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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關門屠殺


  這時董若冰已經背負雙手,步出賓舍,朝花木稀疏的小亭走去。
  孫飛鸞不知他究竟要和自己說些什么?追上几步,問道:“董大哥,究竟有什么事?”
  董若冰緩緩轉過身來,兩點寒星般的目光,直注在孫飛鸞粉臉上,一臉嚴肅之色,徐徐問道:“孫姑娘,在下有一句話,希望你由衷的給我答复。”
  孫飛鸞心中雖已有几分相信董若冰可能是個女子,但這時被董若冰注目直瞧,也不禁粉臉驟紅,低下頭去說道:“董大哥要問什么?”
  董若冰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緩緩說道:“我要問的是你是不是全心全意的愛我江兄弟?”
  這話叫一個姑娘家如何回答?
  孫飛鸞目光一抬,冷冷的道:“董大哥這話是什么意思?”
  她敢情有些著惱了!
  董若冰笑道:“姑娘最好能回答我問的話。”
  孫飛鸞道:“你要我怎么說呢?”
  董若冰道:“自然要說你真正發自內心的話了。”
  孫飛鸞偏過頭來,問道:“你看不出來么?”
  董若冰道:“就因為在上次看錯了人,差點斷送了江兄一條手臂,因此不得不向姑娘問個清楚。”
  孫飛鸞撇撇嘴道:“天底下口蜜腹劍的人多的是,光憑口說,有什么用?”
  董若冰被她說的一征,旋即笑道:“姑娘說的也是,但我相信姑娘不是那种人。”
  孫飛鸞淡然笑道:“知道我不是那种人就好,何用多問?”
  董若冰道:“我要姑娘親口說出來。”
  孫飛鸞目中閃過一絲异色,深深地看了董若冰一眼,問道:“董大哥要別人語出真誠,最好自己先以真誠待人。”
  董若冰點點,說道:“姑娘說的是,因為在下有一件重要之事,奉托姑娘,至少姑娘要給在下一個口頭保證。”
  孫飛寫道:“董大哥要我保證什么?”
  董若冰道:“自然是對江兄弟了。”
  孫飛鸞心中暗覺得奇怪,問道:“你要我起誓?”
  董若冰道:“不用起誓,只要你說一句就好。”
  孫飛鸞臉上飛紅,說道:“好吧,董大哥一定要我說,我只好說了,我對他至死不渝。”
  董若冰輕笑一聲,道:“夠了,只要孫姑娘有此一言,我就放心了。”
  說到這里,探手從怀中摸出几張箋紙,卷成一卷,朝孫飛鸞手上遞來,正容道:“這是二十五式‘五行神掌’,上面注釋的甚是詳細,以姑娘的天資,和武功成就,大概有三天時間,就可以練會了。它是二位家師以五行生克之理,研創而來的一套斷脈截經手法,姑娘不可等閒視之。”
  說完緩緩舉步走去。
  孫飛鸞沒想到他會把東海奇學“五行神掌”相授,手中持著紙卷,急急叫到:董大哥,你等一等……”
  董若冰連頭也沒回,口中說到:“不用說了,只要你心口如一,全心全意的對江兄弟就好。”
  身形漸漸遠去。
  孫飛鸞怔立當地,心中暗暗忖道:“她果然是個女的,她傳我“五行神掌”,已經暗示把江二公子也交給自己了,所以才會要我全心全意的去愛他,她想藉此脫身。就以這一點看來,她對江二公子的情意,何等真摯?何等高洁?但此事自己不知道便罷,即然知道了,你想就此脫身,可沒這么容易。你有意成全我,我孫飛鸞不是醋娘子,我也會成全你的。”
  她想到這里一不覺微微一笑,姍姍回房而去。
  也是今天晚上,流香谷主邀約了西离子、竹劍先生、神扇子、天鳳道長、毒叟朱潛、秦仁卿、紅臉判官嚴友三、行令堂主單曉天、總務堂主歐元元等人,要西花廳議事。
  這是一個重要會議,只有許敬伯劍傷較重,李光智尚未复原,沒有參加,其余的全部到了。
  西花廳燈燭輝煌,但卻靜得墜針可聞!
  大家圍坐在一張圓桌四周,除了兩名青衣使女伺候茶水,什么人都不准擅入。
  流香谷主首先說出自己的意見,衛靖姑被五鳳門擄去魚倉山,已經決定由董若冰陪同江寒青,前往龍宮一行。
  同時自己一時触動靈机,覺得趁大宮主傷勢未愈,如能調派高手,先把五鳳門總壇所建基業,一鼓蕩平,實是最好机會。
  這一席話,听得在座群雄不住的點頭。
  五鳳門大宮主新遭挫敗,而且他們擄了衛靖姑,指名要江寒青、孫飛鸞到魚倉山去,五鳳門總壇勢必空虛,予以一鼓蕩平,自是最好的机會。
  竹劍先生首先說道:“魚姥三十年不出,武功之高,非同小可,江二公子和董少俠此行,只怕未必救得出衛姑娘。”
  流香谷主微微一笑道:“道兄不用顧慮,此事朱兄已另有安排。”
  竹劍先生望了毒叟朱潛一眼,問道:“朱兄可是在他們身上做了手腳?”
  毒叟朱潛呵呵一笑,說道:“山人自有妙計,保管江二公子、衛姑娘平安回來,天机不可泄漏,道兄到時自知。”
  竹劍先生有些不以為然,勉強笑了笑道:“朱兄有把握?”
  毒手朱潛笑道:“大概錯不了。”
  竹劍先生點頭道:“朱兄有把握就好。”
  西离子道:“那么咱們就商量商量如何一鼓蕩平五鳳門總壇吧!”
  紅臉判官嚴友三問道:“五鳳門行動秘密,他們總壇所在,江湖上從無人知,山主已經确知他們的巢穴了么?”
  流香谷主笑道:“這是單堂主的功勞,五鳳門崛起江湖,單堂主就已查出他們總壇,設在怀玉山一處幽谷之中,只是對方防守嚴密,無從獲知谷中情形。”
  單曉天道:“据兄弟所知,那處山谷,他們稱做“百鳥朝王”,里面占地极廣,收容著不少黑道高手。”
  神扇子道:“只要有地方,咱們還怕這些魔崽子逃上天去?”
  秦仁卿道:“咱們如何行動,悉听將主調派。”
  流香谷主道:“秦兄好說,兄弟之意,五鳳門總壇,設在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壑,咱們也把人分作四路應敵,另外再有一路居中,作為四路的總策應。就万無一失。”
  大家几經研討,才決定:
  第一路由許敬伯為首,配屬許幀祥、許盈盈、江步青、管天發。
  第二路由秦仁卿為首,配屬紅臉判官嚴友三、嚴秀俠、秦素貞。
  第三路由單曉天為首,副堂主宮君武以及行令堂全体武士。
  第四路由毒叟朱潛為首,配屬李維能、燕山雙杰。
  第五路是總策應,以流香谷為首,計有西离子、竹劍先生、神扇子、天鳳道人五人。
  流香谷天心坪則有總務堂主歐陽元留守。
  三天之后,董若冰、江寒青、孫飛鸞、朱龍珠四人,一起走了。
  突襲五鳳門總堂的五拔人馬,也相繼上路。
  流香谷主一行,离了天心坪,走的是捷徑,橫越仙霞岭,直扑怀玉山。
  行至山腰,突听得一聲嬌叱:“何人闖山?”
  她,赫然是五鳳門大宮主邊飛鳳!
  邊飛鳳才一現身,藍真人立即打了一個稽首道:“貧道參見大宮主。”
  邊飛鳳欠身還了一禮道:“總護法好。”
  接著東北門戶的枯佛心燈、西北門戶的白骨神君、西南門戶的飛龍劍客陸浩川,一齊躬身為禮,說了句:“卑職參見大宮主。”
  邊飛鳳也朝三處欠了欠身,說道:“三位副總護法辛苦了。”
  流香谷主江上峰眼看這些成名多年的魔頭,對大宮主莫不神色虔敬,心中暗暗感到惊栗,忖道:“大家對她如此尊敬,自然是仗著魚姥的气焰,五鳳門若不及早扑滅,不出數年,江湖上就是他們的天下了。”
  邊飛鳳一手持尺,一手仗劍,兩道滿含殺机、森冷如電的目光,投射到江上峰的臉上,冷冷一笑道:“江上峰,流香谷主原來是你。”
  江上峰大笑道:“大宮主沒想到吧?”
  邊飛鳳冷厲地說道:“太上早已料到昔年拼著負傷,接下太上兩劍的無名老人,日后必為我五鳳門之敵,等咱們查到你頭上,你總算見机得快,以詐死避過了我手下人的耳目,若是從此匿居不出,也可逃過一場殺劫,但你卻偏偏不自量力,妄企和五鳳門作對,憑你流香谷這點气候,能和五鳳門抗衡么?”
  此時此地,憑流香谷這些人,委實無法和五鳳門抗衡。
  江上峰大笑道:“咱們縱然不足与貴門抗衡;但大宮主若想要把咱們這些人除去,只怕也要付出相當的代价。”
  竹劍先生道:“不,咱們就算全都死在這里,也要先把五鳳門搗個稀爛,同歸于盡。”
  大宮主目光愈來愈冷,臉上殺气,也愈來愈濃,手中玉尺一指,冷冷一呼道:“我倒要看看你們如何把五鳳門搗個稀爛?”
  她一手持尺,一手仗劍,站在中間,大有生殺予奪,不可一世之概!
  站在她對面的流香谷主、竹劍先生、西离子等人,相距一丈來遠,已可感覺到大宮主的身上,隱隱射出一股凜冽殺气!
  只听有人朗朗一笑道:“搗爛五鳳門何難之有?兄弟就帶來了三顆“烈火彈”,足夠把你們百鳥朝王燒成一片焦土。”
  這說話之人,正是東許許敬伯。
  他服了毒手朱潛的解毒丹,劇毒已祛,再經過一陣調息之后,已經站了起來。
  大宮主邊飛鳳一眼瞧到許敬伯,雙目中似要噴出火來,長劍戟指,厲喝道:“許敬伯,今天我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你。”
  纖腰一擰,人如行云流水,朝許敬伯身前欺了過去,手中長劍直指,隨身挺進,勢道奇快!
  許敬伯大笑道:“來得好,大宮主一下找上兄弟,那就免得大家多費手腳了。”
  身形微側,左手手掌平攤,輕輕揚起,朝大宮主迎去。
  竹劍先生怕許敬伯中毒初愈,不是大宮主的對手,身形一閃,從橫里攔出,口中喝道:“大宮主就在這里動手吧!”
  青冥劍一招“云橫巫峽”,劍光如練,飛射過去。
  大宮主左手一揮,喝道:“站開去,等我殺了許敬伯,再找你算帳。”
  玉尺揮起一道霞光,朝劍上磕來。
  但听“叮”的一聲,劍尺交擊。
  竹劍先生但覺從她玉尺上傳過來一股奇寒澈骨的冷气。
  同時也感到玉尺含有极強的吸力,自己寶劍和它一接,就被緊緊吸住!
  這吸力和那股寒气,相輔相成,因為你長劍被它吸住,奇寒之气從尺上傳來,你的長劍就被吸得更緊!
  竹劍先生覺出有异,心頭不禁暗暗一惊,忖道:“別說尺上這股奇寒之气,功力稍差的人,無法抗拒;就是兵器被它吸住,招式稍滯,她右手長劍,就可乘隙刺出;和她人動手的,有此一著之差,豈不盡行傷在她劍下?”
  心念轉動,原是電光石火般事,長劍輕輕一轉,斜刺而出,大笑道:“大宮主這柄尺上,吸力雖強,又能奈我何?”
  他這句話說得較響,那是有意告訴大家,和她動手,可得注意她尺上的吸力。
  大宮主挺劍欺進的身形,突地一轉,回劍朝竹劍先生劈來。
  許敬伯揚起的左手,忽然收了回去,搖搖頭道:“可惜,可惜,竹劍道兄,你攔她作甚?”
  說到這里,稍微一停,接著笑道:“她要替四宮主報仇,自非先殺兄弟不可,咱們要消滅五鳳門,也自然非先除去這妖女不可。”
  竹劍先生和大宮主各自攻出一劍,就對面錯開,聞言奇道:“許庄主几時殺了四宮主?”
  許敬伯大笑道:“方才在屋頂上被活活燒死的,兄弟還當是大宮主,后來才知是四宮主,道兄手上這劍青冥劍,就是四宮主手中之物。”
  邊飛鳳厲聲道:“許敬伯,我擒住了你,非把你剁成肉泥不可。”
  許敬伯手中握著那柄色呈濃綠的短劍(此劍方才被拐田胡子握在手里,等于替他淬了奇毒),大笑道:“可惜大宮主擒不住兄弟,不信,你過來試試。”
  大宮主對許敬伯一身徑异歹毒的暗器,确是心存忌憚。此刻眉宇之間,煞气隱隱,冷厲目光,望了他一眼,微晒道:“你莫要得意,能夠逃得出此廳,才算你命大。”
  流香谷主江上峰道:“谷主的口气,好像咱們這些人,全都無法逃出此廳了。”
  隨著話聲,已和天風道人、神扇子,品字形圍了上去。
  西离子和竹劍先生原站在大宮主右側,加上江上峰等三人,朝她左首逼近,無形之中,已把邊飛鳳圍在中間。
  大宮主冷聲道:“谷主說對了。”
  神扇子大笑道:“大宮主且慢得意,你能夠逃出此廳,也算命大了。”
  大宮主目光微動,對自己處身在五大高手環伺之下(許敬伯站的較遠),她依然毫不在意,冷冷一笑道:“是么?”
  二字出口,左手玉尺橫胸,右手長劍忽然向空一圈,沉喝道:“總護法,各位副總護法,大家可以一齊出鞘了,在場之人,格殺勿論。”
  藍真人打了個稽首道:“貧道遵命。”
  右手翻處,長劍嗆然出手!
  這一瞬工夫,但听“砰”“砰”連響,四道鐵門全已關上!
  這是一場生死存亡之爭!
  時机緊迫,流香谷一干群雄,連商量對策都來不及,只好各自就近迎戰。
  流香谷主江上峰在邊飛鳳喝出“在場之人,格殺勿論”后,口中長笑一聲:“好,咱們就在這里作個了斷。”話聲出口,手中三尺青鋒迎面刺去。
  大宮主一側身,玉尺倏封,架開長劍,迅速無比的欺身直上,劍隨身進,疾向江上峰追刺過去。
  江上峰施展“回龍八劍”,只發了一招,就被對方逼退,第二招還未出手,只見大宮主劍勢勁急,直欺過來!
  這一劍欺進之勢,實在來得太快,如影隨形般追到,封架閃避,均已不及,口中大喝一聲,飛起一腳,朝大宮主執劍右手踢去。
  右手同時挽了個劍花,隨腳面落,對方若是避過這一腳,決難避過這一劍。
  大宮主攻勢未收,倏聞右側一聲朗笑,一縷勁風,划空而來。
  劍竹先生見勢不好,青冥劍已閃電指向肋下。
  這一劍來勢奇快,她刺出去的長劍,即來不及收轉,左手玉尺也封架不到有測,應該是千鈞一發。
  只見她身形挪移,纖腰輕擺,身法极是奇詭,竹劍先生和江上峰兩支長劍同時刺了個空。
  大宮主冷笑一聲,左手玉尺揚處,幻起一片霞光,身形左旋右轉,連連閃動,長劍猛刺如何,急驟如雨,隨著她強忽身法,放手搶攻。
  只見她忽而劍刺,忽而尺攻,搶盡了先机,倏見竹劍先生和江上峰兩人連退數步之多。
  竹劍先生心頭不覺有火,大笑一聲,青冥劍勢如怒龍出海,橫掃過去。
  江上峰在連退三步之后,也劍如奔雷,展開“回龍八劍”,迅急反擊過去。
  三人再度交手,各展絕學,但見三條人影共同進退,三道劍光,盤空匝地,矯若游龍,兩丈方圓,盡是森森劍气。
  這一場激戰,全都拼上了命,劍鋒所指,無一不是殺机隱伏,只要誰的劍勢,封解稍緩,頓時便有殺身之危。
  頃刻之間,已打了四十余招,大宮主左手那柄玉尺上,雖有吸力,卻是難不倒竹劍先生、江上峰這樣數十年修為、功力深厚的人。
  但在她玉尺揮舞之間,霞光逼人,兩丈方圓,盡為陰寒之气所籠罩,而且愈來越重、連空气都似要凝結成冰。
  竹劍先生和江上峰都是久歷江湖的人,見多識廣,這一陣工夫,已經發覺不對,大宮主玉尺上散發出來的至陰至寒之气,直砭肌膚,時間一久,使人四肢僵凍,武功大為減弱!
  兩人這一發現,登時心頭大震,喝叱聲中,招式連變。雙劍翻飛,加緊反擊。
  希望合二人之力,和邊飛鳳速戰速決。
  正當三人打得舍死忘生之際,迎戰五台枯佛心燈大師的神扇子和天鳳道人,也落了下風。
  這時場中情勢,流香谷主這邊的人,顯然已落下風!
  迎戰大宮主的竹劍先生、江上峰,此刻已打到百招以外。
  眼看那玉尺上的奇寒之气,越來越重!
  他們必須運集全力,應付對方凶辣惡毒的劍招,哪有余力去抗拒透体蝕骨的陰寒之气?
  兩人已經漸漸感覺到真力耗損,气机不暢,明知再打下,非死即傷,決難逃得過邊飛鳳劍下。
  但這時已經勢成騎虎,欲罷不能,自己兩人不把大宮主拖住,其余的人,更不是她的對手。
  迎戰白骨神君的是秦仁卿,他一柄長劍,顯非白骨神君的對手。
  但奇怪的左手那支拂塵,每在他被對方白骨扇逼的將要落敗之時,就會突然奇招,化險為夷,迫退白骨神君。
  這是他三年來出家訪道,得有奇遇,但拂塵的招式雖奇,只是限于守勢,不能攻敵。因此也只能說堪堪和白骨神君打成平手。
  迎戰飛龍劍客陸浩川的是閻王(獨目閻羅單曉天)判官(紅臉判官嚴友三)。
  以嚴、單二人的武功、名頭來說,在西北道上,也是威名赫赫的人物,手中劍、筆,縱橫江湖几十年。
  但此刻合兩人之力,聯手對付飛龍劍客,只不過三五十招,就被對方搶制了先机。
  劍勢如長江大河,滾滾而起,把兩人圍入在一片劍光之中,除了封架,無能反擊。
  只有藍真人和西离子兩支長劍,在身外划起一圈圈的銀虹,看似打成平手。
  神扇子、天風道人被枯佛一腳兩式,掃踢出去,敢情都負了傷,落到一丈開外,就站在原地,閉目靜立,運气調息。
  五台枯佛心燈大師挾著喳喳陰笑,目光如炬,枯爪箕張,朝眾人飛扑過來!
  許敬伯看他來勢凶猛,手中暗藏“雷火神針”,正待迎出,一見燕山雙杰搶先出手,急忙喝道:“康總管二位速返。”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枯佛不避不讓,雙手揚處,大袖飛卷而出!
  但听“砰”“砰”兩聲,康文輝這一劍去勢勁急,但枯佛迎著拂來的大袖,勢道更急,袖角上挑起,楊士杰雙腳离地,一個人被挑了起來。
  “呼”的一聲,飛起二丈來高,差幸他輕功不弱,身在半空,腰背一挺,一個跟斗,翻出一丈開外,落到地上。
  江步青、李維能二人因燕山雙杰失利,不約而同的雙足一點,飛掠而出,一挺手中兵刃,分由左右兩側攻襲過去。
  許敬伯急忙喝道:“二位賢侄站住。”
  江步青、李維能听到喝聲,只得一齊止步。
  許敬伯早已站在枯佛面前,相距一丈來遠,徐徐道:“大師這般餓虎扑羊,扑攫而來,是想赶盡殺絕?”枯佛雙目如線,但卻奇亮無比,陰森一笑道:“你沒听大宮主已經下令,在場之人,一律格殺勿論么?”
  許敬伯臉色嚴肅,怒目喝道:“大師那是逼我出手了。”
  枯佛細目之中,隱射光芒,厲聲道:“你就是姑蘇東許?”
  許敬伯傲然點頭道:“不錯,四宮主和黑衣雙凶,都死在許某“雷火神針”之下,大師可見識見識?”
  他在說話之時,朝江步青、李維能二人,暗暗使了一個眼色。
  江步青、李維能本來各仗長劍,和許敬伯成品字形擋在枯佛左右兩則,此刻便自悄悄退下。
  厲笑道:“佛爺豈會怕你區區火器!”
  許敬伯后退了三步,凜然道:“大師再過來一步試試!”
  口中雖說不怕,但四宮主錢飛雙和龍拐風杖黑衣雙凶,一身所學,并不在自己之下,全都死在許敬伯“雷火神針”之下,可見他手中火器,确是霸道無比,心頭也不禁有些忌憚,不敢貿然逼進。
  目注許敬伯,色厲內茬,嘿嘿怪笑道:“姓許的,你把“雷火神針”使出來讓佛爺瞧瞧。”
  相距一丈,正是施放暗器最好的距离,但對方若是一位高手,有這一丈距离的時間,也足夠接、磕或是閃避了。
  許敬伯雙眉陡然一挑,朗笑道:“心燈禿驢,你當我不敢么?”
  左手正待揚起!
  但听“轟”“轟”巨響,整座大廳,同時起了一陣巨大的動憾!
  和竹劍先生、江上峰正在激戰,已占上風的大宮主邊飛鳳,一臉殺机,厲喝道:“什么人在攻門?”
  又是“轟”的一聲,四道門戶同時“砰”然大開。
  原來這四道鐵門,是由同一机關操縱啟閉,攻破一門,其余三道鐵門,受到震動,便自開啟。
  第一個登登登往外返進來的是黑杖翁,他一手掩胸,張嘴吹出一口黑血,仰天跌倒下去。
  追蹤掠入的兩個老和尚,他們堪堪竄進鐵門,就一左一右倒了下去。
  這兩個老和尚,毒手朱潛并不陌生,一個是少林羅漢堂主持覺明大師,另一個則是金陵清涼寺方丈覺胜法師。
  朱潛立時明白,這道鐵門,敢情是這兩個老和尚攻破了的。
  心念轉動,猛地一腳朝黑杖翁胸口頓落,黑杖翁已身負重傷,那還禁受得起朱潛這一腳,口中噴出一股鮮血,立時了賬。
  朱潛早已朝兩個老和尚身邊掠了過去,俯身察看,探手掏出一個藥瓶,傾了几粒藥丸,給兩人喂下。
  這一陣工夫,其余三道鐵門,同時有人闖了進來。
  東北門戶,進來的是八個身披紅色袈裟的和尚,一個個手橫禪杖,緩步而入。
  非鏡、玄鏡一見有人闖關,立即沉喝一聲,和兩個和尚動起手來。
  這八個身穿紅色袈裟的和尚,武功竟然十分了得,分出兩人迎戰非鏡、玄鏡。
  其余六人依然像開道似的,簇擁著一個身披黃色袈挲的老和尚,緩步而入。
  這老和尚手棒金色禪杖,赫然正是少林寺的掌門方丈大覺大師。
  西北門戶進來的兩個緇衣老師太,身后緊隨著四個青衣女尼,一式手持雙劍,面情肅穆。
  這兩個老尼,左首一個臉色白淨,雙顴高聳,年約五旬,背負長劍尚未出的,是峨眉掌門人無垢師太。
  右首一個一臉嚴霜,才一現身,就厲叱一聲,揮劍和白骨凶神打在一起。那是無垢師太的師姐,金陵紫竹庵主無塵師太。
  四個青衣女尼,也早已分出二人,接住三凶打了起來。
  兩南門戶,進來的是二老二少,一色青布長衫,手杖長劍。
  他們是華山掌門丁滌非和師弟龍葉子,二個年輕的則是丁滌非的門人高凌云、韋建中。
  這突然的變故,使得廳上在動手的敵我雙方,同時怔了一怔。
  許敬伯放聲大笑道:“好啊,少林、峨眉、華山三大門派都到了。”
  少林方丈大覺大師合掌一禮道:“阿彌蛇佛,諸位英雄都已先到一步了。”
  峨眉無垢師太接口道:“五大門派,無不關心五鳳門在江湖作亂之事,各派掌門,皆已親率高手,赶來怀玉山了。”
  大宮主邊飛鳳冷冷一笑道:“五鳳門既敢出現江湖,何在乎諸位一齊赶來?”
  她臉上殺气大盛,手中劍尺,也突然加緊,朝竹劍先生和流香谷主搶攻,旨在速戰速決。
  枯佛心燈原向許敬伯逼來,此刻,發現少林僧侶破門而入,驀地轉過身來,擋住了大覺大師去路。
  兩個身著紅色袈挲的和尚,一左一右閃了出來,各出一掌,攻向枯佛。
  枯佛怪笑一聲,雙掌疾翻,迎擊出去。
  但听“砰”“砰”兩聲,兩個紅衣僧人同時被動得連退數步,几乎站立不穩。
  大覺大師雙手合什,目注枯佛,問道:“這位師兄如何稱呼?”
  枯佛冷冷一哼道:“老袖五台枯佛是也。”
  呼的一掌,迎面劈出。
  大覺大師剎那之間,險上一片肅穆,雙目之中,隱隱射出慈祥神光,手當胸合什,低宣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師兄身為佛門弟子,當知孽海無邊,回頭是岸,何苦替五鳳門助紂為虛,為虎作倀……”
  枯佛厲笑道:“大覺,你死在目前,還要跟老衲絮話什么?”
  掌勢如雷奔,加速劈出。
  大覺大師迎出的右手,去勢緩快,口中沉喧一聲:“阿彌陀佛。”
  這一聲佛號,聲音并不太響,但听到枯佛的耳中,如聞焦雷!
  身軀猛然一動,臉上神色凶獰怕人,好像虛脫一般,連透了兩口大气,望著大覺大師喘息道:“大……般若掌……”
  話聲出口,整個人緩緩朝地下倒了下去。
  大覺大師雙手合掌,口中默誦宣經。
  這時竹劍先生和江上峰合戰大宮主,四門雖已涌入不少高手,但他們兩人,卻是每況愈下!
  邊飛鳳早已動了殺机,左尺右劍,揮舞如飛。
  以竹劍先生和江上峰的武功,兩人聯手合擊,縱非大宮主之敵(該說不是“飛鳳劍法”之敵),但也不至于落敗得如此快法。
  致命傷,就在大宮主那支玉尺上!
  打到一二百招之后,兩人縱然功力深厚,竭力忍受,只是時間一長,就被那愈來愈濃的至陰至寒之气,漸漸侵襲,真力逐漸減弱,四肢也逐漸有了僵凍之感,劍法自然跟著呈現困滯不暢之象!
  大宮主是何等人物,一見兩人敗象已露,口中冷冷一哼,掌中長劍一緊,朝兩人放手搶攻,全力施為。
  把“飛鳳劍法”中最厲害的殺著,源源使出,點點寒星,急如驟雨,周圍兩丈之內,懼被她那一片精銀所籠罩!
  竹劍先生和江上峰兩支長劍越打越緩,顯然已無抗拒之力!
  大宮主冷笑一聲,左手王尺突然使出“黏”字訣,“鏘”“鏘”兩聲,把對方兩支長劍,一齊黏住。
  但見她一雙鳳目之中,射出無窮殺机,右手長劍突然朝前一送,閃電般刺向江上峰的咽喉。
  這一著,并不出人意外,他們如是兩個強敵,自然該除去較強的一個,那就得先刺竹劍先生。
  但這一場戰爭,卻是五鳳門和流香谷的生死存亡之爭,竹劍先生在劍術上縱然高過江上峰,但江上峰是流香谷主,論身份,自然要比竹劍先生重要得多,殺了他,流香谷也就瓦解了。
  四門齊破,几方面的事情,也几乎是在同一時候發生!
  少林方丈大覺大師以“大般若掌”震斃枯佛心燈,江步青一指制住玄鏡,非鏡和尚躍空,快如箭射,朝屋頂窟窿穿去。
  這時也就是大宮主一劍朝江上峰刺去之時!
  但听屋頂突然響起一聲焦雷般的長笑,有人喝道:“下去!”
  大宮主微一分神,但听竹劍先生、江上峰兩人同時大喝一聲,兩支長劍同時奮力脫出玉尺的吸力。
  竹劍先生揮手一劍,朝大宮主刺向江上峰咽喉的長劍削來,江上峰的一劍,卻砍向大宮主的執尺右腕。
  兩人這一劍,因各人所站立的位置,最适宜于如此攻敵,配合得巧無比。
  大宮主沒想到兩人居然還有此一擊,但听“嗒”的一聲,刺向江上峰咽喉的長劍,立被青冥劍齊中削斷!
  一惊之下,急忙揮尺封隔江上峰砍來劍勢,身子同時飄然,掠開去。
  身形方停,突覺頭頂疾風颯然,似是有人急扑面下,她心頭憤怒已极,再次閃身旁掠。
  目光一轉,只見從屋頂窟中,飛扑下一條人影,落到自己面前。
  這突如其來的人,是個兩鬢花白的老頭,額下留一把連鬢山羊胡子,獅鼻闊門,雙目炯炯如電,看去約在六旬左右,身穿一件長僅及膝的干布衫,腰束黃條、腳踏草鞋,腰背微駝,但站在面前,卻是凜若天神。
  此人一落地,兩道寒電般目光,一下落到飛龍劍客陸浩川身上,洪聲笑道:“陸師弟,愚兄來了,你可以歇手了。”
  陸浩川身外劍光繚繞,滿場游走,正好把華山掌門丁滌非、獨目閻羅單曉天、紅臉判官嚴友三三人,一齊圈入漫天劍影之中。
  听到駝衣駝背老頭的話聲,一天劍影,倏然盡收,后躍一步,長劍回鞘,朝丁滌非三人雙手抱抱拳道:“陸某多多得罪。”
  舍了三人,轉身大步朝灰衣駝背老頭走去。
  丁滌非、單曉天、嚴友三人,給他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此人明明是五鳳門的副總護法,而且正當胜算在握,何以突然收手,不戰而退?
  只見陸浩川走到灰衣駝背老頭面前,神色恭敬,作了個長揖道:“小弟見過大師兄。”
  灰衣駝背老頭呵呵一笑,指指大宮主,道:“陸師弟,我輩行事,光明磊落,你跟大宮主把話說明了。”
  陸浩川躬身說:“大師兄說得是。”
  轉過身來,朝邊飛鳳抱抱手道:“大宮主,敝師兄已親自赶來,在下就要告退,但有几句話,要跟大宮主說明。”
  邊飛鳳臉情冷峻,望了灰衣駝背老頭一眼,冷聲道:“他是你大師兄?”
  陸浩川道:“不錯,大師兄有一個外號,人稱鐵背駝龍。”
  邊飛鳳冷冷地說道:“你大師兄就是關鎮海?”
  灰衣駝背老頭洪聲道:“正是老夫?”
  邊飛鳳回頭問道:“你有什么話?”
  陸浩川道:“在下三年前奉大師兄之命,投效貴門,實為查考五鳳門而來……”
  邊飛鳳冷哼一聲道:“我早就猜到你是臥底來的,只是沒有證据,才讓你活到現在。”
  陸浩川道:“這三年來,貴門除了勾結各地黑道邪惡之輩,互通聲气,尚無大惡可言,大宮主若能幡然悔悟……”
  “住口!”
  邊飛鳳臉罩寒霜,目射凶光,厲喝道:“陸浩川,你雖是奉派臥底而來,但身為本門副總護法,就是通敵叛幫,今晚我若不把你拿下,按本門律條治罪,五鳳門還能在江湖立足?”
  陸浩川道:“在下話已說明,大宮主若不及時悔悟,只怕玉石俱焚,就悔之晚矣。”
  邊飛鳳怒叱道:“叛幫之徒,還敢饒舌!”
  身形一閃而至,手中五尺同時划起一道霞光,直劈過去。
  鐵背駝龍關鎮海洪笑一聲道:“陸師弟只管走,這里不用你管了。”
  伸手朝邊飛鳳玉尺抓來。
  陸浩川倏然后退,一躬身道:“小弟遵命。”
  雙腳一頓,人化一道藍影,朝屋頂窟窿飛射而上。
  邊飛鳳目中厲芒飛閃,右手玉尺倏地收回,口中冷哼道:“想走只怕沒有這么容易。”
  左手向空一抖,但見一片銀光,脫手飛出,直向陸浩川身后電射而去。
  這一片銀光,竟然是十數支精光耀目的三寸小劍,出手之快,恍如掣電!
  鐵背駝龍哈哈一笑道:“連珠劍!江湖上也許接得下的人不多,但在老夫面前那也算不了什么。”
  話聲出口,雙手向空一招。
  但見朝陸浩川電射過的一十三支小劍,去勢忽然一停轉頭朝鐵背駝龍手上飛來。
  邊飛鳳看得臉色一變。
  鐵背駝龍驀地大喝一聲,雙手朝外推出!
  那十三支小劍,堪堪飛到他前面,隨著他雙手一推之勢,又突然轉向,朝外射去!
  但听一陣“篤”“篤”輕響,十三支小劍一齊釘入數寸厚的鐵壁之上!
  這一瞬工夫,飛龍劍客陸浩川早已穿出窟窿,走得不知去向。
  邊飛鳳心頭憤怒已极,冷笑道:“你放走陸浩川,我就找你算帳。”
  喝聲出口,霍地纖腰一擰,嬌軀電射,左手凝足十成功力,一掌朝鐵背駝龍面前劈擊過去。
  掌勢出手,右手玉尺一指,“嘶”的一聲,一股陰寒透骨的破空銳嘯,應尺而生,同時朝心坎點到。
  鐵背駝龍哈哈一笑,右手一招,把邊飛鳳的玉尺引過一邊,身子一躬,左掌一記“單掌開碑”,迎著邊飛鳳來掌劈去。
  邊飛鳳一個旋身,身子一伏再起,手中玉尺跟著飛旋劈擊。
  她這一伏一起的時間,玉尺接連便了十几手怪招,一片晶瑩寶光,飛洒而出,陰寒之气,登時大盛。
  鐵背駝龍雙手開斗,掌風如濤,和邊飛鳳快速地搶攻。
  眨眼之間,兩人已打了一二十招。
  竹劍先生和江上峰站在一邊,看得暗暗惊异不止。
  大宮主邊飛鳳一身武功,委實高明,她手中長劍,已被削斷,但一柄玉尺還是使得龍飛鳳舞,辛辣無比!若非鐵背駝龍,也真難抵擋得住。
  再看斗場時,形勢又變,大宮主邊飛鳳身形時起時伏,活像一只激斗中的公雞(她展開“飛鳳劍法”,應該說她像飛鳳才對,說她像公雞,就是飛不成也)。
  時而挾尺高縱,如孤風之凌空,時而揚尺低扑,如怒風之展翅!
  一柄玉尺,東指西划,每一招都暗藏奇奧變化。
  如魚龍曼衍,如火樹銀花,翦光流轉,晶瑩耀目,威力之強,聲勢之盛,比她使劍還要凌厲得多。
  鐵背駝龍徒手和邊飛鳳玉尺搶攻,如今已經逐漸緩慢下來,雙掌揮動,看去凌亂得几乎不成章法,腳步也是蹌蹌踉踉,站立不穩,极像一個醉漢一般!
  竹劍先生和江上峰都是大行家,自然看得出鐵背駝龍施展的似是一种极為奇奧的武功,舉手投足,十分怪异!
  一個人在大宮主全力搶攻的玉尺之中,悠然若來,寂然若去,任你邊飛鳳玉尺如雨,卻是傷不了他分毫。
  這時大廳上的形勢,也全盤改觀。
  靳紹五眼看大勢已去,一劍迫退龍棄子,縱身一躍,奪門而去。
  進入西北門戶的蛾眉無垢師太,眼看少林大覺大師一舉擊斃五台枯佛,華山派的人也解決了西南門戶,只有自己這邊,兩個門人還在和三煞苦戰不下,心頭一气,立即喝退兩個門人,以“神燈指”擊死三煞。
  接著無塵師太也以一招“霧中開山”,劈了二煞。
  四道鐵門,業已全破,只有白骨神君還在和秦仁卿激戰之中。
  白骨神君一柄白骨扇,揮洒生風,使得卷天席地,凌厲無比。
  秦仁卿右手長劍攻勢不多,但左手一柄拂塵,有如布了一面銅牆,白骨扇所指之處,都被擋了回去。
  激戰之中,響起秦仁卿的聲音說道:“桑神君,自古邪不胜正,五鳳門瓦解在即,神君此時不走,還待何時?”
  這是實話,四門已破,死的死,走的走,偌大一座八角廳上,盡是五鳳門的敵人。
  除了大宮主還在和鐵背駝龍作殊死之戰,全場已無戰事。
  白骨神君白骨扇倏然一收,朝秦仁卿手,道:“秦堡主手下留情,足見高誼。后會有期,兄弟就此別過。”
  話聲一落,飄然出門而去。
  白骨神君一走,場中只剩下總護法白眉崆峒藍真人一人,木然而立,狀若痴呆!
  他身旁不遠,陪他站著的是西离子,也一直沒有作聲。
  這一瞬工夫,形勢已然全改,四道鐵門守門的人,也全換了班!
  東北門戶是少林寺的僧侶,由方丈大覺大師為首,手持金色禪杖,他左右兩邊,是覺明、覺胜,一派庄嚴肅穆。
  西北門戶是峨眉派的人,由無垢、無塵兩位師太為首,背后一字排開四名青衣女尼,長劍出鞘,另有一股肅殺之气。
  東南門戶,毒叟朱潛為首,身后站立的是李維能、管天發,和燕山雙杰、李家四虎將。
  西南門戶是華山派的人,由丁滌非、龍棄子為首,左右是兩個門人高凌云、韋建中。
  江上峰、竹劍先生、神扇子、天鳳道人、許敬伯、秦仁卿、單曉天、嚴友三等人,也各自散開,遠遠圍著中間一片戰場
  ,
  這自然是為了防范大宮主邊飛鳳突圍。
  形勢已极明顯,今日之局,決不容她逃走。
  大宮主邊飛鳳已橫上了心,手中玉尺,幻起數十道白光,記記都罩住鐵背駝龍全身要害下手,身法更是詭异,宛如逆水游魚,左旋右轉,倏忽進退,靈活無比。
  鐵背駝龍雖是空著雙手,但他兩只手掌,直似兩柄板斧,劈得呼呼作響。
  他身前好像布了一道無形气牆。邊飛鳳展開“魚龍百變身法”,只要你有一絲空隙,她就可乘隙而入。
  但此刻她不住的側身游走,一個身子鑽來鑽去,兀是鑽不進去。
  就連她手上那柄寒玉尺,此時也發揮了最大威力,以她本身真力,迫出來一縷縷的寒陰之气,好似乎百支极尖极銳的冰針,密集刺出。
  本來這种至寒之气所凝聚的無形冰針,一每一支都可以刺破對方護身真气,而置人于死地!
  但此刻遇上鐵背駝龍,寒玉尺指處,勁急如矢,尖銳如針的寒鋒,都被他身外一股极大潛力擋了回去。
  邊飛鳳的臉色,愈來愈見獰厲,但見她長發披散,雙目通紅,全身白气繚繞,簡直像是鬼怪!
  這也難怪,這一陣工夫,她已把師傅壓箱子的本領,要她橫掃武林的絕學,全抖出來了,還是占不到半點上風。
  眼看十年辛苦經營的五鳳門,即將盡覆,怎不教她急瘋气瘋?
  就在此時,但听鐵背駝龍忽然怪笑一聲,身形往上一挺,登時暴長了數寸,雙掌似開山巨斧,接二連三地劈出!
  人影晃動,剎那之間,斗場中四面八方,都是灰衣黃絛、腰背微駝鐵背駝龍關鎮海的身影!
  老子一气化三清,這是封神榜上的故事,但此刻,少說也有七八個鐵背駝龍圍著邊飛鳳掄掌搶攻!
  這雖是幻影,但此滅彼生,足夠把旁觀的人看得眼花掠亂!
  也足夠打得邊飛鳳虛實莫辨,昏頭轉向!
  邊飛鳳竭盡所學,勉強支持了十几個回合。心知再打下去,定遭不測!
  一念及此,玉尺格式一變,嚴守門戶,急思脫身之策。
  也就在此時,鐵背駝龍驀地又是一聲怪笑,一只蒲扇般的手掌,劈面搶來,一把抓住了玉尺。
  邊飛鳳心頭不禁大惊,但她究竟一身所學,已得魚姥真傳,臨危不亂,左掌倏出,一招“推窗迎月”。直向鐵背駝龍迎面劈去。
  鐵背駝龍哈哈一笑,右掌一揮,內勁外吐,迎著拍出。
  但听“拍”的一聲,邊飛鳳劈出的手掌,和對方接之下,陡覺心頭狂震,眼前金星亂冒,一身真气,几乎被他悉數震散!
  口中悶哼一聲,一個身子騰空飛起,翻跌出去兩丈來遠。
  一柄寒玉尺,也到了鐵背駝龍手中。
  邊飛鳳這一跌,正好朝單曉天与嚴友三之間摔去。
  紅臉判官嚴友三那肯錯過机會,口中一聲冷嘿,判官筆如惊霆迅雷,猛地朝她背后砸下。
  獨目閻羅更不待慢,“唰”的一劍,刺向她左肩。
  邊飛鳳人被震出,心頭卻是十分清楚,耳中听到身后嚴友三的一聲冷笑,身形凌空一偏,躲過判官筆。
  眼看單曉天長劍急刺而來,左手屈指朝劍棄彈去,“錚”的一聲,把劍勢蕩開,身如逆水魚游,從兩人中間動了出去。
  神扇子、天風道人倏然扑近,一個洒出三點扇影,一個迎面一掌,同時襲到。
  邊飛鳳連喘息的机會也沒有,突然雙手一划,身形暴起“一鶴沖天”,朝屋頂直飛去。
  只听得屋頂上響起鐵背駝龍的洪笑,道:“老夫在此。”
  不知何時,他已蹲坐在窗口上,沒待邊飛鳳沖近,一道霞光,當頭擊下。
  那正是從邊飛鳳手中奪去的寒玉尺。
  邊飛鳳确也了得,身在半空,雙手鼓風,如飛鳳展翼,突然俯沖而下,朝東北門戶扑去。
  “阿彌陀佛!”
  少林大覺大師手持金色禪杖,卓然而立,左手大抽一揮,沉聲道:“女施主,此路不通。”
  邊飛鳳堪堪扑到,陡覺老和尚這一聲“阿彌陀佛”,有如西方雷音,心弦狂震,屏吸著一口真气,几被震散!
  加上大覺大師大袖一拂,身軀平空翻騰出去墜落一丈之外。
  這一落地,又遇上許敬伯、秦仁卿兩人。
  邊飛鳳無心再斗,腳尖一落即起,飛身上躍。突覺左腳小腿一緊,似被東西擋住!
  耳中听到秦仁卿的喝聲:“大宮主還想走么?”
  這擋住邊飛鳳足踝的正是他手中長拂。
  邊飛鳳身在半空,被他一拉,登時跌墜下來。
  許敬拍大笑一聲道:“大宮主說過第一個放不過許某,許某也放不過你。”
  話聲未落,一掌朝她后心擊落。
  秦仁卿拂塵雖然一下擋住她足踝,但等邊飛鳳跌墜下來,馬尾長拂也已松脫,邊飛鳳身子一偏,就勢往地上滾去。
  許敬伯掌劈落,她身子一偏,正好擊在她左肩之上,“砰”的一聲,把她打出丈外,摔落地上。
  邊飛鳳咬緊牙關,一仆再起,雙足一點,身子扑起,如負傷之獸,“嗖”的一聲,筆直朝西南鐵門沖去。
  無垢師太橫劍擋路,沉喝道:“邊飛鳳,還不給我站住?”
  邊飛鳳雙目血紅,長發披散,臉色鐵青,獰厲得怕人,厲笑道:“老尼姑,擋我者死!”
  雙手揚處,正待躍身擋上!
  無塵師太大喝一聲:“妖女受死!”
  劍光一閃,朝她后腦劈到。
  邊飛鳳霍地轉身,厲聲道:“你是找死!”
  反手一掌,朝無塵師太執劍右腕砍去。
  這一掌出手如刀,十分詭异,無塵師太手中空有一柄長劍,竟然閃躲不開。
  無垢師太睹狀大惊,舉手一指飛快點出。
  峨眉派“神燈指”名聞武林,但听“嗤”的一聲,一股破空銳嘯,應指而生,快逾掣電!
  邊飛鳳連番受挫,身負重傷,自己沒有原先的靈敏,等到發覺,已是不及閃避,百忙中屏住一口真气,硬把背后穴道封閉。
  指風擊中“風尾穴”,邊飛鳳悶哼一聲,腳步踉蹌,直沖出去七八步之多,張嘴噴出一口鮮血,雙腿一軟,跌倒地上。
  江上峰飛步而出,駢指點去。
  邊飛鳳垂死掙扎,江上峰一指點來,依然被她就地一滾躲了開去,身形再從地上站起。
  這一瞬工夫,神扇子、天鳳道人、單曉天、嚴友三等人,紛紛圍了上去。
  邊飛鳳厲喝道:“誰敢過來?”
  喝聲出口,緊接著一陣喘息,但覺喉頭一甜,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她那雙滿含著怨毒的目光,已沒有原先那种迫人的光彩,緩緩掠過四周敵人,突然雙手掩臉,抑天悲呼道:“師父,弟子去了。”
  舉手一掌,朝天靈蓋擊去。
  江上峰睹狀喝道:“制住她,咱們擒活的!”
  正待縱身掠上。
  但听“鏘”的一聲,一道奇亮銀虹,從橫里飛射過來,一下擋在江上峰身前。
  江上峰不覺一怔,舉目看去,這發劍之人,正是白眉崆峒藍真人。
  只見他一臉肅穆,徐徐說道:“谷主為武林安危,剿滅五鳳門,貧道蒙商道兄相勸,保持中立,但此刻大勢已定,大宮主自求一死,谷主也莫為已甚,就讓她自了吧?”
  江上峰拱手道:“道長吩咐,兄弟自當遵命。”
  就在他們說話之時,邊飛鳳早已一掌擊落,“噗”的一聲,腦漿迸出,人隨即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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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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