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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俠膽仁心


  現在,董其心又面臨一個必須抉擇的問題了。
  又回到那個小村落來,這雖不是他的故鄉,但是他的記憶中,這是他記得最真切的家。
  天色漸漸向晚,他站在村北十數里處一座華麗的大宅外,這大宅正是那神秘的齊宅。
  其心為了那天劍令下的一個“董”字,他日夜兼程地赶到這里,為的是要找那投擲天劍令的齊家少年,他知道這個少年可能是他心中一切疑惑的關鍵所在,但是他怎知道,那個姓“齊”的少年卻是他惟一的嫡堂哥哥!
  那所大宅中空蕩蕩的,一個人也不見,連佣人都走了干淨,其心感到一陣失望,那姓齊的少年既不在家中,那么浩浩江湖,該到哪里去找他呢?
  他望著羊腸曲轉的村道,從這里走下去,那就要到那小河邊上的恬然小村。那里,有他的家和他童年的怀念,雖然只离別了几個月,但是到了這里,他似乎已能迎風嗅到那熟悉的青草味。他真想立刻跑回去瞧一瞧,雖然他明知爸爸一年才回來,那房子一定還是空著的,但是哪怕是那空房子,他也想去看看。
  然而村子里那些頑童的臉孔飄在他的眼前,他心中雖然從來不曾与那些頑童計較,但是一想到這些面孔,他就感到十分地難過,在骨子里面,這個謙卑隨和的孩子實在是傲气凌人的啊!
  他想了一想,輕輕歎了一口气,暗道:“還有一年父親才回來啊!我何必現在回去呢?”
  這時,小萍那天真無邪的笑靨飄上他心田,揮之不去,便加快了速度赶緊离開小村。
  他這一走,便錯過了父子重逢的机會,只因此時地煞董無公正由武當掌教周石靈陪護著匆匆赶回那小村,而其心卻在這進入小村的剎那之間,改變了生意,掉首而去。
  他一口气跑出了十多二十里,這才停下身來,放眼回望,只見黃昏遲暮,霞光漸隱,不遠之處似有一座半廢了的古銅堂,他加快了腳步,匆匆向前赶去。
  那沉堂不知是什么大戶的祖飼,規模頗是不小,只是一片破落,東邊半面已是倒落,想來這大戶人家的后人是沒落了。
  其心走近那破沉,忽然之間,詞內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音,其心天生的机警使他停下腳步來。
  何內的聲音輕微得緊,其心在暗處靜靜地躲了起來,斷斷續續地听到一個雄壯的聲音道:“在下叫你先放下這包官銀再作理論
  另一個冷笑的聲音道:“……憑什么?你是在命令大爺么?”
  那雄壯的聲音道:“……雖不敢說是命令,只是在下請閣下先放下手中銀錢,再理論也不遲……”
  “哼哼,我瞧你是活得不耐煩啦!依大爺的意思,我瞧你還是赶快先滾開吧……”
  “那個雄壯的聲音哈哈大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這包銀子是從哪里來的嗎?從江南運到河南去的官銀對不對?”
  那另外的一人尖聲嗤道:“對又怎樣?你是官差里的奴才嗎?呸!瞧你這德行也不像,哈哈,是了,你是想見者有份?哈哈哈哈碰著我大爺,你是不用想了!”
  那雄壯的聲音道:“朋友,兩樣你都猜錯了,我問你,你可知道這些銀子到河南去是干什么的?”
  一陣沉默,似是另一人沒有答話。這雄壯的聲音又道:“黃河堤決,洪水泛濫已有月余,這筆銀子乃是救災用的,閣下可知道嗎?”
  那人冷笑一聲道:“知道又怎樣??救災不救災管我大爺什么事情?”
  那雄壯的聲音笑道:“不管你大爺的事,卻管在下的事了。”
  那人慢慢地道:“管你什么事?”
  雄壯的聲音道:“在下要代那沿岸千万百姓清閣下把這筆銀子送還官府!”
  那人墓地笑了起來,冷冷地道:“你知道你在對誰說話嗎?”
  那雄壯的聲音平淡地笑道:“在下覺得這倒不是重要的事”
  那人厲聲喝道:“告訴你——大爺姓鐵,來自天山!”
  那雄壯的聲音沒有絲毫惊駭的意味,只是平淡地道:“這個,在下早知道了,鐵凌官先生!”
  其心不禁暗里吃了一惊,鐵凌官,原來這人便是鐵凌官,上歡庄人儀煽動各派高手一舉打垮丐幫的時候,其心第一次見著這天山來的狂客,心中真對他有說不出的討厭,他暗道:“原來是他,難怪他的聲音我總覺得有點耳熟——”
  想到這里,他忽又想道:“‘怎么另外一個雄壯的嗓子我也似曾听過?這倒奇了……”
  那鐵凌官料不到對方連他的姓名都早已知道,一時之間不禁愕住了。
  那雄壯的聲音道:“久仰天山鐵大爺威名,冰雪老人鐵老爺子是宇內有數的高手,鐵大爺家學淵源,在下一向仰慕得緊,只是這些銀子關系著數万百姓的生死,是以……”
  他尚未說完,那鐵凌官已怒喝道:“你究竟是誰?”
  那雄偉的聲音哈哈一笑道:“在下姓藍,草字文候!”
  鐵凌官頓時呵呵狂笑起來!
  “藍文侯嗎?哈哈,藍文侯那老叫化早已經死在居庸關下了,哈哈,你騙得了誰?”
  雄偉的聲音道:“居庸關嗎?嘿嘿,那口居庸關之戰,九音神尼那尼婆雖是厲害,卻并沒有要了我藍文侯的老命去——”
  鐵凌官如何能信,冷笑道:“我記得藍大幫主好像不是個拐子腿啊——”
  雄壯的聲音道:“在下是不是藍文侯,這都不是重要的事,重要的是——閣下請把銀子送回去吧!”
  鐵凌官沒有說話,忽然轟然一聲震響,似是兩人互碰了一掌,其心忍不住探出頭來,只听得鐵凌官失聲惊呼:“藍文侯……藍文侯……你還沒有死?……”
  藍文侯哈哈笑道:“鐵大爺,現在可相信了么?”
  鐵凌官自負身怀絕技,他目睹了丐幫諸俠的功力,但是他心中依然自大得緊,他曾冷笑地對自己道:“若是我鐵凌官真正施出了冰雪十八掌的絕技,嘿嘿,這些中原的高手又算得了什么?只是爹爹一再嚴厲禁止我使用這套掌法,說是不到救命關頭,絕不可以施用回.色.回@”
  這個狂傲自大的個性一半是由于天生的,一半也是由于冰雪老人鐵公謹威震武林,這個寶貝儿子在別人吹拍捧之下所養成的。
  鐵凌官狂笑道:“好啊!久聞藍叫花‘七指竹’功夫是武林一絕,今日正好見識見識。”
  藍文侯卻道:“藍某只是請鐵大爺瞧在老天爺面上,高抬貴手
  鐵凌官軌鐵截河地道:“已經到了鐵某手上的東西,要叫鐵某交出來,那是勢比登天!”
  藍文侯道:“此話當真?”
  鐵凌官一字一字地沉聲道:“一點也不假!”
  藍文侯歎了一口气道:“好,作動手吧!”
  躲在牆角上的其心腫微微一凜,丐幫英俠夜鬧庄人儀山庄”的情景飄在眼前,雷以体劍似飛虹,穆中原拳如巨斧,他真想瞧瞧這位譽滿江湖的丐幫幫主究竟是如何的了得。
  于是他輕輕地走了出來,閃進那破朽了的洞門——
  在他尚未進入庄人儀的庄院前的那一個夜里,在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森林里面,他曾躺睡在草叢中目睹了藍文侯一指惊退庄人儀的一幕。此時他從褪了色的朱紅柱子間望過去,只見藍文侯魁梧的身軀正背對看他,那鐵凌官的臉上露出又驕傲又凶狠的神色,他身旁的案桌了,放著兩個碩大的油布包袋。
  鐵凌官狠聲道:“藍文侯,你是自找死路,可怨不得我!”
  藍文侯雙手半拳半掌,沉著地道:“你來吧——”
  鐵凌官呼地一掌抓了過來,五指如鉤,其快如風。其心在暗處瞧得親切,他只覺鐵凌官五指之間,异風陡生,威勢极是惊人,心中不知藍文侯用什么招式來應付——
  這乃是天山冰雪老人鐵公謹有名的塞北鷹爪功,其招式力道都大异于中原的鷹爪神功。鐵氏世居天山,昔年威名赫赫的鐵氏雙俠在天山南麓一戰,曾把昔年武林怪杰常敗翁沈百波打得九死一生,這鷹爪功力端的是精絕無雙。
  藍文侯雙足釘立,仿佛一座鐵塔般,他左J一沉,猛然一掌飄出,直取鐵凌官胸前華蓋,這一把時間和部位都取得妙絕,雖然只是微微一揮掌,但是上乘的高手立刻能看出這輕輕一揮之間的無限妙用。
  其心在暗中不禁暗暗叫好,他到如今可說完全沒有一點應敵過招的經驗,他胸中雖有世上最上乘的武學,但是對于藍文侯的這一揮掌卻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只因藍文侯身經百戰,每一出招,必然自然而然地兼攻帶守,顯出一种精密無比的气派,這對毫無作戰經驗的其心來說,真是看得心悅誠服了。
  那鐵凌官掌爪連揮,一掌緊似一掌,一口气攻了三十六爪,招招都是厲害無比的把式,藍文侯卻是穩穩地一招招全接了下來。
  到了五十招以上,鐵凌官怒火直升上來,他出招愈來愈重,全然不顧防守,施出十成功勢。藍文侯是個身經百戰的武林高手,立刻自然地堅守中,放出几成尖銳的突襲——
  果然不出三十招,“嘶”地一聲,鐵凌官的衣袖被扯破了一塊。
  鐵凌官呼地一聲倒退了五步,他的目中宛如要噴出火來,藍文侯拱手道:“鐵大爺……”
  鐵凌官怒喝道:“藍文侯,你住嘴!”
  他一個飛身,伸掌又向藍文侯當胸抓來,這一招又狠又快,藍文侯一個退身,單掌一揚一立,豈料鐵凌官忽然從如此急速的身勢之中,猛可一換身形,單掌已經遞到藍文候肋下——
  藍文侯大吃一惊,他一連退了三步,雙目圓睜,凜然注視著鐵凌官的雙掌——
  鐵凌官這是施出了冰雪十八掌,他急怒之下,父親的告戒早已丟到九霄云外,他只是恨不得一掌便把藍文侯立斃掌下!
  鐵凌官再度發動,這是“冰雪十八式”中的第三式,在無比的快捷和飄忽之中,竟能突然地發出強勁,著實令人防不胜防。
  藍文侯全神貫注,穩扎穩打地守了十招,已經一連退了十步,沿著那樹堂的几根朱色大往間退了小半個圓圈。
  冰雪十八式實有鬼神莫測之威,冰雪老人鐵公謹享譽武林數十載,這十八式之名也由天山傳到中原武林,被譽為世上最神妙的數种掌法之一。
  藍文侯接到第十三招上,他已發覺情形不對了,只因鐵凌官的掌式一招緊接一招,每一招都加上前一招的余威,有如冰天雪地中滾雪球一般,愈滾雪球愈大,等到十八式首尾相連,那時威力大增,已是莫之能御的了。
  藍文侯暗一咬牙,猛然從守勢之中發出一股功勢,掌風驟然一振,發出轟轟然地一聲震動,鐵凌官是絲毫不讓,一左一右同時拍出一掌——
  這已是冰雪十八式中的第十六、十七兩式,藍文侯雖然沒有數,但是他憑著二、三十年來血戰武林的經驗來判斷,他知道下一招必是致命的招式了——
  他要想從守勢中爭回攻勢,除非只在鐵凌官下一招尚未發出的那一剎那!
  只听得藍文侯大喝一聲,宛如平地起了一個焦雷,剎時之間,他左右雙掌一齊由內向外反翻拍出,同時一腳飛起,直取對方小腹
  鐵凌官如何肯放棄這緊要關頭,他只要發出了第十八式,那么他便已取得絕對的优勢了,藍文侯的猛力攻擊他,只滴溜溜地轉了半個身,同時雙掌姿勢不變地發出第十八式——
  藍文侯救危雙掌猛可落空,眼看鐵凌官掌勢即將發出,說時遲,那時快,只見藍文侯吐气如雷,全身猛然重重地一震,接著在那千鈞一發的剎那之間,藍文侯右手食指伸立如戟,猛可向前一指點出——
  一种奇异地刺耳尖嘯發出,接著一聲悶哼,藍文侯大步退了三步,那鐵凌官卻橫著身軀飛出一丈之外,跌落在調堂的左角上。
  鐵凌官喃喃道:“七指竹……七指竹……”
  昔年九洲神拳葉公橋縱橫江湖無敵手,藍文侯是當今世上他唯一傳人,這七指竹神功名滿天下,偏偏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鐵凌官意要輕敵一試,這一試,不僅他吃了大虧,連冰雪老人鐵公謹的威名都讓他丟了。
  藍文侯外貌魁梧,內心卻是机靈得緊,他絕不愿傷了鐵凌官而得罪下冰雪老人,他一個跨步赶上前來,彎身扶起鐵凌官道:“鐵大爺你……”
  他話尚未說完,鐵凌官右手在怀中一摸,猛可一把抓出,藍文侯机警一生,卻也沒有料到他出手如此突然,如此敏捷,開聲吐气,盡力地把鐵塔般的身軀向左一挪,鐵凌官的五指如同鋼爪一般從藍文侯手臂上抓過,霎時藍文侯衣衫破碎,臂上現出了五道血痕。
  鐵凌官一個翻滾站了起來,他揚了揚右手,只見右手五指之上套著五個烏黑黑的鋼爪,他仰天大笑道:“臭叫化,你的老命是完了……哈哈哈哈……你已經中了‘南中五毒”!”
  藍文侯雖是蓋盡豪杰,卻也忍不住全身猛然一震,他睜大了眼怒目望著鐵凌官,一時說不出一個字來。
  鐵凌官哈哈大笑道:“臭叫化……臭叫化你不信嗎?告訴你罷,大爺這五只鋼套上偎的就是南中五毒,那是庄人儀送給我的,哈哈……”
  大柱后黑暗中的其心不禁惊駭若狂,而藍文侯卻在這一剎那之間冷靜了下來,他豪聲大笑,雄壯的聲音就如平時一模一樣,只听得他道:“鐵凌官,你笑什么?那么值得高興嗎?藍某人是一個,命是一條,便是死了又算得了什么?嘿嘿,你也太看重我藍某了!”
  這下反倒輪到鐵凌官愣然了,他望著藍文侯那坦然的目光,不禁心中一緊——
  于是他嘿嘿陰笑道:“南中五毒,天下無人可解,那滋味你是知道的,嘿嘿,待大爺再把你臭叫化這一雙招子給廢了,讓你多難受難受!”
  他一步步向藍文候逼近,南中五毒發得奇快無比,只這剎那間,藍文侯已是大感不支,他退身提气苦撐,要想止住每發。
  鐵凌官冷笑著逼近,暗中躲著的其心再也忍耐不住了,他一個數身閃了出來,大叫道:“住手廣
  鐵凌官連瞧都沒有瞧,便是反手一把向其心抓出,指上仍然套著那五雙鋼套,出手之快,有如長空電擊,的确不愧名家高手——
  其心救人心急,渾忘了一切,只是自然而然一圈臂,呼地一掌拍出——
  只听得一聲骨頭折斷的刺耳聲音,夾著鐵凌官的慘叫,鐵凌官竟如斷線風箏一般被打得飛了起來,直撞在牆上“碰”地一聲落了下來,直挺挺地死在地上!
  其心呆了,藍文侯更是呆了,只是一掌之間,其心上次擊斃.了庄人儀,這時擊斃了鐵凌官!
  藍文侯迅速地點了自己五處大穴,暫時封閉住了血液,他駭然望著眼前這個六尺的孩子——揮手之間便把天山的鐵凌官打得稀爛!
  其心忽然覺得有點不自在,他嚷嚷道:“喂……藍……藍幫主
  藍文侯詫异地道:“小兄弟怎知道我是誰?你……你貴姓?”
  其心道:“我叫董其心,我……曾見過你一面。”
  藍文侯道:“啊——是在什么地方見過?”
  其心道:“那日藍幫生身負重傷,從林中出來,曾經一指惊退了蒙面人……”
  藍文侯道:“啊——不錯,那時你……你在哪里?”
  其心道:“那時我躲在附近的草叢,一切情形從頭到尾我都瞧得清清楚楚,那個蒙面人便是在人儀——”
  藍文侯全身震了一下,他喃喃道:“啊,原來他就是庄人儀,庄人儀……小兄弟,你可知道他現在何方?”
  其心想了想便道:“死了,已經死了。”
  藍文侯更是重重一罵,他喝道:“死了?你……你怎知道?
  其心忽然覺得自己的重要性起來,他以嚴然一個大人的口吻,正經地一字一字地道:“他——就是被我打死的!”
  藍文侯惊得什么也說不出來,只好咧嘴子笑一下,怔怔然望著其心。其心叫道:“你……南中五毒——”
  藍文侯歎了一口气道:“我封閉了五穴,但是又能支撐多久呢?”
  其心叫道:“只要能找到唐瞎子……只要能找到唐瞎子……”
  藍文侯道:“你是說替目神睛唐君校?”
  其心道:“南中五毒雖是厲害,但是到了唐瞎子的手下,好比喝杯白開水一般稀輕平常便解掉了。”
  藍文侯是丐幫之主,一生闖蕩江湖,什么奇怪事沒有見過,但是此刻在其心面前,這十几歲的孩子似乎每件事都顯得那么神怪,他不禁怔怔然不知所云了。
  其心認真地道:“真的,只要能找到替目神睛就好了……”
  藍文侯歎了一口气道:“多謝小兄弟你的好心,南中五毒乃是世上最厲害的毒藥,我雖閉得早,但是也只落得數目的生命了
  其心道:“咱們快去找唐瞎了,現在就動身!”
  藍文侯歎道:“小兄弟,浩浩江湖,上哪儿去找唐君像?”
  其心道:“你以為尚能支持多久?”
  藍文侯道:“我若是讓這半邊穴道緊閉,半邊身軀不移動,飲食小心,大約可以支持個十來天——只是,我這半個身是如同廢人了。”
  其心想了想,卻也想不出什么妙策來。藍文侯注視著這神奇的孩子,愈想愈覺不可思議,他忍不住走上前來,一直走到牆角上,那鐵凌官靜靜地躺在地上。藍文侯低下首去仔細一看,只見鐵凌官全身軟綿綿的,大异于一般的死尸,他伸手一摸,只覺鐵凌官渾身上下每根骨胳都被震得寸斷!
  霎時之間,藍文侯的臉色都白了,他顫抖地叫道:“你……小兄弟……你……這是……震天三式!”
  其心卻是茫然搖頭道:“什么?你說什么?”
  藍文侯駭然暗自尋思道:“難道他自己不知道?這是駭人的掌力,除了傳說中的震天三式外還有別的嗎?那么……失傳多年的絕藝重視武林了嗎?……這該是武林之福還是武林之禍?……”
  其心怎知這叱吒風云的丐幫幫主心中正起伏不定,他只是心中對藍文侯有著無比的佩服,他仔細沉思了好一會,終于下定決心道:“藍幫主,咱們走——”
  藍文侯吃了一惊道:“走?咱們?”
  其心道:“不錯,咱們去找那唐瞎子。”
  他說得無比堅定,完全不像是一個小孩的口吻,藍文侯先是感到惊奇,繼而沉默,最后他對著其心重重點了點頭,道:“好的,小兄弟,咱們這就走。”
  藍文侯把兩大袋銀子藏在詞后的隱秘地方,對其心笑道:“咱們出去順便投一封信到縣府去,喚他們來取回去,哈哈。”
  藍文侯的心中卻是暗暗地悲哀著,只剩下十几天的生命了,就跟他走吧!死在哪里不都是一樣嗎?
  朝陽,陽光照在兩個蠕行的背上,一個那么強壯,就顯得另一個纖小。
  其心仰起頭來道:“藍幫主,你盡量把左邊的肌肉放松,重量放在我的肩上吧!”
  藍文侯道:“小兄弟,以后你叫我聲藍大哥就成了。”
  其心笑道:“是,藍大哥。”
  不遠處森林已過,一片草原,草原的盡頭,是那個隱秘的庄院,眼前景象依舊,他們又回到那庄人儀的庄院來了。
  其心道:“我就在這里碰著唐君律的,雖然他現在不在了,但是咱們到庄里去找找看,同時也可能找到一些解藥什么的——”
  藍文侯道:“依你依你。”
  其心扶著他走到了在院前,庄里還是一片寂靜,半個人影也沒有,他們兩人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其心指著右面一棟竹樓道:“咱們到那里去看看。”
  竹樓中一片零亂,卻全是些各色各樣的小藥包,其心大喜道:“咱們快找一找,只怕這其中便有解藥在。”
  那些零亂的藥包果真都是各种毒藥和解藥,但是找遍了全部,就是沒有南中五毒的解藥,其心不禁大感失望,忍不住歎了一口气。
  正在這時,藍文侯走了過來,他手中拿著一技小小的綠色人參,他苦笑著對其心道:“這里找著一技青龍仙參,若是平常得著了,當真是稀世之寶,几乎是無病不愈的仙藥,只是此時對我,卻也沒有用處——”
  其心失望地道:“既不能解南中五毒,咱們走吧!”
  藍文侯歎口气道:“雖不能解我中的南中五毒,卻也能把我這條老命多延几天,唉!只是可惜了這靈藥。”
  其心道:“那你吃下去吧!”
  藍文候把那小綠參服了,運了一回气,睜開眼苦笑道:“照情形看來,我又有個把月好活了。”
  其心道:“那就好,咱們快找唐瞎子去——”
  藍文侯忽然面色一凜,低聲道:“有人——”
  其心也听出了异樣,他們兩人悄悄地潛出了竹樓,向發聲處摸索過去。
  空蕩的大庄院中,屋角蛛絲重重,忽然發覺有了人跡,一种恐怖的气氛立刻籠罩了其心的心,他摸到對面的石室,正要推門,那門已發出“呀”地一聲——
  立刻室內一人沉喝道:“誰?”
  藍文侯和其心一步跨入室內,只見一個人正惊慌無比地站在一個半開的石箱邊,似乎正在箱中搜尋什么,還沒有尋到的樣子。
  藍文侯和其心一沖進石室,都是大吃一惊,藍文侯叫道:“杜良笠,是你嗎?”
  同時其心也叫道:“杜老公,是你!”
  那人猛一踢出,重重地把石箱門關上,反身就從窗口跳出,飛奔而逃了。
  其心待要追赶,藍文侯∼把抓住道:“窮冠英追——”
  其心走到那石箱前,只見那石箱鎖簧已經關上,竟如鋼鐵鑄就一般,堅固無比。
  藍文侯拔出一柄匕首來,其心用力一挑,“啪”地一聲,純鋼的匕首斷了,那石箱的門卻是絲毫不動。
  藍文侯喃喃道:“沒法子打開嗎?”
  其心道:“我試一試看——”
  他雙臂抱著那石箱,閉目默坐,一言不發,足足過了一盞茶的時光,忽然“喀”地一聲輕響,其心緩緩放開雙管來,那石門應手而開,藍文侯仔細一看,只見門上的鐵鎖簧已成了鐵粉!
  藍文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此一個孩子竟然有如此駭人的內力,但是他一句話也沒有多問,只是在心中暗暗地駭然看。
  其心把箱中的東西都倒了出來,全是些庄人儀的私人信件,瞧了半天也瞧不出什么名堂來,忽然藍文侯咦了一聲道:“那是什么?”
  其心一翻,找出一個薄薄的油布包來,油市上有兩點紫黑的血跡,包中是一張鬼划符般的地圖。
  其心猛然心中一動,想起那丐幫八俠金限雕托唐君律交給姜六俠一張地圖,而被庄人儀輾轉奪了去,只怕就是這一張了。
  他把經過情形說給藍文侯听了,便把油市包交給藍文侯道:“藍大哥,唐瞎子為了它犧牲了一條胳膊,它終于回到丐幫手上了。”
  豈料藍文侯卻把油布包一推道:“這是一張秘寶地圖,傳說中這圖中之秘關系著一件武林奇寶——那也只是傳說罷了,小兄弟,我把它轉送給你算了。”
  藍文侯是自知生命所剩無几,他本就豪放無比,這時這等身外之物更是瞧得一文不值,這么一張武林人血戰相奪的秘圖,他就像一件衣服一個饅頭似地送給其心,他的聲音自然极了,就如打心底里滿不當一回事似的。
  偏其心也是個豪放超俗的奇童,他一句也沒有推辭,笑了笑便同布包放在怀中。
  這真是奇事,不可思議的奇事,但是當事者兩個人都不把它當一回事儿,卻不知只他們這一個“不當一回事儿”的舉動,就使三年后的武林情勢大大地改觀了!
  其心和藍文候又走出了庄門,向著林外緩緩地走出去。這時,日頭方正高升,陽光普照,似乎給与這個世界無限的新希望,只是藍文侯的心依樣沉重著。
  他們一直走出了林子,又走出了三、四十里,這才考慮到,現在該到哪里去?唐君校最可能在什么地方?
  正在這時,遠遠傳來陣陣喝聲:
  “——万——里——帆——揚”
  “——万——里——帆——揚”
  藍文侯道:“洛陽帆揚鏢局的馬隊來了。”
  其心道:“什么帆揚鏢局?”
  藍文侯道:“子母金刀孫帆揚的鏢局呀——對了,咱們迎上去討點清水,水袋里的水好像不夠了。”
  其心點了點頭,這一大一小向官道上走去,不多時,源師們“万里帆揚”的喝聲漸近,塵土起出,出現大隊人馬。
  藍文侯撐扶著其心的肩膊,正要上前,那馬隊的首領鏢頭忽然叫道:“停!咱們在這樹蔭底下歇歇,喂馬進食,半個時辰后再啟程!”
  一時人聲,馬嘶聲,吵了好半天才靜下來,其心上前去,對一個鏢師行了一禮道:“這位大叔行個方便,咱們赶長途的缺了點清水,可否給咱們灌上一點儿?”
  那嫖師打量了其心一眼,指著馬車上的大木桶道:“好吧!你自己去灌。”
  其心謝了一聲,爬上馬車足足灌滿了水袋,走向藍文侯的.身旁,正要說話,忽然他瞧見藍文侯面上顯出异樣神色,他不禁一怔
  立刻其心就知道藍文侯正聆听著大樹底下几個嫖師的談話。
  只听得一個胖子道:“自從著年地煞董無公血屠武林高手以后,武林中好久沒有這种駭人的事發生過了。”
  另一個黑老漢道:“老王呀老王,不是我姓周的說喪气話,跑完這趟縹,我是非退休不可的了,眼看武林又出了新魔星,我老周跑了四十年江湖,莫要最后快人士的年齡了,落不得個全尸那才叫冤哩!”
  另一個壯漢道:“周老的話也有道理,你瞧這几天的消息多可怕。”
  那老王插道:“算啦算啦!你別自抬身价啦!人家那魔頭下手的對象全是武林成名人物,像咱們這等十流人物,人家瞧都懶得瞧,又哪會殺到咱們頭上來?”
  那姓周的老漢道:“說來這魔頭也真手辣心黑,不過十來天的工夫,武林中高手已讓他宰了十几個啦!這种事,若是發生在早几個月,可用不著擔心,丐幫十俠自然會出頭的,現在,唉!丐幫也散啦……十俠也不知各奔何方了……”
  老王道:“只怕丐幫十俠也對付不了那魔頭……”
  那壯漢道:“不管那魔頭多凶,我就不信他∼人敵得了丐幫十俠?”
  老周道:“那還用說,只是——只是目下,就只有著灰鶴銀劍哈文泰的了。”
  老王道:“灰鶴銀劍一怒之下,已經下了華山,向那魔王挑下了戰,華山派自与地煞一戰,只余下了這么一個高手,現在只瞧他的了!”
  周老頭道:“听說灰鶴銀劍有一封信給咱們孫老鏢頭?”
  那壯漢道:“不錯,哈大爺說咱們鏢局跑鏢遍布全國,他托則1老鏢頭替他尋一號替目神睛唐君校,看來哈文泰是要借重唐家的毒藥暗器了……”
  那周老頭道:“但愿哈大俠能打敗那魔星。”
  老王道:“咱們從西安下來,莫說唐君橡沒碰著,連半個武林同道都沒見過——”
  周老頭道:“老天保佑,武林中血雨腥風已經夠了,不能再出魔頭了……”
  老王哈哈笑道:“他媽的,你們瞧周老那副婆婆媽媽相……”
  這時,前面傳來的鏢隊開動的喝聲,眾鏢師都紛紛起身上馬,只有周老頭仍在喃喃地道:“老天保佑,赶快尋著那替目神隋唐君律,助哈大俠一臂之力……”
  其心也在心中這么默想著。
  源局的馬隊遠去了,空中留下一片塵埃。
  藍文侯喃喃地道:“武林中竟出了這么大的事,我都不知道……唉……”
  想當日藍大幫主坐鎮北京,丐幫弟子遍天下,武林中出什么小事,立刻便傳到幫土耳中,現在不僅丐幫蕩然無存,自己也是命在旦夕。
  其心道:“咱們走?”
  藍文侯仍然喃喃道:“……新出的魔頭……那會是誰?”
  其心道:“看來,咱們得換一條路走了。”
  藍文侯道:“什么?”
  其心道:“方才那些鏢師說,他們一路從西安走下來,都沒有碰著唐君校,咱們再沿官道走上去,豈不是白走了嗎?”
  藍文侯見其心小小年紀,想得如此周密,不禁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依你依你。”
  他們再度上路,揀了左邊一條偏路而行。
  到了晚上,又一件惊人的事件發生,使得其心和藍文侯不得不停下身來——
  在一棵大樹上,駭然躺著兩具尸身。
  藍文侯把火熠子亮起,霎時之間,藍文侯和其心同時叫出來
  “鐵筆書生!”
  “金笛秀才!”
  其心蹲下身去細看,只見鐵筆書生七竅流血,分明是被強勁的內力震破了內髒而死,那金笛秀才卻是衣襟全碎,胸前一個鐵青的掌印,這是被上乘外家掌力猛擊而亡。
  其心叫道:“凶手是兩個人!”
  藍文侯緩緩搖了搖頭,他把鐵筆書生背上的掌痕与金笛秀才腦上的烏青掌印一對,正是一模一樣,然后沉聲道:“不,是一個人——這入內外兼修!”
  其心道:“這兩人怎會死在這里產
  藍文侯再仔細一觀察,凜然道:“你瞧這兩具尸体的模樣,再看兩人身上的掌印,鐵筆書生背上的右掌印,金笛秀才胸前的左掌印,這分明是那凶手左右齊揮。同時斃了這兩人!”
  能同時掌斃金笛秀才与鐵筆書生這已是駭人听聞的了,但藍文侯所駭然的是這凶手怎能同時之間右掌施用上乘內功,而在掌施出上乘外家掌力?這實是不可思議的奇事。
  藍文侯喃喃地道:“……難道世上真有這等奇怪武功?”
  其心忽叫道:“藍大哥,你瞧!”
  藍文候把火煙子移過去一看,只見那大樹上釘了一柄銀色的短箭,劍柄上吊著一張白紙。
  藍文侯把白紙取過來,湊近了火煙子仔細一瞧,只見上面寫著几行字:
  “致神秘凶手:上天有好生之德,人与人生命權刮相同,閣下身怀惊人武功,欲以血屠武林高手而揚名天下,如此則閣下差矣,昔日地煞董無公蓋世奇杰,何等威勢之雄,而今安在能,細算來半月之間,閣下已手刃武林高手一十七人,哈某不才,愿為死者一戰,閣下若見此柬,七月十五秦岭之上哈某峰教。華山哈文泰白
  藍文侯喃喃道:“好個哈文泰,好個灰鶴銀劍!”
  其心道:“原來就是上午那批鏢師所說的那回之事,藍大哥,這灰鶴銀劍我見過一次。”
  藍文侯斜望了他一眼,暗道:“好像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你全都識得似的。”
  他心中想,口中可沒有說,他暗思若說神秘,只怕我眼前這個小兄弟才算得上頭號神秘人物,他……他那駭人的武功……万人一選的机警周密……他的師承來歷……
  其心望著那張小小的白籌,在火光閃耀之下,那紙上的每一個字都似乎代表著一股豪俠浩然之气,躍躍然呼之欲出,他不禁看得呆了。
  藍文侯把尸身大樹的周圍仔細瞧了一遍,再沒有什么發現,便把銀色短劍重插入樹,沉聲道:“小兄弟,咱們走罷!”
  其心抬起頭來,他發現藍文侯的雙眸中有了一种生動的興芒閃爍著,那是自從藍文侯中了南中五毒以來所未見過的。其心的心被那种生動的光茫強烈地吸引著,他想再多瞧一眼,然而火光一閃而滅。
  其心在黑暗中對著藍大哥那明亮的眸子,他暗道:“啊!那是英雄的光芒!”
  他隨著藍文侯走到林子的頭上,其心忽然想通一件事,他滿心喜悅地大聲叫道:“藍大哥,走,咱們到秦岭去,那里哈文泰与神秘凶手不是有約會嗎?哈文泰又在四處尋管目神睛,如果唐君律真得到了消息.他一定會赶到秦岭去的。走,咱們快去。”
  藍文侯一看到那白紙柬,他心中打的就是這個主意,這時見其心滿心喜悅地也想到了這點,他不禁微微而笑。其心臉上流露著真摯無比地喜悅,這使藍文侯深深地感動,他也不說出自己早就想到了到秦岭去,為的是讓其心多高興一些,于是他只淡淡地笑道;“依你依你,小兄弟。”
  秦岭上,七月十五——
  山坳兩邊的山峰都几乎高聳入云,而且陡直已极,站在山坳中抬頭向上望,只能看見一小片青夭,白云,益發顯得這里地勢奇絕。
  這時,有兩人站在山坳正中的一塊石地上,這塊石地是碎石塊形成,中間雜草青蔥蔓延,灰色之中,透出草綠,再加之兩人一著紅衣,一著灰袍,种种顏色交雜在一起很是美麗。
  那個身著大紅衣衫的大漢,似乎性子比較暴躁,不斷在平地上來回走動著.口中哺哺咒罵,背上斜插的兩柄劊子,劍穗搖損也是一片火紅。
  另外那穿灰袍的人卻沉靜呆立,异乎常人,面上毫無表情,看著那紅衣人邊說邊走,他也不插言,也不行動。
  兩人在山坳中呆了一會,那全〔衣人仰首望望天,忍不住冷笑叫道:“老哈——”
  灰衣人雙眉一皺,紅衣人子笑改口道:“不是我熊競飛口碎語多,今日一會,咱們可是太不值了!”
  灰衣人哼一聲道:“把我從華山拖下來打豹人的是你,想湊熱鬧的也是你,如今惹上了麻煩,嘿嘿……”
  紅花雙劍熊競飛雙目一睜道:“怎樣?”
  灰衣人哼了一聲才道:“惹上麻煩,害怕的也是你!”
  熊競飛仰天大笑道:“哈文泰,你說話可要小心點,熊某行走江湖數十年,從不知何事為‘怕”。”
  灰鶴銀到哈文家哈哈一笑道:“那么,老熊,你安心等就是!”
  熊競飛欲言又止,想了想又道:“老哈,我先說清楚,我并非害怕,只是我覺得這一次約會,咱們真好像被人耍狗熊一般,東跑西跑,卻連對方面都見不著。”
  哈文泰冷然一笑道:“你想見他一面嗎?”
  熊競飛一怔道:“難道說……老哈,你見過他?”
  哈文泰哈哈道:“可知他姓甚名誰?”
  熊競飛道:“我再三相問,你都不肯相告,我怎會知道?”
  哈文泰一笑道:“你可知哈某為何不肯相告?”
  熊競飛茫然搖首。
  哈文泰冷冷道:“說出來,你就不會著急了!”
  熊競飛雙目一瞪道:“反正熊競飛等會便可見分曉——”
  哈文泰冷冷道:“那么,我要你先作心理准備,等會免得心惊膽裂!”
  熊競飛哈哈一笑,他明知哈文泰故出此言,但究竟竟忍不住又問道:“這么說來,這人必然惊人已极?”
  哈文泰頜首不語。
  熊競飛想了想道:“那么,我猜此人可与丐幫中人有關?”
  哈文泰冷笑搖首。熊竟飛又道:“是与大漠神尼有關?”
  哈文泰理也不理。熊競飛心中一怒,本待不猜了,但思念一轉,忍不住叫道:“是——是庄人儀?”
  哈文泰冷冷道:“庄人儀值得你紅花雙劍心惊膽裂?”
  熊競飛怒聲道:“這么說,除非是天座三星,天劍地煞,否則我熊某一律不放在眼內!”
  哈文素面色一沉,不再言語。熊競飛又猜了几個名門正派的如不死和尚、周石靈、飛天如來等,哈文泰理也不理。
  哈文泰似乎心事重重,任熊競飛胡猜,他沉思不決,好一會突然開口道:“熊競飛,咱們兩人交情是沒話說,這一次把我拉下華山,可是找不著豹人,反為我哈文泰的事,拖你下水,不是哈某激你,此事委實惊人已极,你大可不管閒事,請你再行三思。”
  熊競飛墓然大怒道:“哈大秦,你騙我跟你東奔西走,就只交待這句話?”
  哈文泰望著熊競飛激怒的臉色,不由苦笑道:“熊兄,那么我就告訴你,這件事雖是我哈文泰所惹,但与你也有几分關系……”
  熊競飛臉上怒气依樣,粗聲道:“那我是為我自己而來,并非幫你老哈。”
  他話聲一停,陡然想起哈文泰所言,臉色不由一變,詫聲道:“与你我都有關系,那會是誰呢?”
  哈文泰沉聲搖首道:“熊竟飛,你可還記得一個人,他有武林中最惊人的名頭——”
  紅花雙劍熊競飛的面上陡然掠過一陣可怖的神色,他勉強笑道:“老哈,總不會是——”
  他的臉孔上歪曲的笑容不自然的消失,足下不知不覺的后退了兩步,吸了一口气才接口說道:“總不會是鬼見愁吧!”
  哈文泰面寒如冰,冷然道:“熊競飛,你還記得他!”
  霎時,這豪邁過人的紅花雙劍,好比生了一場大病,失去了全部的力量。
  哈文泰長歎一口气道:“熊兄,事到臨頭,你不會怪我方才所言?”
  熊竟飛低聲道:“老哈,十年前的慘事,沒有一天不在我腦中出現,每一想到此事,立刻不寒而采……”
  哈文泰歎了一口气道:“唉!兄弟亦有同感……”
  熊競飛默不作聲,哈文泰又遭:“你我們心自問,從那日鬼見愁慘死起,十年來費盡心机,我總算打听出了一絲線索。”
  熊競飛駭然失色,大叫:“今日便是為此事而來?”
  哈文泰歎口气道:“正是!”
  熊竟飛雙目圓睜,精光暴射,似乎激動已极,好一會又強忍下來,不發一言。
  哈文泰道:“想當年鬼見愁鐘華以弱冠之齡,突然崛起武林,那一手神鬼莫測的劍法,至今仍令人肅然起敬,卻是不明不白地死在那暴風雨之中,那凶手……就是今日咱們要會見的人!”
  熊竟飛大紅袖一抖,臉上有如罩上了一層寒霜,他喃喃道:“那個暴風雨夜,真叫我現在提起來猶感心悸,唉!可怜鬼見愁在這短短三年之間便創下轟轟烈烈的名望,卻慘死在那神秘凶手劍下
  哈文泰道:“那年,正是中元之夜,咱們倆到鬼見愁鐘華家中聊天.正碰上他在堂屋燒紙祭祖,那情景我真記得清清楚楚……”
  熊竟飛道:“咱們聊到半夜三更,濃茶都喝完了兩壺,鬼見愁只是下房去拿壺茶水,想不到就在這么一會儿工夫里,赫赫有名的鬼見愁就著了別人毒手!”
  哈文泰噓烯地道:“那凶手雙手施劍,咱們赶出去的時候,頂多只有十個照面,鬼見愁鐘華竟被他一劍刺穿胸膛,咱們兩人沒命的攻敵,那凶手被我削掉一根手指,他手中劍也掉下一柄來——”
  說到這里,哈文泰從背上抽出一柄金色的劍來,動彈了一指,“叮”地發出一聲清響,他轉首道:“老熊,你瞧這柄劍當真是件寶物,十多年了金光依然絲毫米損。”
  熊競飛道:“你怎么知道是他?”
  哈文泰道:“前些日子地殺淮北大俠郭九呈的時候,我親眼又瞧見那另一柄金劍,不是那人是誰?”
  熊競飛的臉色如鉛塊般沉重,他喃喃道:“我一直猜不透以鬼見愁的劍術,怎么會十招就命喪劍下,這其中必有原因……”
  哈文泰道:“那神秘凶手追殺郭九呈時,我遠遠瞧見那金光飛騰,我發現那人的劍勢頗有點像鬼見愁的那手劍法呢……”
  熊竟飛面露惑色,他喃喃道:“那是什么意思呢?”
  哈文泰道:“反正不管如何為了鬼見愁鐘華也好,為了全武林也好,咱們五俠七劍中僅存的兩人怎能坐視?今日好歹也得与他拼了。”
  熊競飛道:“老哈你找唐瞎子有下落嗎?”
  哈文泰搖了搖頭道:“我与唐君像并無交情,但是曾目神睛是條鐵錚錚的漢子,只要他听到了消息,我想他必會赶來的——再說,為了整個武林前途,咱們非得借重唐家的毒藥暗器不可啦!”
  熊競飛沉重地點了點頭。
  這時候,山下不遠處,一條人影如天馬行空一般赶了過來,那身法之快,令人好生駭然,一起一落只在剎那之間,遠看過去,就如足不著地,如飛過來一般。
  哈文泰臉上一搐,緊張地道:“老能,來了!”
  熊競飛向山下望去,只見那人在這一刻工夫之內,已奔近了數十丈。
  哈文泰默默凝視著山下,單手把玩著那支金劍,一襲灰衫隨風飄著。
  呼地一聲,那人如一片枯葉一般飄上了山坳中的石地上——
  只見來人身材碩長,長得眉清目秀,只是目光中閃爍著一种令人生畏的寒光,背上交插著兩柄劍子。
  哈文家冷冷地道:“請了——”
  那人睨斜著哈文泰,又瞥了熊競飛一眼,忽然猛可伸出右手來,只見他右手上五指只剩下了四指——
  他冷冰冰地道:“你們還記得這只手嗎?”
  熊競飛哈哈仰天笑道:“咱們自然沒有忘記鬼見愁鐘華呀!”
  那人嘿嘿怪笑,指著哈文泰道:“十年前鬼見愁在我劍下走不出十招,你們兩人也是施劍的,嘿嘿,兩位自比鬼見愁如何?”
  哈文泰雙目盯在那人臉上,一字一字地道:“哈某自覺比不上鬼見愁,但是哈某自信絕不致走不出十招!”
  這就等于說出哈文泰對昔年鬼見愁喪命之事大有怀疑,那人不知怎他竟被哈哈文泰的目光瞧得全身不自在起來,他怒喝道:“那么你便試試看——”
  熊競飛忽然大喝一聲:“且慢——”
  那人大咧咧地道:“你有什么遺言要交待嗎?”
  熊競飛一揚紅袖,大步走了上來,指著那人道:“你背上是什么劍?”
  那人冷笑道:“你管得著么產”
  熊競飛道:“好呀!原來武當山上的青虹寶劍是你偷了——”
  那人臉色微微一變,怒道:“是便又怎樣?”
  熊競飛笑道:“當然不怎樣,不過我可要去告訴周道長一聲,自有武當的道士來找你,哈哈……”
  那人雙眉一豎,殺气畢露,一字一字地道:“只是你今生再無机會了!”
  叮然一聲,那人身前一道金光一道青光同時一閃,兩只長劍都到了手中。
  灰鶴銀劍向四處眺望了一眼,仍然沒有唐君祿的影子,他退了一步,一柄銀光閃閃的劍子到了手中,低聲道:“老熊,看咱們的了!”
  熊競飛一步跨前,有如一朵紅云一般,叮喀兩聲,也拔出了長劍。哈文泰道:“凶手你拿命來吧!”
  那人猛一伸劍,就如一陣旋風一般沖到哈文泰面前,舉劍一挑,疾若流星地刺向哈文泰胸前,同時間里,他的另一支劍卻是瞧也不瞧地倒刺而出,劍尖跳動處,正是熊競飛脈門要穴,一分一厘也無差錯!
  哈文泰一個欺身,不進反退,敵劍從他胸前三分之外刺過,而他的身形已欺人對方三尺之內,銀劍鋒芒暴吐,猶如長空電擊!
  只這一招就顯出了哈文泰劍上的造詣。華山神劍在武林中是頂尖儿的劍術絕學,自從昔年華山七劍血洗西岳,孤單單地就只剩下哈文泰一人,灰鶴銀劍在“五俠七劍”中排名是最后一個,實則武林中人隱隱覺得哈文泰的劍術已凌駕其他四人之上!
  這時哈文泰一個照面就欺入敵手腹地,那邊紅花雙劍熊競飛焉得怠慢,他雙劍齊擊,各取敵人要穴,又快又狠——
  那人似是低估了哈文素的劍上造詣,他一退身,反手劍出,准備重布攻勢,但是哈、能兩人一聲大喝,劍勢陡然凌厲起來,那人內力直透劍尖,對准哈文素的劍上點去——
  只聞得叮然一聲,兩人手中都是∼麻,那人連忙繞劍一彈,卸去了內力,他心中暗自駭然,料不到這華山的名劍手內功是如此惊人。
  那人連續發動了十次攻擊,換了六套劍法,卻始終無法挽回第一招失去的优勢,只見哈、能兩人三劍上下飛舞,節節進逼——
  劍光交疊之中,∼襲灰衫与一襲紅袍組成一幅美麗的畫面,這當今武林中最負盛名的兩大劍術高手合力之下,劍勢之洶涌澎湃,實是壯觀已极!
  那人劍法愈變愈奇,但卻仍是一連被迫著倒退了七七四十九步。
  這時熊競飛与哈文泰同時換式,那人竟在這一個不能算是空隙的空隙中雙劍齊出,大喝一聲,縱身躍出四丈——
  紅光一閃.熊競飛轉了∼個圈儿,那人招出如電,臨空∼劍刺了下來,熊競飛舉左劍一架,那人身体在空中一沉,另一劍斜刻下來,熊競飛舉右劍又是一架,大喝一聲,內力暴吐,那人呼地一聲被彈在空中,熊競飛卻是雙足一沉,陷入地中半寸!
  那人在空中長嘯一聲,如大鷹一般盤旋而降,他雙目圓睜,凶光閃閃,左右雙劍挾著雷霆一般的怪聲直刺而出,哈文泰一接之下,咦地一聲惊叫,呼地退了三步!
  熊競飛一個跨步填上了空檔,雙劍迎空一接,竟然也是惊咦一聲,一連退了三步!
  哈文泰叫道:“熊兄留神——”
  熊競飛也同時叫道:“老哈留神——”
  對面那人呼地一聲落了下來。
  哈文泰道:“這人左刻是內家陰功,右劍卻是外門劍路,這真奇了——”
  他話尚未說完,熊競飛大叫道:“留神——”
  只見那人如一陣風一般扑了過來,雙劍齊上,筆直地朝哈文泰刺到。哈文泰把畢生功力聚到劍尖上,雙目凝視對方來勢,滯緩地一劍慢慢模削而出——
  叮叮連接兩聲,那人的兩校刻同時都搭上了哈文泰的劍尖,只見三枝劍尖,一金一銀一青不住地跳動,煞是好看——
  葉略之聲一連響了十下,哈文泰忽然一個踉蹌,一口气退了五步,臉色變得白中透青,他張口便噴出大口鮮血,他狂喝道:“老熊你留神,這廝左右……相合……力道怪异無比……”
  那凶手殺机已起,舉劍向哈文泰再刺,熊競飛雙劍一迎,那人卻是臨空飛起,在空中單臂一振,青虹劍如電光一般直射向哈文泰,哈文泰一個閃身,卻是踉蹌一滯,呼地一聲那青劍在哈文泰左臂划過三、四寸長的深口——
  而在同時里,那人另一劍已遞到熊竟飛胸前。熊競飛雙劍上迎,他听得身后哈文泰一聲悶哼,心中一惊,慢了半著——
  哈文泰狂喝一聲:“老熊,舉火燒天!”
  同時里,哈文泰把手中銀劍猛擲而出,猶如一條銀龍一般射向那人太陽穴!
  那人身在空中,耳聞破風之聲有如雷嘯,他大惊失色地奮力揮劍一架,同時急速下落——
  熊競飛正在這一霎時間雙劍并舉,施出了紅花雙劍中的殺手銅——舉火燒天!
  哈文泰畢生功力所聚的臨危一擲,真有石破天惊的威勢,那血屠武林的凶手奮力一架,勉強將銀劍架斜,而熊竟飛不辱使命,飛起一劍在那人肩上,肩呷被一刺透穿!
  那人大叫一聲退了三步,熊競飛連忙回過頭來一看,只見哈文泰面如白紙,已經跌倒地上!
  熊競飛大吃一惊,只听得那凶手呵呵狂笑,他不知何以一劍划傷竟令哈文泰倒在地上,忙走上前去一看,只見哈文泰臂上傷口流出黑血——
  就在這時,他的背后那凶手猛一揚手,又把那柄金劍對准熊競飛擲來,熊競飛一听背后風聲大作,他連忙一閃身,豈料那柄金劍竟也一沉,仍是對准熊竟飛射來——
  熊競飛嚇了一大跳,他不料這人暗器手法竟也如此厲害.這時已是千鈞一發之際,他若努力再問.那劍直落下去,正好要刺到地上的哈文泰!
  熊競飛一生身經百戰,從來不知畏懼是何物,在這緊要關頭,他毫不猶疑,伸掌便向金劍抓去——
  叮地一聲,熊競飛一指重重彈在劍身上,那金劍斜了數分呼地一聲插在哈文泰的頸旁半寸地上,而熊競飛的手掌上被割破了一道口子,鮮血淋漓!
  熊競飛抬眼打量那凶手,只見他已是兩手空空,紅花雙劍仰天大笑道:“你要与我老熊比擲劍嗎?哈哈,你是找錯人!你給我一劍,我還你一劍!”
  他舉手一揚,鳴地一聲,右手長劍也飛擲出手,這正是紅花雙劍的畢生絕技“雷霆乍惊”,天下再無第二种劍術把這飛擲自己兵刃當作一個招式來研究,只有熊競飛這一門有這么一招,是以論起擲劍來,那凶手內力再強,又怎比得上然覺飛這練千万遍的棄劍一擲!
  “波”地一聲,那人竟無法躲得過,有骨上又中了一劍,也是鮮血長流。
  但是那人卻仰天長笑起來,他狂喝道:“你們兩個老匹夫完了,哈哈,報廢啦……
  熊競飛吃了一惊,猛覺全身一麻,一口其气提不上來,他連忙低頭一看,只見自己的掌上也流出黑血!
  那凶手狂笑道:“哈哈哈哈……我的劍上偎過了‘南中五毒”!”
  熊競飛一個蹌踉,險些也跌倒地上!
  就在這時,一條人影如飛一般奔了過來,一個魁梧的大漢沖到了石坪上,大喝道:“是哈兄嗎?”
  那正是四川唐家的曾目神隋唐君像到了!
  “唐君橡!你快逃走!”
  但是他的喉頭發麻,竟然喊不出,只見那大漢大步奔到凶手面前,怒喝道:“喂——你是誰?”
  那凶手吃了一惊,也怒吼道:“你是誰?”
  他不知唐君像是個瞎子,唐君律喝道:“哈兄……”
  那凶手冷冷道:“你的哈兄已經報廢啦!”
  唐君像是依著打斗之聲赶來的,雖然不明就里,但他知道對方這人是凶手了。
  他怒喝一聲雙掌齊出,重重地對向那人的雙肋,那人退了半步,只覺掌風逼人,暗道:“怎么又來了一個高手?”
  唐君像暗器功夫天下無雙,但是拳腳功夫中也是一等一的,那人雙肩受了劍傷,竟被一連退退兩步!
  唐君祿是在江湖上得到帆楊鏢局的搭訊,雖与華山灰鶴銀劍毫無交情,但是一听到搭訊,立刻日夜兼程赶到秦岭來,他奔上那石坪,已听不到打斗聲,他以為哈文泰已經完了,而他根本就不知道還有一個熊競飛在場。
  曾目神睛出掌有如神功,如不是已經知道的,誰也看不出他是個盲人,那凶手功力雖高,無奈雙肩帶傷,不敢出功相拼,只得連連退后。
  到了五十招上,那人猛一咬牙,一左一右拍出,又施出了那奇异無比的力道。唐君津舉掌一架,只覺半陰半陽,他惊咦了一聲,連忙收掌退了一步。
  那人又是雙掌拍到,唐君律一架再退,到了第五掌上,唐君像猛覺猶如跌入一种強烈無比的吸力之中,一個踉蹌向前扑倒——
  那人哈哈在笑道:“先廢了你的招子!”
  他出手如風,呼地一聲雙指如鉤,把唐君像的一雙眼珠抓了出來——
  立刻他發現手中的一雙眼珠是兩顆硬硬的水晶珠儿,就在這一愕之間,唐君恢怒施閉目金針!
  唐君橡急怒之下,連招呼都沒有打一個,一十三根金針一點風聲都不帶地急射而出,那人一個跟斗翻出慘哼一聲,十三根金針一根也沒有漏,全打在那人身上!
  唐君律回首便叫:“哈兄——哈兄——”
  那人強忍疼痛,冷笑道:“你的哈兄熊兄中了我的南中五毒!”
  唐君橡怔了一怔,隨即仰天大笑起來,道:“巧极了,你也中了我的南中五毒!我的金針上全偎過南中五毒!”
  那人似也發覺不對,他連忙從袋中取出∼顆大紅色的藥丸吞下了。
  唐君橡笑得打跌道:“你不怕?啊——是了,你有解藥,哈哈哈哈,你的解藥送給我一點行不行?”
  那人嗔道:“為什么要送給你?”
  唐君律道:“你的解藥是不是紅紅的一顆顆的?哈哈,每天要服一粒,一共要服五十天,還要全身泡在雄黃酒里泡十二個時后才能保命,哈哈,這也算是解藥嗎?去去去,快滾下山去泡你推黃酒吧!哈哈……
  那凶手听他說得句句不錯,知道碰上玩毒的大家了,何況他對身上中的十三根毒外當真惴然,一句話也不多話,掉頭便去了。唐君律對他那种無攻不克的怪掌力也是提心吊膽,听見他走了,不由吁了一口气。
  唐君律全神貫注,好一會才确定那人已走了,回身叫道:“哈兄,哈文泰……”
  哈文泰目擊這一剎時的巨變,血淋淋的一幕,心神一松,昏迷了過去。
  唐君律叫了兩聲,不見回應,心中一急,他雙目不見,目中只連連呼道:“哈兄,你在哪里?你怎么了?”
  他生性豪邁,雖与灰鶴銀劍毫無交情,但一听哈文泰為主持武林正義,心中立即視哈文泰為同道之土,此時哈文泰危在旦夕,不由惊急交加。
  這“南中五毒”端的舉世無雙,以哈文泰,熊競飛兩人深厚的內力,也支撐不住,紅花雙劍中毒較晚,此時神智尚清,勉強呼道:“唐大俠……”
  唐君像應聲而至,扶起他道:“你……你是……”
  熊競飛雙目圓睜,望著唐君校焦急的面孔,他感到心中有一种异樣的感触,酸酸的好像要流下眼淚。
  唐君律左手一動,閉住熊競飛大脈,熊競飛舒了一口气,喃喃道:“在下熊競飛”
  唐君律想也不想,陡然右手一頂,輕輕放在熊競飛“紫宮”要穴上,熊競飛只覺一股熱流逆脈而上,心中一顫,唐君律低聲道:“能見別慌——”
  熊競飛微歎一口气道:“在下与哈文泰,都已中南中五毒,唐大俠——”
  他只覺那股熱流在脈中逆行,卻周身舒泰,很是通順,精神不由好一些,但仍昏昏欲睡。
  唐君律哼了一胄接口道:“唐某也曾中過一次南中五毒。”
  熊竟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駭然道:“你有解藥?”
  唐君橡俯身又擊散哈文泰的主脈,口中漫不經意的答道:“唐某自己發明一個法子解的。”
  熊競飛好像在無邊的黑暗中,找到了一線光芒,他無暇去理會這光芒的來由,只是全心所負的重擔,都似放落在希望之中,立刻昏昏暈了過去。
  這時候——
  有兩條人影在通往秦岭的山路上奔走,一大一小,比例顯得特別懸殊。
  兩人默默地奔在碎革成難、雜草蔓延的山道上,長長的影子拖在身后。
  左面那個小人影突然開口打破沉默,問那右面的大漢道:“藍大哥,你看他們會在什么地方相會?”
  大漢啊了一聲:“秦岭我來了好几次,有一處低谷,地勢險絕,他們很可能在那儿相會。”
  小孩道:“那么咱們快些赶去。”
  大漢微笑道:“小兄弟,等會倘若咱們扑了一個空……”
  小孩插口道:“藍天哥,吉人天佑,你放心,咱們怎么也要找到唐瞎子。”
  兩人相對望了一眼,誰也知道希望是多么渺茫,說完這句話,立刻又是一片沉默。
  兩人奔到一個雙叉的山道口,大漢停下身來,望望山勢道:“咱們該向左走。”
  兩人轉了一個彎,只見山路更形窄小,只容一人行走,又走了半盞茶時分,那大漢忽一止身形,指著地上道:“小兄弟,你瞧。”
  只見地上血漬斑斑,一路延綿。小孩喜叫道:“有了,有了!”
  大漢哼一聲道:“只怕他們已會過了呢?”
  小孩俯下身來,細細察看一番道:“這血漬大約是在半個時后以前流下的。”
  大漢道:“分明有人負傷而奔,從此經過……”
  小孩道:“哈文泰和那凶手之戰,不知鹿死誰手?”
  大漢道:“瞧這情形,唐君橡就算曾來助拳,恐也已經离開秦岭山區。”
  小孩為之默然,但他思索一會,堅決地道:“藍大哥,咱們走!”
  大漢淡淡道:“回頭還是前進?”
  小孩用手指指前方,四方山路一片崎嶇。
  攀然之間,一陣人語聲隨風飄至,兩人連忙循聲走去,走得近了,只听得有人在說:“……原來是當今武當掌教周真人,失敬,失敬…·”
  “……不敢不敢……”
  他們加快腳步上去,只見上面的石岩上,站著三個人,地上躺著兩個人——
  那孩子忍不住大叫道:“啊!管目神睛!唐……大叔!”他几乎又脫口叫出唐瞎子。
  那邊的人都回過頭來,孩子更是如同瘋痴了一般,他呆了一會,然后像一陣狂風一般直沖出去,嘶聲大喊道:“爸爸——”
  那站在唐君像身旁的儒生一把抱住了孩子,喃喃道:“其心……其心……你可好?”
  唐君律和藍文侯都還不知道這個弱不禁風的儒生,就是不可一世的地煞董無公,他們只是惊奇其心怎會在這里碰上了父親
  藍文侯緩緩走上來,站在唐君律右邊的老道無限惊訝地稽首道:“藍幫主,別來無恙乎?”敢清江湖傳說中藍文侯早已死在居庸關。
  藍文侯長揖道:“若非托道長洪福,藍文侯只怕早已兩世為人了!”
  唐君律道:“昔日唐某中毒,多虧藍幫主与貴幫五爺招呼,唐某江潮奔波,一直無緣拜謝……”
  藍文侯連忙還禮,他一路崎嶇山路上疾行,這時竟有些支持不住,面色蒼白,搖搖欲墜。
  周石靈大吃一惊,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問道:“藍幫主,你——你怎么啦?”
  藍文侯歎道:“我……中了南中五毒!”
  唐君橡聞言哈哈大笑起來,他指著地上躺著的哈文泰与熊競飛道:“哈哈,我唐瞎子沒想到赶來秦岭,生意興隆起來了,這哈兄熊兄也是中了南中五毒……全交給我啦!”
  藍文侯掙扎著道:“那神秘凶手胜了嗎?”
  唐君律道:“他也中了我的南中五毒,逃下山去啦!大家扯平,誰也不吃虧!”
  藍文侯道:“那么那人究竟是誰呢?”
  唐君律搖頭不知,藍文侯精神一松,終于昏了過去。
  其心拉著父親的手,見唐君律已經找到,心中大是放心,他走上前去看看哈、熊二人,一彎腰,“啪”地一聲一件東西掉在直。
  董無公道:“是什么?”
  其心笑道:“一個油布包,里面是張地圖,听藍大哥說……”
  他尚未說完,董無公奇道:“地圖?什么?”
  他把油布接過,打開一看,霎時之間,董無公的臉上現出無比的喜色,整個身軀都在微微地顫抖著,那情形真叫其心覺著無比的惊异,他從來沒有見過父親激動成這個樣子,他連忙問道:“爸爸,你是怎么啦?”
  董無公一言不發,輕輕拉著其心退了十几步,顫聲低語道:“孩子……有了這圖……這正是爸爸日夜尋找的東西……有了這圖我就有希望了……”
  其心見父親喜成這個模樣,心中惊异無比地問道:“什么希望?”
  董無公不答,只低聲道:“跟我走!快!”
  其心道:“到哪里去?”
  董無公道:“到……這圖上的地方去,快,其心,至少三年后咱們再回來!”
  唐君律替藍文侯暫時點治穴脈完畢時,他与道長同時發現其心父子不見了,他們吃了一惊,四處叫喚也不見回直,唐君律忍不住問道:“道長,董其心的父親究竟是誰?”
  周石靈望了他一眼,心想還是不告訴他的好,于是他只默然搖了搖頭。唐君律望著地上三個中了南中五毒的武林高手,責任心使他立刻彎身一手扶起一個,轉首對周道長道:“道長,麻煩你背一個,咱們先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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