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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章


  八里罕城可以說是异常的平靜!
  几里外的打殺之聲似乎前沒有影響到這里。杜禪定看著身旁這位孤獨獨笑老兄忍不住歎气道:“咱們閒著也是閒著,有些事可不可以問問你?”
  孤獨獨笑淡淡看了他一眼,好片刻才回道:“不用。”
  杜大公子楞了一下,自我解嘲似的聳了聳肩,嘿道:“早知道你是這樣的怪人,算了!”
  兩人又沉靜了下來,足足有一盞茶之久。孤獨獨笑忽然聲道:“你跟李鬧佛是如何認識相交?”
  杜禪定雙眼一亮,嘿道:“當然是打架了!”
  一個是南般若傳人,一個杜法華真嫡,難免的事。
  孤獨獨笑雙眉略為一動,道:“那一戰如何?”
  “未分胜負。”
  杜禪定咯咯笑道:“當時我們彼此敬重對方都沒有全力攻擊。”
  孤獨獨笑淡淡一哼,沒有作聲。
  這一哼什么意思?禪定公子挑眉了:“你好像大大不以為然?”
  孤獨獨笑回了他一眼,須臾之后方才緩緩朗聲道:“對手難得,放手一搏方是人生快意事!”
  杜禪定嘿哼一聲:“說這么大聲是不是一身黑的那個人來了!”
  黑竹竿果然在今夜要來狙殺奴爾哈赤!
  “好耳力!”
  黑竹竿無聲無息的自夜空中飄浮現身。
  這种現象有點像是從空气中凝聚出來似的,真令人以為他會隱身術?不過杜禪定十分明白這正是扶桑忍者擅長的“夜遁術”。只是這老小子的功力更深一籌罷了。
  孤獨獨笑昂視著眼前這名縱橫天下武林的奇人,沉聲凝眸道:“得与閣下一會,孤獨某的劍不遺憾今生!”
  黑竹竿哈哈大笑,凄道:“獨笑一劍今何在?”
  “在心!”
  “心能殺人卻殺不了死神!”黑竹竿傲然冷哼!
  “卻殺得了你!”
  孤獨獨笑淡淡道:“因為你并不是黑竹竿本人!”
  杜大公子的反應很快,嘿道:“難道是他那個女儿叫什么太原花部的?”
  眼前,這個“黑竹竿”全身一陣顫動緩緩脫下了面罩,正是太原花部!“不錯是我!”她道:“我太原花部就以自己的名義向你挑戰!”
  孤獨獨笑輕聲一嘿,又緩緩閉目趺坐像是入禪定去了。那太原花部先是一楞,旋即怒道:“太小看人了,該死!”
  太原花部喝聲出手,十指緊扣那根黑色竹竿魄力十足。杜大公子歎了一口气。
  他的刀鋒輕易的斬斷對方的竹竿。
  刀背,則在對方的后頸很有技巧的一磕!
  刀出刀回只不過是彈指,卻足以讓孤獨獨笑睜眼。
  好半晌,他道:“好對手!”
  “謝了!”杜禪定呵呵笑道:“總算到現在才引起你孤獨名劍的注意!”他自己說著,又偏頭皺眉道:“難道……昨日在狙殺索拉地時杜某某擋下黑竹竿那一竿不夠稱『好』?”
  孤獨獨笑不置可否的笑,只是淡淡回了一句:“那一刀,余力未用!”
  好小子!杜禪定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
  昨夜擋下黑竹竿的那一刀的确是還有余力出手反殺。
  但是,反殺一刀便定生死!
  杜禪定當時并沒有這种必胜的把握。
  當然在當時的黑竹竿也沒有,所以他也沒出手。
  否則,在今晚絕對不會兩個人都還活著!
  長長的街道,咯咯咯的聲音自遠而近。
  十分有自信的聲音從竹竿敲擊在地面上,每一聲的間隔,每一步的距离精准异常。
  “這是經由非常嚴厲的訓練后才能做的到的調息法。”孤獨獨笑的雙眸一凝,“而且,他也預感到了敵人在等他。”
  這是一种類似荒野中野獸的警覺--一种很難以解釋的第六感!
  黑竹竹竿走完了這條街到了奴爾哈赤的官邸!
  屋子的四周前沒有警衛,因為有不需要警衛的人在保護奴爾哈赤!
  好強的殺气,几乎是与天地彌合為一的迫力!
  黑竹竿抬起了頭望向西首的頂檐沉聲冷漠道:“兩位在等在下?”
  “不錯。”孤獨獨笑在上頭道:“我等你,你也在等我!”
  “哈哈哈,知我者唯你孤獨獨笑!”
  黑竹竿大笑道:“你在我面前殺了索拉地,本座在殺奴爾哈赤時當然也希望你也在當前!”
  孤獨獨笑緩緩回道:“很好!”
  兩字一出口,雙雙立即采取了動作。
  黑竹竿往東一竄一彈而入奴爾哈赤的大邸內。孤獨獨笑也同時自頂端急速而下。這時,黑竹竿已穿破第一道門往里面疾進。
  孤獨獨笑緊跟在后,黑竹竿沿路反手連打阻擋。
  十七手十字鏢,六只伊賀谷追毒蜘蛛、十一次幻影殺技。
  這些都不對孤獨獨笑构成威脅。
  當然,黑竹竿也知道這點!因為他們決戰的時机還沒到。又破一道門,已經是到了五進堂!
  沿路上有許多的衛士,他們都沒有出手阻擋。
  可以說是擋不住,也可以說是他們在奴爾哈赤的命令下“信任”孤獨獨笑可以狙殺黑竹竿。
  等六道門,門后就是奴爾哈赤的寢房。
  黑竹竿的竹竿已是挺出意欲破門殺入!孤獨獨笑竄身而起,快逾目銜。這該是生死決戰的時候了!
  門破!
  孤獨獨笑的雙袖從半空中傾瀉滑下卷住。
  竹竿,便沒再一分一毫的超過門檻。
  黑竹竿冷笑聲中右腕一轉!竹竿產生了兩個變化。
  孤獨獨笑衣袖卷住的部份彈出了倒鉤反鉤住對方的雙袖往下一扯。這一扯,拉動了孤獨獨笑的雙肩往下一沉。
  第二個變化是,黑竹竿自竹竿中抽劍破空上挑!
  他的左手轉動竹竿搶住孤獨獨笑的雙袖一拉,右掌扣劍冷嘯凌厲刺殺。動作之快,跟隨在后的杜禪定根本來不及出手。
  劍,已將穿入孤獨獨笑的喉嚨!黑竹竿忍不住要狂笑出聲。驀地,他只覺得左手下扯之力一松,右掌指上利劍硬生生的被“挾”住!
  這不是刺入喉嚨那种肌肉緊縮的感覺,而是不可置信的被孤獨獨笑以上下兩排牙齒緊緊有力的咬住。
  黑竹竿大吃一惊,他不敢置信的是--以自己劍上的暨气,孤獨獨笑的后頸竟然沒有被沖破斷首?
  惊駭未了,孤獨獨笑的雙腿已結實的踢在黑竹竿的頭頂前胸……
           ※        ※         ※
  老爺廟一樣的平靜。
  這里沒有任何的血腥,但是上下古今智慧的交戰卻更胜于任何一場戰役。
  李鬧佛望著頂上弦月,歎了一口气:“這么短的時間,我悟不出來--”地底下不知年哈哈大笑著,回道:“這一句老夫尚且花了一天一夜才達到圓融了解,你這小子已經算是不錯了。”
  李大公子嘻嘻一笑,道:“多謝前輩夸獎。現在天色晚了,在下先且回去睡它一大覺明儿再想想吧?”
  不知年在地底一哼,道:“年輕人就是定力耐力不夠,這种机會豈可半途而廢?”
  李大以子咯咯一笑,回道:“誰管得了我?”
  說完,當真便往外走。
  這下不僅是不知年一楞,在上頭的万香君也為之一愕,道:“你當真就走了?”
  李鬧佛聳了聳肩,道:“當然羅!哥哥我從不嚕蘇!”
  人可是邊說邊走已到了拱門處。那地下的不知年何時叫人如此無禮,忍不住喝叫道:“小子!老夫看你算是個人才,你倒是狂妄自大起來!”
  這一怒,不知年可是以最快的速度從地底竄了上來。
  原來這花園有條秘道可以直通而上!
  不知年現下顯然火极,一沖上來便朝李鬧佛的背后出重殺手。万香君惊叫一聲,這种手法就算是在旁的人也為之膽寒心冷。
  李大公子倏忽回身,臉上卻仍帶笑容。
  怎的?咱們李大公子不怕死?
  最少他這回不怕!因為,在他的背后有一雙手掌接住了不知年的雙掌。十分十分結實的接下!
  不老翁!
  “兄長!”不知年的臉色大變,大變之后是一陣沮喪。
  “回去吧?”
  不老翁緩緩的抬眼看向西方的天空,輕輕道:“回到我們住的地方吧?已經--离開了太久!”
  當年不知年為奴爾哈赤一族效命,不老翁手里迢迢自蔥岭追躡而至。他們之間的協定是,只要不知年不离開那座地庫藏室他就不回蔥岭。
  不老翁這一等已是匆匆數十年過去。
  不知年沉默了好一陣,這才倏忽看向李鬧佛一嘿出聲道:“好小子,你早就設計好來誆老夫的?”
  李鬧佛有點抱歉的一笑,回道:“晚輩怎么敢這么大膽?是不老翁前輩所交付的任務盡力完成就是了。”
  不知年重重一哼,道:“老夫不管那么多理由!既然你把我引出來,就要有准備接下老夫一的雙拳頭。”
  万香君這廂在旁邊可是心情大大在起伏著!
  一則是不知年勢必要隨不老翁离去,這對爹爹不可謂不是一個极大的損失。再則,不知年這回出手決計不輕,李鬧佛這個冤家的安危又著實令人擔心。
  這廂不知年朝向不老翁道:“兄長--,這件事你不會插手吧?”
  不老翁的确是相當的為難。
  李鬧佛是受自己之托誘出兄第不知年從地庫出來,但是眼前李鬧佛又得賠上自己的一條命!
  他十分肯定李鬧佛擋不住不知年的一雙拳。
  如果他現在硬是要幫李鬧佛接下這兩拳,難保不會跟數十年前一般又造成兄弟之間的分裂。
  正是百般為難,李大公子已是嘻嘻一笑道:“前輩既然有意賜教,晚輩當然不能放棄這千載難逢的机會。”
  “很好。”
  不知年沉聲嘿嘿笑了兩聲,道:“當年陽東臨面對老夫時也曾經說過這句話……你是這二十年來第一個讓老夫欣賞的人!”
  說著,已是雙目微閉半開,那万香君在旁乍見,急呼道:“前輩,請下手莫重。”
  不知年彷复未聞,只見他的雙拳已是平伸于胸前有如僵模樣的全身往前一跳直沖李鬧佛而來!
  這一雙拳不帶有風。
  沒有風的拳并不是因為內力不發。
  而是,拳的速度和拳上的內力已經超越人類皮膚的感覺!
  不老翁的心緒在飛轉,他要不要替李鬧佛接上這兩掌?
  念頭猶轉已是不及!
  不知年的雙拳剎然分開分別“放”到了李鬧佛心口,和右太陽穴上,凝而未發。
  好一陣沉寂!
  不知年沉聲瞪著近在半臂距內的李鬧佛問道:“你為什么不出手阻擋?”
  李大公子一笑,回道:“再一次,也許我會!”
  這算什么回答?万香君不懂!
  不知竟真的往后一退又口到了原位,冷冷道:“這一次,如果你不值得活在世上饒你也沒用!”
  李鬧佛點了點頭,道:“有道理!”
  有道理?這又算什么?万大美人更不明白了。
  不老翁卻懂,而且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練用化圓”,不知年正教這個年輕人這句心法的真諦。自來,這是不知年有史第一回“教”東西給人家。
  也許他的方式很奇特,也許他是個要求很嚴的老師--如果一次學不成,便用教你的這一式殺了你!
  不老翁安慰是,今夜他的兄弟是真心的想跟他回蔥岭!
  不知年再度出手。
  這回,神經線再遲鈍的人也可以感覺到裂心碎膽的殺气。這种強力壓迫的力勢就好像千斤巨石要壓碎一顆雞蛋似的感覺!
  李鬧佛正是那顆雞蛋。
  雖然不知年無論在攻擊的速度、角度、身法和剛剛完全一樣。但是,雞蛋永遠是雞蛋……除非--雞蛋變成了雞,雞賣掉以后買了一根鐵錐--唯有這樣,雞蛋才有可能擋下石頭的沖撞。
  李鬧佛出手。
  完完全全一樣,李大公子也是雙拳平伸有如僵似的迎向不知年。這情景看起來有點好笑,但是明眼人看其中的變化難免要目瞪口呆!
  以万大美人的成就,她可以看出兩個人的跳躍向前時,頸、腰、膝、腿肌肉都有十分精細的變化,這些變化影響了他們彼此接近的角度和交撞點。
  她也看出了兩人四拳上二十根手指有著极為繁雜的交替變化著握拳式。
  不老翁看出了更精細的部份。
  他們的精神狀態都已進入到一种神我的境界。勉強用一种形容調來說,就像是兩個“虛空”彼此在“吞噬”,或者說是“融合”對方。
  這是一种十分奇妙的狀態,李鬧佛和不知年之間是處于“圓”的無漏中。雙方,只要其中之一的定力不足而使得“圓”不成“圓”,那么必將遭受到因其變化而產生排山倒海的“用”的力道所壓碎!
  “練用化圓,用到無窮。無窮無用成圓,若圓有漏,無窮返用加身!”不老翁自語的點了點頭,道:“一切武學真諦盡在于此--”只有他們雙方既已化于圓中旁人已無可插手余地。但是,雙方如此堅持下去,內力雖然無增無減的『圓』中,卻很可能彼此拖上七、八天不動。
  甚至,直到雙方立化而去。
  万香君看著他們兩人凝止不動以一臂之近想恃,忍不住問向不老翁道:“不老翁爺爺,現在怎么辦?”
  不老翁沉吟了片刻,苦笑道:“沒有辦法--”沒有辦法?那豈不是就這樣一直耗下去?
  万香君正想出聲再追問,驀地是一聲呼嘯自遠而近,好快的速度往這方向而來,這嘯聲十分的厲,像是死神的怒吼!
  那群格格方自皺眉訝异,冷不防一道黑影已彷如來自地冥的閃電奔撞向李鬧佛和不知年兩人。
  這個人的武功奇高,當他撞入那個“圓”內的時候,猶且連變了四种身法欲意掙脫。
  若換在平時,他也許有這個能力在小創之后脫离。但是,方才孤獨獨笑那飛腿雙踢只讓他剩下一口气!
  黑竹竿在強大的气和湃涌下倒飛了出去,足足有四丈之遠。
  落身處,正好是孤獨獨笑和杜禪定的飄落跟前!
  黑竹竿一雙眼瞳大大睜起,聲音和著嘴角溢出的血液冷笑仰瞪著孤獨名劍道:“你。……撐到現在……也好不了……。多久!”
  孤獨獨笑淡淡的一笑,回道:“最少,我活著而你已經死了!”
  黑竹竿深沉的歎,滿心不甘的閉上了雙眼。
  几十年來中原武林霸雄,如今葬身在關外蠻地!
  那廂,李鬧佛和不知年在黑竹竿一撞雙雙脫离了“圓”的牽制各自往后躍開一丈。
  不知年凝視著李鬧佛片刻,嘿的一聲道:“小子,南般若沒有挑錯人,以后的日子好自為之!”
  李鬧佛抱拳一笑,道:“多謝前輩指教!”
  另端的不老翁也噓了一口气,朝向万香君道:“那群格格,我們兄弟就此別過返回蔥岭,請你向可汗代為致意!”
  万香君楞了楞后,疾聲道:“兩位前輩,此時……”
  不老翁淡淡一笑,插口道:“那群格格,我們兄弟的因緣已到,請勿再多言!”
  万香君看向不知年,只見這個最疼很自己的老人喟然一歎,道:“小丫頭,老爺爺也舍不得你!但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別放在心上割舍不下了。”
  “你們真的就這樣子要走了?”香君美人紅了眼眶,不舍的道:“難道……不跟可汗道別?”
  “君子兩別不在相見,”不老翁低喟一聲,已是朝門外走去,邊道:“只貴彼此心意!可汗為一代梟雄,它日必有留名青史之大謀略,用不著我們兄弟擔心了!”
  當時在場的人可沒有人想到那位“可汗”愛新覺羅福臨祖奴爾哈赤,是為日后一統天下的清世祖順治皇帝!
  万香君楞楞的看著這對奇人兄弟离去,背后俄然傳來杜禪定的怪叫:“孤獨怪人,你怎的啦?”
  怪人?的确是有一點。李鬧佛尋聲回望,只見孤獨獨笑那張臉呈現了极為奇特詭异的神情!
  臉的一半慘白的近乎透明,而另一半卻又赤紅的彷如要滴血。這种情景顯然是体內气机大亂,地水火風四大呈現沖撞而不循經脈的現象!
  李大公子大吃一惊,揉身向前雙掌按放在孤獨獨笑的太陽穴上,十指輕輕變化著揉了起來。
  杜禪定看了須臾,訝聲道:“你想廢掉他的武功?”
  李鬧佛滿額汗落,勉強回道:“能廢得掉尚可保命,若廢不掉不但他活不了,連哥哥我也……。”
  “你住手吧!”
  孤獨獨笑閉著眼,緩緩道:“孤獨某這一生轉戰武林也著實在枉今世……哈哈哈--快意江湖又复何求?黑竹竿比我先走黃泉路,夠了!”
  李鬧佛執意雙手不离,道:“你打敗了魔教教主,三大長老的合擊,也打敗了蒲麻衣、黑竹竿,但是你還有一個對手……”
  “兩個!”杜禪定接叫道:“廢掉的武功還有机會回复!”
  孤獨獨笑雙眼不睜,淡淡一笑:“自古以來,誰有過?”
  “我相信平安廟一定可以!”
  李鬧佛盡力維持十指的穩定,誠懇的道:“你會曾經跟不老翁說過話,更早之前你的那塊玉佩也來自那里。你應該比我們更清楚知道這個可能!”
  好片刻,孤獨獨笑一歎:“英雄就應該既在該死的時候!所以,在后世的人心中就一直有這個人活著!”
  杜禪定突然從背后出手。
  禪定公子點制了孤獨名劍的七處穴道,輕輕一歎苦笑道:“你說的話我贊成。但是,一個真正的英雄卻不會在還不該死的后候就去死!”
  “有道理--”楚月美人從外頭進入園中,拍手道:“杜小弟什么時候講話變得這么有禪意了?”
  杜禪定瞪了她一眼,哼道:“你來干啥?前頭有消息?”
  楚月苦笑的點頭,嚴肅道:“第一線守將塞烏布陣亡,据說是唐斷風下的手……。如今,德里率領察哈爾盟軍隊已快速攻向八里罕城而來。”
  第一道防線失守?万香君大吃一惊,只見這時城內忽然鑼鼓齊嗚,火光一乍照亮了夜空照亮了整座城!
           ※        ※         ※
  唐斷風的出手著實令人震駭。
  千軍万馬之中,伍還情、破和尚、蝶儿仙根本擋不住唐斷風前進的身勢。只見他從亂軍里倏忽奔現,從容彈躍出手摘下塞烏布的首級長笑而去。
  在另端的雷菩薩和董天下雙喝而來,卻被十名察哈盟的“兵士”阻擋!
  十名“兵士”能擋得下他們?除非他們不是真正的“兵士”,而且還是武功頂尖一流的高手。
  董天下和雷菩薩并沒有制住那十名高手,而且在一陣亂軍交戰中那十個神秘人物像風似的隱沒消逝。
  “他們是一直沒有現身的行陰十魔!”伍還情老瞧見,飄身過來道:“据說他們這几年來合修一門十分奇特的武,是极為難纏的對手。”
  董天下和雷菩薩只能懊惱苦笑的看著德里的軍步步進逼。塞烏布這一死的影響极大,再加上這道防線后頭軍寨俄然一陣大騷動。
  只見的是火藥炸響,硝煙透亮半天高。
  怎么回事?難道有人強行潛入了后方破坏?
  “是那二十七名受控制的各門派掌門!”伍大小姐惊呼叫道:“假如真用上了他們,這些女真族勇士根本無法阻撞!”
  讓奴爾哈赤軍隊更受創擊的另外一個變化是,圖呼博見盟的軍隊赫然轉向自東北而下,兩面夾擊這道防線守軍。剎那,在短短半炷香內第一道防線的守軍已是潰敗!
  兵馬狂飆!
  察哈爾盟和圖呼見盟聯軍快攻追擊,在黎明之前已是在八里罕城里許近距團團圍住。一夜之間的變化,正應了那句迅雷不及掩耳!
  城內,李鬧佛滿身大汗根本無法理會外頭的事。
  孤獨獨笑的心一直沒有開解,救治的工作更加困難!在旁,杜大公子也只能苦笑的道:“點了他的穴道你就難治,不點穴道這老小子又想尋死……”
  楚月忖思了片刻,道:“那對老頭從蔥岭來,剛才怎么沒有問他們?”
  剛才?剛才孤獨獨笑“正常”的很。
  李大公子一下子完全明白了過來!
  孤獨獨笑當然十分清楚自己的傷勢!
  但是他一直強忍沒表現在不老翁和不知年面前,為的是他太清楚自己決計活不下去。
  先前重創的心脈在昨夜和黑竹竿一戰以牙咬劍,受暨气碎裂中已是無可活命之机。他之所以強忍至今,因為他一生未曾敗過!
  所以黑竹竿先他而死正是要證明獨笑一劍永遠是獨笑一劍!
  這是一把永遠沒有敗過的劍。
  雖然,終究是被死神帶走;但是他并不是敗在死神的手下,而是痛快淋漓自愿的离開世間。
  李鬧佛和孤獨獨笑的眸子彼此相印了心意!
  “你明白了?”孤獨獨笑欣慰的一問。
  “是--。”李鬧佛一歎!
  “的确是你!”孤獨獨笑忽然說出了很久很久以前他們見面的第一句話!
  “是我!”李鬧佛放開雙手,坐了下來和眼前這個他一直想當“朋友”,又是最好“對手”的人默默相視。
  在好一陣沉默中,杜禪定本來想大聲開口相問:“李小子你干啥放手?”但是他忍了下來。
  因為,他也感受到李鬧佛和孤獨獨笑之間用心想交的“友誼”。這种生死的情誼在生死最后的“交談”,往往足以令人的心顫動。
  黎明的曙光輕輕自東方飄而來。孤獨獨笑仰首長噓一口气立身而起,雙袖隨風飄自在凝視東方晨曦。
  風,從中原吹來!
  “愛過?”孤獨獨笑淡淡的說出這兩個字!
  “是!”
  “不夠!”孤獨獨笑仰首長笑了,笑的很乾脆。
  這一回,他沒有長笑离去。
  因為他已無法离去,血珠在笑聲中在陽光中在來自中原的風中晶瑩剔的飛舞。就像他的生命放散到天地--狂傲,卻又十分的溫柔!
  楚月的眼眶充滿了淚水。
  她的一生不是沒有看過死人,但是從來沒有一個人的死亡令她如此的感動。
  万香君的腳也一直釘在地面上沒有移動。
  八里罕城危急的戰況她早就該到父王那里商討軍情。但是她沒有离開!因為眼前的事情讓她的心對中原的“俠”這個字有深深的感触。
  孤獨獨笑聳立在那里。
  背脊挺直的穿天地,一雙眼眶各自映出一顆東升亮麗的太陽。風在動,兩袖輕飄!人已死,豪气凌空。
  “孤獨大俠……。”
  園外,伍還情、董天下、雷菩薩、破和尚、蝶儿仙一干人急步進入看著這一場景。
  每個人的心中都充滿了敬意。因為,孤獨獨笑或許不是一個值得親近的人,但是他絕對是一位大俠!
  “是大俠中的大俠!”
  李鬧佛朗聲道:“無論有多么辛苦,我一定要將他的劍和他的骨灰運回中原埋葬!”
  有人在哽咽。
  哽咽的人手上有劍!
  劍有四個缺口,每個缺口代表一個他曾經銘心深愛的女人--孤獨獨笑的劍不正是他的情?
  “這是他的劍!”芝麻緊緊的抱在前胸,哽咽道:“少主的骨灰到那,芝麻的人和少主的劍就到那!”
  杜禪定驀地朗聲一喝,道:“杜某人今天舍命陪……老弟你!孤獨大俠的骨灰到那,禪定一刀就護到那。”
  万香君挑起了雙眉,道:“你們打算沖圍出城?”
  “不錯!”李鬧佛在簡單回答這兩個字時,已經火火光余燼的時候。余燼孤獨獨笑的身軀已化于天地之中!
  李鬧佛緩緩的收集了孤獨獨笑的骨灰放入一座小內,用心的將它封好再將它細心放入怀中。
  万香君沉沉一歎,道:“本城有一條秘道可以通往外頭……你們可以利用它--”李鬧佛昂首一笑,朗聲道:“孤獨名劍一向大步直行于天下,李某人与他神交入心又豈是暗遁之人?”
  “好!”杜禪定將刀往肩上一扛,道:“咱們走--”李鬧佛望向董天下他們,道:“這里的事就有勞各位多費心思了!”
  董天下點了點頭,回道:“那二十七名掌門之事一定要赶緊處理,否則讓唐斷風利用了無疑是武林一大浩劫!”
  雷菩薩亦朗聲回道:“李少俠盡管放心离去,關外的事由我們几人負責,中原之事則由你們運籌!”
  便是,李鬧佛、杜禪定、楚月、芝麻一行四人昂首往城門而走。隨后的是,送行的伍還情他們几人。
  方到了城門前,外頭已听見唐斷風以千里傳音繚繚響至:“李鬧佛--他以為可以將孤獨獨笑的骨灰送回中原安葬?哈哈哈……關外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李鬧佛長長一笑,回聲道:“唐斷風--化用為圓,圓在心中無情無想,你真正了解了這點?”
  須臾沉默,唐斷風冷冷的笑聲在空气中回蕩:“你看了西歸秘笈?嘿嘿嘿--太天真了!真正的東臨絕學又昊是殘斷片約的云西歸武功所能忖測?”
  李鬧佛亦朗聲大笑回道:“何用西歸秘笈?家師般若先生的成就,已足以行走天下!”
  風起!
  天地中一陣的沉寂。李鬧佛雙眉高挑,俄然長頌:“須菩提!是法平等,無有高下,是名阿褥多羅三藐菩提。”
  杜禪定立即接下這段金剛經道:“以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修一切善法,即得阿褥多羅三藐三菩提。”
  楚月也深讀過,立即朗聲:“須菩提!所言善法者,如來說即非善法,是名善法。”
  “須菩提!如來說有我者,即非有我,而凡夫之人,以為有我。”李鬧佛朗朗一喝:“須菩提!凡夫者,如來說即莫凡夫,是名凡夫。”
  其語聲畢,眾人已是到了城門。此時,數千名女真勇士護送于兩旁,紛紛高舉刀槍致以對英雄的最敬禮。
  以四個人面對二十万雄兵,他們打從心底敬服這些中原英雄。而且,更為他們能為“友誼”做這种事而感動!
  城門大開!
  城外一里,重重兵雄立旗幟高張大纛飛揚!
  李鬧佛吸了一口气,望著西方最后的余暉,朗喝道:“天下有誰可以擋得了我們呢?”
  “沒有!”杜禪定朗笑接聲:“誰也不能--”夜風長卷,李鬧佛長喝:“走!”
  四道身影投向夜色,投向二十万大軍!
  他們能不能成功的回到中原?
  唐斷風除了利用這二十万雄兵外還有多少籌碼?
  八里罕城的奴爾哈赤會不會利用李鬧佛他門闖關,而趁机調動軍馬做孤注一擲?
  現在沒有人知道在眨眼的未來會有什么變化。
  但是,他們都知道,眼前是一幕人性中最感人的情景--以生命背負著仁義,面對強大許多倍的人而無懼。
  生命的意義是什么?
  每個人有不同的解釋,但是百年前一代大俠蘇小魂說的最好:“如果你的生命不能讓別的生命充滿了愛与慈悲,那你的生命和一塊石頭、一棵樹有什么差別?”您認為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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