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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蝠子拉住了鮑廷天的衣袖,不讓鮑廷天跳下去,剎那之間,下面三四十人,早已圍住了他們兩人栖身的那株大樹!
  鮑廷天回頭向小蝠子望了一眼,道:“現在不拼命也不行了,算是我累了你,其實,大丈夫男子漢,要是怕死,那實在不像話!”
  小蝠子的聲音十分低沈,道:“誰說我們要拼命?”
  鮑廷天陡地一呆,一時之間,他實在不知道小蝠子那樣說是什么意思,因為照眼前的情形來看,除了拼命之外,根本沒有別的辦法了!
  鮑廷天想問小蝠子,他那樣說,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的話還未曾出口,便听得飛刀于彩,在樹下發出了一下冷笑聲,道:“躲在樹上的朋友,還不現身,卻在等些什么?”
  小蝠子拉了拉鮑廷天,耳語道:“你若信得過我,千万照我的主意行事!”
  鮑廷天的神色,仍然十分疑惑,望定了小蝠子,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小蝠子立時又道:“你答應我!”
  鮑廷天在那一剎間,想起了小蝠子和自己在一起,見識遠在自己之上,就算依他之計行事,多半也錯不了哪里去的,是以他咬著牙,點了點頭。
  就在他們兩人耳語几句之間,已听得列天紅大聲喝道:“各人后退,我放火彈燒樹,看他們下不下來!”
  列天紅才一叫,小蝠子便接口道:“不必放火彈,我們下來了!”
  他一面叫,一面一手拉著鮑廷天,身形輕輕一縱,便自大樹之上,躍了下來。他肩頭的傷口甚大,一縱一躍間,鮮血又泊泊流出。
  小蝠子和鮑廷天兩人,一自大樹上躍下,气氛便大是緊張,各人圍成了一個圓圈,將他們兩人,團團困住,列天紅一看自樹上躍下來的,只是兩個年輕人,一個神威凜凜,手持鐵棍,虎眼圓睜,一望而知,是一個武功极高的少年英俠,另一個卻是貌不惊人,瘦削蒼白,看來只是一個鄉下小子,列天紅也不禁一怔,“哼”地一聲,道:“就是你們兩個人么?”
  鮑廷天一聲大喝,道:“就是我們兩個,已鬧得你們雞犬不宁,再多一個,你更受不了!”
  小蝠子卻在鮑廷天狂呼之際,面上帶著微笑,道:“于彩,你還認得我么?”
  于彩就在列天紅的旁邊,小蝠子一現身,他就覺得這個鄉下小子,十分面善,可是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曾經見過他來,那自然是小蝠子的樣貌,實在太過普通,絕不惊人之故。
  等到小蝠子一開口,于彩也已經陡地想了起來,剎那之間,他面上的神色,不禁十分惊訝。
  在興隆鎮上,他發飛刀愉襲,小蝠子中了他的飛刀,仍然帶傷逃走,當時于彩就感到十分惊訝,但總不如小蝠子此際仍然活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為甚!
  小蝠子走后,于彩和嚴律人已經商議妥當,嚴律人也決定投入金營效勞,并且還要帶几個武林高手,前來立功,恰好在嚴律人還未曾离開興隆鎮時,曾青云等三人,卻不知底細,摸了上去。
  嚴律人一見曾青云找上門來,心中實是大喜,因為曾青云的武功极高,在武林中又极有地位,反抗金兵,天下知名,若是能將曾青云擒到金營,自然是大功一件,是以就和千手如來黃森兩人,在酒中下了毒。
  曾青云等三人,固然是懵懂不知,但是嚴律人卻也將曾青云等三人,武功估得太低,三人一發覺酒中有毒,立時翻臉,動起手來。
  一動手,龍博、龍義兩兄弟,首先遇害,曾青云身負重傷,卻逃了出來。
  曾青云一直遇到了鮑廷天師兄弟和小蝠子,才行死去,而嚴律人、黃森,隨后赶到,也死在鮑廷天師兄弟之手,這一切,前文已經表過。
  而這時,嚴律人、黃森的死訊,也早已傳到了列天紅處,于彩自然也已經知道,是以于彩這時看到了小蝠子,神情更是訝异。
  列天紅在一旁,看出于彩的神色有异,便“哼”地一聲,道:“這小子是什么人?”
  于彩道:“他是嚴老大的師弟,叫什么小蝠子。”列天紅雙眉一揚,道:“有這等事?”
  小蝠子接口道:“怎么不是。”
  列一紅冷笑道:“你是嚴老大的師弟,如何偷上崖來,你想作什么?”
  鮑廷天大聲喝道:“廢話作甚,接我一棍!”
  他手中鐵棍,“呼”地一聲,舞了起來,眼看他一棍就待向下砸去,可是就在此際,小蝠子突然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鮑廷天一棍砸向前,身子向前沖出,勢子十分猛烈,陡然間,身后的衣服被小幅子抓住,“嗤”地一聲響,一件衣服立時被撕裂,他沖向前的勢子,略一受阻,那一棍自然也發不出去了。
  鮑廷天立時站住了身子,向小蝠子怒喝道:“你,你作什么?”
  小蝠子道:“怎么啦?我們上崖來作什么的,你難道忘了么?”
  鮑廷天一呆道:“我們是來救康王殿下的。”
  小蝠子雙眉一揚,道:“救康王殿下?康王愿在金營為質,乃是宋、金兩國朝廷的事,我們理會作甚?誰說我們是來救人的?”
  鮑廷天突然之間,听得小蝠子那樣說法,他整個人全都怔住了!
  不但鮑廷天發呆,連圍在他們身邊的列天紅、于彩等人,也呆住了出不得聲。
  小蝠子又向列天紅一笑,道:“列朋友,你防守得不夠嚴啊,你以為后崖無人能夠飛渡,現在你可知道,那靠不住了,我們只來了兩個人,便已如此,來得人多了,又當如何,你要好好感謝我才是!”小蝠子話一出口,列天紅還未曾搭口,鮑廷天卻實在按捺不住了!
  剎那之間,他只覺得气血上涌,臉漲得通紅,心頭的憤怒,實是難以形容,那是一個人在發現了自己与人肝膽相照,但結果卻受了欺騙的憤怒!
  這种憤怒,一發如江河奔瀉,如何還克制得住,鮑廷天倏地一個轉身,大喝一聲,鑌鐵棍已向著小蝠子,當頭砸了下來!
  小蝠子像是早已料到了鮑廷天會向自己一棍砸下一樣,棍風呼呼,鮑廷天才一發動,小蝠子身形一閃,便已在鮑廷天的身邊,掠了過去,到了鮑廷天的背后,伸手在鮑廷天的背后,推了一下。
  那時候,鮑廷天心中盛怒,怒火遮眼,那一棍,實是挾著雷霆万鈞之勢,向下壓去的,就算沒有小蝠子在后一推,他那一棍砸了個空,是不是收得住勢子,也大有疑問,更何況被小蝠子推了一下,他身后陡地向前,跌出了一步,“砰”地一聲綁,鐵棍砸在一塊大石上,只見石屑四飛,火星四冒,那一棍的力道,將那塊大石,砸得齊中裂了開來。
  而小蝠子也在那時,疾轉過身來,一腳踢出,踢在鮑廷天的軟穴之上。
  鮑廷天一棍砸空,正想轉過身來,腰際一麻,已然全身發軟,再也難以動彈,他身子伏在大石上,手一松,那條鐵棍,也嗆一聲,跌在地上。
  小蝠子卻形若無事,又轉過身來,向列天紅道:“這位鮑朋友,一身武功,极其惊人,就是性子烈些,若能說服他,是一個极好的幫手!”
  鮑廷天伏在石上不能動,他的雙眼之中,几乎噴出火來,他破口大罵了起來,道:“他媽的小王八,你竟是這樣的畜性!”
  鮑廷天一直在罵,列天紅、于彩等全是一等一的老江湖了,可是一時之間,心中卻也拿捏不定,列天紅是何等老奸巨滑的人,他一聲大喝道:“先將這姓鮑的小子,拖到石牢去,等我來處置他!”
  隨著列天紅的話,只見三四個人走了過來,拉住了鮑廷天的雙手,將鮑廷天拖了開去,鮑廷天還在罵,但是小蝠子走前几步,一腳踢出,將鮑廷天的鐵棍,踢了起來,順手一拍,將那條鐵棍,拍得向深淵之中,直跌了下去。
  列天紅和于彩兩人,互望了一眼,小蝠子道:“剛才搏斗時,我受了傷,快帶我去裹傷!”
  于彩一拉列天紅,兩人退后了些,低聲道:“列大哥,這小子年紀雖輕,但是輕功卻比嚴老大更好,金太子正在招募輕功絕頂的人,留他在此,大是有用!”
  列天紅冷笑一聲,道:“看他的樣子,分明是來救人的,如何會忽然投順?”
  于彩陰側側一笑,道:“這個我自有辦法,不如先和他敷衍著,等他養好了傷,我自有辦法,逼他投順我們,叫他跳不出我手心去!”
  列天紅眼珠轉動,一聲長笑道:“蝠朋友……”
  小蝠子笑道:“我姓鐵!”
  列天紅道:“鐵朋友,原來你是來投順的!”
  小蝠子道:“你現在自然不信,但是日久見人心,你自然就會明白的,我一個人,難道你們還怕我能將康王救出去么?”
  列天紅“哈哈”一笑,自負地道:“那怕你有三頭六臂,想要對我們不利,也只有自身難保!”
  小蝠子道:“本來么!”
  列天紅“哼”地一聲,揚首道:“多派几個人在這里把守,余人跟我回去!”
  小蝠子搖著手,道:“大可不必了,這道斷崖,舍我而外,還沒有第二個人可以過得來。”
  列天紅瞪了小蝠子一眼,轉身使向大宅內走去,于彩向几個人一使眼色,七八個人,圍住小蝠子的身邊,一起走向巨宅。
  小蝠子卻完全像是沒事人一樣,一路東張西望,不斷地說些無關緊要的話。
  不一會,已來到了巨宅的近前,只見那巨宅的圍牆极高,足有兩丈五六,有一扇門,正洞開著,一行人進了門,是一個看來荒蕪的后園,也有亭台樓閣,一逕向前走去,已然不見了列天紅。
  于彩領著小蝠子,來到了巨宅之中,二樓的的一間房間中,道:“鐵朋友先在此安息,等傷好之后,還要由金太子親自考察你的技藝!”
  小蝠子笑道:“不要緊,反正我已來了,遲几天早几天都是一樣的。”
  說話之間,已有人拿著傷藥進來,小蝠子裹好了傷,于彩和几個人就告辭离去。
  于彩等人一走,小蝠子躺在一張榻上,四周圍好像很靜,但是小蝠子卻听得出,屋頂上至少有兩個人伏著,每一扇窗外都有人,門口也有人在輕輕踱著步。
  小蝠子心中,暗歎了一聲。
  這時候,他心中最難過的事,便是他知道,鮑廷天是再也不會原諒他的了!
  鮑廷天是絕不會明白的,但是小蝠子卻明白,要是他們從樹上躍下來的時候,就和對方動手的話,那么,他們一定已尸橫就地了!
  鮑廷天那樣的英雄人物,講的是動不動就拚命,頭可斷,血可流,彷佛斷了頭,流了血,就什么問題,全都解決了!
  或許小蝠子不是英雄,他只知道他是來救康王的,他只知道,人死了,就什么都完了,就救不出康王來了。所以他要活著。
  他無論如何都要活著,因為他到這里來,是要救康王,他要將康王救出去。
  小蝠子又歎了一聲,現在自然不是行動的時候,他閉上眼睛,睡著了。
  小蝠子料得不錯,在他的房間外面,足有十二個人,隱伏著,看守著他,那十二個高手部奉命,一看到小蝠子有走出房間的跡象,立時發信號,所有的人就一起來圍捕他,因為小蝠子的輕功好,容易走脫。
  然而,小蝠子卻不知道,他的來到,使得火神列天紅,面臨了一個很大的難題。
  列天紅自投靠金營之后,飛黃騰達,金太子乃是何等驕奢的人,但是對列天紅,也是优禮有加,列天紅在表面上,雖然沒有什么官職,但是他的權勢卻极大,列天紅倒也知恩報德,著實替金營拉了不少黑道高手來助陣,妖風橫掃,列天紅自然得意非凡。
  但自從上兩個月,金太子忽然要他找一個輕功絕頂的武林高手時,列天紅就覺得有點棘手了。
  一提起“輕功絕頂”,任何學武之士,第一個想起來的,自然就是嚴律人。
  可是嚴律人的行蹤很詭秘,列天紅化了不少心血,才打探出來,嚴律人在輿隆鎮,和千手如來黃森一起,他立時派于彩前往。
  于彩見到了嚴律人,許以重利,嚴律人已經肯來了,列天紅上告金太子,金太子著實嘉許了列天紅几句,說列天紅交游滿天下,不愧是天下武林人物之首。几句話將列天紅說得輕飄飄。
  但是,嚴律人還沒有來,他的死訊卻傳到了!
  列天紅還未曾將嚴律人的死訊告訴金太子,因為他雖然還不知金太子為什么要找輕功絕頂的人,但是卻知道金太子要人要得十分急,如果他交不出人來,那么就難以在金太子面前交差了!
  如果根本沒有小蝠子和鮑廷天兩人闖到了懸崖上來,列天紅或許會替金太子再另找一個人,但這時,他卻看出了小蝠子輕功,只有在嚴律人之上!
  一個輕功絕頂的高手,自己送上門來了!這應該是列天紅感到高興的事。
  但是這個高手,卻分明怀著敵意前來的,然而,他在被圍之后,卻忽然又改了口,態度不定,難以捉摸,他是不是能將小蝠子推荐給金太子呢?
  列天紅在他華麗的書齋中踱來踱去,緊皺著雙眉,好久,他才站直了身子。
  也就在這時,只听得門外,有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接著,門外守衛的黑道高手揚聲道:“列爺,于爺來了!”
  列天紅沈聲道:“請!”
  門推開,飛刀于彩走了進來,列天紅轉過身來,道:“那小子怎么樣了?”
  于彩皺著眉,道:“倒真猜不透這小子是什么路數,他倒像是若無其事一樣,敷了傷藥之后,就睡著了,別無异動。”
  列天紅道:“他真是嚴老大的師弟?”
  于彩點頭道:“是倒是的,但是我看他,決計不是嚴老大一路人物,他……說是前來投順,自然是飾詞,決不可輕信。”
  列天紅“哼”地一聲,道:“太子殿下要找輕功絕頂的人,要得十分之急,你是知道的了,如果我們竟找不出一個令他滿意的人來,豈不是被他小覷了我們?”
  于彩沈吟道:“這個……只是不知道他要那人,去做什么事?”
  列天紅道:“上次我也曾問過,但他只是說時机未到,等我們找到人之后,自會相告。”
  于彩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倒有一個法子,足以考驗那小子是否可為我們辦事!”
  列天紅忙道:“什么法子?”
  于彩道:“和那小子一起來的那人,已自報名頭,他叫鮑廷天,名門弟子,在武林之中,也頗有盛名,是個響當當的人物。”
  列天紅有點不耐煩道:“那又有什么相干?”
  于彩笑了起來,他的笑容,极其陰森、詭异。他道:“小蝠子說對我們忠誠,我們可以命他去殺了鮑廷天,他若肯下手,那自是沒有問題了,若不肯下手,他還在我們手中,怕他飛上天去?”
  列天紅一听,立時大喜,伸手拍著于彩的肩頭,道:“于兄弟,你真是智勇雙全,文武全才!”
  于彩听得列天紅這樣稱贊自己,心中非但不高興,反倒吃了一惊。列天紅為人,陰險毒辣,他所素知,如果在列天紅的心中,感到了有什么人本領在他之上的話,那么這個人就危險了!
  是以飛刀于彩一听,立時恭恭敬敬地道:“列大哥,這不過是小花樣,怎可當得大哥那樣盛贊,我是万万不能和大哥相比的。”
  列天紅“呵呵”笑著,道:“他如殺了鮑廷天,我們再派人到江湖上去傳播消息,那么,這小子在江湖上自然再也沒有立足之地,想要不死心塌地為我們效勞,也是不行的了!”
  于彩趁机道!“列大哥明智之見令人佩服!”
  列天紅已有了考驗小蝠子的辦法,心中十分高興,他正想令于彩去立時將小幅子叫來,命他到地牢中去殺鮑廷天,可是就在此際,一陣號角聲,卻傳了過來。
  那一陣號角聲,才一傳入列天紅和于彩兩人的耳際之時,還是從极遠的地方傳來的,是以飄飄忽忽,若斷若續。但是山上實在靜得可以,所以也還可以听得真切。而在轉眼之間號角聲已近了許多。
  列天紅和于彩兩人.一听到了號角聲,便陡地一震,于彩立時道:“咦,金太子來了!”
  列天紅道:“是啊,他夤夜前來,必有要事,我們快去門口迎接!”
  列天紅一面說一面已向門口,走了出去,于彩緊跟在他的身后出了書齋,號角聲听來更是清楚,列天紅、于彩,急急下了樓,到了巨宅的正門口。
  那巨宅的后門,面對著斷崖,正門口,是一個老大的石坪,坪前金兵早已排成了隊,數十支火把,明晃晃地照著,石坪之前,是一個頗為陡峭的山坡,在山坡上,有一條盤旋曲折的山路,向下望去,可以看到山下,金兵營帳的點點營火。
  那條路,直通向金兵的大營,數万精兵,就扎在山下。
  有不少武林高手,為了要救康王,拼著命沖金營,也不知犧牲了多少人!
  列天紅和于彩兩人,在巨宅門口,略站了一站,巨宅中又有几個高手跟了出來,列天紅回首叱道:“還不快回去,各有職守,來望什么熱鬧?”
  那几個高手受了吃喝,諾諾連聲,一起退了回去,只見那條山路上,有四五個火把,正迅速地向上移來,號角聲一直在持續著。
  等到號角聲突然停下來之后,急驟的馬蹄聲,已然清晰可聞,上山的路,雖然盤旋曲折,但也很斜,不是好馬,根本馳不上來。但是來的人既然是金太子,那還怕沒有良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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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in OCR 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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