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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愛恨難分


  朱龍珠嬌軀一陣顫抖,咽聲道:“我知道,你只是可怜我被人家陰寒掌風所傷,可怜我冷得發抖,我不要你這份怜惜,我要你揭開我的面紗,看看我是誰。”
  江寒青听了一怔,說道:“姑娘這是何苦……”
  朱龍珠沒待她說完,尖聲叫道:“你的心是鐵打的,你……不是人,我恨死你了……”
  江寒青突覺腰間一陣刺痛,心頭不覺一惊,道:“你……”朱龍珠突然從他怀中一躍而起,閃了開去,口中冷冷笑道:“江寒青,你上當了,你再看看我是誰?”
  江寒青目光一抬,怒聲道:“你是五宮主?”
  朱龍珠冷嘿一聲,伸手一把扯下蒙面黑紗,得意的道:“江寒青,你知道中了什么暗器么?”
  原來她果然是五宮主鄢飛瓊!
  江寒青盤坐不動,微微皺眉道:“果然是一种十分歹毒的暗器。”
  鄢飛瓊手掌一攤,掌心多了一支寸許長的金針,嫣然笑道:“這叫‘天己針’,是我特地跟蛇姑婆要來的,針心中空,里面注滿了毒蛇涎,只要被刺上一針,蛇涎滲入血中,立時就會使人全身麻痹,武功全失,等毒涎隨血功心,就像万蟻嚙心,你就會瘋狂地去抓裂自己陶膛,直到挖出你的心來為止。”
  她目光怨毒,徐徐抬眼,望著江寒青笑道:“你現在應該已經感到全身麻痹了,你休想運功逼毒,因為蛇涎已經滲入血中,你妄想運功遭毒,反而會使毒气功心……”
  她說話之時,眼睛始終沒有离開江寒青的臉上,但這几句話的工夫,她眼中怨毒之色,漸漸消失不見,漸漸變成了惊惶之色!
  江寒青依然沒有作聲。
  鄢飛瓊站著的身子,忽然起了一陣顫抖,眼中突然流下淚來,使勁把攤在掌心的金針,往地上擲去,雙臂一張,扑到江寒青的身上,流淚道:“江寒青,你怎么不說話呀?你……你……一定怪我不該乘你不備,出手暗算,其實……其實……我只是一時气憤……”
  江寒青霍然睜開雙目,兩道炯炯如電的眼神,逼視在鄢飛瓊的臉上,只見她淚眼眨動,滿臉是慌急的神情!
  心頭微微一凜,冷聲道:“你可以走了,在下還不會死。”
  鄢飛瓊道:“你被‘天已針’刺在腰上,我听蛇姑婆說,這針里有一百种毒蛇涎,最是厲害不過,連她也沒有解藥。”
  江寒青正容道:“在下此刻,正以本身內功,和攻入体內的毒气相抗,姑娘要殺在下,此時倒是最好的時候。”
  鄢飛瓊用衣袖抹著臉上淚痕,低低說道:“那天你撕開我的衣服,我心里就恨死了你,我發誓要親手把你殺死,所以我跟蛇姑婆去要了三支‘天已針’……”
  江寒青道:“在下當時沒想到假扮宮君武的會是姑娘,以致在下魯莽出手,對姑娘深感愧疚,因此在下縱然死在姑娘手中,也并不怪你。”
  鄢飛瓊急道:“我心里雖然恨你,恨不得把你殺了才甘心,但方才我刺了你一針之后,我才覺出我并不是真地恨你,我也不想真地殺死你。”
  江寒青淡淡一笑道:“但你刺了我一針,總是真的。”
  鄢飛瓊道:“我已經說過了,我只是一時气憤,方才……方才……”
  她臉上忽然飛起兩朵紅云,低著頭道:“我原想讓你揭開我的面紗,一定會使你大感惊奇,那知……一點也……”
  她說到這里,再也說不下去。
  江寒青縱然內功精純,但鄢飛瓊說得沒錯,蛇姑婆的“天己針”,蛇涎奇毒,侵入血液,果然厲害無比!
  他運功抗毒,雖然暫時把毒气抑制下來,但時間稍久,毒性還在緩緩的發作。
  他在說話之時,突然覺得全身肌肉,逐漸地已有麻木之感,不禁暗暗歎息一聲,抬頭道:“姑娘既無殺在下之意,那你就該走了。”
  鄢飛瓊望了他一眼,凄婉地道:“你為什么一定要叫我走呢?”
  地上那盞燈籠,燭火已將燃盡,火焰愈來愈小,但鄢飛瓊這一眼,卻從暗淡的燭火中,看到江寒青臉上,已經泛起了一層黑气!
  這時鄢飛瓊叫來兩個青衣漢子背著江寒青就往前面江邊走去。
  她真像妻子服伺丈夫一般体貼入微!
  須知鄢飛瓊本來是一個又嬌又冷,目空一切的姑娘,這半夜工夫,竟然使她的性格,有了极大的轉變,由倔強冷傲,變得溫柔体貼。
  她扶著江寒青睡下,又匆匆出艙,催著水手們加快行駛。
  不消半個時辰,便已駛到對江。
  鄢飛瓊吩咐兩個青衣漢子背起江寒青,縱身上岸。
  兩個青衣漢子不敢怠慢,一個背起江寒青,一個緊隨身后,相繼躍上岸去。
  鄢飛瓊更不打話,領先朝前奔去。
  兩個漢子身手原也不弱,但跟鄢飛瓊相比,可就差得遠了!
  鄢飛瓊一路奔掠如飛,那兩個青衣漢子那想跟得上她。
  但跟不上,也得跟,這位主子的脾气,他們可清楚得很,因此說也不敢落后。
  差幸有兩個人輪流替換,背著江寒青赶路,一個跑累了,由另一個接替,饒是如此,半個時辰下來,兩個青衣漢子都累得滿身大汗,气喘如牛。
  鄢飛瓊沒有停下來休息,他們哪敢稍停?
  這一陣工夫,已經進入祟山峻岭之間,山勢愈來愈見荒涼,山路也愈來愈形逼仄!
  又是在黑夜里赶路,縱然身有武功,也一樣的不好走。
  前面的鄢飛瓊,腳步總算慢下來了,但并未停步,只是緩步朝前走去。
  路隨山轉,繞過一座山腳,但見兩方數丈高的巨石,屹立如門。
  右首一方石上,鑲著“蛇谷”二字,每字足有數尺見方大小,還漆著紅色。
  左首一方巨石上,也鑲著有字,那是兩行,八個字:“內有毒蛇,嚴禁入內。”
  這便是茅山蛇谷,出名的險惡之外!
  你如若宁足在谷口站上一會,就會看到小徑上,草叢中,不時會有手臂粗的大蛇,蜿蜒而過。
  這座山谷,地勢极廣,里面各种奇形异狀的毒蛇,應有盡有,但奇怪的,這些蛇只是在谷內活動,從沒一條游出谷外來。
  不知是先有這座蛇谷,才使蛇姑婆聞名而來,搬到谷中來住,還是蛇姑婆住到這里以后,才豢養的毒蛇?
  反正山是荒山,谷是荒谷,誰也沒法考證。
  蛇妨婆已經在這里住了几十年。
  江湖上只要提起蛇姑婆三字,可以說無有不知,無人不曉,她是專賣蛇藥成名的。
  不論被什么毒蛇咬傷,只要用蛇姑婆的解藥,內服外敷,無不藥到病除。
  還有像明目去翳的“蛇膽丸”,滋補珍品“龍髓丹”,都是名聞邏邇的奇效靈藥,在江湖上久享盛譽。
  她的藥品,都是以黃金論价。
  每年由她几個女徒弟,攜帶藥品,到各地著名的武林世家和各地的大藥舖走上一趟,立被搶購一空。
  蛇姑婆當真是以蛇起家,日進斗金!
  但她卻有一條禁忌,除了由她女徒弟攜帶藥品,外出銷售,從不喜有人上門買藥,也不准有人進入她的蛇谷一步。
  鄢飛瓊走近石門,腳下一停,回身道:“把他放下來。”
  她身后一名漢子,立即依言把背著的江寒青放到地上。
  鄢飛瓊雙手一抄,輕輕抱起,口中冷聲道:“你們隨我進去。”
  說完,手中拿著一支“天已針”,緩步往石門中行去。
  兩個青衣漢子答應一聲,跟在身后走了進去。
  鄢飛瓊平時縱然天不怕,地不怕,但這時抱著江寒青走上這段山徑,也有些手腳發軟,几乎跨不開步。
  正行之間,只听身后一名漢子突然惊呼出聲,緊接著“扑”“扑”兩聲,敢情兩個漢子全都倒了下去。
  鄢飛瓊連頭也不回,只顧往前疾走。
  但見一片湖泊,波光瀲灩,湖邊起了三間石屋,看去黑沉沉的沒有一絲燈光。
  這時已快天亮,屋中人都睡熟了,自然沒有燈火。
  鄢飛瓊三腳兩步奔到門口,舉手敲門,口中叫道:“姑婆,姑婆……”
  石屋中傳出一個婦人的聲音,說道:“來了,來了,是什么人?”
  鄢飛瓊道:“姑婆,是我,我是鄢飛瓊。”
  那婦人忽然“哦”了一聲,尖笑道:“是五姑娘,老婆子就來了。”
  “唰”的一聲。燈亮火种,燃起了燈燭,迅速地開門出來。
  這是一個矮胖的黑衣老婦,一手掌燈,口中呷呷尖笑道:“五姑娘怎么這時候赶來……”
  話聲未落,一雙銳利的三角眼,驟然看到鄢飛瓊手上還抱著一個人,不覺怔了一怔,正待開口詢問。鄢飛瓊一見矮胖婦人,就像見到了救命的菩薩,口中叫道:“姑婆,你快救救他。”
  原來這矮胖老婦,就是大名鼎鼎的蛇姑婆!
  蛇姑婆尖笑道:“五姑娘累了吧?快把他放到榻上去,你身邊不是有老婆子的蛇藥?他被什么蛇咬了?”
  一邊說話,一邊關起木門,轉過身來。
  “姑婆,他不小心被‘天己針’打傷,你快點救救他。”
  蛇姑婆本來還帶著一臉諂笑,但一听到被“天己針”所傷,登時變了臉色,陰沉的道:“五姑娘,你說他被‘天己針’打傷的么?”
  鄢飛瓊點點頭道:“是我不小心,無意中,刺了他一針。”
  蛇姑婆望望躺在竹榻上的江寒青,沒有作聲。
  鄢飛瓊焦灼地道:“姑婆,他還有救么?”
  蛇姑婆道:“只是中了‘天己針’,得動大手術,万一他是敵方的人,叫老婆子如何交代?“
  鄢飛瓊急道:“他不是敵方的人。”
  蛇姑婆點點頭道:“五姑娘說他不是,那自然不會是了。”
  鄢飛瓊道:“那要多少天?”
  蛇姑婆道:“七晝夜。”
  鄢飛瓊催道:“姑婆那就快去准備吧!”
  蛇姑婆連連點頭,笑道:“我的姑奶奶,你不用催,老婆子這就去……”
  正待轉身往里走去。
  忽听一陣輕微的悉卒聲響,從門檻底下游進一條儿臂粗細、黃綠相間的蛇來。
  蛇姑婆腳下一停,奇道:“小黃游來報訊,莫非谷中出了什么事嗎?”
  那蛇昂著一顆三角蛇頭,口中紅信不住的閃動,綏緩游到蛇姑婆身前,六六尺長的身子,忽然一陣絞動,在地上翻滾了几下,絞著的蛇身就漸漸松開。
  漸漸肚子向天,一動不動。
  蛇姑婆一雙三角眼,注視著蛇身,突然俯下身去,伸手把蛇取了起來,但見那蛇頭尾下垂,軟綿綿的像一條帶子,敢情已經死了。
  蛇姑婆臉色劇變,惊异的道:“是什么人殺了我的小黃?”
  話聲甫落,突听“砰”的一聲,木門大開,一個滿腮蒼髯、身材高大的黑袍老人,當門而立。
  蛇姑婆怒聲道:“我這小黃是你殺死的么?”
  黑袍老人道:“老夫朱潛,蛇谷的毒蛇統統是老夫殺的。老夫小女,可是你擒來的。”
  蛇姑婆反問道:“你認為你的女儿是老婆子擒來了么?”
  說到這里,回頭朝鄢飛瓊使了個眼色,說道:“五姑娘,你抱他到后面去。”
  鄢飛瓊正待抱起江寒青,往后面行去!
  毒叟朱潛目光如電,進門之時,早已看到躺臥在竹榻上的,正是江二公子,口中沉喝一聲道:“站住,他是江二公子,老夫不准你動他。”
  鄢飛瓊冷哼道:“你在和誰說話?”
  毒叟朱潛道:“老夫自然和你說話?”
  鄢飛瓊道:“我為什么要听你的?”
  朱潛道:“老夫叫你不准動他,就是不准動他。”
  鄢飛瓊冷笑道:“你以為毒叟二字,能嚇人么?”
  突听一個清冷的聲音接口道:“朱前輩叫你不准動他,你還是不動的好。”
  話聲中,已有一個人飄然走了進來。
  鄢飛瓊听到此人的聲音,比遇上了毒輿朱潛還要害怕,心頭止不住机伶伶一抖!
  但蛇姑婆一張干癟的臉上,卻不覺浮起了笑容!
  這人話聲清冷,走路也輕快無聲,甚是洒脫,但臉上卻戴著一副銀色面具,連身上一襲長袍,也銀光閃閃,質料非常奇持,好像是銀絲織成的。”
  只要看他飄然行來,連袍角也沒有飄動一下,這襲銀袍,穿在身上,份量定然不輕!
  毒叟朱潛打量了銀袍人一眼。
  不,該說他注意的是此人一身銀袍,徐徐說道:“閣下何人?”
  銀袍人拱拱手道:“朱前輩沒見過在下,自然不認識了。”
  毒史朱潛看他稱自己前輩,也許是自己故人門下,不覺問道:“不知尊師是誰?”
  蛇姑婆尖笑道:“朱老頭,你連五鳳門的二宮主也不認識?”
  原來這銀袍人就是二宮主!
  難怪五宮主鄢飛瓊听了他的聲音,要大吃一惊!
  毒叟朱潛臉露异色,輕咳一聲,道:“你就是二宮主?”
  銀袍人翩翩一笑,道:“在下正是邢飛霜。”
  原來二宮主叫邢飛霜!
  毒叟朱潛呵呵一笑,道:“很好,老夫正有一事要向二宮主請教。”
  邢飛霜道:“朱前輩請說。”毒叟朱潛道:“江二公子被你們擄來,小女大概也落在你們手里了?”
  邢飛霜道:“朱前輩說的不錯,令愛确是被我們請去了。”
  這個‘請’字,倒說的好听。
  毒叟朱潛雙目神光一閃,問道:“你們劫持小女,為了什么?”
  邢飛霜淡換一笑道:“本門久仰朱前輩大名,想請朱前輩……”
  毒叟朱潛沒待他說完,怒哼道:“你們把小女擄去,想以此脅迫老夫么?”
  邢飛霜道:“老前輩幸勿誤會。”
  毒叟朱潛道:“誤會?你們明明把小女擄為人質,還說老夫誤會么?”
  邢飛霜悠然笑道:“朱老前輩一定要這么說,在下就無話可說了。”
  毒叟朱潛大怒,喝道:“這是令師授意的么?”
  邢飛霜冷聲道:“朱前輩說到哪里去了?家師久已不問生事。”
  毒叟朱潛气极的道:“那是什么人的意思?”
  邢飛霜道:“這是大師兄的意思,因為大師兄想見見朱前輩。”
  毒叟朱潛道:“小女現在在哪里?”
  邢飛霜道:“在下已把令愛送到大師兄那里去了,不知朱前輩是否愿意和大師兄晤面?”
  毒叟朱潛雙目精光四射,哈哈大笑道:“五風門縱是龍潭虎穴,老夫何懼之有?”
  邢飛霜笑道:“朱前輩言重了,五鳳門縱然睥睨天下,但對朱前輩也不敢有失禮數。”
  毒叟朱潛冷冷一笑道:“令師兄現在何處?”
  邢飛霜道:“朱前輩那是答應了。”
  毒叟朱潛道:“不錯,老夫就去見見令師兄,看他能把老夫父女如何?”
  邢飛霜稍略欠身,抬手道:“屋外車馬已備,朱前輩稍待就可上路了。”
  話聲一落,兩道冷電般的眼光,朝鄢飛瓊投來,冷聲道:“五師妹。”
  鄢飛瓊自從邢飛霜現身之后,一順心直是忐忑不安,站在竹榻上,十個指尖,都涼得快要發麻,硬著頭皮應道:“二師兄……”
  她平時見了二師兄,并不感覺他可怕?但不知怎的,此刻這聲“二師兄”,竟然聲音都有些發抖。
  刑飛霜輕道:“五師妹今晚立了一件大功。”
  “大功”,自然是指擒到了江二公子。
  鄢飛瓊几乎從心底冒出冷汗,低著頭不敢出聲。
  邢飛霜又道:“時光不早,咱們別打扰蛇姑婆了,五師妹咱們走吧!”
  鄢飛瓊心頭一急,囁嚅:“二師兄,他……”
  她喉嚨好像塞住了什么!竟然說不出來。
  蛇姑婆立時諂笑道:“是了,五姑娘打了那姓江的一支‘天己針’。”
  邢飛霜笑道,“打了他一支‘天己針’,那也沒有什么。”回頭對鄢飛瓊道:“五師妹,朱前輩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咱們得快些上路才好,你還是快帶上他上車去吧!”
  鄢飛瓊突然好似下了极大決心,拾頭道:“二師兄先陪朱前輩走吧,小妹還不能走。”
  邢飛霜道:“為什么?”
  鄢飛瓊道:“江寒青被小妹‘天己針’打中,子不見午,所以……所以……小妹即刻背著他來找蛇姑婆……”
  這几句話,她說來竟然十分吃力。
  蛇姑婆一臉俱是諂笑,巴結的道:“中了‘天己針’,無藥可救,方才五姑娘還逼著老婆子非想辦法不可呢!”
  糟糕,這老婆子當真口不擇言,這話如何能和二宮主說呢?
  鄢飛瓊听得雙頰飛紅,暗暗焦急!
  邢飛霜笑了笑,道:“五師妹就是這個脾气,其實打了江寒青一支‘天己針’,又有什么關系?大師兄傳下金鳳令,只要拿到江寒青,死活不計。好了,咱們走吧!”
  鄢飛瓊道:“不,小妹立誓要把他生擒回去。我已和姑婆說好了,先解了他蛇毒,小妹自會把他押回總壇去的,二師兄還是先走吧。”
  蛇姑婆又道:“五姑娘這話沒錯,老婆子方才确實答應過她,替小伙子退出体內蛇毒。”
  邢飛霸目光冷峻,說道:“姑婆不用費事了,我們得立時把他帶走。”
  鄢飛瓊几乎急得要哭,抬眼道:“二師兄吩咐,小妹豈敢不遵?只是江寒青是小妹朱雀壇所擒,小妹有權處置,我要活口。”
  毒叟朱潛負手站在門口,冷眼旁觀,把兩人對答之言,字字傳入耳中。
  他不知道“天己針”如何厲害?心中暗自忖道:“江寒青反正和自己同車,就算蛇姑婆不給他醫治,自己也不會讓他中毒死的。”
  邢飛霜淡淡一笑道:“原來五師妹是怕我爭了功,江寒青是五師妹所擒,自然是五師妹的首功了。”
  說到這里,突然嚴峻地說道:“但不論如何,今晚非把此人帶走不可。”
  鄢飛瓊臉色一變,道:“小妹說過等蛇姑婆退出他体內蛇毒,自會把他解回總壇,二師兄非要把他帶走,莫非不信任小妹么?”
  邢飛霜伸手從怀中模出一面繡著金鳳的三角小旗,隨手一揚,冷聲道:“不是我不信任五師妹你,大師兄下的金令,追回江寒青武功之事,交我全權處理,并要五師妹即轉總壇。”
  鄢飛瓊看得一愣,抖聲說道:“大師兄這是什么意思?”
  話聲甫落,突听耳邊傳來一縷极細的聲音,說道:“你要救江寒青,不如假依從,抱著江寒青出來,我自會在門口接應于你。”
  鄢飛瓊只當說話的是毒叟朱潛,不覺抬眼朝朱潛望去。
  毒叟朱潛負手站在那里,連看也沒有看她一眼。
  邢飛霜冷冷地說道:“五師妹見了金鳳令,還敢不遵么?”
  鄢飛瓊突然心頭一橫,說道:“小妹遵命。”
  雙手抱起江寒青,大步朝門外走去。
  邢飛霜目光冷峻,瞥過鄢飛瓊,朝毒叟朱潛欠了欠身,抬手道:“朱前輩請。”
  鄢飛瓊跨出門口,果見湖邊停著兩輛馬車,心頭紊亂,腳下不覺一停!
  突听耳邊又響起那人的聲音說道:“你還不抱著他快走,難道真要回五鳳門去領功么?”
  這兩句話說的雖輕,但听到鄢飛瓊耳里,不啻當頭捧喝!
  心頭驀然一惊,自言自語道:“我不能把他送回總壇去,我要救他……”
  也不知哪來的力量,居然使她敢違反金鳳令!
  突然銀牙一咬,抱著江寒青,往林外發足狂奔。
  邢飛霜冷喝道:“五師妹,你還不回來!”
  鄢飛瓊橫上了心,哪還理會?對邢飛霜的喝聲,充耳不聞,接連几縱,已經掠出林去。
  邢飛霜看得大怒,冷喝道:“五丫頭,你敢違抗金令?”
  雙腳一點,人隨聲起,銜尾追扑過來!
  他身形快的如同馭電追風,晃眼間便已追到林前!
  就在此時,瞥見人影一晃,從林中閃出一個人來,放過鄢飛瓊,然后慢條斯理地背負雙手,在路中央一站,擋住了邢飛霜的去路。
  此人行動,看去緩慢,實則甚是迅速。
  邢飛霜追到近前,才看清攔路的是個身穿青紗長衫的少年書生!黑夜之中目若寒星,笑吟吟地站在面前!
  這人正是上次在南屏山小廟前,阻攔自己,追逐江寒青,使出馭劍術的那個青衫少年!
  邢飛霜暗暗皺了下眉,一手緊按劍柄,怒聲道:“又是你!”
  青衫少年供拱手笑道:“二宮主居然還記得區區在下,倒是榮幸得很。”
  邢飛霜寒聲道:“你攔我作甚?”
  青衫少年徐徐地說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得饒人處且饒人,二宮主不該逼的她太緊。”
  邢飛霜嘿道:“這是本門之事,你管得著?”
  青衫少年笑道:“貴門之事,在下自然管不著,但她手中所抱的,是在下的義弟。在下的義弟,在下豈能不管?”
  邢飛霜目中殺机隱現,鏘的一聲,掣出長劍,冷聲道:“你認為我怕你了么?”
  青衫少年安祥地站立不動,看了他手上閃閃生光的長劍一眼,微笑道:“今晚在下不想和你動手。”
  邢飛霜怒嘿道:“是不是我手中長劍不夠鋒利?”
  青衫少年朗朗一笑,說道:“非也,在下只想打一個手勢,讓二宮主看看,不知二宮主識是不識?”
  話聲一落,人已正身而立,左手雷決向天,右手劍訣平伸,遙指邢飛霜心坎。
  說也奇怪,身為五鳳門二宮主的邢飛霜,驟睹青衫少年擺出來的手勢,身軀不禁陡然一震!
  她頭臉上戴了銀面具,看不出她的臉色,但兩道冷峻的眼神,剎那之間,射出惊异之色!
  急急后退三步,冷聲道:“你……你是何人門下?”
  青衫少年緩緩收起手勢,目中寒星飛閃,正容說道:“多行不義,必自斃,二宮主歸告令師,昔日誓言猶在。”說完,轉身飄然朝林中而去。
  鄢飛瓊抱著江寒青,奔出樹林!奔出蛇谷!
  也不知是什么力量支持著她,竟使她忘記了疲倦,忘了一切,一路只是放腿急棄。
  荒山黑夜,陰暗的蒼穹,山林間寒風如剪!但她卻跑的粉臉通紅,滿身大汗,兀自不敢稍停!
  也不知奔行了多少時刻?多少路程?
  東方已經漸漸透露魚白!
  鄢飛瓊秀發披散,嬌喘吁吁,渾身衣衫,早已被汗濕透!
  這時感到抱著江寒青的雙手,也僵木了,雙腳發軟,實在再也跑不動了!
  回頭看看,身后不見有人追來。她拖著沉重腳步,走到一棵大樹底下,緩緩彎下腰去,把江寒青身子倚著樹根,放到沙地之上。
  她長長舒了口气,用衣袖抹抹臉上汗水,傍著江寒青緩緩坐下。
  突然,她感到天地迷茫,自己縱然抱著江寒青從二師姐手中逃出。但逃出來了又有何用?
  “天己針”子不見午,晨曦漸漸升起,就是說明了距离午刻,也在逐漸接近!
  山風吹來,她陡覺心頭充滿了寒意!
  經過這半夜時光,江寒青早已雙目緊閉,昏迷不醒,一張英俊的臉上,晨曦之中,更顯得色如死灰。
  若不是還有微弱的气息,看來真似毫無生机!
  鄢飛瓊但覺天地雖大,自己竟然孤獨無助,已成為絕望。
  一時不禁悲從中來,哪里還能忍得住?口中悲呼一聲,突然扑到江寒青身上,顫聲道:“如今教我怎么辦呢?”
  晶瑩淚珠,從她粉頰,一連串的落在江寒青臉上。
  探手一摸,江寒青十指冰涼,似乎已有些僵硬,心頭一陣惊悸。
  突然低下頭去,粉臉偎在江寒青的臉頰,凄婉一笑,喃喃說道:“你死了,我會陪著你死的,黃泉路上,你也不會寂寞了。”
  她偎依了一陣,忽然抬起頭來,好像下了极大決心,堅決地說道:“不,你不能死,我還是找蛇姑婆去,非要她把你救活不可!”
  她這一決定,登時從絕望中露出了一絲希望,使她又堅強起來。
  雙手抱起了江寒青的身子,堪堪直起腰來,瞥見自己身后,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個人!
  這人正背負雙手,望著江寒青!
  鄢飛瓊驀然一惊,立即身形晃動,朝右側跳出去。
  那人敢情也吃了一惊,目光一抬,問道:“他傷的很重么?”
  口气似是十分關切。
  鄢飛瓊方才施展的,乃是“魚龍百變身法”,輕快無比的已到了八尺開外。
  舉目望去,只見這人身穿青紗長衫,生得劍眉星目,唇紅齒白,站在那里,瀟洒飄逸,有如玉樹臨風!
  鄢飛瓊呆了一呆,心想:“江寒青已是人間美男子,這人竟然比江寒青還要俊美!哼,一個大男人,帶著几分脂粉气,准不會是什么好人!”
  一面冷聲問道:“你是什么人?”
  青衫少年微微一笑,反問道:“他是你什么人?”
  鄢飛瓊道:“他……是我哥哥。”
  青衫少年笑道:“他是我的兄弟。”
  鄢飛瓊哼了一聲,抱著江寒青轉身就走。
  青衫少年忽然身形一轉,攔在鄢飛瓊身前,說道:“他傷得很重,你快點把他放下來,讓我瞧瞧!”
  鄢飛瓊哼道:“你懂什么?”
  青衫少年道:“在下略諳醫道。”
  鄢飛瓊冷笑道:“就算你醫道最精,也救不了他,還不快快讓開?”
  青衫少年道:“難道天下只有蛇姑婆能救他么?”
  鄢飛瓊听了一怔,問道:“你如何知道的?”
  青衫少年笑道。“方才是你自己說的。”
  鄢飛瓊道:“他中了‘天己針’,除了蛇姑婆。無人能救。”
  “天己針?”那青衫少年奇道:“什么叫做‘天己針’?”
  鄢飛瓊看看晨曦已經升高,心頭大急,怒聲道:“告訴你,你也不懂,時間無多,再遲就來不及了。”
  青衫少年道:“你不能去找蛇姑婆。”
  鄢飛瓊急著要走,但听了青衫少年此話,不覺腳下一停,抬目問道:“為什么?”
  青衫少年緩緩道:“令師兄傳下金鳳令,追緝江寒青,不論死活,你把他送上門去,蛇姑婆哪會真的給他救治?”
  鄢飛瓊听了身軀一震,問道:“你如何知道的?”
  青衫少年笑道:“方才是我叫你抱著他逃出來的,我好不容易把二宮主打發走了,你怎能再把我兄弟送進虎口去?”
  鄢飛瓊道:“方才是你……”
  青衫少年笑道:“不是我,還有誰?”
  鄢飛瓊望著他道:“他真是你兄弟?”
  青衫少年道:“兄弟難道還有假的?”
  鄢飛瓊問道:“你是江大公子?”
  青衫少年道:“不,我是他義兄董若冰。”
  鄢飛瓊俯首看看怀里抱著的江寒青,忽然流淚道:“不去找蛇姑婆,只怕他難以得救了。”
  董若冰道:“這也不一定,我們先找一處清靜地方,再想辦法。”
  鄢飛瓊黯然道:“‘天己針’子不見午,他為時已經不多。”
  她在孤獨無助之際,如今多了一個董若冰,而且這是心上人的義兄,好像有人分擔了她心事一般,心頭稍覺寬慰。
  董若冰道:“既是如此,我們快走。”
  當先朝前走去。
  鄢飛瓊抱著江寒青,緊隨他身后而行。
  一回功夫,行到一處山坳之間,但見三面俱是長滿了濃密樹叢的陡壁,山澗潺緩,地勢甚是僻靜清幽。
  董若冰目光環顧,說道:“就在這里吧!”
  伸手指指地上,又道:“你把他放下來。”
  鄢飛瓊平日何等心高气做的人,這回卻是十分听話,依言把江寒青緩緩放下,讓他躺在地上。
  董若冰忽然仰首向天,發出一聲長嘯!
  嘯聲清越悠長,聲若龍吟,歷久不絕!
  鄢飛瓊臉色陡變,手腕一抬,長劍迅速出鞘,指著董若冰道:“你這是做什么?”
  董若冰嘯聲甫歇,但听當頭傳來一聲嘹亮鶴吟,一團白影,從百丈高空疾射而下!
  勁風壓頂,吹得兩人前袂飄飛!
  鄢飛瓊舉目望去,原來是一頭丹冠雪羽的大白鶴.斂翅而下,落到董董冰身邊,低下頭來,輕輕擦著董若冰的衣,作出親昵之狀!
  鄢飛瓊想這頭大白鶴是他養的了。
  想到這里,不覺臉上一紅,立即收回長劍,緩緩插入劍鞘。
  董若冰回頭朝鄢飛瓊笑了笑。然后一手撫著鶴頂,說道:“雪羽,又要麻煩你了,我們要在這里擱一回,你去空中守望,如果發現有人來了,就通知我一聲,好么?”
  那大白鶴通靈已久,好像懂得人言,只見它不住點頭,接著引吭長嘯,振羽沖霄而起,在高空盤旋。
  董若冰俯下身去,抓起江寒青左手,三個指頭搭在他脈門之上。
  這一切脈,董若冰不禁臉色一變,急急放下左手,抓起右手,又切了一陣,吃惊道:“他究竟是中了什么毒,會有這么厲害?”
  鄢飛瓊心頭一沉,問道:“他可是沒有救了?”
  董若冰目光一抬,兩道清冷眼神,停在她臉上,只覺她一副凄然欲涕之狀,楚楚動人,不禁輕輕歎息一聲,說道:“他体內劇毒已功心,差幸他早有防范,以性命交修的一口真气,護住心脈……”
  忽然住口不言,從身邊取出一個磁瓶,傾了一顆藥丸,迅速地納入江寒青口中。
  鄢飛瓊道:“他用真气護住了心脈,那莫非不礙事了?”
  董若冰黯然搖頭道:“沒有用,這口真气,只是他自幼練功,練的又是玄門純陽功夫,基礎較厚,提聚之后,一時不易散去,但他人已昏迷,气机失去調理,時間稍久,便會消失。”
  鄢飛瓊突然哭出聲來,嗚咽道:“那是真的沒有救了。”
  說完,伏在江寒青身上,淚如雨下!
  董若冰惻然道:“姑娘且別哭泣,我義弟究竟中了什么暗器?”
  鄢飛瓊拭淚道:“他被‘天己針’刺了一針,那‘天己針’針身中空,里面灌注了一种毒液,是用百种毒蛇蛇涎煉制而成,刺中人身,蛇毒循血攻心,子不見午,無藥可解。”
  董若冰抬頭看看天色,雙眉緊緊說道:“這時已是巳牌時光,距离午刻不到一個時辰了,雪羽飛行再快,也赶不到落花島了!”
  鄢飛瓊根本沒听清楚他說些什么,口中喃喃說道:“還是找蛇姑婆去,她一定會有辦法的。”
  董若冰目光一動,問道:“蛇姑婆說過能夠救他的么?”
  鄢飛瓊連連點頭道:“她說過。”
  董若冰道:“中了‘天已針’,無藥可解,她要如何救法?”
  鄢飛瓊道:“蛇姑婆說,只有用大蒸籠蒸七晝夜,才能把劇毒逼出体外。”
  董若冰道:“你相信她不是騙你的么?”
  鄢飛瓊道:“蛇姑婆和家師有舊,我從小就時常跟著她玩,她為人雖貪,我相信她還不會騙我的。”
  董若冰一向堅強,這回也好像沒了主意,咬著下唇,沉吟道:“好吧,我們找蛇姑婆去。”
  鄢飛瓊似有喜容,但忽然又神色一變,搖搖頭道:“不成,我大師兄既然傳了金鳳令,蛇姑婆不會替他醫治的了。”
  董若冰目中飛過一絲寒星,微笑道:“只要蛇姑婆真能治得好,不怕她不肯。”
  鄢飛瓊方才好像听說過,二師兄是他打發走的,心中雖是不信,但此刻寸陰如金,也無暇多說,就點點頭道:“那么我們快走吧!”
  正待彎腰去把江寒青抱起!
  董若冰道:“你慢點。”
  話聲出口,忽然仰空撮口長嘯。
  正在高空盤旋的大白鶴,听到嘯聲,立即雙翅一展,如星九瀉地,直射而下,落到地上。
  董若冰道:“時間無多,你抱著他跨上鶴背,我叫雪羽送你去,就快得多了。”
  鄢飛瓊問道:“你呢?”董若冰道:“你們先走,我隨后就來。”
  鄢飛瓊暗想,自己抱著江寒青奔行了半夜,此處距离蛇谷,少說已有七八十里路程,憑自己的腳力,午刻以前,确實赶不上了。
  當下不再多說,雙手抄起江寒青,縱身躍上鶴背。
  董若冰道:“你坐穩了。”
  一面回頭朝大白鶴吩咐道:“雪羽,你送她到蛇谷去。”
  大白鶴長頸連點,雙翅一展,破空飛起。
  鄢飛瓊從沒騎鶴飛行的經驗,但覺急頸冷風,自天而下,几乎使人透不過气來。
  眨眼之間,已經直上云霄,陣陣云气,拂身飄過,簡直像是騰云駕霧一般!
  心頭不禁油生寒意,暗忖道:“此刻只怕已在百丈之上,若是一個畢立不穩,翻身跌了下去,豈不粉身碎骨?”
  想到這里,心頭更覺害怕,一手緊抱鶴頸,一手緊抱著江寒青,閉上雙目,不敢多看。
  但覺大白鶴飛的又穩又快,兩耳風聲呼呼,身上衣袂狂飛欲起,就算你坐穩了,只要稍一不慎,也會被大風把你吹走。
  鄢飛瓊緊抱鶴頸,但又覺得好玩,忍不住偷偷地睜眼看去,但見外白茫茫一片,看不到一點景物,敢情大白鶴已穿入云層之中。
  就在此時,突听大白鶴一聲長唳,翅倏斂,直往下面俯沖而下!
  鄢飛瓊大吃一惊,急快舉目看去,但見山谷歷歷,大白鶴雙翅平展,緩緩降落。
  一片湖泊,三間石屋,已在眼前,那正是蛇姑婆居住之處!
  近百里路,總共也不到盞茶工夫,便已到達!
  鄢飛瓊心頭大喜,急快跳下鶴背,抱著江寒青往石屋奔去。
  這一奔近門口,鄢飛瓊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气,腳下一停,望著石屋發起呆來!
  就在此時,突听身后響起一個清朗的聲音說道:“蛇姑婆已經不在了么?”
  不錯!石屋木門上,已經拴著一把大鐵鎖,蛇姑婆自然不在了。
  鄢飛瓊聞聲驀然一惊,急急轉過身去,那說話的竟然是董若冰!他臉色凝重,負手而立!
  鄢飛瓊含著眼淚,呆了一呆道:“你也到了?”
  這句話,惊喜之中,還夾雜著無比的詫异!
  百來里路,自己乘坐大白鶴,也剛跳下鶴背,他居然也赶到了!
  董若冰望著她,微微一笑,道:“我是抓住了雪羽的腳,帶來的。”
  他算是向鄢飛瓊解釋。
  但鄢飛瓊此刻哪還管你如何來的?呆呆的望著董若冰:“現在該怎么辦呢?”
  這真是應了事不關心,關心則亂,平日心机敏捷的五鳳門朱雀壇主,此刻意心思紊亂,拿不出半點主意來!
  董若冰徐徐說道:“蛇姑婆既然不在,我們進去再說。”
  大袖一拂,一股和風,應袖而生,但听“當”的一聲,鐵鎖墮地,木門同時訝然開啟,他已舉步里面行去。
  鄢飛瓊看得暗暗忖道:“這人一身武功,只伯不在大師兄之下!”
  心中想著,人已跟著董若冰身后,走了進去。
  董若冰似是已經忘了身后的鄢飛瓊,他只是一聲不作,手站在客堂的中間,抬頭望著屋梁出神。
  鄢飛瓊贊著雙眉,自言自語的道:“真急死人,她會到哪里去呢?”
  董若冰忽然接口道:“看情形,蛇姑婆是和你二師兄一起走了,自然到五鳳門總壇去了。”
  鄢飛瓊道:“那他怎么辦呢?”
  董若冰回過頭來,眼看鄢飛瓊雙手還抱著江寒青,冷聲:“你把他放到竹榻上去,讓我仔細想想。”
  這句話說的十分冷漠。
  鄢飛瓊也絲毫不以為意,木然走了過去,把江寒青放到竹榻之上。
  自己就站在榻前,只是望著气若游絲的江寒青,盡在發呆。
  時間漸漸過去!
  屋中卻沉寂的沒有一絲聲音。
  突然,鄢飛瓊回身朝董若冰身前扑地跪了下去,垂著淚水道:“董相公,我有一件事,要求求你。”
  董若冰目視鄢飛瓊,問道:“你說吧,你求我什么事?”
  鄢飛瓊哭道:“時光差不多了,他活不成,我也不想活了,我死之后,求求你,把我和他葬在一起。”
  董若冰臉上飛過一絲詫异之色,冷聲道:“你很愛他?”
  鄢飛瓊站起身子,咽聲道:“我是拿命賠他,我不該暗算他的,我不能救他,我要他死的不寂寞……”
  董若冰目光寒芒一動,隱露煞气,冷峻的道:“是你打了他一針?”
  鄢飛瓊淚流滿面,失聲哭道:“是我趁他不備,刺了他一針,我后悔死了,我只有拿命賠他……”
  董若冰從他衣袖中緩緩伸出一個纖秀的手指,正待朝鄢飛瓊眉心點去!
  但他不知怎的,卻又緩緩垂下手來,眉目間的殺机,也在這一瞬之間,逐漸消失。
  過了半晌,才道:“他未必會死,你也不用拿命賠他。”
  鄢飛瓊還不知道自己差點就死在他的指下,一面拭淚道:“天己針子不見午,現在已快要午時了。”
  董若冰道:“我已經喂了他一顆護心丹,也許可以保住他暫時不被毒气攻心……”
  鄢飛瓊道:“但那百种毒涎,無藥可解。”
  董若冰兩道清冷的眼神,直注在鄢飛瓊的臉上,他喃喃的說道:“百种毒涎,是百种毒蛇的蛇涎……”
  鄢飛瓊只覺他雙目之中,神光如電,几乎令人不可通視!
  她終究是姑娘家,被董若冰這般面對面的看著,一顆頭不由的低垂下去。
  耳中只听得董若冰接著說道:“不錯,只有以毒攻毒……”
  鄢飛瓊心頭一動,急忙追問道:“董相公,你說什么?”
  董若冰沒有理她,轉身走近竹榻,伸手拿起江寒青左手,搭了一回脈息,然后輕輕放下江寒青手腕,吁了口气,回過頭來道:“恩師的護心丹,已然生效,他的心脈總算比方才強得多了。”
  鄢飛瓊听的心頭稍寬,問道:“董相公,你已經想出辦法來了么?”
  董若冰回頭道:“我早已想好了一個辦法,只是方才我怕他禁受不起。”
  鄢飛瓊只覺眼睛一亮,急急問道:“現在呢?”
  董若冰道:“只要他心脈加強,不受蛇毒侵入,就可一試。”
  鄢飛瓊道:“那是什么辦法?”
  董若冰道:“以毒攻毒。”
  董若冰話聲出口,人已舉步朗門外走去,一面解釋道:“是用克制蛇毒的奇毒。”
  鄢飛瓊要待追問,眼看董若冰早已飄然出屋面去,只好守著竹榻,等他進來再說。
  董若冰才走出去,很快就回了進來。他身后還跟著那只大白鶴雪羽,它隨在主人身后,跨開大步,一搖一擺,走得甚是可笑。
  董若冰也沒說話,一直走到竹榻前面,伸出手去,輕輕扳開了江寒青牙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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