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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


  三里坡,一場沒開始就結束的戰斗,那是三天前柳夢狂和沈蝶影的一戰。
  三里坡,即將有一場惊天動地的決戰,就在今天。
  今天午時,柳帝王和古元文。這片草長及腰的草原早已站滿了人,他們來看熱鬧、來看門道,也有來看自己的押注是贏是賠。
  每個人都很有默契的空出了一片地,一片足以讓兩名高手各逞絕學的空地。
  “想不到這一戰這么轟動!”有人在議論紛紛著。
  “大家都听到傳說了。”有人回道:“清白的劍真正精妙是在一只手臂廢掉了以后。”
  “所以你押那個姓古的注?”
  “是啊!你咧?”
  “我押柳帝王。”答話的人有理由道:“不是因為他是‘帝王’柳夢狂的儿子,而是他本身也不在帝王之下。”
  柳帝王自創的“帝王絕學”和“帝王”柳夢狂的“帝王絕學”都是武林中最神秘精妙的武學。
  雖然他們是父子,卻各自創出一門武功來,而且各自領悟到那种殊胜的境界。
  “千古以來,唯有這對父子這么奇怪。”皮俊苦笑搖著頭,對身旁的宣雨情道:“你身為‘帝王’的傳人,又是另外一位‘帝王’的妻子,我看以后你的儿子學誰的好?”
  宣雨情笑了笑,道:“這有什么關系?說不定到時候我們的儿子也跟他的老子、祖父一般咧!”
  那還得了,再冒出第三“帝王”來大家都別混了。
  另一旁的晏梧羽可由鼻孔里哼了一聲,道:“古元文的人已經出現,柳帝王那小子不會是怕得溜了吧?”
  當然不會,她比誰都相信柳帝王一定會來。
  奇怪的是,他怎么沒有跟宣雨情一道儿?
  時辰已至!
  場中,古元文左掌扣劍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雄渾磅礡的气勢,身前七尺的草叢為之側倒兩旁。
  “這小子有些變了。”皮俊雙眸一閃,沉聲道:“恐怕柳小子對付得了毒海七鯊對付他可大大不同。”
  晏梧羽嘿的明白道:“原來前天你引他們到柳帝王住處的目的就是要他們當靶子給他練習?”
  毒海七鯊都是單臂,豈不是正如眼前的古元文?
  正想著間,前面不遠處有一道白亮的身影拔天竄出,好快的落到古元文的身前兩丈處臨風而立。
  眾人都訝呼鼓噪了起來。
  這人一身雪亮白袍,臉上眼下猶用一巾白綢遮住。
  顯目的是,他的手,手指。
  手指上捏著一朵紅玫瑰。
  楊逃,柳帝王的另外一個化身。
  “裝神弄鬼,嘿嘿能有什么用?”古元文緩緩抬著眼皮,冷聲道:“還是怕輸了丟大臉不敢見人?”
  楊逃輕輕笑了,抬眼望向一垠無際的穹天。
  “柳帝王是不殺人不傷人,但是世界上有一些人令人很為難。”湯逃沉眉盯向元文,道:“蒙古人既然已經退出了中原,又何必造血卻殺戮?”
  “哈哈哈!我們是在江湖比武不是講民族大義。”
  “如果是‘柳帝王’,他是跟你江湖比武。”楊逃沉沉一哼,真像是換了一個人,道:“但是我現在是‘楊逃’!”
  古元文的瞳孔收縮成精芒兩點。
  他覺得自己忽然對眼前這個人一點也不了解。
  這是令人很恐懼的是?對敵人不了解,往往就是死亡。
  古元文大喝一聲,想要消除心中的恐懼,出劍。
  這一劍破空而出,快猛強悍的令人目奪神移。
  楊逃冷冷一笑,指間玫瑰已是彈出。
  二十二片玫瑰瓣在劍尖之前散成一片蒙蒙的粉紅光圈,詭麗中有一絲的溫柔歎。
  是為了什么歎息?為了人的心?
  無論是柳帝王還是楊逃,一顆大俠的心是不想傷害另外一顆心,更不想傷害另一顆心上的肉体。
  劍尖帶著劍光刺破了玫瑰瓣,碎裂紛飛成薄薄一層的薄紗,但是,劍身卻停止,止在半空中。
  玫瑰梗頂住了劍的來勢。
  劍并不是真正的殺机所在,在劍身下超越而來的那兩根指頭才是死神居住的地方。
  楊逃大步跨前,右掌也是一并雙指迎上。
  左掌則离著右掌三寸下攤開,有如捧著。
  這是為了什?沒有人看得出來,對面的古元文也不明白。反正,勢已至此就算覺得不妙已無可收回余地。
  兩向交射而至的四根指頭硬撞碰在半空,楊逃的左掌往上浮拍,既快又有力,“啪”!
  一聲脆響,自己和對方的手指剎那分開,楊逃卻在這個時候左掌化指點向古元文,一連七點。
  指指所落,沿著對方的虎口、腕穴、尺澤、肩井。
  “這就是多了一條手臂的好處。”楊逃淡淡的道:“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我用玫瑰玫擊敵人時就如同你用‘清白的劍’一樣意思!”
  玫瑰瓣是劍,玫瑰梗是手指。
  古元文繼續听了下去:“同樣的,我的右掌是劍,左掌則是指頭!”
  他用兩套來對付人家的一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古元文的臉色變了好几回,他承認敗了,但是不明白一件事:“左手,你的左手為什么托放在下面?”
  “為了明白你的气机變化……”楊逃緩緩回道:“机會只有一次,所以非當場立即知道你我手指互撞的一剎那你會產生什么角度的變化不可。”
  古元文明白了真正輸在那里。
  “他是輸柳小子那一拍之下。”皮俊歎了一口气,朝左右兩個女人道:“那一拍分開了兩人的手指,卻也同時設計了古元文‘一定’會往那個方位變化。”
  置敵于机先,焉有不胜之理!
  “柳帝王也好,楊逃也好,你不愧是你!”古元文昂首笑道:“古某人敗得無話可說!”
  “那就好!”楊逃一笑,道:“蕭家姊弟呢?”
  “妙峰山!”
  “真的在妙峰山?”
  “絕對錯不了!”古元文淡淡嘿道:“不過妙峰山里住了一個妙人,我們稱他為‘一妙雙手’。”
  “一妙雙手”董一妙!
  “他的一雙手可以畫出最好的畫,寫出最勁的字,做出最精的陶磁。”古元文臨走前留下了一句話:“但是,那雙手也可以同時舞出一對最絕的劍!”
  董一妙也是用劍的高手?
  當“楊逃”變回了“柳帝王”時,朝著皮大堡主苦笑道:“現在,我想夏姓的兩個小子正在罵人了。”
  皮俊絕對相信這句話,但也有點擔憂。
  ***
  葉到秋紅,那是楓葉。
  在一片又一片連結嫣紅的楓葉下,一襲雪白衣袍的人影獨立,手指正輕撫著的是,方從樹上飄下來的紅葉。
  紅葉紅得奪目奪人心神,宛如泣血的怨婦。
  “秋,真是深秋了!”他歎了一口气,緩步离開了這滿是楓落的小徑,輕輕的走到他那匹系在前方的白馬之前。
  雪白的衣袍,雪白的馬,在楓紅中特別顯目。
  顯目而出塵。
  “三公子,該起程了!”從樹干后溫吞吞的走出一名駝背的老者,怕不有七十以上的年歲了。
  他點了點頭,稍抬足已跨坐上了白馬,前方那七旬老頭子牽著繩緩溫溫的往前走。
  瞧他們,半點也不像在赶路。
  “田老,沿著落花河北上多久可以到?”
  “回公子的話。”那名老仆在前頭道:“以快馬半日內可到,以舟子一個半時辰便達,若是以我們目前的速度,大約還要兩三天。”
  “好!”他笑道:“田不時,你在后頭跟來,本公子先走一步。”
  “是!”那老頭田不時恭敬站到了一旁,回道:“老仆稍晚公子一炷香內可達。”
  “哈哈哈,很好!”那名雪白袍的公子夾策馬肚,快意奔馳如風,朗聲對著天地大喝道:“京城,我葉葉紅來了!韋皓雁,你的夫君來接人啦!哈哈哈!”
  田不時望著絕塵而去的葉葉紅,眼中充滿了驕傲。
  他是葉家百年來難得一見的奇才。
  文可狀元武可宗師,望眼天下誰可以爭?
  就算他的師父秘先生也曾贊口:“能繼承我的劍的人,只有此子絕無他人。”
  眼前,京師就是他家公子一步震惊天下的地方。
  田不時的腳力快了起來,他要赶急著找一匹馬,以便在公子進城后的一炷香內可以到達。
  第一個被他看到的人總是比較倒楣一點。
  這种事可是發生過好几十回了。
  他走著邊在心里笑,一忽儿便瞧見前方有人騎在一匹四只腳的動物上緩緩而來。
  田不時心喜,注意瞧了一下。嗟!這人騎的不是馬,而是一匹又倔又慢的驢子,他可是有點失望。
  放過這小子算了,田不時心中嘀咕一聲,如果叫他騎那玩意儿不如用走的反倒快一些。
  他正想著卻是驢子不偏不倚的朝自己這方向而來,這回田不時可看得更真切了。
  驢子上頭坐了一個“年輕人”,長得相貌是頂不錯,可惜是個瞎子,手中一根竹儿是當探路用的?此時橫在驢脖子上晃呀晃的上上下下顛簸了過來。
  這儿正好是小徑的盡頭,兩相遇上了對方可阻斷了他的出路,恰恰好卡在當道上。
  田不時這時懶得生是非,反正自己駝背從下頭過去原本也就無事。
  偏偏要打從人家的竹杖子下過去總覺得心里不舒坦,有那韓信胯下之辱的味道。
  田不時一皺眉,用力咳了兩聲在警告對方。
  果然,驢背上的人“啊”了一聲,出聲道:“前方可是有人?敢問這位大伯,這儿是哪里?”
  田不時一生服侍于葉家,倒是很少上京城來,人家算是有禮的問了,他倒不好不回,道:“小兄弟,這些地方老夫不清楚,你問別人吧!”
  驢背上的人笑了笑,道:“听你老這么說就知道了。”
  田不時楞了一下,皺眉道:“你這又如何知道?”
  “這里可是有一片寬廣的楓葉林子?”年輕人笑道。
  “是啊!難不成你不是真的瞎子?”田不時警惕了起來。
  “瞎是真瞎,不過鼻子管用呢!”年輕人嘻嘻兩聲輕笑道:“這楓葉的味道聞得出來。”
  田不時那雙老眼珠子可是沉沉的閃著精光,嘿道:“小兄弟,你是尋老夫開心?既然可以聞出來方才又何必問!”
  “不問我怎么知道這儿叫葬老楓林?”年輕人哈哈一陣長笑,竟是自然而然的令人生起一片敬畏之心來。
  那气度風范磅礡處,讓人恍恍然以為遇上帝王貴族。
  田不時在這個感覺生起時,臉色立即大變。
  他也明白了對方口中“葬老楓林”的意思。
  當他躺下去時,唯一不明白的是,“帝王”柳夢狂是一個瞎子,是怎么躡上了自己和葉三公子的行蹤。
  他恐懼,好奇心卻壓過了恐懼,問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看不見?如果是真的,你怎么會找得到我?”
  “因為你們忽略了一些人。”
  “一些人?”
  “人,常常自以為很聰明。”柳夢狂歎了一口气,神情中有閃過一絲悲憫,道:“從經驗判斷,你們認為會注意你們的都是武林幫派江湖中人!”
  但是這個天下有一個組織很特別,那就是柳帝王聯結全天下各大城小鎮的混混集團。
  柳大混混可是天下市井無賴的總頭目。
  而那些市井無賴不但人多,整天沒事閒晃,最重要的是他們亮不起眼,絕對不會引起那些“自負”的高手注意。
  “所以你在等机會?”
  田不時歎了一口气,用盡了吃奶的力量猶不能從地上爬起來,方才柳夢狂毫不見來影的一點,自己可連念頭也來不及轉就躺倒。
  帝王的“帝王絕學”果然是駭天惊世。
  “你的目的是什么?”田不時趴在地上用力喘了兩口气,吹動了几片落楓,嘶啞叫道:“別想從老夫口中問出一點什么!”
  “是嗎?”柳夢狂笑道:“你真的有這么大的把握?”
  “呸!老夫已經活到七十一,早已經活膩了。”田不時仰首大笑道:“田某人連死都不怕,瞧你還能怎樣?”
  柳夢狂飄身下驢,笑了笑間拍開了田不時的穴道,就在對方訝异怀疑中道:“別疑惑,因為你已經告訴了柳某不少的事情。”
  所以,放人是應該的事。
  田不時更疑惑了,道:“我告訴了你什么?”他可是真的連自己都不知道:“你又听出了什么?”
  “你告訴我你活到了七十一歲,也告訴我你絕對可以死而不會吐露半個字,同時在我出手及解開你的穴道時又知道了你的武學造詣有多少深淺……”柳夢狂輕輕一笑,接著道:“當然,你也告訴了我你不知道這個地方的地名,以及你看到了我還不知道我是柳夢狂。”
  田不時只覺得背后一股涼意沿著駝峰冷上了腦門。
  這個“帝王”柳夢狂到底是怎么的一個人?
  不,他不是瞎子,他的心比任何有眼睛的人都看得更清楚,也看到更多的事情。
  “你……知道了這五件事又怎樣?”
  “你不知道柳夢狂的長相,所以葉葉紅也不知道。”在林子里有人施緩緩的踱了出來,道:“你不知道這地名,表示葉葉紅對京城附近也不十分了解。”
  聞人獨笑!
  柳夢狂笑了起來,道:“聞人兄,我們又見面了!”
  兩天前聞人獨笑說過,再見面就是出手時。
  “他知道你武功的深淺,知道你活了七十一歲,知道你宁死不說……”聞人獨笑雙目一閃,接下去道:“差不多也知道葉葉紅有多少份量。”
  他宁死不說,最少表示葉葉紅對他有大恩,而以他的武功能活到七十一歲,葉葉紅可救過了他不少回。
  “因為葉三公子是秘先生的得意門生。”柳夢狂自己解釋道:“而秘先生又是黑色火焰的首腦,可以想見的是,葉葉紅每次攻擊的對手一定很強。”
  田不時用心在听著。
  他發覺從這兩個的口中說出來的話,每一個字都是一個武林中人如何在江湖生存下去的金科玉律。
  “他遇到的那些高手以外,必然也有幫派門戶的首腦。”聞人獨笑沉沉道:“葉葉紅不但要對付一門的門主,而且要照顧你在別人圍攻下的險境!”
  的确,最少有四回發生過這种事情。
  田不時無話可說,他只能吃力的望向聞人獨笑道:“老夫和葉公子是很少北上,不知道你是……”
  “聞人獨笑!”
  “是你!”田不時錯愕的看了看他們兩人各一眼,長歎道:“錯,真是大錯了!”
  他苦笑中大力搖著頭,道:“三公子太過于自負自己的能力,總以為除了秘先生以外,他的劍法天下無雙!”
  所以,葉葉紅不把柳夢狂和聞人獨笑放在眼里。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他根本不想知道這兩人的武功以及長相,他很簡單的認為,只要自己一出手就死人了。
  “好吧!”田不時哼了一聲,雙眼望向京師城的方向,昂然道:“你們兩位打算如何處置老夫?”
  柳夢狂笑了,緩緩將那頭驢子推到田不時身前,道“回長安或者找一處地方養老終年,你應該明白,無論如何你是進不了京師城的大門!”
  田不時真的相信了,可是他能走嗎?
  “我可以死,卻不能對葉三公子不忠心。”田不時跨上了驢背,這是對柳夢狂的一种尊敬,道“所以,無論如何我非得往京師門走進去不可!”
  他拍著驢屁股走了,當真不怕背后有兩种天下最可怕的劍術。
  反正早不放生死在心上,又何懼之有?
  柳夢狂沒有出手,聞人獨笑也沒有出手。
  對一個這么忠心的老人,他們如何能下得了手?
  “我們又見面了!”聞人獨笑淡淡一笑,回著對方柳夢狂的招呼,挑眉道:“天下可是一點也不大。”
  “是!”柳夢狂笑了,道:“對有緣的人來說,一點都不大。”
  他們同時想到了兩天前分手時說的,下回見面很可能就是劍与劍的見面,是不是就是現在?
  “在出手之前我想先問一件事……”聞人獨笑沉沉一笑,表情有點奇特道:“如何讓一個女人不要老是一天到晚跟著你?”
  好問題,但是由聞人獨笑的口中說出來變成好“奇怪”的問題。
  柳夢狂大笑了起來,真正從心底大笑出聲。
  問這句話在此刻,聞人獨笑把他當成世上唯一可以商量“秘密”的朋友,這种感覺令人很舒暢。
  “聞人兄以前是万福洞的洞主?”
  “不錯。”
  “据我所知,万福洞內不但有堆積如山的金銀財寶,有喝不盡的天下美酒,而且……”柳夢狂一笑,道:“還有天下最有名的妓女!”
  這些聞人獨笑都承認。
  對于女人,他的經驗可是太多太多。
  但是,唯一沒有的是,把一個女人放在心上。
  “你要不就乾脆想法子讓她死心。”柳夢狂輕輕笑著,道:“要不就把她放在心上,那么你絕對不會覺得被‘追’得很煩惱!”
  聞人獨笑沉默了片刻,緩緩道:“我們之間必須一戰,無論有什么事阻撓在前面!”
  “我明白!”柳夢狂笑了笑,道:“但是我已經有了儿子,而你卻沒有后人,似乎有點不公平。”
  聞人獨笑點了點頭,道:“我說過不論什么事都無法阻止,當那個時机到來的時候!”
  柳夢狂哈哈大笑,往前一步拍了拍聞人獨笑的肩頭,像是极好的老朋友,道:“現在還不是時机,你快去找她吧!”
  聞人獨笑已經不用說什么,轉身大步的往前走。
  沈蝶影其實也是個不錯的女人。
  他想道:“有純真的笑容、机敏的反應,以及女孩子特有的嬌嗔与執著。”他笑了笑,已經有好几年沒這樣笑了。
  而且她的武功也不錯,二十來歲就能當上門主,可見各方面都有高人一等的地方。
  聞人獨笑長長吸了一口气,忽然間明白自己愿意接受這個女人真正的理由?因為柳夢狂。
  柳夢狂從頭到尾不但沒有說她不好,甚至還有一點鼓勵的味道:“把她放在心上。”
  他大聲的笑了起來,柳夢狂是他唯一可以商量的“朋友”,而且,對于他的意見竟然毫不怀疑的接受。
  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相信的人,第一個是自己,第二個就是柳夢狂,雖然“帝王”是自己一生中唯一的敵人,也是唯一看得起的人。
  眼前就是渡口,他大步跨上了舟子。
  “京城!”聞人獨笑丟下了銀子,一個字:“快!”
  ***
  葉葉紅座下這匹白馬有個名字?千里電。
  不到兩個時辰他已經進入了京師城,但是眉頭卻皺了起來,沿路上除了老几醉有刻下記號被柳夢狂和聞人獨笑打敗的事以外,為什么另外四波的人都沒有消息?
  是因為不巧沒有遇上還是被巧妙躲過?
  如果是前者,那表示他的手下太笨。
  如果是后者
  ……“柳夢狂和聞人獨笑我就非重新評估一番不可。”葉三公子自己跟自己道:“以那四撥人的能力猶且連對手的人影都碰不到,可見值得注意!”
  這時,他已昂然的跨在馬背上到了鎮靜王府前。
  “喂,小子,你在這里干什么?”王府前一名年輕的漢子叫哼道:“這里是王府,沒事別逗留!”
  葉葉紅冷哼一聲,沉笑道:“你進去回報韋王爺,說是‘長安’葉三公子來訪。”
  他認為對方听了這名號一定盡陪躬作揖的飛快通報去了,誰知道這小子好像吃了熊心豹子膽。
  “葉三公子?葉葉紅是不是?”那守門漢子一付不屑的瞧著對方訝异的表情道:“王爺有交代,不想見你這個要飯的,快回去滾邊點!”
  葉葉紅真不敢置信,以為自己听錯了。
  自己的名字是個秘密不說,一個小小的守門人竟然對著自己如此的無禮,那簡直是擺明大翻臉。
  葉葉紅星目一冷,右臂不過是動了動,便有一道光芒由掌中奔出直向這不知死活的家伙心口而至。
  那是劍光,比流星還快,快到近乎無形無影的劍光。
  皮俊的肚子又在破口大罵了。
  他奶奶的柳小子怎么每天都能想出這些整人的法子來,搞得自己天天活在“恐懼”日地獄里?
  皮大堡主心中歎气,表面上故作“輕松”的閃了稍稍一下便避了過去,天曉得他是凝足了目力,用了多少身法精妙義才勉強做到這點。
  他更明白,人家這一劍可是只用了七成力而已。
  “就是這樣而已!”皮俊歎气的搖了搖頭,聳肩道:“難怪我們王爺不想見你,隨便宅內一個護衛兵長都比你強太多了!”
  葉葉紅的挫敗感簡直跟駭訝一樣無可用言語形容。
  門板一開,里頭又走出一位年輕人來,朝原先那人招呼道:“上完茅坑真舒服,沒什么事吧?”
  “哪!你沒看見那小子?”
  “他?誰呀?”
  “葉葉紅羅,瞧他自以為了不起!”
  “唉呀!就是王爺口中說的那個要飯的小子?”后來這個年輕人更是不屑的嘿道:“葉小子,刺哥哥一劍,瞧瞧你有多大的能耐敢來王府要飯!”
  葉葉紅只差沒气瘋,這一劍當然要刺。
  而且是憤怒中卯足了全力雷霆奔殺而出。
  柳帝王的心頭可狂亂跳了好几下,偏偏眼角還看見皮俊那小子幸災樂禍的笑出那張大豬臉來。
  葉葉紅這一劍如果是在“正常”的狀況下咱們柳大混真的一點把握也沒有。
  真的沒有,實在是太強太可怕了。
  但是現在不是正常的情況,因為出劍的人在馬背上,就憑對方必須稍稍彎下腰來的小小漏洞,他也可以“勉強”裝“從容”的樣子避過。
  這可是險极了的險,劍身在脖子旁不到一寸距离滑過。
  他奶奶的,劍上罡气斷了哥哥好几根寒毛。
  “真的是不怎樣!”柳帝王哈哈的一笑,忍住頸上的痛意,聳肩道:“我看以他的能力跟我們做看門的差不多!”
  葉葉紅現在已經不是挫敗感的問題,那簡直是心灰意冷恍如槁灰,一時呆楞傻著調了馬頭漫無目的隨意讓座騎在街道上漫步走開去。
  不可思議!
  他腦中噩渾渾的,這簡直是不可思議得有如見鬼。
  他抬了抬頭,現在是大白天,哪來的鬼?怎么想也想不通,一顆腦袋都快炸開了來。
  哪知道在方才鎮靜王府的后頭,正有人大笑著。
  ***
  “你們兩個可玩得高興了?”韋皓雁那張絕天下的臉龐輕柔的笑著,瞅瞧著對柳帝王道:“只有你這么頑皮想得出這門鬼點子來!”
  柳大公子可怕了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用這种眼光瞧著他,兩聲乾笑后,道:“這回可是謝了你的幫忙啦!”
  韋皓雁妙眸一溜,輕笑道:“誰也沒幫誰,我可也是為了我堂兄韋瘦漁好,免得他誤入歧途!”
  “有這种妹子倒真挺不錯。”皮俊哈哈笑了兩聲,一口喝光盅杯內的香茶,起身道:“你們慢聊,哥哥我有事先走!”
  柳帝王也隨著要站起來,冷不防人家韋大美人的柔荑輕輕放在自己的手背壓了壓,似幽怨似哀求的看了過來。
  這下慘了,柳大公子連想也不敢想,反手握了握韋皓雁那五只細嫩醉人的柔指,“鎮定”的道:“無論如何,姑娘為中原武林盡了一番大心意,柳某感激万分!”
  乘著在說話,他站了起來一把挽住皮俊嘻嘻笑道:“皮小子,咱們不是有件事非去辦不可?”
  皮大堡主只覺得腰脅下一痛,那里不赶忙應道:“是啊,是啊可是件大大的事咧,不去不成!”
  兩個人一前一后,一個在前面被推,一個在后面推人,雙雙頭也不回的走了。
  韋雁楞楞的以另外一只手輕輕撫著方才柳帝王捏過的手指,似笑非笑著,醉了!
  “嘿嘿,你們挺親熱的嘛!”說話的聲音惊醒了韋皓雁,赫然是葉葉紅在冷笑道:“剛才那個男人是誰?有一個是柳帝王?”
  韋皓雁瞧對方那付“逼問”的樣子,不由得惱怒道:“我的事你沒權利管!”
  “是嗎?”葉葉紅大剌剌的坐了來,嘿嘿道:“原來方才在門口的事是由你參与設計,哈哈哈,你是想試試看葉某是不是真有這個誠意來提親?”
  韋皓雁可是大大苦笑了,這個男人怎么自以為是的一廂情愿?唉,如果換成柳帝王多好啊?
  葉葉紅瞧著韋大美人沒有回答,而且還臉紅著,那可是大大高興了,道:“哈哈,本公子猜得沒錯!”
  他可是長身而起,興奮道:“我這就向你堂兄提親了。”
  天下真有這种男人?
  葉葉紅已經快步走到了門口,背后忽然傳來一聲幽幽歎息,道:“你比不止他,差太遠了!”
  好快,葉葉紅一下子回到了韋皓雁的面前,挑眉道:“你說什么?我差誰太多了?”
  “你見過了!”韋皓雁淡淡的語調中有一絲譏誚,道:“而且也交過了手!”
  葉葉紅并不笨,立刻明白了韋皓雁所指的人是誰。
  “他叫什么名字?”他可怒惱道:“會在哪里出現?”
  “他嘛!叫柳帝王。”
  “柳帝王?果然就是打敗古元文‘清白的劍’的那個柳帝王!”葉葉紅的眼睛閃過沉沉的冷意,道:“會在哪里出現?”
  “你敢去找他?”韋皓雁站了起來,倚靠到窗牖朝外望著,淡淡道:“剛才你可是出了劍,而人家根本就不想還手!”
  這句話韋大小姐是說得過份了一點。
  因為,那時柳帝王根本也沒机會還手,否則早擺平了這小子送到隨便一個地方“藏”起來省事。
  葉葉紅全身气得發抖,他一生中可沒碰過這种丟了大臉的事,更要讓他惱羞成怒的是,這件事還落在自己心上人的眼中被拿來嘲笑。
  “好,你等著看!”葉葉紅大步邁了出去,從外頭傳來一句掩蓋不住的憤怒道:“我一定把他的頭砍下來見你!”
  韋皓雁不但不惊惶,反而是笑了。
  葉葉紅找柳帝王決斗她可一點也不擔心柳郎君無法應付,心中暗喜的是,為了戰胜葉葉紅,柳帝王一定會來找她探問。
  屆時,不又多增加了兩人相處的机會?
  女人的心有時真會把男人搞慘,而且是慘不忍睹。
  ***
  “葉葉紅那小子已經到京師城里。”皮俊坐著面對對面那張椅子上的晏大小姐道:“所以,事情沒擺平以前你就忍耐一點吧!”
  晏梧羽今天竟然一反常態,乖巧的點了點頭,應道:“是,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才不得已這么做。”
  怪,這小女人什么時候開竅啦?
  皮俊可不大相信這是事實,他小心的問道:“怎樣,最近的身体還好吧?有沒有受到風寒什么的?”
  “謝謝你的關心!”晏梧羽親切而溫柔的回道:“我的身体很好,一切也都沒問題,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有個小秘密想告訴你!”
  更怪!
  如果一個女人有“小秘密”要告訴你是代表什么?
  皮俊可一點也不笨,馬上就想到了姑娘人家的“意思”,但是他也真的聰明,立刻就反駁了這個不可能的想法。
  “說吧!到底是什么事?”
  皮大堡主已經作好了准備,無論對方說什么都當成故事來听就是。
  千万別相信這個女人,他告訴自己。
  “既然是‘秘密’怎么能大聲嚷嚷說出來?”晏大小姐白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你不會把耳朵湊近過來听呀!”
  媽呀,這就更有誘惑力了。
  皮大堡主長長吸了一口气,心中打定主意要看這個小女人能變出什么花樣來。當然,在他湊身上前的時候,全身也作好了一切的反應。
  哥哥我就不相信你能玩什么把戲來。
  皮俊心中才想著,耳中已听到晏大姑娘又嬌羞又喜悅的輕聲道:“我……已經有了……身孕。”
  媽呀!皮大堡主真的大大嚇了一跳。
  更讓他嚇一跳的是自己被這個小女人點了穴道。
  好了,這下可變成兩個人角色互換。
  “你說你怀孕了?”皮大堡主雖然身在“險境”,可是忍不住好奇心在問:“到底你是跟誰……”
  “啪”好脆耳的一響,皮大公子臉上可是一熱,結結實實的挨了晏大小姐一巴掌。
  “你才怀了身孕咧!”晏梧羽哈哈笑了起來,道:“姓皮的,不這樣嚇你怎么會有机會得手?”
  有理,真他媽的太有理了。
  皮俊歎了老大的一口气,道:“唉!我現在真的恨死了柳帝王那小子,下回我非用一根木頭綁一條紅帶子嚇死他不可!”
  他說得恨恨然,晏梧羽的眼睛亮了。
  “用木頭綁紅帶子可以嚇他?”
  “哼,何止是嚇,連站都站不直!”
  “為什么?”晏梧羽更好奇了。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皮俊白了她一眼,哼道:“這是哥哥我和柳小子的秘密,沒有別人曉得。”
  現在晏梧羽不是知道了?
  “哼,用不著你說!”晏大小姐高興哈哈笑道:“因為我現在就試去做這件嚇死他的事!”
  說著,人已經走到了門口,背后皮俊可叫問道:“喂,你還沒說是怎么解開穴道的!”
  “想知道?”
  “想,太想了,簡直想死了!”
  “彭子郭這個人你知不知道?”
  “天龍指‘彭子郭?’有名,是個七旬老頭子。”
  “沒錯!”晏大小姐得意的笑道:“他是我爹以前的手下,隨時跟在身旁听我的指令行動,想不到吧”皮大堡主真的想不到。
  但是,晏大小姐同樣也有想不到的事,就在她興沖沖的离開了半炷香后又回來了。
  只不過這回她是被柳帝王“請”回來的。
  “皮俊,你去死好了!”晏梧羽可夠生气的叫道:“什么一塊木頭綁紅帶可以嚇昏柳帝王,大騙子!”
  咱們皮大堡主恢复了活動之身,可是愉快极了。
  “哥哥我不是說過了,這是我和柳小子兩個人之間的‘秘密’?”他補充道:“事情有變時求救的秘密暗號!”
  晏梧羽真是太后悔相信了這個男人。
  “好啦,這儿有吃有住有人陪你聊天還不滿意什么?”柳大混混呵呵笑著,朝皮俊可是用哼的了:“喂!拜托你以后小心一點可不可以?”
  “還有以后?”皮俊好大步子往外走,邊嚷邊:“哥哥不玩了!”
  柳帝王哈哈大笑,朝皮俊背影叫問道:“皮小子,這位晏大小姐是怎么解開穴的?”
  “你自個儿不會問她?”皮俊在外頭叫嚷回來,頓了頓自個儿回答道:“彭子郭那老小子……”
  “天龍指?”柳帝王望向晏梧羽一嘿,道:“想不到彭老也曾經是你爹的手下!”
  晏梧羽可得意起來,哼道:“怎樣,吃惊了吧!”
  “不是吃惊,是太高興了!”柳帝王一揮手拍開了晏大小姐的穴道,呵呵笑道:“既然有彭老頭子在保護好,那就用不著哥哥來擔心啦!”
  這下反而是晏梧羽為之一楞。
  剎那,她可明白會意了過來,人家“請”她走了。
  “你……當真這么狠心?”
  “狠心?”柳大公子嘿嘿哈哈一陣笑,反問道:“這不是你正想要的?”
  好啦,這下人家放她自由反倒是不想走,還是舍不得走?晏梧羽一時間整個人傻楞楞的在那儿不知所措。
  也不知過了多久的一陣子,她清醒過來時那里還有柳帝王這個冤家的身影?
  晏大小姐只覺得滿腹委屈,一時間也茫然無措,只覺心口里越聚越濃的憤怒,“刷”的站了起來。
  “柳帝王,有一天你會后悔的!”晏梧羽大叫道:“你記住,我一定叫你爬著來求我!”
  每一個字在空气中回湯,刺殺人心。
  ***
  “唉!這樣子好嗎?”聲音柔柔的,有一絲歎息。
  “我不能不如此做,為了你也為了我們的家庭!”他堅決的回答道:“這种事絕對錯不得一步。”
  “可是……你真的放心她一個人在外面闖湯?”
  “總會看著點,天下哥哥我可有不少兄弟!”
  “當然,你這個大混混,混混大……”
  “哈哈哈,少罵人了,辦正經事最要緊!”
  “正經事?你是指我們准備去妙峰山?”
  “不,在這之前還有更重要的……”
  “葉三公子葉葉紅?”
  “也不是,我說的是非常重要的‘正經事’。”
  “饒了我吧,真的想不出來了!”
  “唉!快點想法子讓我爹、讓你師父抱孫子呀!”
  “討厭,談論正事忽然不正經!”
  他們兩個全沉默了,這种“正經事”可不是用言語說說的,絕對是要坐而言不如“臥”而行。
  你說,這件事到底正不正經?嘻!
  ***
  正經事有很多种。
  柳帝王和宣雨情在城里一角的某一座屋子內辦的是一种。
  而在城里的另外一個角落,一座名叫“人天四合院”內葉葉紅在計划一個行動,又是另外一种正經事。
  那里的四合院正中央是一株高聳超過兩個屋頂的巨松,巨松旁有一口深井,供這儿住著的人使用。
  在巨松下水井旁的太師椅上,葉葉紅的表情很嚴肅,嚴肅得有些冷煞。
  “你碰上了柳夢狂和聞人獨笑?”
  “是!”回答的人是田不時,聲音中有深深的一漢,道:“他們都是很可怕的人,老仆認為……”
  “認為我該回長安躲起來,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葉三公子冷肅的眼光從田不時的身上緩緩轉過恭立在身前的老几醉、于吹煙、劉下命、楊風瘋。
  冷冷一笑,眼瞳子里閃過一絲沉沉的光芒,道:“你們,除了老几醉盡到責任以外,誰做了什么事?”
  沒有,半點也沒做,連柳夢狂和聞人獨笑的身影都沒瞧見,能做什么事?
  葉葉紅更不滿的是:“人家不但輕易的避開了你們,而且躡跟上了我的行蹤。嘿嘿,如果不是你們這么笨……”
  “公子恕罪!”他們几個全身忍不住顫抖著,可是太明白葉葉紅這個心狠手辣之處。
  想想連同門師兄說殺就殺,可是非得一顆极冷的心才能做得到。
  “請公子給我們一次机會!”楊風瘋顫著聲音道:“屬下等立刻率領自己的部屬戮命完成!”
  “是嗎?你們有這個能力,有這個決心?”
  “是!”他們同聲回道:“以命為誓!”
  葉葉紅將目光轉向田不時,看著他的反應。
  田不時終究在他心中有不同的份量。
  “公子,這件事老仆真的不能勸阻?”
  “如果是平常的情況你也不會勸阻是不是?”葉葉紅淡淡道:“如果是在平常的情況,我也會听一听你的意見是不是?”
  “是!”
  “但是今天不同。”葉葉紅一張臉冷沉沉的,好寒人道:“因為人不同,所以一切都不是‘平常’!”
  人不同,正是因為柳帝王和韋皓雁深深刺激了他。
  一件仇恨一個敵人,如果在公事上加進了私人恩怨,那就很難用“勸”而勸阻得了了。
  田不時似乎看出了一點端倪,他試探也是建議道:“老仆明白了,但是……整個行動最好要鎮靜王配合。”
  “不行!”葉葉紅回答得又快又堅決道:“狙殺柳帝王是我們的事,這個行動從頭到尾都由我們自己的人來實行!”
  田不時什么都明白過來,只有輕輕歎了一口气道:“公子既已決定如此,老仆只有盡生命完成了!”
  葉葉紅的眼中閃過一絲贊許,也有一絲感動。這個老人為葉家賣命了五十年,和葉家前兩代一起出生入死打出了一片基業,一直到現在沒有半點倚老賣老,仍然如此忠心,這點就不是自己任何手下能做到的了。
  “很好。”葉葉紅看了看天色,是向晚夕斜的時候了。
  “整個行動在今晚展開。”葉三公子冷沉沉的道:“你們都各有二十名手下,總共八十四人。”
  葉葉紅看了一眼田不時,道:“田老,我們兩人在旁掠陣,見机出手必得一狙而殺不可!”
  “是!”
  田不時恭敬的應著,看著葉葉紅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嘿嘿道:“至于怎么做你會不會笨到要我來教吧!”
  “回公子的話,我們都知道。”
  他們看著葉葉紅大步的轉身走了,半晌后才相互看了一眼,每個人的心里都在想一件事,今夜如何行動?
  “老某的毒陣可以配合下命兄的短刃沖殺隊。”老几醉打破沉默,道:“劉兄以為如何?”
  劉下命點了點頭,道:“好,我們這一路由正門進攻,由老兄的毒陣攻擊第一波,劉某的人緊躡在后……”
  于吹煙此時接道:“我這一路人馬以影子殺法為主,我們就攻后院,越暗對我們的行動越有利。”
  “那么上面的攻擊就留給我們。”楊風瘋嘿嘿一笑,道:“楊某以及二十名弟兄所組成的‘風瘋天羅陣’別說是一只鳥,連蟑螂也飛不出去。”
  他們都有相當強的實力,只是遺憾沒有碰上柳夢狂和聞人獨笑而已,否則他們自己認為以他們的力量已足以讓京師城為之震惊。
  一切商議有了結果,他們看向了田不時,想听听他的意見以及決定。
  這個老人也是他們所尊敬的,且別說他的武功并不在他們之下,就是他背后彎躬的駝峰里所積存的智慧,絕對比他們四個人加起來多。
  “不可能成功!”田不時的回答很簡單,道:因為他們一個是柳夢狂的儿子,一個是柳夢狂的徒弟。“他見過柳夢狂,也過他的出手。一個柳夢狂如此惊駭人天,如果是兩個呢?他們全都沉默了下來,有些不信,不信有人在他們八十四個人的攻擊下怎么可能以兩個人擋下來?不可能!”難道要我們放棄?“老几醉問著,他也看過柳夢狂和聞人獨笑的出手,所以是比較猶豫的一個。”不放棄的話只有一個辦法。“田不時淡淡看了他們一眼,道:“四組八十四人全部都由正面攻擊。”
  這是硬打硬攻,一般在江湖中只有門派大戰時才會發生這种類似打仗兩軍交戰的情形。
  但是,現在只是對付兩個人,頂多加上一個皮俊而已,從他們的眼中,田不時已經看出了結局。
  “我要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田不時覺得有一絲悲傷,道:“當然你們不會相信別人那么強,或者說自己在別人之前那么弱。”
  他說完長長一歎,搖著頭走了。
  瞧背影,像在全身四周籠罩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悲哀。
  “他老了!”于吹煙搖了搖頭,道:“老人總是比較怕……事,總是比較想個安穩的法子。”
  “我們是要跟公子一起做大事的人。”楊風瘋接口道:“而且,這次就可以證明給公子看。”
  他們都同意這點,而且對自己充滿了信心。
  “唉!你們這些笨蛋,到底想證明什么屁蛋給姓葉的看?”拱門處晃進來一個年輕人,大力搖著頭道:“不听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你是誰?”劉下命冷沉沉的問著:“來償命?”
  “他是皮俊。”老几醉到京師几天,總算已經認出一些需要認識的人,道:“皮家堡堡主,柳帝王的好朋友。”
  真好,立刻有人送上門來。
  他們四個很愉快的圍了上去,每個人都在笑著,臉上在笑,眼睛在笑,手指頭拗得“格格喀喀”作響。
  “唉!這几個家伙以為哥哥我是送上門的肥肉?”
  皮俊一邊出手一邊歎气,從頭到尾他就出了一次手,兩只拳頭外加兩條腿正好躺下四個打死也不信的人。
  “你們開始相信那個老頭子的話了?”
  皮俊揮了揮手又從容大步的往外去,就像來的時候那么瀟,恍如剛才只是逛了一圈花園似的,道:“現在是哥哥我來打扰你們……”
  大堡主臨走前的一句話是:“如果是你來扰亂了皮某人或是柳小子的好夢,唉!”
  最后一聲歎气已是盡在不言中。
  趴在地上的四個人駭然得面面相覷,好久說不出一句半句話來,一直到風有些涼冷吹醒了他們。
  “真的如田老所說的,今夜的行動只有失敗或者死亡。”不知誰先說了一句,立刻有人接下去道:“但是如果我們不行動,三公子一樣饒不了我們。”
  “這件事反正都是死!”
  “不!”有人低聲叫道:“除了兩條死路以外還有一個選擇!”
  那個人看了看大家,終于鼓足了勇气說出心底的話,道:“走人,我們走得遠遠的,在天涯海角找個地方藏身。”
  那就是退出江湖的意思。
  對他們正值四十壯年而言,這未免有點殘酷。
  但是,對于死亡而言,這又是大大的仁慈了。
  人世間不是有許多這樣的事嗎?兩害相權取其輕。
  劉下命說得好:“沒有命,什么都是狗屁,什么都是假的!”他說完,第一個頭也不回的走了。
  沒有人阻攔他,因為他們也各自挑了個方向走人。
  人天四合院又陷入一片沉靜之中,不,在角落有兩個人在瞧著這一切的變化。
  “他們走了!”田不時有點感傷的搖了搖頭,道:“真可悲,公子的手下竟然是這些貪生怕死的人。”
  “這不是正合你的意?”回答的人赫然是皮俊,道:“田老,皮某人很敬佩你為了你家公子所下的苦心!”
  田不時已經明白了一件事,若要葉葉紅毫發無傷的回到長安城,只有一個辦法?和柳帝王、皮俊合作。
  也只有這樣才能阻止葉葉紅犯下大錯。
  田不時又歎了一口气,喃喃道:“我這樣做是對是錯?老主人應該能体諒老頭子的苦心吧?”
  “可以,一定可以!”皮俊以前所未有的嚴肅口气尊敬道:“有田老這种忠心耿耿的手下,何求?”
  田不時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只希望事情不要擴大,也希望只是三公子和柳帝王兩人之間的事而已!”
  因為只要沒有流出大量的血,很多事就容易解決。皮俊明白他的意思,點了點頭道:“我會把這個意思告訴柳帝王,我相信他也能明白田老的苦心。”
  田不時這么做只為了一樣事,柳帝王和葉葉紅決斗時,万請手下留情,別殺別傷了他家公子。
  以葉葉紅的劍,柳帝王能控制得了?
  皮俊也沒半點把握,不過,反正這是柳小子的事。
  “那小子是該出道題目讓他傷傷腦筋才是!”皮俊一點也不擔心,反倒是自己笑得好高興,道:“不這樣累一累他,那怎么對得起天下人?”
  這算那門子屁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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