。
  一件便是她已然服了下去的那本七色靈芝,另一件是一本太陰掌法。
  韓玉霞一發現太陰掌法,心中的高興,難以名狀,她是何等好武之人,立即便在此埋頭苦練。別看那太陰掌法,總共只有九招,練起來卻是极難,足足兩年工夫,才練成功。
  在那洞內,有著斑龍仙婆留下的衣服,韓玉霞便取來穿著。
  她是絕未料到,對面的那堆礁石上竟還會有人,直到听到了呂麟的長嘯聲,才將她引了出來,兩人才始相見。
  韓玉霞將自己的所遇講完,呂麟也講了一遍,講到墨礁三寶,有一件始終未曾發現時,韓玉霞眼珠一轉,道:“呂公子,那另一寶物,可能在天孫上人身上,已然沈入了海底,我們何不下海去找一找?”呂麟一听有理,忙道:“好?”
  兩人一齊來到了石梁下面的海邊,呂麟不禁猶豫,紅著臉道:“韓姑娘,我只有那一套草織的衣服,濕了沒有換的!”
  韓玉霞道:“別怕,斑龍仙婆,留下了不少衣服在洞中,你不妨暫穿一套!”
  呂轔只得點頭,兩人一齊穿入了海水之中,睜開眼來一看,海水深可十丈,澄徹無比“在海底的細沙之上,赫然有兩副骸骨。
  那那兩副骸骨,并排排列在海底,也不知有多少年了,當然便是天孫上人和斑龍仙婆的遺骸,兩人所料,他們是同歸于盡一事,并沒有料錯。那兩副骸骨,卻各有一只手的指骨,相互交錯在一起。
  呂麟和韓玉霞一見那情形?便知道這兩大异人,一定是各自受了重創之后,才跌下海來的,在跌入海中之后,他們并未立即死去,但是也已然沒有能力,再浮上水面來了。
  就在他們將死前的一剎那,他們各自的心中,也已然知道了各自的不是,所以才緊緊地握住了手,表示心中的后悔。
  但是他們已然遲了一步,以致于一齊葬身碧海之底。
  呂麟和韓玉霞兩人,游到了兩副骸骨之旁,想起自己只不過相差一點,便要步他們的后塵,不自禁地各伸出手來,緊緊地握住,升出了水面。
  一出水,呂麟便道:“韓姑娘,他們兩位老人家,在水底下,那么平靜,我宁愿不再找那第三件寶物了,他們已死多年,我們雖未見過他們,到底是他們的弟子,怎可再翻動他們的骸骨?”
  韓玉霞點頭稱善,松開了手,兩人面上,又不禁各自一紅。
  呂麟道:“我們既已到了水中,何不再去找一找你我烈火鎖心套輪鞭?”
  韓玉霞一笑,道:“你揀了便宜的那柄紫金刀呢?也可以找一找哇!”
  兩人便又一齊向沉船之處游去,不一會,便已到達,轉入了海中,那三件兵刃,俱都在沉船處附近的海底礁石之上,兩人垂手而得,又浮上了水面,各自心中,盡皆十分高興。
  又浮上了水面,來到了斑龍石府,換上了斑龍婆留下的衣服,呂麟穿了花衣服,自己也覺得好笑,兩人又講了一會,天色已黑,烤熟了干薯,又釣了几條魚上來,一齊吃了,還依依不舍,不肯分開,竟在月色之下,談了一夜。
  那一夜之中,呂麟覺出韓玉霞雖然性烈如火,但是溫柔起來,卻也是极其可愛的一個少女。也對著韓玉霞,漸漸地覺得,對譚月華的印象,開始淡薄了起來。可是他卻在心中,竭力地克制著這种傾向。
  第二天天亮,兩人各練了一會功,便開始將那艘沉船,拆了開來。
  一直忙了近一個月,已然做成了一只极大的大木排,同時,也儲足了淡水和食糧,利用原來的船桅,支在一排上,揀尚未坏的船帆,連成一塊,挂在桅上,算來足可供航行一個月之久。
  想來,在一個月之中,應該可以看到陸地了。
  那一天早晨,兩人興沖沖地上了木筏,將木筏撐离了墨瞧島。
  木筏趁著風向,向前飄了開去。兩人在木筏上砌磋武功,相互之間,又有不少進益,一路上風平浪靜,第八天頭上,他們已然望到了陸地。
  兩人各自歡嘯了几聲,到中午時分,陸地已然越來越近,只見山勢挺拔,兩人也認不出是什么地方來,當晚,木筏便擱了淺。
  兩人涉水上了岸,只見身在一座靠海的高山之下,兩人覓途走了上去,半夜時分,便在一個山坳之中發現了一座寺院。
  兩人走了近去一看,只見那寺院中,靜悄悄地,但是卻有燈光透出。
  在寺院門。,挂著一塊橫額,上書“元隆古寺”四個金字。
  呂麟踏前一步,敲了敲門,不一會,便听得里面,有落栓之聲,寺門打了開來,一個僧人,探出頭來,向兩人望了一跟,面帶惊异之色。
  呂麟忙道:“大師博,我們兩人,在海上飄流,今晚方自登岸,不知可能借宿一宵?”
  那僧人望了望韓玉霞,道:“出家人方便為怀,本來沒有問題,但是這位女施主……”
  呂麟看出那僧人是不愿有女子在寺中住宿,正想說上几句話,韓玉霞已然不耐煩道:“不肯就不肯,我問你,這里是什么所在?”
  那僧人答道:“這里乃是嶗山青青谷。”
  兩人一听,自己上岸的地方,并不是什么蠻荒之地,竟然是山東嶗山,心中盡皆大喜,韓玉霞一拉呂麟,便向外逸了開去,不多一會,就出了山坳,道:“我們露宿一宵,又怕什么?沒地受那光頭推三阻四的閒气?”
  呂麟深知她的脾气,道:“別說了,你今晚睡得著么?”
  韓玉霞抿嘴一笑,道:“你倒知道我的心意,我們連夜赶路如何?”
  呂麟道:“當然好!”
  他們在荒島之上,過了兩年有余,才一上岸,心情自然興奮已极,當然是睡不著的,兩人拉著手,向東馳去,到了天色將明時分,已然出了嶗山,來到了大路之上。
  兩人從來也未曾到過嶗山,但是嶗山派的武功,在早數十年,也甚是烜赫,后來因為掌門人突然死去,師兄弟之間,爭作掌門人,自己人正在殘殺間,又被几幫敵人,掩上山來,以致于一网打盡。
  這件事,武林中人,一直傳以為戒,兩人生在武學之家,當然知道。
  因此,他們也知道嶗山的位置,由官道走去,到山東第一大城濟南府,也只不過八九百里的路程,不消六天,便可到達。
  可是他們此際,來到了官道之上,卻停了下來,不向前走了。
  當他們在荒島上,在木筏上的時候,他們一心一意,只想回到陸地上來。
  可是到了陸地上,上哪儿去妮?
  當然,他們兩人,都有自己的家,一個在南昌,一個在蘇州。
  但是,呂麟父母已然雙亡,,韓玉霞父,弟先亡,師傅也已死了。
  他們雖然有冢,但事實上,卻和沒有家一樣!
  兩人呆了片刻,韓玉霞首先道:“呂公子,你上哪儿丟?”
  呂麟道:“我心中正決不定哩!韓姑娘,若是那琴魔,兩年來尚在武林生事的話,那我們在荒島兩年,中原武林人物,只怕所剩已無几了!我們回來,要找熟人,只怕不易啦!”
  韓玉霞呆了半晌,道:“只怕兩年之中,武林中人,早已將那琴魔除去,也是難說,我也決不定到哪里去,但是我卻要回到兩年多廁,我們相遇的那個廢墟去,本來,我……我是和一值人一齊到鬼宮去的,半路上我……先走一步,和他分了手,想不到一別,竟是兩年有余,當然,已經兩年多了,他一定已不在那里,但我先到了那里再說。”
  呂麟想起,自己和譚月華、東方白兩人,也是在那里失散的,听韓玉霞這么一說,連忙道:“好,我和你一起去!”
  兩人自化敵為友之后,感情進展得极快,雖然他們各自克制著,絕不言愛,但如果驟然分手,兩人心中,也不免有點舍不得。
  因此,韓玉霞一听得人要和她同路,心中大喜,道:“再好也沒有!”
  兩人在官道上向前走去,到了第一個鎮巿,韓玉霞便以一枚金釵,換了銀子。買了兩套衣服,又飽食了一餐。
  呂麟換上了勁裝,更是顯得瀟洒,顧盼神飛,英俊神武之极。
  兩人沿著官道,向前走去,也遇到了几個鏢局中人,問起武林中的情形,那些人全都說是,自從武夷仙人峰慘事之后,在鬼宮之前,又生了一場爭斗,華山派人多勢眾,但各派也非弱者,因之爭斗也不了了之,并無結果。竟沒有一人,提到那琴魔有任何活動。
  兩人心中,也不免奇怪,路上行來,不止一日,那一天中午,已然到了濟南城外。
  兩人剛一進城門,便覺得像是有人,跟在自己的后面。
  兩人好几次回頭一看,都看到跟在自已后面的,乃是三個奇形怪狀的男子。
  那三個人,在呂麟和韓玉霞一回顧間,便立即假作觀看街景,或是在互相交談,一連几次,皆是如此。看那三個人時,模樣怪到了极點。
  正中那個,身子极高,但是一條腿,卻已然齊股斷去,拄著一根拐杖。
  兩旁兩個,一個沒有左臂,另一個手點竹杖,看來像是一個瞎子。
  三個人不但全是殘廢,而且臉上,滿是疤痕,顯得難看已极,所穿的衣服,也是不倫不類。韓玉霞早已忍不住,几次想要發作,卻全被呂麟勸住,低聲道:“韓姑娘,這三人只是跟住了我們,只怕他們另有高手在后,我們不可打草惊蛇!”
  韓玉霞低聲冷笑一下,道:“好大膽的東西,竟敢打我們的主意!”
  兩人又狠狠向跟在后面的那三人,瞪了一眼,才又向前走去。
  他們一向前走出,那三人中的一個瞎子,竹杖點地,得得之聲不絕,仍是跟在前面,韓玉霞實在忍不住,低聲道:“我們不如將他們三人,引到荒郊之處,再向他們問個明自!”
  呂麟心中也在奇怪,不知道那三人,是什么路數,想了一想,覺得有理,便向西一轉,沒有多久,使出了西城永固門。
  濟南府乃是山東第一大城,雖然出了城,人煙仍是甚為稠密。
  兩人又一直向前走出了四十來里,才到了一個极大的墓園之中。
  那座墓園,足有三十畝大小,僅是蒼翠已极,聳天而生的松柏,顯得极為幽靜,韓玉霞和呂麟兩人,一進了那墓園,便在几張石凳之上,坐了下來,轉頭向外望去。
  只是那三個奇怪狀的人,在柏林之外,探頭探腦,向內張望。
  望了一會,又交頭接耳,像是在討論一些什么,韓玉霞本來就早想出手,身子略側,手探處,已然抓了一把松針在手。
  呂麟見她抓了一把松針,便知道她已然存心動手,果然,韓玉霞“哼”地一聲冷笑,手揚處,那一把松針,帶起“嗤嗤”的破空之聲,向柏樹林外,電也似疾,射了出去。
  那三個人,一見松針疾射而至,身形突然向外一閃,便自不見。
  那一把松針,有的射在樹身上,竟然陷入了木中,可見韓玉霞太陰掌的力道,也已然到了頗高的境界,純陰之力,已可克剛。
  那三人一閃不見,韓玉霞“霍”地站起身來,嬌叱道:“既然跟我們來到此處,為何一聲不出,便自避了開去?”
  喝了几聲,林外卻是了無聲息。
  呂麟心中,不禁暗暗叫奇,心想那三人,不知究竟是什么路數?
  如果說,他們跟在自己的后面,是要對自已有所不利,那么,此際早已應該出手,不然他們跟蹤,卻是為了什么?
  正在疑惑不定,只見韓玉霞已然掣出了金鞭,待向林外竄去。
  呂麟知事有蹺蹊,忙道:“韓姑娘且莫心急,看看動靜再說!”
  韓玉霞性烈如火,呂麟一再勸她不要貿然出手,她一直肯听得,已然是极其難得的事,此際,她無明火起,再也按捺不住,呂麟話才出口,她身形早已拔起,凌空向外躍出。
  也就在那個時侯,韓玉霞身子,尚在半空之際,猛地听得林外響起了一陣怪吼聲,緊接著,卷起了一股勁風,老大一團黑影,從外面撞了進來,徑向韓玉霞,迎面撞到。
  那一大團黑影,來得突然之极,像是突然由柏樹林子之外,飛來了一團烏云,向韓玉霞全身罩下一樣!韓玉霞向外躍的勢子,本就急驟到了极點,那黑影陡然而至,她根本未曾看清,那是什么東西,金鞭抖動,便自攻出了一招“日月生輝”。
  但是,在那電光石火的一霎那間,呂麟卻已然看清,那突然間,從林外飛進來的,乃是一個身材胖大已极的大個子。
  韓玉霞一鞭敢出,只見那大個子手中,揚起了一條,足有七尺來長,一握粗細的鎖鐵長棍,勁風呼呼,便向韓玉霞壓到。
  兩人在半空中相逢,各出了一沼,雙足仍未曾沾著地面。
  韓玉霞一鞭甫出,突然覺得黑龍也似,一條黑虹,當頭壓到,心中不禁吃了一惊,知道那一鞭,攔不住對方的進攻之勢。
  百忙之中,左手突然一翻,無聲無息,已然攻出一招“玉免搗藥”。
  那一招,正是“太陰掌”中的精妙之著,綿密不絕,陰柔已极的掌力,已如排山倒海也似,向前疾涌了過去,勢子之強,無可比擬。
  那太陰掌法,乃是武林之中,非同小可的絕學,豈同凡響?
  掌風才出,只听得那大個子怒吼一聲,身子已然向后退去。
  而韓玉霞在一掌將他逼退之際,也感到對方鎖鐵棍上的力道,大得出奇,前進之勢,被阻了一阻,金鞭一凝,就地墮了下來。
  她剛一站住了腳跟,便听得“颼颼颼”三聲,又有三人,竄了進來。
  那三值人,正是剛才一路跟蹤他們的那三個怪人,各自眼中精光四射,望住了韓玉霞。呂麟唯恐韓玉霞有失,已然大踏步地走向前來,和韓玉霞并肩而立,向那大個子望去。
  一望之下,呂麟和韓玉霞兩人,心中都不禁怔了一怔!
  原來那驟然之間,卷起一股勁風,從林外扑了進來,又給韓玉霞一太陰掌逼退的那人,竟然不是男子,而是婦人。
  只見她穿一身黑衣,身高七尺有余,一身肥肉,面色如何豬肝一樣,厚唇掀鼻,凹眼濃眉,其丑惡之處,實難形容。
  韓玉霞本來,心中滿臉怒火,可是看到那婦人如此之丑,呆了一呆之后,竟也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那婦人似也知道韓玉霞是在笑她長得太丑,滿面肥肉,盡皆顫動動,尖聲道:“你們師傅,在什么地方,快說!”
  韓玉霞和呂麟兩人,一听那丑婦沒頭沒腦地問了這樣一句話,心內又是一奇,暗忖她所問的,不知是誰?是在問火鳳仙姑呢,還是間玉面神君東方白?還是指早已葬身碧波的天孫上人,和斑龍仙婆兩人?
  兩人只呆得一呆問,那丑婦又一揚手中老粗的鎖鐵棍,再次厲聲喝道:“你們兩人的師傅,現在何處?快說!”
  旁邊那個高身量的獨腿漢子道:“大姐,將也們拿住,再行逼問。不就行了?”
  那丑婦突然轉頭去,向著那獨腿漢子,“呸”地啐了一口,罵道:“你知道什么?若不是你們不肯听我的話,咱們怎會落到今天這這個地步?還不快閉上你的鳥嘴。”
  那丑婦不但生得其丑無比,而且出言,也是粗俗到了极點。
  那獨腿漢子,面色微變?嘴唇掀動,像是要講些什么,可是又像是害怕那丑的厲害,終于未曾講出口來。
  呂麟看了他們的這种情形,像是自己兩人中有一個人的師博,是他們的仇人一樣,所以他們才要追問下落:以便复仇。
  而那三個人,一直跟著自己,不曾出手,顯然是在等侯那個丑婦到來。
  他們既然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來歷,只怕是看到了烈火鎖心輪和那條金鞭的緣故。因為這兩件兵刃,在武林中,都大是有名,一看便可以知道它們的主人是什么人。
  田此,呂麟便沉聲道:“你問的是誰?火鳳仙姑和韓大俠,盡皆謝世了。”
  那丑婦听了,怔了一怔,喝道:“什么鳳姑和韓大俠?”
  韓玉霞見她語意之中,辱及父親,大怒道:“你敢再說一遍?”
  呂麟起先也是一怔,但隨即知道,其中可能有了什么誤會。
  因此連忙向韓玉霞使了一個限色,道:“那你問的是誰?”
  那丑婦咬牙切齒,滿面獰厲之色,更是夜叉一樣,道:“我問的是那個背信棄義,殘害同道,禽獸不如的六指賊!”
  韓玉霞和呂麟兩人,盡皆听出,那丑婦在提到那人的時侯,心中恨到了极點,連同那其余三人,也是一樣滿面怒容。
  呂麟心中又是一奇,暗忖她口稱“六指賊”,莫非是指武夷仙人峰,六指先生而言,便又道:“你說的仙人峰六指先生?他也死了!”
  丑婦“呸”地一聲,口沫橫飛,道:“什么六指先生,你們兩個小賊,還想藏頭露尾,詐作胡涂么了且吃我一棍!”
  手腕略沉,鎖鐵棍一招“千軍万馬”,帶起极凌厲的風聲,橫掃而到。
  呂麟和韓玉霞兩人,心中盡皆有气,各自后退一步,韓玉霞复又向前,拍了一招“嫦娥奔月”,呂轔手指,向前一指。
  兩人俱皆使出了兩年來的絕學,一陰一陽,兩股大力,交相混織,直向那丑婦襲到,威力之大,直是不可思議,將地上的砂石,盡皆卷了起來,挾在指風掌力之中。
  那丑婦也知道厲害,突然之間,已然變招,鎖鐵棍幻成一堵棍牆,護住了身前。
  呂麟和韓玉霞兩人的大力襲到,竟然被她硬擋擋住,但是太陰掌与金剛指,兩樣力道,合而為一,陰陽互生,生生不已,方道何等之強,那丑婦的胖大身軀一搖再搖,終于穩不住勢子,向后踉蹌跌了七八步去,气得她大吼一聲,手中鎖鐵棍猛地向地上頓下,陷入地內尺許,才穩住了勢子。
  一站穩身形,立刻轉頭,向那三人喝道:“六指賊所得的“八龍天音”之中,可另外載有什么精妙的武功么?”
  那獨腿漢子道:“沒有,但是那八龍天音,卻是厲害之极!”
  韓玉霞和呂麟兩人,各發一招,已然將丑婦逼退。他們离開了墨礁島之后,尚是初展所學,一招得利,心中各自一喜,正待再趁胜進招時,忽然听得從那丑婦口中,道出“八龍天言”四個字來,心中一怔,便暫時蓄勢不發。
  只听得那丑婦叱道:“胡說,莫非剛才那兩個小賊,使的也是八龍天音中的功夫!何以他們武功,還會比我更高?”
  那獨腿漢子面色尷尬,道:“大姐,那我……卻不知道了,我們是知,在兩年多前,六指賊便曾大鬧武林,多少高手,盡皆死在他八龍天音之下,但是卻未曾听得他出過手!”
  呂麟和韓玉霞兩人,听到此處,心中更是為之一動,韓玉霞插言道:“喂,你們所說的六指賊,可是那個琴魔?”
  獨腿漢子望了望丑婦,像是在未征得她的同意之前,不敢擅自開口。
  那丑婦道:“什么琴魔?”
  獨腿漢子這才道:“大姐,六指賊自從兩年之前,在武林中露面了几個月之后,武林中人,便稱他為琴魔,雖然他從未露過面,但是自從他首先從南昌發難,在呂騰空的秘密石庫之外,留下了手印,武林中人,只知他手生六指,都喚之為“六指琴魔”!”
  那丑婦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
  呂麟廳得自那獨腿漢子口中,道出兩年前的往事來,心中早已熱血沸騰。
  若不是兩年多前的那件事,他如今父母仍然健在,家庭之樂,何等幸福。
  如今,他雖然已學成了极高的武功,但那种幸福,卻是永遠地失去了。
  呂麟長眉軒動,大聲道:“你們所說的那六指賊,正是我不共戴天的大仇人,他如今在什么地方,你們可知道?”
  丑婦手向上一提,提起了鎖鐵棍,又向獨腿漢子,望了一眼。
  獨腿漢子問道:“你是什么人?”
  呂麟道:“我就是你剛才所說,飛虎呂騰空的儿子呂麟?”
  那獨腿漢子“啊”地一聲,道:“原來你就是呂麟這個小王八!”
  呂麟怒道:“朋友你為何出口傷人?”
  那丑婦道:“不管他是誰,只向他追問那六指賊的下落便了!”
  呂麟一聲責叱,道:“什么六指賊的下落,我怎能知道?”
  那獨腿漢子冷笑一聲,道:“若是你不知道,裁那柄紫陽刀,怎會到了你的腰中?”
  呂麟一時之間,反倒給他說得莫名其妙,道:“什么紫陽刀?”
  一旁韓玉霞見獨腿漢子,一雙眼睛,只在停在呂麟的腰際,心中一動,道:“呂公子,那家伙說你腰中的這柄紫陽刀,原是他的!”
  呂麟為人,极是正直。那柄紫陽刀,本是他在兩年多前,在那艘大船之上拾到的,聞言反倒減了几分怒意,道:“是么?”
  那獨腿漢子冷冷地道:“當然是!”
  呂麟道:“這柄刀,本來是我在一艘船中發現的,一直當它是無主物,但你卻說是你的,不知可有什么證明沒有?”
  那獨腿漢子怔了一怔,那丑婦已厲聲喝道:“要什么證明?”
  呂麟道:“笑話,然則我豈能只憑一旬話,便將刀拱手讓人?”
  那丑婦面色,又自大怒,鎖鐵棍蕩起一股勁風,已然掄了起來。
  可是,掄到了一半,她便已然收住了勢子,未曾擊出。
  只是恨恨地將棍在地上“蓬”地撞了一下,道:“老三,你將失刀的經過,与他說上一說!”獨瞇漢子答應一聲,道:“小王八,只要你在武林之中,稍有閱歷,便應知道,那柄紫陽刀,乃是紫陽真人的遺物,一向歸我所有!”
  遠在兩年多前,呂麟初得到這柄紫陽刀之際,心中便像是有點印象。
  如今,一听得那獨腿漢子,提起了紫陽真人,心中猛地一動,脫口道:“噢!原來你們四人,全是川中六丑中的人物?”
  紫陽真人,本是武當派的前輩英俠,但是在早年,卻因為和同門師兄弟不和,便帶了武當派鎮山之寶,紫陽刀,遠走川康,后來,便死在川中。
  那柄紫陽刀,便也流落在川中,后來,為川中六丑中的老三,丑金剛王原所得,這件事在武林之中,也有不少人知道。
  因為武當派人物,曾几次出動,深入川康,想尋川中六丑理論,取回此刀。
  可是,一則川中六丑,各怀絕技,武功甚高,二則他們久居川中,地形极熟,武當派人物,好几次反倒吃了大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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