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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一行五騎,已然馳上了山頂,為首兩人身形高大,面目平板,正是金太子近身侍衛,再后面,就是一身輕裝的金太子。
  在金太子之后,卻跟著一個蒙面人,再后面,就是一個通譯,那通譯雖是金人,卻講得一口好漢語,也极有武功造諧。
  列天紅和于彩兩人,看到和金太子一起來的人,竟有一個蒙面人,心中不禁打了一個突,他們連忙趨前見禮,金太子翻身下馬笑道:“來得匆忙,列先生,進屋去再說!”
  金太子一面說著,一面握住列天紅的手,略向于彩點了點頭,便一直向巨宅走去。
  列天紅被金太子握住了手,心中不禁有點飄然之感。金太子統率雄兵,眼看滅宋之后,一登大殿,就是皇帝,卻對自己如此优禮有加,封王列士,不是就在眼前的事情了么?
  列天紅心中高興,但是臉上還是裝出一副誠惶誠恐,不胜榮幸的樣子來。
  一行人向前走去,列天紅和于彩兩人,不住向那個蒙面人打量著,又相互交換著眼色,可是他們仍然無法知道那蒙面人是什么人。也不知道這個蒙面人和金太子在一起,是什么身份。
  而當他們向金太子望去時,金太子的臉上,卻只是帶著神秘的笑容。
  列天紅和于彩兩人,只好將事情悶在心里,不一會,已到了列天紅議事的密室之中,金太子的侍衛,進了四個人,那四個侍衛一進來,就站在密室的四角處,一動也不動。
  那蒙面人也跟了進來,金太子“呵呵”笑著,道:“各位請坐。”
  列天紅和于彩兩人,全告了罪,才坐了下來,那蒙面人卻一聲不出,便自坐下,列天紅心中實在忍不住,道:“這位是……”
  可是他才說了三個字,金太子便像是故意地打斷了他的話頭。
  金太子道:“列壯士,康王在我們這里,民間盛傳我要殺他,不斷有武林高手來救他,現在情勢如何?”
  金太子有問,列天紅也不敢不答,他恭恭敬敬道:“不錯,雖然有很多人來救康王,但是非死即傷,我們大獲全胜!只怕不會再有人來送死了!”
  金太子微微笑著,道:“如此說來,康王是脫不開我們掌握之中的了?”
  列天紅又呆了一呆,一時之間,他也猜不透金太子那樣說,是什么意思,他想了一想道:“自然,普天下人都只知道康王在我這巨宅之中,但究竟他被囚在何處,也只有我和于兄弟兩人知道。”
  金太子又瞪著問了一句,道:“那是万無一失的了?”
  列天紅和于彩兩人,乃是何等樣的老江湖了,他們听得金太子一問再問,也已知道事有蹊蹺,是以兩人又互望了一眼。
  但是他們又立時放下心來,因為,康王在他們的囚禁之下,是可以說万無一失
  是以,列天紅和于彩兩人,大聲道:“万無一失!”
  金太子听了,卻沒有作什么表示,只是“呵呵”大笑了起來,他站了起來,來到了那蒙面人的前面,道:“兩位請看!”
  他一個“看”字才出口,一伸手,便將那蒙面人臉上的黑市,扯了下來。
  列天紅和于彩兩人,對那蒙面人早已加以注意,這時,又是金太子叫他們看的,是以他們早已目不轉睛地望著那蒙面人,等到那蒙面人臉上的黑市,一扯下來,列天紅和于彩兩人的臉色,“啊”地變了!
  他們兩人的臉色,變得极其蒼白!
  坐在椅上的那蒙面人,三十不到年紀,長臉,濃眉,隆鼻,雙眼有神,雖然他只是坐著不動,但是也有一股凜然的神威!
  這人,他們如何會不認識?那就是囚禁在巨宅中的大宋康王殿下,就是他們負有嚴密監守任務的人!
  可是,如今,他卻是跟著金太子,一起從外面來的!
  于彩究竟不如列天紅那樣有大气派,他一想及走了康王,自己只怕首級難保,身子便已把不住發起抖來。而列天紅則是邪派之中,數一數二的高手,這時他的心中,雖然吃惊,但是也還可以沉得住气,他陡地站了起來,惊叫道:“這是絕無可能的事!”
  金太子笑嘻嘻道:“什么事絕無可能?”
  列天紅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康王還在密室之中,決沒有人能使他离開密室一步!”
  金太子面色一沈,道:“然則他是誰?”
  列天紅一步跨到那人的面前,瞪大了眼睛,望著那人,足足過了半盞茶時,他才轉過身來,面如死灰,道:“殿下,微臣還是不信,要到密室中去查看一下!”
  金太子到了這時,又是“呵呵”大笑了起來,道:“不必了,列壯士,康王還在密室之中,真是万無一失,我只不過和你開開玩笑!”
  列天紅和于彩兩人一听,頓時吁了一口气,于彩的身子,也不再發抖了,但是,他們兩人的心中,仍然极其疑惑,于彩指著那人道:“然則這人是誰?”
  金太子一字一頓,道:“他姓趙,名构,乃是當今皇上之子,封為康王。”
  列天紅和于彩兩人,直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樣,因為金太子剛才還說,康王在巨宅的密室之中,万無一失,但是現在又說,眼前這人,正是趙构,饒是他們見多識廣,也不禁弄糊涂了。
  金太子笑著,雙手在列天紅和于彩兩人的肩上,拍了拍道:“從現在起,這個人就是康王趙构,康王趙构也就是他。兩位,你們看他可還像么?”
  于彩和列天紅兩人,已隱隱感到這其間,有著巨大無比的陰謀在了!
  而金太子讓他們兩人,參与那個陰謀,那正是表示對他們的寵信,這使得他們兩人,心頭在駭然之余,又感到极度的興奮!
  列天紅道:“豈但像,簡直就是了!”
  金太子笑道:“我找到他,已歷時三個月了,在這三個月中,他已熟知大宋宮廷內情,一切儀注,日常和康王常接近的貴胃,我也都著人畫了像,令他細細辨認,這三個月的時間可沒有白費!”
  列天紅和于彩兩人,都吸了一口气,列天紅道:“殿下可是要命他回去,冒充康王?”
  他講到“冒充康王”四字之際,雖然明知那是在他自己議事的密室之內,決計不會有外人偷听的,可是他還是不由自主,將聲音壓低了些。
  因為,這件事實在太重大了,不論列天紅在江湖上的勢力多么大,行為多么囂張,做過多少傷天害理的事,但是他卻做夢也不會想到,連天皇貴胃,也可以使人假冒,那實在使人吃惊。
  金太子的神情很得意,走來走去,又叫那人講了几句,連聲音也維妙維肖。然后,金太子坐了下來,道:“我准備放康王回去!”
  列天紅和于彩兩人,先是吃了一惊,但立時笑了起來,道:“回去的自然是這位仁兄了!”
  金太子道:“是,前些日子,我曾著你們找一個輕功絕頂的高手,已經找到了么?”
  于彩道:“這個……”
  列天紅不等于彩講完便道:“已經找到了!”
  金太子一揚眉,道:“听說普天之下,輕功最高的人叫嚴律人,可是他么?”
  列天紅又道:“不是,但這人的輕功比嚴律人更高,他是嚴律人的師弟!”
  金太子的臉色突然一沈,現出十分嚴肅的神態來,道:“可能叫他參与這等机密大事?”
  列天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暫時還不能,但是我們有辦法,可以使他在短期之內,對我們死心塌地,不作他想!”
  金太子微一笑道:“江湖上的朋友,辦法正多這個輕功絕頂的人我要他去刺殺大宋皇帝!”
  列天紅和于彩兩人一听,又陡地嚇了一跳,一個假皇子,已足以令他們吃惊的了,再要刺殺皇帝,那确然令他們意想不到!
  金太子又得意她笑了起來道:“康王英明睿智威望极高,受質在我朝,更得人心,他若能回到臨安城,皇帝一駕崩,接皇帝位,舍他莫屬!”
  金太子講到這里,列天紅和于彩兩人,齊齊“啊”地一聲,一齊向這個假康王望去!
  現在,他們總算明白了!
  金太子要的,不是一個假皇子,而是一個假皇帝!
  金太子也看出兩人已經明白,是以他更大笑起來,指著那假康王,道:“那時,他就是大宋皇帝,宋即是金,金即是宋,宋金兩國之間,何分彼此?我朝可以對付北面入寇的蒙古人,天下之大,莫非金土了!”
  金太子越講越興奮,臉色也紅了起來,列天紅和于彩兩人,趁机拜伏在地,道:“殿下神智,人所難及!”
  金太子一見兩人跪下,立時欠起了身,將兩人扶了起來,道:“兩位,這件事成功之后,兩位當居首功!”
  他講到這里,向假康王笑了一笑,道:“喂,他們兩人該居何官職?”
  假康王一本正經,道:“兩位卿家,立此大功,各居上將軍之職,賜宅第,准在京畿擁兵,隨時朝見!”
  列天紅和于彩兩人,已被金太子扶了起來,他們听得假康王如此說法,心中實是高興之极!
  要知道這個人,如今雖然無權無勢,當他們的陰謀,逐步得以實施之后,這個人,就是大宋皇帝,他們也真可以得到那樣的待遇!他們兩人,一想到這一點,當真是心花怒放!
  金太子又道:“現在,我要令他和康王在一起,過上几天,那么,待他回到宮中,就更加不會露出破綻來了。”
  列天紅忙道:“殿下,康王見到了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能不起疑?”
  金太子笑道:“由得他起疑,單等我們的人一動身,一刀結果了康王,免留后患!”
  列天紅笑道:“正是,我實在多慮了,殿下可要去見見康王?”
  金太子點了點頭道:“好!”
  列天紅走到了一張圓桌之前,他雙手按住了桌沿,用力向前推轉著。
  那圓桌分明极其沈重,列天紅乃是何等武功的人,剎時之間,也推得滿頭大汗,那圓桌才轉了一轉。
  而在圓桌轉了一轉之外,牆上軋軋有聲,一只書櫥,已陷了進去。
  金太子并不是第一次進那密室,他自然知道道路,書櫥一陷進去,有一個空隙,可以供人側身而入,金太子首先走進去,那個假康王就跟在后面。
  金太子進了一步,轉過頭來,道:“列壯士,你何不一起進來?”
  列天紅忙道:“殿下,這暗門一開,列某人就守在門口,寸步不离,以策万全。”
  金太子笑道:“現在這樣情形,還怕什么?”
  列天紅道:“小心一些,總是好的。”
  金太子道:“列壯士辦事如此負責,真是國家棟梁之才,難得,難得。”
  列天紅受了夸獎,和于彩兩人,互望了一眼,心中都感到莫大高興。
  他們兩人,當真站在暗門之前,過了兩盞茶時,只見金太子和假康王兩人,已經走了出來,金太子滿面怒容,假康王的神色,卻十分尷尬。
  金太子一出來,便道:“關了暗門!”
  列天紅忙又來到圓石桌之前,用力轉動著,那書櫥又漸漸合上,金太子仍是怒容滿面,來回踱了几步,恨聲不絕,道:“趙构可惡!”
  看到金太子气得臉色煞白,列天紅和于彩兩人,也不敢問什么,心知一定見了康王之后,受了康王的一頓奚落。金太子踱了一會,陡地站走了身子,道:“你們就照我剛才的計划去辦,我想,后天,就使那位輕功极高的朋友,和他一起离去。
  金太子指著假康王,列天紅忙點頭道:“是!”
  金太子又道:“他一出現,宋國自然上下歡迎,自然可以將我們的人,帶著混進宮去,只要一刺死了皇帝,大功便告成了!”
  列天紅忙道:“殿下,這通盤計划,是不是要告訴那行刺之人?”
  金太子想了一想,道:“要他去刺皇帝,自然是將通盤計到告訴他的好!”
  列天紅和于彩兩人听了,互望了一眼,金太子立時道:“怎么樣,可是那人靠不住?”
  于彩忙道:“不是靠不住,我們定然照殿下的吩咐去辦便是。”
  金太子道:“這人在何處,我去見他一見!”
  列天紅吃了一惊,道:“這人現在不宜見他,等我們考驗了他的忠誠之后,再見不遲。”
  金太子點頭道:“好,我如今回大營去,他留在此處,為免他人起疑,仍著他蒙上了面!”
  那假康王一听,立時將布罩在臉上,金太子已轉身向外走去,眾護衛立時跟著,列天紅、于杉和假康王,一直恭送了出去。
  等金太子上了馬,馬正疾馳而去之際,號角聲又響了起來,送走了金太子,于彩才笑著問假康王道:“朋友,剛才太子殿下,何以盛怒?”
  假康王道:“趙构對太子無禮。”
  于彩“嗯”地一聲,道:“我們也不甚愿去見他,見一次,便挨一次罵。”
  假康王道:“可是我總得找個机會和怕在一起,否則,到了宮中,只怕會露破綻。”
  列天紅想了一想,道:“這個……尊駕要是不嫌委屈的話,那么……倒有一個辦法,尊駕剛才下去過,總看到石牢之外的鐵門上,有一個小洞,閣下大可在鐵門之外,觀察他的行動!”
  假康王喜道:“好主意!”
  想到那假康王,雖然不知是什么來歷,但總是金太子十分寵信之人,而且事成之后,他就是大宋皇帝,是以列天紅和于彩兩人,倒對他十分客气,又將他引進密室去了。
  小蝠子躺在床上,他隱的地听到那兩次號角聲,但是他卻不知道為甚么會有號角聲的。他睡了很短的時間,就醒了過來。
  他靜靜地躺在床上,他在想著:現在,自己總算混進這所巨宅來了,可是,要取得列天紅和于彩兩人的信任,已經不是易事,有什么辦法可以救出康王來呢?自己連康王被囚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而且還絕不能問,一問就會惹起對方的疑心了。小蝠子雙手緊握著拳,他從來也未曾想到過,他會有一天擔當那么重要的任務。
  但是現在,事情已經逼上來了,逼得他非去做這件事不可!
  小蝠子閉著眼,他房間四周圍的那些人,即使發出极輕微的聲響,也逃不過他的耳朵,他知道自己現在這樣的情形下,他必須等待机會。
  然而,机會什么時候才來呢?
  小蝠子的雙手,越握越緊,在他的手心之中,也不住冒著冷汗。
  突然,他听到了一陣急驟的腳步聲,小蝠子立時睜大了眼睛,他只不過听到了腳步聲,但是他已可以听出,來的是兩個人,那兩個人一個是列天紅,另一個,正是飛刀于彩。
  小蝠子坐直了身子,腳步聲已停在門口,門口似乎有人在低聲交談著。
  接著,便是拍門聲和于彩的聲音,道:“鐵朋友,請開門,有要事相商。”
  小蝠子手在床上一按,一躍而起,打開了門,于彩和列天紅兩人,板著臉,走了進來。小蝠子的心中,十分緊張,但是自他的臉上,卻一點也看不出什么動靜來,他仍是那樣若無其事,彷佛天塌下來,也与他絕不相干一樣。
  列天紅和于彩兩人一進來,各拉一張椅子,坐了下來,于彩先開口,道:“鐵朋友,你說專程前來投誠,何以翻后崖來?”
  小蝠子沈聲道:“總要有點本領,才可蒙你們收錄,是以才從后崖來。”
  于彩發出了一連串的冷笑聲,道:“那么,何以到了之后,殺了那么多人?”
  小蝠子沈聲道:“与我同來的朋友心急些,一言不合,是以動起手來,刀槍無眼,死傷難免!”
  于彩陰側側一笑,道:“鐵朋友,你這樣行徑,要我們相信你是怀著善意而來,那真當我們是三歲娃儿了!”
  小蝠子苦笑了一下,他也知道,要對方相信自己是怀著善意而來,那簡直是沒有可能的事,他只不過是在拖時間,拖得一刻是一刻!
  可是照現在的情形看來,他是拖不下去了!
  他在苦笑了一下之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并不言語,列天紅卻在這時道:“如果你肯做一件事,那么我們倒可以相信你的忠誠!”
  小蝠子一听,心中便是一喜,他心中立時想到,為了要達到目的,他連假作投誠都肯做了,大約沒有什么事,再可以難得倒他的了!
  是以他立時道:“不論是什么事無不從命。”
  列天紅盯著小蝠子,過了半晌,才以极其緩慢的聲調,道:“好,和你同來的鮑廷天,是名門正派的弟子,肯定是和我們作對的人,你去將他殺了以示忠貞。”
  小蝠子究竟是初涉江湖的人,他如何知道江湖上人心之險詐!在他未听到列天紅要他做什么之前,他做夢也想不到,列天紅要他做的,竟是要他去殺鮑廷天。
  剎那之間,小蝠子像是五雷轟頂一樣,整個人都是一陣僵硬、麻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列天紅要他去殺鮑廷天!鮑廷天是他唯一的好友,可是列天紅卻要他去殺他!
  在小蝠子發怔的時候,列天紅和于彩兩人,都冷冷地望定了小蝠子,過了好一會,才听得小蝠子道:“要是我不殺他呢?”
  小蝠子的聲音,像是不是自他的口中發出來,而是從什么虛無飄渺虛傳了過來的一樣。
  列天紅立時道:“你們兩個人都死!”
  小蝠子的身子,震了一震,然后又問道:“要是我殺了他呢?”
  于彩冷冷地道:“要是你殺了鮑廷天,我們會差人到江湖上,四處去散播消息,說鮑廷天已死在你鐵蝙蝠之手,那我們就是自己人啦!”
  小蝠子喃喃道:“那就是自己人啦!”
  列天紅道:“是的,我們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正用得著你,會派你去做!”
  小蝠子楊了揚眉,他雖然未曾出聲,但是他的神情,分明是在問:那是什么事?
  列天紅一看到小蝠子這等神情,忙向于彩使了一個臉色,道:“現在自然不能對你說,但如你能确實表示投順,做成了這件事之后,你的地位,至少与我們兩人相等,富貴榮華,指日可待!”
  小蝠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一定要我殺了鮑廷天,才能使你們信任?”
  列天紅和于彩齊聲奸笑,道:“自然,不然,口說無憑,我們為什么要將你當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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