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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全忠的丑臉上,滿是喜容,他揮著手,令所有的人全都退出去,房間中只有他一個人,但是也仍然不停地笑著,他突然用力一掌,拍在長案上,搖著身子,現出一副躊躇滿志的神气來。
  大唐天下,在經過黃巢之亂后,朝廷已沒有統御之力,只要能除了李克用,天下就是他朱溫的天下了!
  朱溫等待這一天,不知已等待了多久,現在眼看已漸漸有了進展,他心中如何不喜?他雙手按在案上,心中在對自己道:一定要令得李存信和康君利,在李克用面前說,汴梁城中的种种好處,沙陀胡儿,疆場殺敵,固然勇猛無匹,但是要玩弄他們于股掌之上,卻也是容易之极!
  當朱溫想到這一點時,也又不由自主,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直震屋宇。
  在朱溫的刻意安排之下,當李存信和康君利,各帶數十個饒勇善戰的士兵,來到了汴梁城南,南董門外的時侯,他們兩人也呆住了!
  离城門還有十二里,抬頭看去,只見瓢揚的旗幟,和站立在道旁的兵馬。
  那還是在列隊相侯的,朱溫派來的親信,周清、王忠,直迎出二十里,几乎是李存信和康君利一离軍營,迎接的隊伍便和也們遇上了!周清和王忠兩人阿諛的言語,已使得李存信和康君利兩人,不像是騎在馬上,而像是躺在云端上一樣,有一种极度的瓢然之感。這時侯,他們在經過兩旁是兵馬的大道,直趨汴梁城之際!那种瓢然的感覺更甚了!
  隨著他們所騎的馬儿,緩緩向前進,只听得刀戟拍拍聲響,在他們經過之處,上自將軍,下至士兵,都舉刀戟為禮。那是對軍人的最崇高的敬禮!
  而等到城門在望時,李存信和康君利兩人,因為對方的禮節實在太隆重,而心中感到了又惊又喜,只見文武官員排列在城門之外,兩個身形魁偉的官員,齊聲呼喝道:“四大王,十二大王駕到!”
  大王!那只是對晉王李克用的稱呼,李存孝勇冠三軍,迎大唐天子返京,也只不過封了一個“勇南公”的封號,由于李存信未曾得到這封號,所以當消息傳到他耳中的時候,他也發了好几天的脾气,但現在,朱溫手下,公然稱他做大王!
  雖然那几聲呼喝,李存信并沒有真正地封王封公,但是他心中的快慰,實在是難以言喻的,坐在馬背上,身子也挺得分外直些。
  接著,一陣陣的鼓樂聲,自早已大開的城門中,傳了出來,一匹覆著五色文繡的健馬,馱著朱全忠,自城門中馳了出來。
  朱全忠的身邊,還擁簇著不少人,但是朱全忠一馬當先直沖了過來,來到康君利和李存信面前。
  李存信和康君利兩人,再也想不到朱全忠會親自相迎,一時之間,他們的臉上,卻像是貼了金一樣。朱全忠直來到了近前,大聲笑著,道:“兩位,河間府一別,真是久違了!”
  李存信一高興,根本什么也說不上來,康君利有李存信在,自然也不敢言語,他們兩人不說話,場面多少有點尷尬,朱全忠只好一連串哈哈大笑聲,來掩飾這一种尷尬的情形。
  在朱全忠的笑聲中,李存信總逼出了一句話來,他伸手在朱全忠的肩頭上拍著,道:“朱大人,你真夠朋友!真是好朋友!”這本來絕不是禮節上應該有的話。
  但是在那樣的气氛下,這句話卻也十分有效果,朱全忠也伸手拍著李存信的肩頭,夾道歡迎的將士官員,齊齊歡呼,聲若雷動!
  歡呼聲中,李存信和康君利更覺得飄然,他們一生之中,從來也未曾受過那么熱烈的歡迎,也們在鼓樂聲中,在朱全忠的陪伴下,慢慢走進了汴梁城。
  汴梁城是一等一繁華的所在,這時,大街小巷,張燈結彩,城中百姓扶老攜幼,一起涌上了街頭,爭賭沙陀太保的耒采,可以說是擠擁得水泄不通,雖然在前面,兩隊甲胄鮮明的騎兵在開著道,但是他們一行人,還是行進得十分緩慢。
  朱全忠在正中,李存信和康君利兩人,在他的左右,朱全忠一路上指指點點,向他們兩人,敘述著汴梁城中的風光,兩人也听得入神。
  過了足足一個時辰,才來到了汴河邊,過了大橋,又走了半個時辰,才來到了上源驛的門口。
  上源驛是城中一處專門迎接貴賓的所在,這時更是結彩挂紅,熱鬧之极,李存信和康君利一下馬,就被許多人,擁簇了進去。
  才一進去,兩人便不禁呆了,只見雕梁畫棟,建筑之精美,陳設之華麗,實是見所未見,令得他們,目迷五色,應接不瑕。
  朱全忠笑道:“兩位太保,先去歇息,我已命人排下筵席,不盡歡,也枉了今日的聚會。”
  康君利忙道:“朱大人厚待了!”
  朱全忠“嘿嘿”笑著,壓低了聲音,指著陳設在大廳中的珊瑚樹,翡翠碗,瑪瑙如意,珍珠尹塔,道:“兩位太保,這些東西,兩位要是瞧著喜歡只管取走。”
  康君利和李存信兩人,听了更是喜出望外,這些珍寶,那一件不是价值連城,朱全忠竟然如此大方,也們也大出意料之外!
  兩人更是笑得合不攏嘴道:“這如何使得,要朱大人厚贈。”
  朱全忠笑得神秘道:“這倒不必謝我,在兩位的房中,替你們每位准備了四名絕色佳麗,這才真要謝謝我哩!”
  康君利和李存信兩人,到得這等地步,除了相視傻笑之外,再也說不出話來。
  朱全忠“哈哈”笑著,拱手告辭,自有上源驛中的官員侍候,康君利和李存信兩人帶來的親兵,早已被引了開去,自有人款待。
  李存信和康君利兩人,像是騰云駕霧一般,被擁過了一條走廊,只見兩邊月洞門中,各自傳來一聲蕩人心魄的嬌笑聲,八名身形婀娜,体熊輕盈的妙齡少女,一起走了出來。
  一時之間,只覺得脂粉瓢香,沁人肺腑,八名少女,來到李存信和康君利的身前,盈盈下拜,兩人忙道:“不必多禮!”
  他們一面說,一面伸手去攙扶,等到也們握到那些美貌女郎的纖手之際,他們整個人,都有酥軟的感覺,也不知道是什么時侯,送他們兩人進來的官員,都已悄然退了開去,而他們兩人,倚紅偎翠,左擁右抱地,分別進了兩個院子之中。
  至于他們進了院子中以后,那說不盡的旖旎風光,作書人自然也不便一一敘述了。
  等到華燈初上,上源驛中,又響起了陣陣的鼓樂聲,兩名武將,站在院子門口,大聲叫道:“請兩位太保,到大听赴宴!”
  那兩位武將,中气充沛,聲音可以傳出老遠,可是他們也足足叫了半個時辰,才將李存信和康君利兩位太保,自溫柔鄉中,叫了出來。
  當他們出來之后,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之中,但從他們兩人的神情上,可以看得出來,他們一生之中,再也未曾有過那樣的享受。
  等他們到了大廳中時,所有汴梁城中的文武百官,早已在恭候,朱全忠笑容滿面,迎了上來,笑道:“兩位可還滿意么?”
  朱全忠的話說得十分含糊,可是康君利和李存信兩人,卻全是心知肚明,兩人的臉上,不禁一紅,朱全忠笑道:“兩位若是滿意,便以此相贈!”
  李存信忙道:“這……父王冶軍甚嚴,只怕……有所不便。”
  朱全忠笑道:“是我送的,晉王也得賣我三分面子吧,這且慢慢商量,且來盡歡!”
  他一手一個,挽住了康君利和李存信,鼓樂之聲大作,主客入了座,文武百官,也一一坐下。
  一時之間,山珍海味,琳琅滿目,送了上來,輕歌曼舞,直至深夜,康君利和李存信兩人,都有了七八分的醉意。
  當他們有了七八分醉意,回到了各自歇宿的院子中,醉眼之中看起來,那四位美人儿,自然更是可人,到了第二天早上,日上三竿,他們才依依不舍,整裝出了院子,朱全忠又在大廳相迎,李存信和康君利兩人,見了朱全忠,當真是感激涕零,若不是念著自己是代表晉王前來的,說不定會叩頭相謝了。
  朱全忠送他們出城,在馬上,朱全忠道:“兩位太保,請上達晉王,我是一片誠心,請晉王來汴梁城中相會,若晉王不來,就令我大失所望了!”
  李存信用力拍著胸脯,大聲道:“朱大人放心,只包在我的身上!”
  朱全忠又笑道:“晉王麾下,十三太保,我有緣結識你們兩位,真是三生有幸,兩位以后若有什么事,只管找我來說!”
  康君利和李存信兩人,沒口答應著,朱全忠又笑道:“我只是待兩位加此,別人絕不相同,兩位自己心中有數,就可以了!”
  朱全忠那一番話,更令得李存信和康君利兩人,感激得無可形容,兩人齊聲道:“朱大人,你日后若有什么地方,用得著咱們,万死不辭!”
  朱全忠是何等老奸巨猾之人,他到了這時,已知道自己的一番手段,大大奏功,他卻也不急于說出要利用兩人之處來,只是“哈哈”一陣大笑。
  李存信和康君利兩人出了城,他們所帶的親兵,已在城門之外相候,朱全忠送了出去,在馬上又悄聲道:“那八名女孩儿,何時送到貴營,只等兩位吩咐!”
  李存信歎了一聲道:“這……個……”
  朱全忠笑道:“英雄好色,正是千古佳話,兩位殺賊有功,這一點小事,晉王也不肯通融么?”
  李存信被朱全忠的話,挑起了心頭的憤懣來,“哼”地一聲道:“我們有什么功?功勞全是牧羊儿李存孝的,哼!”
  朱全忠心中暗喜,卻道:“這是什么話,誰不知道四太保勇武蓋世!”
  康君利也道:“朱大人,你有所不知,父王只相信李存孝,史敬思兩個,讓史敬思做了九府都督,統領近衛親兵,李存孝兼了邢、洛、渝三州節度使,說起來,官儿比你朱大人還大!”
  朱全忠悶哼了一聲道:“四太保呢?”
  李存信道:“我和十二弟,一州也輪不到!”
  朱全忠故意道:“天下竟有這等不平之事,我們倒要慢慢商議!”
  李存信和康君利兩人,互望了一眼,不再言語,朱全忠直送了三里,才回轉城去。李存信和康君利帶著兵士疾馳,回到了軍營之中。
  只見黑鴉兵在營中列隊,李存孝正策騎飛馳,在檢閱隊伍,見了他們兩人便迎了上來,可是李存信和康君利兩人,詐作不見,逕馳到李克用的大帳之前,翻身下馬,朗聲道:“父王,我們回來了!”
  李克用在帳中大聲道:“進來,汴梁城中,情形如何,何以到這時才回來?”
  李存信和康君利,走了進去,向李克用行了禮,李存信便道:“父王,朱溫全然是欽仰父王威名,要請父王到汴梁城中飲宴,全是好意,別無用心。”他正說著,李存孝也掀帳走了進來道:“父王,會兵河中府時,朱溫曾和我們結怨,依孩儿之見,父王不必前去!”
  李存信怒道:“你知道什么?人家好意相請,大家都是大唐天子的大臣,怎可以不去?我們若是不去,朱溫心中便不免猜忌我們要与他為敵,豈不是又另生枝節?”
  李克用皺眉道:“既是那樣,我倒說不得,要去見也一見。”
  李存孝忙道:“父王,你若是前去,孩儿愿隨行保駕,以保安全。”
  李克用笑道:“不用你去,你去了和他吵架,卻叫我為難!”
  李存孝笑道:“孩儿如今,豈同往昔,如何還會胡亂与人吵架,父王只管放心!”
  李克用搖著頭,道:“還是不用你去,朱全忠不是寬宏大量的人,你去了總是不便!”
  李存信和康君利兩人,著實惦念著汴梁上源驛中的旖旎風光,兩人互望了一眼,李存信道:“父王,我們已見過朱全忠,他對我們,倒是挺客气的,自然由我們兩人,陪伴父王前往!”
  李克用卻一瞪眼,道:“也不用你們去,你們自回營地去,謹防賊寇蠢動,明日一早,我只帶史敬思去!”
  李存信一听,心中實是怒极,但是在李克用的面前,他的心中再怒,也不敢發作,可是在火頭之下,他的臉色,卻已漸漸發青了!
  李克用卻連望也不再向李存信望一眼,揮著手,令李存信和康君利兩人,出營帳去。
  李存信憋了一肚子的气,和康君利兩人,退出帳來,一出營帳,他便狠狠在地上頓了一腳,他心中的怒意,實在太甚,是以值那一腳的力量,也大得出奇,在地上留下了一個极深的腳印。
  他以极其憤怒的聲音道:“不是李存孝,就是史敬思,哼!”
  康君利眠珠轉動,湊了上去道:“四哥,有他們兩個在,我們全不必提了!”
  李存信的心中,陡地升起了一個念頭來。可是他這個念頭,才一升起,心中也自大吃一惊,神色也變了變,疾聲道:“我們且回營地去!”
  他們大踏步地向前走去,走出了老遠,李存信還回頭,狠狠地向李克用的大帳,望了一眼,在他的眼中,充滿了憤恨、怨毒和妒嫉之情!
  在李克用的大帳中,李克用正沉聲道:“我不准你去汴梁,也不准你偷偷帶人去接應,主帥不在,你決不能擅离軍營,賊軍殘部,正在附近結集,准備和我們決一死戰,你得小心!”
  李克用說得十分嚴肅,李存孝也不敢再嬉笑,一口一聲答應著。
  李克用揮著手道:“我明早就走,你去吧!”
  李存孝行了一禮,轉身走了出來。
  營地上的黑鴉兵,一看到了李存孝,便人人不由自主,挺了挺胸,李存孝低著頭,緩緩向前走著,從大會河間府到如今,又經過了多少場廝殺,李存孝自然記不清楚了,但是,他卻還記得翠燕姑娘,那明媚的眼睛,輕柔的聲音,時時縈回在他的心際。李存孝輕輕地歎了一聲,又挺起胸來,大踏步地向前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一陣響亮的號角聲,已自軍營之中,響了起來,在軍號聲中,夾雜著一陣急驟的馬蹄聲,汴梁已知道李克用今日來訪,派來迎接的隊伍,已然來到了軍營。
  軍營中的黑鴉兵,也早已列成了隊伍。一百個挑選出來,身形高大壯碩的黑鴉兵由兩位將軍率領著,迎接的隊伍停在營外,黑鴉兵跟著馳出去。
  號角聲更加響亮,兩隊軍士,汴梁來的在左,黑鴉兵在右,一起向汴梁進發,他們是替晉王李克用在開道。
  太陽升起,李克用又帶著二十親兵,史敬思騎一匹高頭大馬,傍在李克用的身邊,也出了軍營。
  而在汴梁方面,自午夜子時起,便已熱鬧了起來,文武官員,全在域外列隊排列,恭候晉王的大駕。
  迎接四太保和十二太保時,已然是一時之盛了,但是到太陽升起,排列的儀仗,旌旗,和上次迎接兩位太保時,又胜了不知多少倍。
  朱全忠一馬當先,馳了出來,馳過了迤邐三五里的歡迎人群,獨自侯在最前面,因為人馬太多了,大地也似乎變得不大平靜,官道上的塵土滾動,映著旭日,耀目生花。
  朱全忠只是向前眺望著,李克用還未曾出現之前,他仍然怕事情有變卦!
  他一定要李克用進城來,李克用要是不來,他的一切計划,一切心血就白費了?
  朱溫算是老奸巨猾的人了,但是在那樣的情形下,他的心頭,卻也不免緊張。
  然而,他的緊張,立時松弛了下來,因為塵頭起處,開道的黑鴉兵已經到了!
  開道的黑鴉兵一到,立時肅立道旁,錚亮的尖矛,映著日光,襯著漆黑的衣服,另有一股說不出的威嚴,朱全忠吸了一口气,揚起手來。
  他的手才一揚起,鼓樂聲便智了起來,“通通通”的鼓聲,雄壯而又熱烈,每一個人都伸長了頸,向前面望著,終于有人首先看到晉王的大纛了!
  大纛飄揚,歡呼聲緊跟著而起,只有那一百名黑鴉兵,仍然緊抿著嘴,神情肅穆。習王李克用來了,他馳在前面,史敬思緊隨在后,在史敬思之后的,是二十名親兵。
  朱全忠拍馬向前迎去,他馳過了列隊而立的一百名黑鴉兵之中,才勒住了馬,李克用老遠看到朱全忠到了黑鴉兵陣中,他更放心了!
  因為朱全忠不論有著什么陰謀,汴粱城中的車馬再多,只要朱全忠身在那一百名万中挑一的黑鴉兵之中,他就不敢妄動!
  李克用和朱全忠漸漸接近了,李克用勒住了馬,朱全忠翻身下馬,李克用也跳下馬來,朱全忠張開了雙臂大聲道:“大王光臨,汴粱闔城生輝!”
  李克用也張開了雙臂,他們兩人的手,互相在對方的手臂上拍著。
  李克用和朱全忠,是如今大唐天子所擁有的兩支最大的軍力,各擁重兵數十万,這兩個主帥的相會,自然是惊天動地的場面。
  他們兩人,根本沒有法子講別的話,因為歡呼盤和鼓樂聲,几乎掩蓋了一切的聲音。
  他們只好作著手勢,各自又上了馬,史敬思一提馬轡,緊跟在李克用之后,一百名黑鴉兵也上了馬,朱全忠和李克用兩人,是在一百名黑鴉兵的簇擁之下,在夾道歡迎的人群中,而汴粱城中的人,個個爭先恐后,來看晉王李克用,李克用雖然貴為晉王,但是也想不到會有那樣熱烈的歡迎。
  他在來的時候,心中還不免有點疑慮,所以才帶了一百名黑鴉兵來,但這時候,在狂熱的歡迎中,他的疑慮已一掃而空了!
  他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朱全忠陪著他笑。
  史敬思始終抿著嘴,歡迎的行列太龐大了,多少令得他有點目眩,但是他卻竭力維持著鎮定。大王只帶了他一個人來,他必須全神貫注,不可有絲毫松懈!
  行進得十分緩慢,終于,到了河水滔滔的汴河邊,李克用和朱全忠,兩騎當先,上了一座橫跨汴河兩岸的大橋,李克用歎道:“朱大人,汴梁城民丰物阜,比想像之中尤甚!”
  朱全忠雖然竭力掩飾著,但是他那种躊躇滿志之感,還是任何人都可以感覺得出來的。他道:“大王,這橋喚作太平橋,愿大王克日破敵,從此天下太平!”
  李克用“哈哈”笑了起來,握住了朱全忠的手道:“朱大人,你一定要我到汴粱城來,如今我才知道為了什么?”
  朱全忠一听得李克用那樣說法,陡地一震,雖然他力持鎮定,可是他的眼眉卻也已經劇烈地跳動了起來,他還未曾想到應該如何回答時,李克用卻又已道:“朱大人治理汴梁,若不叫我來開開眼界,那不等于衣錦夜行一樣,朱大人,我說得可是?”
  朱全忠心頭的一塊大石,登時放了下來,他忙道:“還請大王敦促一二!”
  李克用和朱全忠過了橋,史敬思帶著二十親兵,緊隨而來,再后面,便是那一百名黑鴉兵。
  過了太平橋,夾道歡迎的人都已看不見了,刀戟鮮明的士兵,守衛著上源驛,上源驛中的官員,早已俯伏在地,向晉王致敬。
  晉王一行人全進了上源驛,士兵開始驅散人群,等到太平橋兩旁,都冷冷清清,不見人群,只見士兵之際,只見周清,王忠兩人,各引著一隊士兵,沿著河,向前疾馳了過來。
  那兩隊士兵,共有四十人,都穿著黑皮水靠,手中持著利鑿,一到了太平橋邊,周清、王忠,揮了揮手中的令旗,四十名士兵,一齊躍入河中。
  這四十個士兵,分明全是水性一等一的漢子,他們在岸上躍進河去之際,水花不濺,一到河中,立時沒頂,再接著,便看到他們,在橋腳下泅了起來,手中的利鑿,已向橋腳用力鑿去。
  木花一片片鑿下來,順著水流,滾滾向東,在橋上和橋旁守衙的士兵,神熊都十分緊張,周清和王忠兩人,更各自注定了上源驛。
  他們只等上源驛中,一有晉王帶來的人出現,便立時揮下手中的令旗。
  而只要他們手中的令旗一揮下,橋腳下的那些士兵,便會一起沉下河去!
  但是上源驛中,并沒有人出來,听到的,只是陣陣的樂聲。
  一百名黑鴉兵,進了上源驛之后,便被安置在別院。
  別院早已備下了丰盛的筵席,和清歌曼舞的女郎,那是一整隊歌舞伎,比起來人比黑鴉兵更多!
  黑鴉兵的兵士,手中雖然仍執著刀戟,但是從他們的笑容看來,他們已被迷醉了。在沙場征戰,什么時侯見過那么迷人的眼波,那么輕盈的纖腰,那么醉人的音樂,再加上香味濃郁的美酒,誰能不醉,誰能不迷。
  在上源肆的大堂中,曼舞的女郎,更是天姿國色,酒筵更加丰盛,史敬思帶著二十親兵,一直站列在李克用的身后。
  但是,李克用連盡了十余觥之后,豪興大發,拍著案,叫道:“朱溫!”
  朱全忠忙道:“大王有何吩咐?”
  李克用道:“我帶來的人,如何連個座位也沒有,莫非醮不起他們么?”
  朱全忠一听,心中大喜,忙道:“大王不吩咐,不敢請各位入座,來人,添座!”
  剎時之間,又添了二十余副座,各親兵和史敬思一起坐了下來。舞伎輕舞著,來到了各人之前,琥珀色的美酒,像是泉水一樣,從酒壺中流到了酒杯中,又從酒杯中,流到了各人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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