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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谷中之秘


  彎彎曲曲也不知走了多遠,齊天心的鼻中忽然嗅到一种甜蜜無比的芬芳之气,吸進肺腑之間當真是清涼無比,齊天心道:“咱們接近那百絲金蘭了?”
  前面的老人道:“不錯,看來我老地這一趟是搞對了。”
  齊天心道:“你去把那什么金蘭摘下來吧,我在這里等你。”
  老人奇道:“咦,你還怕什么?里面再沒有什么野獸了呀?”
  齊天心搖了搖頭,老人道:“那你為什么不走了?”
  齊天心沒好气地道:“是你發現的什么果,与我何干?”
  老人抓了抓頭,叫道:“這倒奇了,我又沒有得罪你?”
  齊天心沒有答他,過了一會道:“你快去摘那金蘭果吧。”
  老人嘻嘻道:“喂,少年人,你是嫉妒老夫吧?哈哈,這是無价之物,孔老夫子見了也要淌口水的,怪不得你,怪不得你,你年紀輕輕,沒有跪下來求我老儿出丑賣乖,已是很不錯了,嘻嘻……”
  齊天心是個草包脾气,怒道:“老頭儿,你說話留神一點呀!”
  老人拍了拍巴掌,瘋瘋癲癲地叫道:“什么留神?你叫我留神?”
  齊天心冷笑道:“什么無价之寶嗎?万斤黃金放在我齊天心的面前,我齊天心也不曾斜望過一眼,莫說你這什么金蘭銀蘭,便是千年……千年……靈芝革放在我前面,我……我也不稀
  他說到最后,想到自己一生不曾求過人,而目下落在這絕谷下,內傷使他一身神功消失,錯非這些靈芝草奇寶,要想恢复真是勢比登天,不禁心中有些激動起來,話都說不流利了。
  老人冷笑道:“你以為我看不出你身受嚴重內傷?”
  齊天心一怔,一時間里千万种愁緒一齊涌上來,這些日子來,這個一帆風順的公子哥儿所受的委屈全擠入了他的腦中,他不禁說不出話來。
  那怪老人道:“我老地得了這百絲金蘭其實也沒有什么用處,只不過我老儿故意要气气那死尼姑罷了!”
  齊天心吃了一惊,忍不住道:“死尼姑?”
  老人得意地拍手笑道:“正是,就是那云海庵中的老臭尼,她守這寶貝守了几十年,我就要搶先一步得了,气得她肚皮脹破,嘻嘻……”
  齊天心望了他一眼,他繼續道:“所以說,我老儿得了這寶物,可以先讓你試試功效,嘿嘿……”
  齊天心听到這里,忽然怒了起來,他怒喝道:“老頭儿,告訴你,現在你便是送我我也不要了!”
  老人又抓了抓頭喃喃哺道:“怪,怎么又不對勁了……”
  齊天心道:“我齊某受的內傷自己會調理,什么靈草仙藥呀,凡夫俗子拿了當寶貝,我齊天心滿不當一回事儿!”
  老人道:“咦,奇怪,我又沒有說什么……”
  就在這時,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從背后傳來:“老瘋子,又是你!”
  齊天心回頭一看,一道光芒射了過來,只見前面一支火把高舉著,那云海庵的老尼怒目站在那儿。
  那怪老人呵呵笑眯了眼,援手道:“老臭尼,我老人家又先了一步!”
  老尼重重地哼了一聲道:“先了一步又怎樣?”
  老頭儿拍手道:“不怎么樣,只是那百絲金蘭是跟我老儿胜了。”
  老尼怒道:“五年前你怎么說的來著?”
  老頭儿道:“五年前嗎?我老儿說今后再不踏進這谷中半步。”
  老尼冷笑道:“現在你怎么說?”
  老人抓了抓頭道:“五年前,那……那是我老几口饞得緊,騙你一壺李子酒喝喝罷了,那等戲言……嘿嘿……戲言,豈能認真?”
  老尼气得七房生煙。那又瘋又賴的老人卻一把抓住了齊天心,猛可一個飛步,竄入黑暗之中。老尼大喝一聲:“漫著!”
  但是那老人已跑入洞底,老尼正待追上前去,只听得下面幽黑之中傳來那老人的暴笑之聲:“哈哈……這百絲金蘭的花色好漂亮喲,哈哈……”
  老尼一頓足,恨得牙齒格格作響,她手中握著火把,四面一看,忽然之間,她的目光落在一樁事物之上——
  只見那塊原來封死人洞之口的巨石,被那力大無窮的怪獸推開之后,竟是斜倚在一片全是手臂粗細的藤條錯綜而成的网上,而那一片力舉万斤的天然藤网密布在石壁之上,互相接連得如人工編織而成,只要任意弄斷一根藤索,都會影響整個結构。
  老尼姑的臉上露出得意之色,她舉起火把對著一條粗藤燒了上去,那藤索粗如手臂,想來也是千百年之物了,火把燒了好一會才燃著起來。
  這時洞底那老瘋儿猶自在狂吹狂笑,好不得意,外面的藤條已經燒了起來,終于啪地一聲被燒斷了。
  那一片巨藤猶若漁网松了一角,那塊巨石向下一墜,正好落在洞口,把洞口又封住了。
  老尼姑吁了一口气,提聲叫道:“喂——瘋老儿——”
  下面沉寂了下來。
  “喂——瘋老儿——”
  瘋老儿的回答傳了上來:“臭尼婆,干什么亂嚷?”
  老尼姑叫道:“百絲金蘭來到手了嗎?”
  那老人的回答:“不錯,怎么樣?”
  老尼姑道:“好啊,多謝你啦。”
  下面那老人停了一停,反問道:“謝什么?”
  老尼大笑道:“謝謝你替貧尼采摘之勞,現在你把金蘭交給貧尼吧。”
  下面那人叫道:“臭尼婆是失心瘋了嗎?”
  老尼道:“洞口巨石被貧尼封死了,憑你們兩人之力怎能出得來?哈哈哈哈,若是要想咱們師徒相助移開巨石,就得把金蘭果交給貧尼,否則的話,哈哈,你們二位在這黑洞里呆一輩子了。”
  洞中沉默了片刻,忽然暴出雷鳴一般的大笑聲,那怪人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倒把那老尼姑弄得了。
  笑了好一會,那老人才道:“老尼婆,你白費心机啦,我老儿就是喜歡在黑洞中住一輩子,哈哈,你請便吧。”
  老尼不禁又惊又气,她想了一想,冷笑道:“距那大力怪獸醒轉過來還有十個時辰,你們考慮吧,十個時后以后,那怪獸醒來時,咱們想救你們也救不得啦,嘿嘿,貧尼先回去休息了。”
  洞下老人暴笑道:“不送不送。”
  他笑過后,黑暗中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靜,齊天心跑上來一看,見那出口果然被封死了,他原以為那老人如此滿不在乎,必是有什么把握,哪知出口确是被封了一個死,他不由皺著眉苦思道:“這老儿是個瘋子,不知道利害深淺,我只得自己想個法子,解決眼下這危局了。”
  他緩緩走回洞中,只見那老儿兀自在眯著眼笑,似乎是樂不可支的模樣,齊天心不愿被人看出他心中憂慮,便吹著口哨走過來,漫聲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來?”
  老人笑道:“五年前,我老人家到這里來玩玩,順便來勘察一下百絲金蘭的情形,就碰上這臭尼姑羅哩羅嗦地纏了好久,最后是我老儿口饞難忍,討了她一壺美酒喝了,答應她不再來此,嘿嘿,那是……那是醉后戲言,醉后戲言……”
  齊天心道:“現在這尼婆發了狠,把咱們給封住了,憑兩個人之力,确是難以出去呢。”
  老人拍手笑道:“你莫急,跟我老儿走,包你沒錯。”
  齊天心也裝得滿不在乎,道:“便是不錯,也由得它了。”
  老人把那只金色的小果放在手心當中,在手掌上滾來滾去地玩弄,忽然道:“你跟我來!”
  他說著就往前走,齊天心心中念頭一轉,道:“莫非這黑地洞的那一頭也有出口?”
  老人呵呵大笑起來:“那臭尼婆知其一不知其二,若不是這洞是兩頭通的,我老儿怎敢賣狂?嘿嘿嘿……”
  齊天心道:“那么這一頭出去又是什么地方?”
  那老人似乎又開始胡言亂語起來:“這一頭呀,通到你的老家。”
  齊天心沒有放在心上,只是笑了笑道:“那么你老人家怎不從這一邊進來呢?”
  那老人拍手道:“你以為你想得挺周到是嗎?你和那臭尼婆是一樣的,知其一不知其二,凡是生這金蘭的地方,必然生有一對巨獸,一雄一雌,一個守著前門,一個守著后門,你懂得什么?”
  齊天心被他口沫橫飛地搶白了一頓,只有在心中自認倒霉。老人說罷繼續前行,齊天心只好跟著他,一腳高一腳底地走著,有一次都几乎被絆了一跤,黑暗中也不知究竟走了多遠,只是愈走路愈狹,空气也愈冷,經過一段其狹無比的“石縫”后,又漸漸開闊起來。
  這時,他們看見了另一只沉睡蜷伏的龐然巨獸。
  齊天心忍不住問道:“喂,你對這秘洞的形勢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老人冷笑了一聲,沒有回答他。這時,光線漸漸亮了起來,終至大明,他們已經看見天光了。
  齊天心深吸了一口,又歎了出來,他在心中暗暗地道:“唉,總算又見天回了。”
  他舉目四望,只見四面仍然全是高人青天的石峰,只是高峻險惡,似比原來那邊猶胜數倍,齊天心暗道:“看來這邊也是一個幽秘的絕谷。”
  這時,那個怪老人忽然伸手一把抓住齊天心的衣袖,怪聲怪气地叫道:“喂,方才咱們快要走出那狹道之時,你的腳可曾踢到什么東西?”
  齊天心回想了一下,點頭道:“不錯,确是踢到了什么東西——”
  老人指著自己的腳道:“你瞧,這——”
  齊天心低首一看,只見那老儿右腳上那只又破又髒的鞋子上,帶著一塊薄薄的花布,齊天心嗑了一聲,伸手扯下來一瞧,那花布似已朽爛,只是從那花色上看來,分明是女人用的手絹之類。
  他抬頭望著那老人,老人面上露出极為迷惑的神色,痴痴望著那花布。
  齊天心道:“這是……”
  老人打斷他道:“走,咱們再進去!”
  齊天心從老人臉上可以知道,有一件重大的事故發生了,他也不多問,跟著老人走回去,老人道:“抓些枯枝來,扎一個火把。”
  齊天心見這瘋瘋癲癲的老頭忽然變得一點也不瘋,臉上全是嚴肅之色,他心中疑惑,卻仍然依他扎了一個火把。
  老人把火把點了起來,當先走入洞去。
  齊天心跟著老人走,老人一句話也不講,只是默默地走著,齊天心也默默地跟著他,于是火光閃爍下,只听得沙沙的腳步聲。
  空气又漸漸涼了起來,顯然他們又走近了那石洞中心,齊天心不知怎的,忽然被一种恐怖的气氛所籠罩了,他自己也難以解釋究竟是為什么,他只覺得心中一陣陣地發寒,每走前一步,他感覺似乎走進了恐怖的中心。
  于是他抬起頭來看看那光明的火把,火焰在空中飛動,构成一個個張牙怒目的鬼臉,齊天心几乎不敢前行了。
  這時,他們已走過了那段狹路,前面的老人忽然停了下來,又蹲了下去——
  齊天心也湊近去,火光下一看,地上駭然是兩堆骨骸,兩個骷髏!
  齊天心駭然退了半步,他望著那兩具骸骨,忽然覺得心惊肉跳起來,那老人低下頭,把骨骸難中朽腐未盡的殘衣衫扯出來細看,齊天心注視著老人的神情,只見老人本來一片清明的面上又蒙上了一層茫然的霧。齊天心忍不住問道:“這些骷髏是什么人?”
  那老人不答,只是不停地翻弄著手中的衣布,不停地果然苦思,突然,他的手指触到一件硬物,他抓出來一看,只見是一只火紅的玉獅子,老人雙目暴睜,張大了嘴,卻是喊不出一個字來
  齊天心大吃一惊,連忙問道:“什么?這是什么?這些死人是什么人?”
  老人急促地喘息著,倏然轉過身來,伸手指到齊天心的鼻尖前,一字一字地說著:“這兩具骸骨中,有一個是你的祖母!”
  “啪”地一聲,火把落在地上,火也熄滅了!
  齊天心在黑暗中流著冷汗,他喃喃地叫道:“瘋了,這老頭儿又發瘋病了!”
  “這兩具骸骨之中有一具就是你的祖母!”
  這一句話猶如巨雷轟頂一般打在齊天心的心上,第一個念頭進入他的腦中便是:“這個老儿又發瘋了!”
  接著,他看見了老人的臉色,兩道震人心弦的光從他的雙目中射出,臉上的神情有說不出的嚴肅与沉重,齊天心不禁感到一种無以形容的壓力壓上了他的心。
  那老頭儿站了起來,他脫下了長袍,將一堆骸骨收拾起來,包在衣衫之中,他回過頭來瞪了齊天心一眼。齊天心脫下長衫,將另一難骸骨包好,隨著老人緩緩地走了出去。
  眼前一亮,他們又出了地道,齊天心茫茫然心亂如麻,那老人一直到一叢樹下,緩緩坐了下來,臉上現出苦思的神情,齊天心望著放在地上的兩包骸骨,忽然一個念頭閃過腦海,他叫道:“你……你方才說的故事不是四十年前嗎產”
  那老人一听到這句話,登時跳了起來,他指著齊天心道:“對,對,你說得對,是四十年前,正是四十年前,我明白了
  齊天心望著他,他喃喃地道:“是了,是了,一定是四十年前此日此時發生的,不然這兩具骸骨又怎會進入兩頭封死的石洞之中?必是當時金蘭結果之時,她們進入這石洞中采取仙果,也許……也許為的就是想救療董老先生,但是……但是她們又怎么會死在石洞之中?”
  齊天心道:“老先生,你所說的大不可能……”
  老人道:“怎么不可能?”
  齊天心道:“董老先生既是隱居在极其隱秘之地,若說采取仙果是要回去救療董老先生,這兩個人當時怎能一時赶得回去?”
  老人听了這話,雙目放出奇光,牢牢盯在齊天心的臉上,他忽然站起身來,向身后的一片叢林跑去,齊天心吃了一大惊,也起身跟了上前,老人跑過這片林子,停下身來,齊天心走上前去,只見林子盡頭是一個下坡,坡下現出一棟古老的木屋來。
  老人指著那木屋,冷冷地道:“孩子,這就是你的老家!”
  齊天心又是重重一震——
  “我的老家?我的老家?這是什么意思?”
  他抬起頭來,疑多于惊地問道:“你是說——董老先生當年就隱居在這里?”
  老人默默地點了點頭。
  齊天心細想著老人所說的前因后果,終于忍不住地問道:“你究竟是誰?”
  老人搖了搖頭淡淡地道:“不說也罷。”
  齊天心緩緩地走下坡去,那木屋已經朽坏了一角,門窗上也全是蛛絲网布,齊天心的視覺卻被另外一樁事物吸引住了,只見一棵古樹下,兩個墳墓并立著,左面的寫著:“一代奇人董老先生之墓”;右面的刻著:“九州神拳葉公橋之墓”。
  齊天心忽然之間忍不住滿腹的悲哀了,他手撫著那青苔點點的石碑,眼淚如雨一般地流下來,那石是冰涼涼的,但是齊天心卻像是從那石碑上感覺到親愛的溫暖,石碑的字漸漸地模糊,在齊天心的淚光中凝成一個老人的輪廓,但是那個形象如霧一般地迷滲,齊天心睜大了眼也看不清究竟是什么模樣,于是他伸手來搭去了淚水,然而隨著淚水的拭去,目光清晰,仍是那冰涼方方的石碑。
  齊天心從不知道自己對沒有見過的祖父有什么樣的感情,也許那只是一种難言的哀傷,從壓抑的心扉中爆發了出來,他只是感到哀傷,無窮的哀傷,好像這世上的一切都變成了他胸中的悲切,淚水不由控制地流著,齊天心的心情卻是漸漸恢复了平靜。
  那老人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一言不發地仰望著天空,直到齊天心回過頭來,睜著淚光的兩眼望著他,他忽然歎道:“唉,我老儿又不明白了——”
  齊天心道:“什么——”
  老人抓著禿頭,皺眉道:“我記起來了,四十年前我從‘云海庵’那邊過來的時候,正逢這石洞地道開放,我走到洞中心時,發現金蘭已被摘去,于是我匆匆走到這邊來,就碰見了天劍董無奇,天劍對我說是‘有這樣找父凶殘的兄弟’的話后,就飛身而去,我再回頭時,石洞已被巨獸封死——”
  說到這里,老人停了下來,齊天心問道:“怎么產”
  老人道:“這石洞四十年來一直被封,直到方才我們來的時候才被啟開對不對?”
  齊天心道:“不錯。”
  老人道:“但是四十年前我當時經過石洞時怎么沒有發現這兩具骸骨?”
  齊天心一怔,答不出話來,老人道:“現在我記得清清楚楚,當時我走入這石洞時,手中還持著一個火把,怎會沒有看見這兩具尸身?”
  齊天心道,“你回頭走時石洞既封,那么你是從這峭壁上走出去的了?”
  老人點頭道:“這峭壁雖高,但是對于一流的高手來說仍不難攀登而過,只是有些危險而已——”
  齊天心望著他,他繼續道:“這峭壁的中段有一處地方,只有谷里的人出去容易,谷外的人卻是万分難以進來——”
  齊天心道:“為什么?”
  老人不答他,只繼續說下去:“董老先生選了這絕谷隱修就打算不再出去了,要想進入這谷,除了四十年一次的從下邊的石洞地道進入之外,能從峭壁上下得來的,武林中是寥寥可數。”
  齊天心道:“依你這么說,四十年前有人能進入此谷,必是可數的几個武林一流高手了?”
  老人道:“一點也不錯!”
  齊天心皺眉想了一想道:“那么那兩具骸骨又怎會……”
  老人雙目一瞪,厲聲喝道:“什么骸骨?是你的祖母!”
  齊天心對這一點再也無法相信,不由瞑目相瞪。老人長歎一聲道:“董老先生娶了兩個妻子,兩個妻子卻是一雙親生姐妹,這兩位夫人一個生了天劍董無奇,一個生了地煞董無公,可怜的孩子,你見了祖母的骸骨莫非還不相信嗎?”
  齊天心不語,老人不再說話,過了許久,他忽然說道:“你身上的內傷怎么辦?”
  齊天心搖了搖頭,這半日來他遭遇了一連串的惊人怪事,對他自己的內傷早已忘記了,這時被老人一提,不禁茫然不知所措。
  老人道:“孩子,你不想恢复功力了嗎?你不想离開這絕谷了嗎?也不想澄清董家這一樁千古罕見的奇冤慘案了嗎?”
  齊天心被他一連串地一陣逼問,心中宛如被利刃刺戳一般,他仰起頭來,卻無法說出一個字來。
  老人憤怒地抓住他的肩頭道:“從那年我別了地煞董無公以后,江湖不斷地傳來地煞仗著一身神功濫殺武林正派高手的消息,我曾暗中查訪,件件是實,試想手找親父的事,也只這等凶殘暴戾之人才做得出,孩子,你難道不想為你祖父复仇?”
  齊天心道:“你怎知道我是天劍的孩儿?”
  老人道:“天刻与地煞的相貌雖有些相像,你又与你父親長得一般模樣,但是你与地煞董無公卻是一點也不相像,人的相貌真是奇怪,差一點儿就會變得完全不像,倒是董無公的那個孩子与你有一點相像。
  齊天心忽然好像触電一般地跳了起來,他叫道:“你是說董……董其心是嗎?”
  老人道:“一點也不錯——”
  齊天心的眼前飄過其心那流洒的風度和深不可測的功力,他想到他們兩人在短短的几次相逢之中所產生的奇妙親切之感,一時間里他不禁想得呆了。
  老人問道:“你想什么?”
  齊天心輕歎了一口气造:“也只有董家的后人才有這般龍風之姿。”
  老人道:“你碰過他了?”
  齊天心道:“碰過好几次了。”
  老人翻起眼睛道:“依我老地看來,你弄不過他哩。”
  齊天心沒有回答,他在心中暗暗地道:“他是我的兄弟,今后我怎會再与他作對?”
  老人道:“四十年前的這件事,其中還有好多難明之處——”
  齊天心打斷他的話:“你老人家認定那凶手是地煞童無公?”
  老人點了點頭,忽然又搖了搖頭,歎道:“有時候,我几乎斷定是地煞董無公,但是有時候,我卻是一點也無法判定……”
  齊天心仰起頭來,頂上是那欲現猶隱的万們絕崖,天空在那崖尖上,仿佛已經連接在一起。
  老人道:“孩子,你必須先恢复你的功力——”
  齊天心征然望著他,老人道:“我這一顆百絲金蘭果……”
  齊天心知道他的意思,他攔阻著叫道:“你要先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老人痛苦地搖了搖頭,長歎道:“我是誰?我是誰?恐怕這世上再也沒有人認得我是誰了,孩子,這是我的秘密。”
  齊天心黯然不語,老人又道:“我這顆百絲金蘭他果,就送給你……”
  齊天心從老人的眼角上看到了無比的怜憫神情,他猛然想到在石洞地道中說過的話,他大聲叫道:“什么他果不仙果,我可不稀罕,你不要再提了!”
  老人愣得說不出話來,齊天心仿佛出了一口惡气一般,嘴邊挂著一絲高傲的冷笑,轉身走開了。
  齊天心走到那朽腐了的木門前,木門略呀一聲推開,屋內塵上密布,家具桌椅上灰塵總有几分厚,壁上還挂著几幅字畫。
  齊天心走到那几幅字畫前,只見正當中挂著一幅巨幅的人物畫,看那畫中人的服式衣裝分明是本朝裝束,畫上只題了“既隱幽谷重陽登高圖”,沒有落款也沒有提字人名,齊天心暗道:“看這畫中人分明是本朝裝束,這畫必非古人手筆,莫非是時人寫生的?”
  他走前去仔細瞧那畫中人的面貌,只見一片山崖飛瀑前六個人似是在登山的模樣,最前面的是個銀髯老臾,背上背著一個大竹笠帽,相貌畫得威嚴富泰,极是生動,老縣的兩旁是兩個美貌中年婦人,左面一個穿著淺綠色裙子,看上去兩人倒是有几分相像。
  兩個婦人的身后立著一個英挺的少年,齊天心一看了這個少年的面孔,他心中已明白了這幅畫的意思,他再向左一看,只見石上坐著另一個少年,似乎正在地上的草叢中捉弄什么蚱蜢之類,少年的后面立著一個戴布帽子的青年大漢,大漢手中提著一個竹籃,籃中似是盛著食物和酒肴。
  大漢的身邊還立著一個穿布衣的婦人,手中拿著兩把雨傘。
  齊天心正納看,附呀一聲,木門開處,那老人走了進來,齊天心指著那畫上最前面的老交道:“這就是我祖父?”
  老人點了點頭道:“正是,這就是董老先生。董老先生才比天人,一手丹青大有巨匠之筆,這幅畫就是董老先生的手筆。”
  齊天心指著畫上手提食物竹籃的大漢道:“這就是那姓秦的管家?”
  老人點了點頭,齊天心又指著那拿雨傘的婦人道:“這人呢?——”
  老人道:“這是一直跟著董家的奶媽——”
  齊天心望著那張大畫,怔怔地推想著,忽然他問道:“這畫上,除了天劍与地煞,其余四人還有在世上嗎?”
  老人愣了一愣,他似乎沒有想到過這個問題,他皺著眉想了一想.喃喃道:“董家出了大事之時,如果那姓奏的管家与那奶媽當時便退了難,老夫想來他們必然會在屋外立下他們的墳墓的
  齊天心雙目暴張,低聲道:“那么,你老是說他們沒有死——當時沒有死?”
  老人想了想,不肯定地點了點頭。
  齊天心的心中仿佛閃過一絲曙光,他抬起頭來望著老人,急速地思想著,緩緩地道:“那么,憑這兩人,他們能走得出這山谷鳴?”
  老人道:“如果沒有人幫助他們,他們是出不去的。”
  齊天心覺得腦海中似乎已得到了許多線索,甚至已經摸索到了一些什么,但是他無法把那些瑣碎的線索連結起來。
  他抓著頭發苦思,思路卻是再難前進半步,于是他道:“你老的故事還沒有說完呢——”
  老人一怔,齊天心道:“你說你碰著地煞童無公,他煞正要說出一切變故的詳情來——”
  老人搖了搖頭道:“不說也罷。”
  齊天心道:“為什么?”
  老人道:“照他的說法,找父的凶手正是天劍董無奇哩!”
  齊天心暗暗打了一個寒噤,他喃喃道:“你相信嗎?”
  老人道:“老夫當然不信,試想地煞的凶殘本性后來他濫殺忠良的事已得證明,還有什么可說的?”
  齊天心搖了搖頭,低聲道:“如果地煞不曾做過這些凶殘的濫殺之舉的話,你老人家是相信天劍的話呢,還是相信地煞的?”
  老人沒有料到他這么一問,他仔細地想了一會,搖頭歎道:“那我老儿真不知信誰的了。”
  齊天心歎道:“即使地煞沒有做過那些凶暴濫殺之事,我仍然相信我爹爹的話!”
  老人道:“你說的是廢話,事實上地煞是個殘酷的狼子野心!”
  齊天心道:“一點也不廢,事實上地煞根本不曾濫殺過一個人!”
  老人險些跳了起來,他叫罵道:“你又瘋了嗎?你說這個天下人人皆知的第一惡魔沒有濫殺過一個人?是誰告訴你的?”
  齊天心冷靜地道:“我爹爹對我說的!”
  老人惊駭得一步步地退后,他喃喃地道:“你爹爹?……天劍?……是他說的產”
  齊天心道:“一點也不錯,爹爹經過几十年的調查研究,他發現地煞是背了黑鍋,這其中必有一個大陰謀——”
  老人道:“你說的可是真話?”
  齊天心道:“字字是真!”
  老人茫然地搖了搖頭,伸手拍了拍腦袋,似乎無所适從的樣子,齊天心道:“雖然爹爹相信地煞在這件事上受了冤枉,但是他找父的暴行,那是再也逃不過的,你老人家說是也不是?”
  出人意外的,老人重重地搖了搖頭,他喃喃地道:“不,不,現在我不這么說了……”
  齊天心叫道:“你說什么?”
  老人痛苦地道:“既然地煞不曾做過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我憑什么斷定他是找父的凶手?你憑什么要我只听信你爹的一面之辭?這……這……這其中愈來愈复雜了……我被搞糊涂啦……”
  齊天心怔怔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老人緩緩地又退出了木屋,只留下齊天心一個人在古老的木屋中沉思著,霧一般的迷惆中似是出現了一絲曙光,他努力地推測,想象,但是那些假想一個個互相說不通。
  于是齊天心再抬起頭來看牆上那幅畫,畫上六個人物栩栩如生,他哺響地對自己道:“只要能把這圖上的六個人在大變故發生前后各人行綜情態搞清楚,一切謎面就可以揭開了!”
  他也輕輕地站起身來,轉身走出了木屋,木屋外田光耀眼,原來日已中天了。
  他四面尋找那老人,卻都不見那老人的蹤跡,正奇怪間,忽然他看見董老先生的墓碑上放著一個破包市,看那破布,似乎正是老人身上的那件破衫子扯下來的一小角。
  齊天心大吃一惊,他走上前去打開那破布包一瞧,只見包中放著那一顆稀世的奇珍百絲金蘭果,破布上還寫著一行字:“我走了,孩子你不要再倔強,不先恢复了你的武功,你怎出得了這山谷?你怎么去澄清董家的奇案?快快把他果吃下吧。”
  齊天心仰首向高聳入云的石峰望去,云海洶涌之中,哪看得見半個人影?
  低下頭來,映入眼中的正是石碑上“一代奇人董老先生之墓”的字跡,他眼睛向旁邊瞟了一下,那首年打遍天下無敵手的九洲神拳葉公橋之墓也映入眼中,兩坏黃土,方圓半丈,埋葬著兩個百年難見的武林高手,也埋藏著一拉古所罕見的武林秘史,于是——
  飛出這山谷的欲望在齊天心動中燃燒,老人的留字跳入齊天心的目中,一种難言的感激之情涌了上來,他伸手拿起百絲金蘭果,緩緩送到嘴邊……
  且說其心愈走愈遠,他回頭一看,伊姑姑仍然仁立在那里,寬大的衣襟隨風飄曳,他知道伊姑姑此時心中一定很是痛苦,自己卻是無法安慰于她,只有硬著心腸加快步子而去。
  他邊走邊想,不覺又翻過一個山頭,心中暗自忖道:“我目下最要緊的事,還是要追蹤凌月國主,凌月國主易容之術千變万化,又哪里容易找到他?我……我背了這大一個黑鍋,難道就如此算了?”
  他性子堅毅沉著,仍是往西而行,他怕再被別人發現了麻煩,曉伏夜行,這日走到一處小鎮,他低頭而行,卻是眼觀四方,耳听八方,倏然身邊人影一閃,兩個熟悉漢子擦身而過,其心心中又惊又喜,忖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原來凌月國主并未离開中原。”
  他連忙遠遠跟蹤而去,他一路上故意不修邊幅,又是多行崇山峻岭,是以衣著破散,形容樵怀,那兩個少年正是西天劍神金南道的弟子,匆匆迎面而過,一時之間竟未認出其心。
  其心不敢行得太近,只見那兩個少年任一家酒樓走進,其心沉吟一會,也低頭進入。
  那兩個少年似乎餓极,叫了几大盤菜肴酒肉及面食,啼哩呼喀的手口并用大嚼起來,其心遠遠坐在牆角,卻是凝神聚精,冷冷望著他兩人。
  其中一個少年吃得差不多了,他抹抹油嘴道:“咱們一日之間跑了數百里,真是累也累死了。”
  另個少年冷冷地道:“丁師榮,誰教咱們天生勞碌命,又無王親貴族的親戚,只有認命了,你不瞧瞧人家林師弟,一天到晚哪里跑過腿?”
  那被稱娃丁的少年道:“這也難怪,林師弟是皇……不……老爺的唯一親傳弟子,當然心疼他了,這個咱們先不說,你知道咱們在中原要逗留多久?”
  他聲音愈說愈低,四個張望,其心赶緊低頭喝酒,背過了身子。
  那另一個少年低聲道:“前天听老爺說至少還要布置半年,唉!丁師弟,你可是又想你那嬌滴滴的小媳婦了?”
  姓丁的少年點點頭道:“不瞞師兄,中原雖是錦繡繁華,可是小弟仍是怀念家鄉千里牧野,一望無垠的气勢。”
  另一個少年低聲笑道:“師弟你真是傻子,中原如果不好,老爺為什么處心積慮十几年要奪取,丁師弟,你不瞧瞧;別的不說,中原的女子,哪一個不強似咱們家鄉的那些土霸霸的婆娘?”
  姓丁的少年大不以為然地道:“師兄,這一路上你不知害了多少婦女,雖是老爺叫咱們倆分散敵人目標,惹起中原武林注意力集中在董其心身上,可是卻并沒有叫你專門做這种事呀……”
  他師兄听得大是不耐,插口道:“只有你才把婆娘當寶貝似的,你以為這樣做表示對她好,其實,嘿嘿,她此時在于什么,卻是無人知道,嘿嘿!”
  那個姓丁的少年股現怒色,站起身來正待發作,倏然想到凌月國主告誡,忍了口气道:“師兄,你喝醉了,咱們走吧?”
  兩人相繼站起會了賬,揚長而去,其心靈光一閃,心中狂跳村道:“這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机會,凌月國主逗留中原,那么我露底之事金南道他們定然不知,我……我何不以其人之道,還治于其人,混到凌月國去騙點秘密?”
  他想到此心中大喜,雖知危机重重,并無半點畏懼之心,當下盤算已定,好好地睡了個覺,早晨買了一匹好馬,飛馳而行,跑了一個多時辰,官道盡頭又是羊腸山道,其心勒馬踏草而過,轉了個彎,地勢大為開朗,只見前面一棵數人合抱不住的古松,盤盤如蓋,枝干蒼勁,气勢不凡,風吹而過,那松針倏然落地。
  忽然樹后一聲沉重的佛號,閃出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和尚來,攔住去路。
  其心定眼一瞧,那個老和尚閉目合十,一語不發,他身后站著一個中年僧人,正是自己暗中投警指點的“兩門使者”慧真大師。
  其心躍身下馬,向老僧作了一揖道:“大師有何見教?”
  老和尚平和地道:“施主可是姓董,大名其心?”
  其心心念一動問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那老和尚絲毫不動气,仍是平和地道:“如果是董施主,那么就請跟老袖到少林寺去走一趟,如果不是,施主只管自使。”
  其心含含糊糊道:“小可娃董,可絕不是大師所想之人,小可還要赶段長路,這便告辭了。”
  他頭發散亂,蓋住了大半張臉,身上又是破敝不湛,那老僧听得一怔,其心正待趁勢躍馬前去,修然慧真大師沉聲道:“董施主,貧僧親眼瞧見你在武當純陽觀中撒野,你也是有頭有臉人物,怎的連名字也不敢承認?”
  其心笑笑不語,倏然飛身上馬,一夾馬腿,騰身而起,身尚未落地,只听見背后風聲一起,身形一滯,連人帶馬跌落下來,那兩個和尚卻圍在身前。
  其心飛快一轉身,心中暗暗吃惊,這個老和尚身法似電,怕就是聞名天下的藏經閣高僧慧空了,慧真大師武功他是見識過的,就此一人,已夠他對付的,再加上這老和尚,脫身之机极是渺茫。
  慧真大師右手一揚,一把長須飄在空中,其心一瞧馬尾,整整齊齊短了一大截,就如被切斷一般。
  慧真大師道:“童施主,咱們做和尚的原該在寺院情修,不應管世上紅塵諸事,可是如今出了賣祖求榮的小賊人,這件事卻非管不可。”
  其心正色道:“慧真大師,小可董其心絕不做賣祖害國的勾當,此事小可將來自有交待。”
  慧真大師道:“敝掌門方丈明諭少林弟子,務必要將施土帶回少林,此中是非,施主到時再說豈不是好?不死師兄天性仁慈,只要施主明言,絕不會為難施主。”
  其心搖頭道:“小可如果此時能夠明言其中因果,又何必背此惡名,此事關系天下蒼生气數,尚望大師莫要阻攔小可,异口事成,小可定赴少林稟告不死大師。”
  慧真大師見其心說得甚是誠懇,他乃是漫無心机之人,當下猶豫不決,上前對那為首的老和尚道:“師兄,此事真有隱值也未可知?”
  那老和尚長眉低垂,眼睛都不睜開,緩緩道:“慧真師弟,你親眼目睹此子扑擊武當弟子,難道還不信任自己嗎?你心地太直,著了凌月國主道儿,一困十年,性子還是老樣子,一絲未改。”
  慧真大師滿面羞漸地道:“師兄教訓得是。”
  那老僧緩緩道:“如說是別人作此惡事,那說不定其中還有別的淵源,如說是姓童的作的,這可是千真万确,絕無可置之處了。”
  其心忍不住問道:“娃董的又怎樣?”
  那老僧凜然道:“我佛慈悲,從生皆渡,茫茫惡海之中,一語頓坐蓮台,老油昔日每以回頭是岸,照樣修成正果,卻未料到世間真有十惡不赦,無法渡化之人?”
  其心默然,老僧沉聲道:“地煞董無公乃是十惡不赦之八,查施主,你再沉溺不俗,就和令尊一般。”
  其心只作未聞,心中盤算脫身之計。那老僧道:“施主,咱們上路去吧!”一手直往其心脈門扣來。
  其心不動聲色,臉上一片穆然,老增勢于一慢,仍是原勢攻來,其心基然身子一額,腳下一滑,輕松閃過一招。
  那老僧一凜,慧真大師忍不住贊道:“好一招凌云巧步。”
  其心微微一笑,目前雖是高手林立,他面上容顏如常,那老者雙掌一合,招子頓緊。
  其心見他招招勢大力沉,就如開山巨斧,排山怒浪一般,心知對方功力絕不在自己之下,他凝神接了數把,只見對方雖是白發蒼蒼,可是愈戰愈是威猛,失神之下,險些封不住對方攻勢。
  那老僧心內吃惊,以自己數十年神功,竟連一個少年也戰不倒,當下心中一煩,暴發真力,直逼其心。
  其心心中忖道:“這人威猛有若天神,少林功夫端的惊人。”
  他不敢怠慢,一招招也反擊過去,那老僧倏然拳勢一頓,施出少林鎮山之寶百步神拳來,一時之間,只見那老僧須發皆張,拳風呼呼,凌厲已极。
  那百步神拳原就是至剛功夫,此時老僧施出,他功力深厚,威勢暴增,其心漸漸后退,招式盡被封住。
  其心退了三步,急雙腳一定,兩眼直視對方,呼呼發出了無堅不摧的“震天三式”,那老增大震,眼看問避不及,只有拚起全功力,雙掌平推而出。
  兩股力造一碰,老僧只覺得心頭一震,知道受了內傷,忽然体內真气大盛,慧真右手緩緩搭在他肩上,力造增了數倍,他雙腳釘立在地上,分寸未動。
  其心一個踉蹌,倒退數步,身子一躍而起,坐騎也不要了。慧真正待躍身赶去,那老僧搖手喃喃道:“震天三式,震天三式,老衲算是開了眼界。”
  他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那老僧良久歎口气道:“咱們少林兩大高僧竟未能攔住此子,錯非慧其師弟相助,老衲只怕難逃劫數了。”
  慧真忙道:“此人也未討得好去,他當胸中了師兄一記百步神拳,又持強運勁逃去,如非調養得法,一身功力只怕難得恢复
  那老僧長歎一聲,他對自己百步神舉是大有信心,可是對董其心這少年那身神出鬼沒身手,是否真如慧其所說,卻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慧真大師道:“此人身受重傷行動定是不便,明日師兄痊愈,咱們再分頭搜索。”
  那老僧點點頭道:“目下只好如此。”
  且說其心几個起落,身形已隱入山林之中,他心頭一松,一口其气再也無法提起,他坐下身調息一周,只覺胸腹之間傷勢頗重,他當胸著了少林當今兩大高僧聯掌一擊,如非內功深湛,早已胸骨碎裂,他看看四周一片寂靜,心下略安,靠在一棵大樹之下,運功療傷。
  他真气運轉三周,全身汗珠進出,連吐三口鮮血,臉上愈來愈是紅潤,過了半個時辰,紅暈漸退,其心輕嘯一聲,精气內藏,已是全然恢复。
  他站起身來,心中暗暗忖道:“天下又有誰能知道我這种神奇的复原力量,就是爹爹也不知道,只要一息尚存,我都有法恢复過來。”
  他适才受傷之重,實在非同小可,錯非他天賦异稟,就是調息數月,也未必能完全恢复,其心抖動雙袖,走出林子自忖道:“就可惜丟了一匹好馬。”
  他正行走之間,前面塵土大起,其心不愿多事,他閃身樹后,只見丐幫幫主藍文侯,身后跟著三騎,正是白三俠、古四俠和醉里神拳穆中原。
  其心驀見故人,心中大喜,他正想出面打招呼,忽然心念一動,那五騎已如飛而去,塵影中只見行在最后的穆中原雄壯的背影,一會儿便消失在山路彎曲之處。
  他這一遲疑,終于造成了一件無法挽救的大難,他處處細心精明,万万想不到一個疏忽,后果是這么凄慘。
  其心心想藍文侯大哥不知又為了什么事,急匆匆赶路,藍大哥一生中何曾享受過半點安樂,衣敝衣,食粗食,卻比常人辛苦何止千倍,成天到晚只在槍林刀山中沖,仿佛就是為人間仗義不平似的。
  他想到此,心中豪气大生,邁開步子繼續西行,再買了一匹坐騎,不數日又走到甘蘭道上。
  此時中秋已過,西北天漸漸寒冷,落葉遍地,原野上一片肅殺。其心這日又過蘭州,忽然听到一個轟動武林的消息,少林慧字輩高僧慧空大師,被武林叛徒董其心以失傳多年“震天三式”擊斃。
  其心吃惊忖道:“那日我施出‘震天三式”,原只是要惊退少林高僧,是以一發即收,這才中了那兩個少林高僧合力一擊,那慧空內功深湛,怎么會突然斃命?”
  他心中奇怪,卻想不出一個适當的理由來,這樣自己又和少林結下死仇,這筆帳將來真不知如何算法,如果不能將凌月國主陰謀探清,昭諸武林人前,中原是不堪停留的了。
  他愈行愈高中原,雖是自己決定如此,但竟有一种被赶出的感覺,心中憤然有气,可是轉念想到父親地煞董無公那种洒脫不滯的風格,又不禁釋然。這樣又行了半個多月,走到戈壁沙漠之中,白天中午烈日如炙,一到晚上竟是滴水成冰,那戈壁盡是大小石塊,前望后望,光景都是一樣。
  那坐騎長途跋涉,終于不支倒斃,其心只得田間步行,夜間宿于沙丘之下,水源卻愈來愈是稀少,往往數日之間找不到水源,每天只敢喝上一兩口水,他雖是自幼浪跡天涯,可是走到如此荒漠怨地,卻還是生平第一次。這回他行了半天,只見前面路徑愈狹,兩分都是沖天高峰,行走其中,只有森森的一線天光,風聲嘯嘯而過峽谷。
  他又走了兩個時辰,這才穿過峽谷,只見不遠之處一溪清水,周圍綠油油的長滿了植物,其心恍若發現至寶,他眼睛一亮,快步沖向池畔,溪水又清又冽,其心只覺干涸的喉嚨更加不能忍受,恨不得立刻泡入水中,永遠不再出來。
  他正想彎身捧水,只見水中人影又黑又瘦,滿臉塵沙仆仆,就像一個泥人一樣,几乎連自己也不認識了,其心一怔,心中暗自苦笑,他飽飽喝了一肚子水,又將身上大水囊灌得滿了,這才躍入溪中,痛痛快快洗浴一番,換上一件干淨衣衫。
  他坐在一棵小樹邊休息,對于這一片小小綠色,竟是流連徘徊,不想就走。忽然前面蹄聲一起,來了四、五匹鐵騎,其心一瞧,只見馬上騎上高鼻深目,大非中原人士模樣,手執兵器,向其心包抄過來。
  其心腫一凜,這才想起自己已經出了國境,西域紛亂眾多,這些騎士也不知是哪一國的兵丁。那為首的嘰哩咕嘻地講了一大陣,其心一句也不懂。
  那四騎合圍上來,為首的騎士忽道:“你是什么人,從哪里來的?”
  竟是流利漢語,其心打量他一下,緩緩說道:“小可來自中原,到西域有要緊事情。”
  那騎上劈面一馬鞭,其心后退一步問過騎士,口中怒叱道:“撒謊,你一個人又無坐騎,能走過大戈壁,真是騙鬼的話。”
  他一聲叱喝,眾騎擁著其心前行,其心心想瞧瞧也好,便跟在馬隊之中緩緩前行,沿溪走了半個時辰,忽然眼一亮,只見澳務扎著一個碧呢大帳,帳門開處,走出兩個挂劍少女來。
  那為首騎士連忙躬身為禮:“請兩位姑娘稟告,小的捉到奸細一名。”
  那兩個少女打量其心一眼,正待走入帳內,忽然帳中傳出一個嬌嫩的聲音道:“翠珠,怎么了?”
  其中一個少女道:“張將軍捉到一名好細,請候小姐發落。”
  那帳內人“哦”了一聲,大步走出,那為首姓張的騎上翻身下馬,一推其心道:“還不赶快跪下听候發落。”
  其心仔細一瞧,只見一個年約十八九歲宮裝少女,端端坐在一張虎皮大椅上,那兩個少女側立一旁。
  那它裝少女生得眉清目秀,身材卻极高大,其心心中奇怪忖道:“這些异國于民,卻都精通漢語,這少女气勢不凡,一定是個貴族小姐。”
  那少女瞧了其心一眼道:“适才你在上游干嗎,好好一地溪水,被你弄得一塌糊涂,又髒又臭。”
  其心想到剛才身上之髒,不禁感到慚愧,姓張的武土叱喝道:“好大膽的小子,你沒上沒下還不替我跪下?”
  他飛起一腳掃向其心,其心動也不動,硬接了他一腳,那姓張的武士臉色大變,痛得頭上冷汗直冒。
  那宮裝少女瞼一沉道:“張將軍你下去吧!”
  那武士又气又痛,卻又不敢不听,他狠狠瞧了其心一眼,帶著部下走到帳后去了。
  其心默然。那它裝少女又道:“喂,你會武功是不是?”
  其心反問道:“請問這是什么地方,西域凌月國還有多遠?”
  那宮裝少女臉上一喜,他身畔兩個侍從女子忍不住了,雙雙叫道:“喂,問你話你怎么不答?”
  其心笑笑。那宮裝少女柔聲道:“沿此溪西去百里,就是凌月國境,看你……你……斯文……斯……是從中原來的吧!”
  其心行了一禮,就待离去,他裝作一副慌張茫然的模樣,那少女不由噘嘴一笑道:“這條小溪叫著弱水,雖然水量不大,卻是細水長流,一年到頭永不斷絕,沙漠上靠這條水活的人們何止千万?除了飲用之外,万万不准浪費,你……剛才洗什么髒東西?如果被沙漠上人看見了,可有你苦頭吃的,說不定丟了性命。”
  其心點點頭道:“小可行走沙漠,突見此清泉流水,真是如獲至寶,忍不住下水沐浴一番,不知犯此大諱。”
  那宮裝少女听得臉上一紅,她身后一個侍女插口道:“哎喲,原來是你在洗澡了,你怎么髒成這個樣子?”
  其心聳聳肩一臉無可奈何的模樣,那宮裝少女叱道:“翠珠,你怎么這樣設規矩?”
  那詩女伸伸舌頭,沖著其心扮了個鬼臉。其心依照指示,西行兩個時辰,果然來到凌月國境。
  他混在牧人群中,往京城走去,不一日到了京城,只見城中建筑街道,都是依照北京模樣,古色盎然,心想這凌月國主羡慕中原,已達人迷地步,難怪要喪心病狂,想攫取中國了。
  他一路西來,不是荒山野原,便是黃沙一片,這時走到城中,仿若又重返中原故居,他走到皇宮,正巧西天劍神金道南出道來,一見其心,真是大吃一惊。
  金道南將其心帶進宮內,他劈口問道:“誰要你回來的,皇上他呢?”
  其心早就騙好一套說詞,正想流利地說出騙他,忽然心中一凜忖道:“金道南只知我中毒受迷,我几乎忘了此事,差點露出馬腳來。”
  其心雙眼一呆,木然答道:“皇帝要我回來的。”
  金道南想了想道:“皇上還有沒有什么吩咐?”
  其心搖搖頭,又點點頭道:“皇上要你多多訓練軍馬,將邊關兵馬集中京城,調動起來方便。”
  其心伸手指指點點,恍若凌月國土親自來臨一般,金道南在凌月國何等尊貴,實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見其心如此沒禮貌,心中大怒,舉手一掌相去,啪啪打了其心兩個耳光,直打得其心眼冒金花,口中鮮血流出后邊。
  其心茫然又道:“你打我干么?你打我干么?”
  金道南突然想起此人已中五毒病姑之毒,心智盡失,不覺微感歉然,他沉臉道:“皇上叫你回來,就只為這件事嗎?”
  其已想了想道:“還有!還有,什么……什么甘青總督……安總督……我怎會一下便忘了,我怎會忘了?”
  其心苦思之下兩目盡赤,他雙手亂扯頭發,急躁万端。金道南神色急緊張,他四下瞧了一瞧,一拉其心,進入一間秘室。
  其心口中不住嘶叫道:“皇上說如我忘記了此事,便要砍我的頭,我剛才還記得清清楚楚,怎么一刻便忘了?”
  他雙目直視金道南,似乎懇求他幫忙憶起,金道南神色緊張低聲道:“皇上是不是說要出兵先攻打甘青安總督,他有沒有決定?”
  其心大喜,恍若想通了一個天大難題,口中歡叫道:“就是這個,就是這個,皇上還說明年春二月便先攻打甘青總督,先將根本之地穩固,再進攻北京。”
  金道南沉吟片刻,口中喃喃道:“明春正月,离現在不過兩個月,漫說准備恐怕不及,皇上不發將令,又由誰率領這支堅兵?”
  他轉身問其心道:“皇上給你什么沒有?”
  其心搔著頭連道:“沒有啊,沒有啊!”
  金道南一揮手走了,其心長呼一口气忖道:“金道南是個直人,要斗他倒是不難,但望在凌月國主回來以前,我能將他們整個計划探清。”
  他适才一番話原是信口胡言,心想凌月國主志在中原,甘蘭為中原天然屏障,安總督重兵置守,凌月國主欲取中原必先取甘蘭,是以虛晃一招,卻未料正巧和凌月國主去國時吩咐金道南相同,真是上者斗智,英雄之見略同了。
  金道南沉吟一會,他對師弟神机妙算早是五体投地,唯命是從,立刻傳令將凌月國几個重臣武將招入宮來。
  他發出的是十万火急之令,那些朝中大臣一刻便至,半個時辰只發見宮外蹄聲大作,一個武將全身盔甲森森,飛奔而來,金道南迎在宮門之外,那個武將翻身拜倒,道:“丞相根召,小將正在練兵教戰,是以來遲,祈丞相恕罪。”
  金道南笑道:“大將軍你衣不解甲,終日辛勤工事,真是皇上愛將,我朝重柱,快請進宮有要事相議。”
  那大將軍謝了丞相,他正跨進宮門,忽然想起帶甲入宮,犯了大忌,正在沉吟,金道南笑道:“將軍匆忙赶來,竟至不及解甲,你就索性穿盜帶甲入宮,替本朝添段佳話。”
  他拍拍李將軍之肩,李將軍感激之色溢于言表,金道前此人雖是耿直心腸,可是久居重位,帶兵統御,自有一番气度,他此時如此一說,那大將軍真很不得肝腦涂地了。
  兩人走入宮內,廳前已坐了四五位重臣,紛紛站起向大將軍問安。金道南吩咐坐定,他神色一凜,緩緩道:“是上去春离國之際,曾經交得臣等兩件大事,這個諸位想都早知道了。”
  他看看眾人,歇了歇又道:“皇上本意咱們進入中原,要万事皆備,一舉成功,不然打草惊蛇,反而坏了大事,皇上曾告本相,除非万不得已,布置來妥而事机泄漏,那么咱們便先攻下甘蘭,進可取中原,退可保國土。
  眾人點頭稱是。金道南接道:“皇上天縱神武,謀無不成,料無不中,就是諸葛武侯再生,只怕也難望其項背。本相适才接到一個皇上命令,是請諸大臣前來相商。”
  眾人紛紛問道:“皇上傳來什么命令?”
  金道南手一揮令身旁侍衛武士道:“快將那姓董的少年帶來。”
  眾大臣眼見金道南臉色沉重,心中都暗自心焦,不知是什么重大命令,一會儿其心進了大廳,他向從人掃了一眼,金道南指著他說道:“就是此人帶來皇上口令,著令六軍于明春正月,克日出發進攻甘蘭重鎮。”
  他此言一出,那大將軍呼地站起,神色激昂地道:“既是皇上命令,那么小將在這兩月之內加緊調度,小將自忖不負王命。”
  金道南緩緩道:“本相知大將軍麾下兵精馬壯,已練成百戰不敗之雄師,如非皇上一再叮囑,本相早就忍不住問鼎中原,怪就怪在這里,皇上一生謹慎,這等大事他卻無片紙手令,倒教人怀疑了。”
  他望望其心,只見其心臉上仍是一片茫然,就像一具木偶任听差使一般,他沉吟一會又道:“此人是皇上最近收服中原武林高手,本相親見皇上對此人百秘不避,以皇上相人之准,任人之能,此人可靠程度是不用說的了。”
  眾大臣紛紛交頭接耳,其中一個年老大臣站了起來,他乃是太子太傅,三朝元老,他謹慎多謀,在凌月國已是人人皆知老成人物,他沉著地道:“人心多變,世事多乖,依臣仆看來,咱們還是穩打穩扎,先著人飛騎中原尋著皇上再說。”
  他話未說完,其中一個少年武將挺身而起道:“皇上著五毒病姑下迷藥迷倒此人,小將親眼目睹,五毒病姑曾說,這迷藥就是她本人也只能下不能解,此人身份小將可以保證,不必再多爭論,依小將看,咱們還是商量對敵戰策為要。”
  他躍躍欲試,恨不得立刻縱馬沙場,他年紀甚輕,、卻已擠身大將重臣之列,性子自是飛揚,其心冷眼一瞧,心中雪亮忖道:“此人就是上次偽裝凌月國主儿子的青年,原來也是凌月國中一員上將。”
  金道南又詢問大家意見,那些武將都是摩拳擦掌,力求戰斗,文臣之中,除了几個大臣外,也都紛紛附和求戰。金道南沉吟半晌道:“此人身份絕對不假,本相也可保證,只是還有一個問題,希望造公教我,皇上既令咱們先攻甘蘭,他不發將令,誰來率領大軍?”
  眾人都是面面相覷,那太子太傅起身道:“如果此人的确是無假,那么皇上定是知道丞相絕不會怀疑,借他口傳,豈不是最可靠嗎?此事關系太大,文字書件一個失落,豈非全盤皆墨?”
  他此言一出,眾人都恍然大悟,金道南贊道:“太傅料事如神,皇上事事安排都有用意,可是,非皇上拜將,何能服眾?”
  太子太傅緩緩道:“皇上此意顯然欲授命于丞相,胡大將軍世代忠良,這六軍無師自是非他莫屬了!”
  金道南點頭道:“本相也是這個意思,胡將軍,如果皇上不及赶回,本相代皇上拜你為東征六軍大元帥。”
  那老將軍連忙起身道:“小將世受皇思,敢不竭忠盡智以報,這六軍元帥之命,小將自認才流力微,万万不敢接受。”
  金道南沉首地道:’‘論功論勇,本朝無出將軍之右者,今日先立六軍將軍,好教天下兵馬安心!”
  那老將還要推辭,席間少年將軍忽地站起道:“大將軍,咱們這次盡調邊軍,准備傾巢而出,諸將皆是坐鎮一方之大將,非以大將軍威望何能眼眾,何能同心同德,大將軍你再推辭,就是不忠。”
  他神气激動,他雖是少年得意,官拜御林軍總管,可是對于這舉國聞名的忠勇大將軍,卻是崇愛無比,一時之間忘了自己身份,竟然出語相責。
  那姓胡的大將軍望了眾人一眼,默然坐下,金道南知道他已接受元帥之職,便向他問道:“胡大將軍,你總點天下兵馬,還需多久才能集中?”
  胡大將軍道:“至多半月便已足夠!”
  金道南點點頭道:“咱們征調邊兵,已經准備了兩個月,此事乃是至上机密,胡將軍你營中之兵,万万要与百姓隔開,免得走漏了消息。”
  胡大將軍道:“如非在夜間行軍,偷偷調動大軍离開各處邊關,免得引敵注目,如是晝夜兼程,那老早就調齊了。”
  金道南問道:“邊關戎卒只須留下一成便得。”
  胡大將軍遭:“小將也是此意。”那少年將軍從怀中取出一卷圖來,眾文臣紛紛回避出它,金道南起身相送,廳中只剩其心等及兩個武將。
  金道南轉身回來,那少年將軍拉開地圖,其心定神一瞧,只見上面全是畫的凌月國關防布置,兵力分配,他遠遠站在一邊,心中暗記,他天資敏悟,一時之間,硬生生記下了一大半。
  那三人看了一陣地圖,又研究一陣。金道南道:“胡將軍,你軍務忙碌,這就請回,本相如有要事,再請將軍前來請教。”
  那胡大將軍將地圖帶走。金道南對少年將軍道:“你就將他安置在御林軍中,住在宮里,此人武功非同小可,可是你一條好臂膀。”
  那少年將軍應了,帶其心入內,換了一身侍衛衣眼,其心踉著他往內宮走去,只見那宮廷樓台花樹,就与北京大宅一模一樣,走了數徑,前面一道大門,那少年將軍道:“董其心,你好好替我守住內宮,如有差錯,要你腦袋搬家。”
  其心點頭不語,忽然大門一開,一個女子的聲音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李總管李將軍,公主娘娘再三說過不要你們御林軍來內宮,難道是目中無公主嗎?”
  那御林軍總管少年將軍道:“目下情勢緊急,公主万金之体,小將如何敢怠慢,只有拚著挨公主責罰。”
  那少女一見其心忽然噘嘴笑道:“李將軍,你派此人來保護公主嗎?”
  李將軍沉聲道:“此人武功极高,你莫小看了他。”
  那少女只是笑,少年將軍一瞧其心,只見他兩眼平視,似乎根本就沒有瞧見少女似的。
  他也是皇上寵愛之人,對于公主侍婢并不賣帳,他揮揮手道:“你替小將向公主告罪,小將決心和此人分班守護內宮。”
  他說完大步走了,那少女聳聳鼻子冷冷道:“好大的架子,就憑你也配保護公主。”
  她見其心一本正經地站在門旁,心中大感有趣,便上前搭訕道:“喂!你原來是跑到咱們國家當小官儿的,听說中原遍地皆是富財,你怎么要巴巴地跑來西域?”
  其心搖搖頭不答,他只覺此女面容甚熟,他适才全副心智在應付金道南他們,听取一個足以惊動天下的秘密,此時雖覺此女必定見過,一時之間卻是想不起來。”
  那少女見他不愛答話,賭气走了,口中喃喃道:“這人原來是個傻子,公主……唉……”
  其心這才靜靜沉思剛才所听之話,他想不到自己胡亂編了一個理由,竟騙得如此秘密,那凌月國主干慮之下,必有一失,他万万不會想到自己會千里迢迢跑到凌月國來,以其人之道,還制于其人。
  他心中村道:“金道南他們明春下月便要攻取蘭州,我先會通報,一方面要他們迎頭痛擊,一方面要他們分兵乘虛而入,凌月國主便是千手万腳,也只有先求自保,數年之內,無暇再顧中原了。”
  他盤算已定,想到凌月國主老好巨滑,的确是天生梟雄,可是自己卻如抽絲剝茧,一條條將他理清粉碎,不覺暗暗得意,一生之中,他只有此時第一次感到暗暗自喜,實在是因為對手太強了。
  他轉念又想:“凌月國主逗留中原,不知又在弄什么詭計,中原道上說不定已是天翻地覆,我得赶快弄完此間之事,再回中原和他斗斗。”
  他心中豪气大生,隱約已有放目天下,只有自己和凌月國主斗智的感覺,忽然內宮中傳來鳴鳴笛聲,聲音极是悠揚。其心凝神一听,只覺樂音充滿了歡悅,就如春游園中,鳥語花香,艷陽普照,心曠神信。
  其心心中一片宁靜,那笛聲一轉,忽然音調大變,那滿院春光不見了,聲音中透出一陣陣肅殺之气,直如日落秋末,原野蕭蕭,只聞風動枯枝,無限凄涼。
  其心動中一陣莫名悲傷,心中只是想起命途多乖,意气消沉,他內功深湛,才一沉溺樂音,忽然心中一凜,神智一清,忖道:“這是什么笛子,感人如此之深?”
  那笛聲突然一止,其心見那大門森森,不知里面到底是誰在弄笛。
  其心心中忽想道:“凌月國主他傾慕中原文物,國內盡量漢化,大多數國人都以講漢語為榮,卻不知大大便宜了我,不然我縱是深入虎窟,又豈能偷听到些什么?”
  忽然前宮腳步聲大起,几個綿衣小婢,擁了一個盛裝少婦,珊珊走來,其心臉上不動聲色,心中暗暗好笑,凌月國主的愛好□儿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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