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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三闖虎穴


  白飄羽道;“那你干嗎要去送死?”凌云飛道:“我也沒辦法,除非我死了,不然的活.我絕不能看著我的朋友被殺,絕不能在看著你爹再把中原武林攪成一團血海。”
  白飄羽道:“我也不愿看道。”凌云飛道:“我早就知道了。”白飄羽奇道:“你知道?”凌云飛點頭道:“我若不知道,又怎么對你知無不言?我若不如道,又怎相信你會幫我的忙?”
  白飄羽道;“你果然厲害。”凌云飛道:“我厲害什么,你爹才厲害呢!”白飄羽道:“不知怎地,我總有一個預感,好象我爹要敗在你手里。”凌云飛道:“那恐怕是一种錯覺、”
  白飄羽喃喃道;“我求你一件事行不行?”凌云飛看了她一眼,道:“你說吧!”白飄羽道:“你若胜了我爹,請你別傷害他,好不好?”凌云飛道:“你爹武功蓋世,我怎么傷害得了他?”白飄羽道:“你說你答不答應?”
  凌云飛不知怎地,對于白飄羽竟是感到無可拒絕,只得道:“我答應了。”白飄羽道;“我這就放心了。”
  凌云飛歎了一聲,將臉貼在白飄羽云鬢之上,心中思潮起伏,想著進入魔教來的种种際遇,不由得有些感慨不已,心道:“這世上若是沒有爭斗,只平平淡淡地過日子,那該多好,”一時間,他想到了很多人,有軒轅十二.有千手童子,有上官天戟,有燕停檐,還有西門悲等,如同發生在眼間般,一幕幕從腦海里閃過。
  良久,不見白飄羽做聲.凌云飛低頭一看,她竟已在自己怀里睡著了,心中一种愛怜之意油然而生,當下輕輕將白飄羽扶著臥好,替她脫下了外面的髒衣服,又幫她褪下了鞋襪,再把一床絨被蓋于她身上,看著她睡得甚是安詳,于是站起身來,飛身從窗口掠下。
  凌云飛再到正屋里去尋丹鳳,正屋里依舊點著燈,丹鳳卻伏在一桌上睡著了,凌云飛不忍叫醒她,于是脫下外衣,蓋在她身上,屋里生有一盆火,雖然暖和,但若睡覺,仍不免要著涼。
  凌云飛再尋了一團白粉,在桌上寫了“去陪公主,”四個大字,這才离開。
  走至門外,迎面便扑來一陣寒風,雨雖已住了,但風更大了,凌云飛不禁打了個寒噤,看著四處都是一片漆黑,當下展動身法,往回疾奔而去。
  凌云飛回到屋里后,先洗了一個澡,換上了一身緊身服,又將惊龍神匕在靴簡中放好了,然后合上眼寐了一會儿,腦中卻在不停地想著事,猛地,他睜開眼睛,看著天尚未黑,于是穿窗而出,踏著重重屋脊,向正西方而去。
  尋了許久,終于發現了一座神廟,凌云飛往四旁看了一眼,确認無人,于是閃身進了廟內,廟內點著一盞万年燈,照出寬敞的神堂,堂上的神像青面獠牙,甚是嚇人,凌云飛前它們做了個鬼臉,于是向著右邊的牆輕輕敲著過去。
  起初敲著時,都是發著敦實的聲音,凌云飛不急不慢,一塊塊敲過去,忽地,聲音竟然悶了下去,宛如被人捂住了般,凌云飛大喜,伸掌一摸,那磚果然是可以動的。
  凌云飛將那塊活磚搬了下來,便見里面果然有兩個拉環,一個大些,一個則稍小,凌云飛記著白飄羽的話,將小拉環一拉,便見那堵牆忽然從中分開,露出一扇釘滿了門針的門來,門上有三個拉環,一樣的都是銀光閃閃,凌云飛一步上前,將那三個門環依次都掂了掂,便已知中間那個是銀環了,于是拉住銀環,連拉五下那門便開了。凌云飛摸出一個火折子,晃燃了,照著地上的路,便朝下走去。
  路是如下延伸的,凌云飛小心謹慎,踏著白白黑紅紅綠的腳印向前走著,走了許久,仍未看見有人,眼睛看著地上的亂七八糟的腳印圖,不由得有些模糊了,當下只好站住了,定了定神后再繼續往前走。再行了一陣,凌云飛忽听得一陣無力的呻吟,其中還夾有陣陣無力的喘息聲,心道:“這下到了。”于是照消楚了地上,几步赶過去,仔細一看,果然有一只极大的籠子,籠子竟是用粗如儿臂的鐵杆鑄成,以此鐵籠之固,不論多么猛的老虎,也休想再威風了,稱之為虎籠,實是相稱。
  凌云飛再仔細看籠中,正臥著一人,看那人的衣著、形態和听他的呼吸聲,凌云飛立時可以判斷出,這人正是燕北歸。
  凌云飛輕呼道;“燕北歸,你醒來!”連呼了几聲,他理都不理,凌云飛心中一動,從怀里摸出一塊碎銀,穿過籠眼打去,正中燕北歸頭上,凌云飛未使其力,故此燕北歸雖覺痛极,卻未受傷,懶懶地翻過身來,道:“什么人?”
  凌云飛著他的神態,听他說話的聲音,均是疲憊無力之极,心中一陣難受,暗道:“好狠的軒轅十三,竟沒有給他吃飯,使他餓成這樣。可怜燕北歸一個鐵打的漢子,也被折磨成這樣。”
  燕北歸借著火折子上微弱的火光,逐漸看清外面是凌云飛,不禁失聲道:“凌云飛,你怎么來了?”凌云飛道:“燕兄,對不起。我來晚了,讓你受了這么多苦。”
  燕北歸背著凌云飛做了錯事,凌云飛見了他的面,第一句話不是責備他,而是責備自己來晚了,有了如此的仁義。你又能說什么?”
  燕北歸确是鐵打的漢子,被軒轅十三打傷后,給關在了這個又黑又冷的地方,傷痛、饑餓和寒冷如同三個絕頂高手,輪流向燕北歸進攻,一次又一次地將燕北歸逼得滿頭大汗,但都是一次又一次地被燕北歸打退了。
  燕北歸自始至終連眉頭都沒被一皺!
  但現在,當著凌云飛的面,他那雙已失去神采的虎目之中,竟流下了兩行清淚,哽聲道:“凌兄,我對不起你,我沒听你的話,不能沉住气,還連累了劉湘子。劉兄還好嗎?”
  凌云飛的雙眼也漸濕潤了,道:“劉兄很好,現在什么都不必說了,我看到你很安全,我什么都不在意了,此處雖然不舒服,想軒轅十三一時之間還不會加害于你。”
  燕北歸道:“凌兄,有了你這樣的朋友,我現在就算死了,我也可以瞑目了。”凌云飛喝道:“住口,你怎地竟如此消沉起來?你應當讓別人知道,你是一條鐵打的漢子!什么都不能令你倒下!”
  凌云飛一番話令燕北歸胸中豪气頓生,但隨即又一陣傷痛傳來,他不由得歎了一聲,道:“我不行了。”凌云飛道:“你受的傷重嗎?”燕北歸道:“雖然不重,卻也十分折磨人。”凌云飛道:“你且說說有些什么感覺。”
  燕北歸道:“我覺得胸口一陣陣發窒,有時候肩頭的傷口很痛,全身也都跟著痛,那時候,不管我怎么運气都無濟于事,幸好它只是一陣陣地,不然的話,我怎捱得過兩天?”
  凌云飛道:“此時不可能救得你出來,我也沒這般本事,不過,剛才听你的話,你似手被一种至陽的力道所傷,我告訴你一個法子,你只運一口陰柔之气,在傷處游走,待覺得不再發作時,那便已好了。”
  燕北歸道:“我記住了。”凌云飛道:“我去給你弄些吃的來,你先堅持一會儿.對了,如若來人,千万不能對他說我來過。”燕北歸笑道:“我竟如此蠢了么?”在這种情形下,他居然能談笑自若,除了他這种豪气之外,更有何物?
  凌云飛向他點點頭,道:“多保重!”燕北歸點點頭,也道:“多小心!”
  短短的兩句話,其中又含有多少友情和信賴。
  凌云飛回到上面之時,天已漸亮了。他記著白飄羽的話,依舊將一切都复原,這才往回疾奔而去。回到住處,他也不加思索,奔到廚房里,將冷的雞魚點心,饅頭包子,包了一大包,仍向伏虎園奔去。
  待赶到伏虎園時,凌云飛忽听見有人說道:“你們要時常來此巡視,不可出錯。”正是風南圖,凌云飛大惊,本來已疾奔向廟門,忽又飛身掠起,向一旁閃去。
  風南圖正自吩咐手下,忽見外面有個人影一閃,心中一動,暗道:“凌云飛?”有些疑慮,搶至外面,郎聲道:“凌公子,現身吧!”
  凌云飛藏在一旁,心道:“敢情這廝發現我了?不,他或許在詐我。”當下不理會他。
  風南圖叫了几聲,鬼影子都沒看見一個,心中奇道;“這就怪了,我剛才看見那個人影,除了凌云飛又有誰呢?”心中疑慮不決,當下竟不走了,守在廟門邊一動不動。
  凌云飛暗暗叫苦,心道:“看來不成了,天已經亮了,我若還等下去,恐怕要給人發覺,著樣子,燕北歸又要餓一天了。”心中懊惱,卻又無計可施。其實他已算很僥幸。剛才風南圖若是早來一刻,他的行跡便要被發現,可他絲毫不覺僥幸,心中卻只顧念著燕北歸要餓一天,覺得煩躁之极。
  良久,凌云飛只得暗歎道:“只有等今晚了。”悻悻然轉身回去了。
  凌云飛勞累了一晚,但他卻連眼皮都不能闔一下,當下又洗梳一番,換了衣服,去尋花無葉商量。
  見了花無葉,凌云飛將兩探伏虎園之事說了一些,道:“花老伯,你可有什么主意?”花無葉沉吟半晌,道:“風南圖的性格我知道,他若怀疑一些什么,那可不會輕易放手的,不過也不打緊,剛才我已接了教主的召令,他命我中午去消寒宮議事。”凌云飛道:“風南圖也去?”花無葉點頭道:“每次在消寒宮議事,他都在場,今天怎會例外。”凌云飛道:“那可馬虎不得,不知可有我的份沒有?”花無葉道:“教主說了,此事不能讓你知道,怎么還會讓你去?”凌云飛奇道:“不要我知道?莫非是商議正月十一的事?”花無葉點頭道:“或許是吧。”凌云飛道:“那我可得把握住這個机會。”
  花無葉道:“獨孤登有一种‘養生丸’,吃一丸可以管一天不餓,若向他要几丸,豈不是方便的多?”凌云飛大喜,道:“那可正好,走,我們向他去討。”
  當下兩人到了獨孤登的住處,獨孤登雖是二使之一,身份已是极高,但住的只是一間普通平房,房子很大,卻孤零零地落于一個小坡下。凌云飛歎道:“獨孤先生不愧是獨孤,一個人孤零零地住在這里。”花無葉道:“他是這個性格。”离那房子還有十多丈時,花無葉便已朗聲道:“獨孤兄,還不出來!”
  連叫兩聲,卻不見獨孤登出來,花無葉皺眉道:“難道他出去了?”忽見一個黑衣老仆出來,道:“花大爺來了。”花無葉點頭,道:“你主人呢?”那老仆道:“一大早被石大爺叫走了。”
  花無葉臉上變色,道:“去哪儿了?”那老仆道:“他們朝西南走的,去哪儿我可不知道。”花無葉一拉凌云飛道:“咱們快去!”轉身就跑。
  凌云飛不知何故,只得也跟著他跑,道:“怎么回事?”花無葉一邊跑一邊道:“你不知道,獨孤登和石風蟹素有深仇,經常相約決斗,我都勸過不知多少回了,但他們究竟有什么仇,連我都不知道,今天他們定然又去打架了,咱們得勸勸,不然,二虎相爭,必有一傷,獨孤登是我至交,石風蟹和我交情也不淺,傷了哪一個都不好。”
  凌云飛曾听吳觀說過石風蟹与獨孤登不和,三陣風中,武功最高的是王乘風,其次便是石風蟹了,他的武功或許比之獨孤登還高些,當下步下加快,兩人一前一后,如同追風般疾奔而過,幸而走的都是僻靜之處,沒遇上行人,不然的話,軒轅十三手下四處都有,見兩人行蹤不對,定然去報知軒轅十三,到時又少不了有些麻煩。
  奔行許久,已能望見大漠了,此處种了許多桐樹,以阻風沙,兩人腳下不停,往林中徑奔過去,一入林子,花無葉的身形立時慢下來,但凌云飛的“小巧騰挪”身法何等高明,區區樹木絲毫不能阻他,仍自迅疾無比地穿了過去,霎時便將花無葉拋在了后面,花無葉不由得暗自佩服凌云飛的身法。
  凌云飛在樹叢中穿行一陣,便已听見了几聲低沉的呼喝之聲,立時循聲奔去,果見得獨孤登正和石風蟹兩人正在忘死苦斗,獨孤登使一柄曲身劍,石風蟹使一杆鐵尺,兩人劍來尺往,打得難分難解,前面風沙极大,但兩人都毫不在意。
  凌云飛呼道:“兩位住手,請听我一言。”獨孤登見凌云飛來了,看了他一眼,道;“凌云飛,此事与你無關.不用你管。”他說話時本已分神,石風蟹若及時跟上,本可得手一招,但石風蟹竟不肯占這個便宜,出招慢了一下,這才重新加快,凌云飛暗自歎服,急道;“天大的事都可以先商量,商量不成再動手不遲。”
  石風蟹冷冷道:“凌云飛,你不要在此多事,我可沒犯著你。”他說話時,不免也露了一些破綻,獨孤登亦是不肯占便宜,凌云飛暗道:“原來他們比武競如此公正,這倒是天下少見。”忽地,獨孤登和石風蟹各自貼身而過,待兩人分開時,石風蟹胸口已有了一道劍傷,獨孤登的背部也被擊了一尺,兩人都將身形站住,互望著,卻不出招。
  凌云飛心知兩人在重新調息運气,待會儿再重新扑上時,定然出招更猛,當下毫不猶疑,飛身搶至兩人中間站住,道:“兩位先歇一歇,待會恢复体力了再打吧!”此時花無葉亦是追了上來,道:“兩位為何又打起來了?當真要死一個才肯罷手嗎?”
  獨孤登默然半晌,道:“不是他死,就是我死順便誰死了,另一個就會安靜了。”石風蟹附和道:“不錯,除了我們中間死一個外,無他路可走。”
  獨孤登道;“既然你們要阻攔,我便不在這儿打了,石風蟹,咱們到別的地方再打。”石風蟹應道:“正是!”兩人剛才還打得舍生忘死,此刻又站到了一邊,倒是十分好笑。
  凌云飛道:“獨孤先生,我找你有點小事。”獨孤登道:“有事呆會再說吧!”凌云飛道:“若是刻不容緩呢?”獨孤登只得道:“什么事,說吧!”凌云飛道:“此處不便說話,回去再說吧!”
  獨孤登道:“說來說去,你只是要我走了?”凌云飛道:“不錯,呆會儿你自會明白了。”獨孤登看了石風蟹一眼,似是征求他的意見、石風蟹點頭道:“好,你既有事,我也不阻你,下次我去找你。”獨孤登道:“好,我隨時奉陪。”石風蟹也不跟凌云飛和花無葉道別,轉身自大步走了。
  凌云飛道:“好了,我們也走吧!”三人也一起往回走去。
  到了獨孤登房里,凌云飛將來意說了一遍,獨孤登毫不遲疑,立時去內房拿了一個墨玉瓶出來,道:“這一瓶都拿去吧!”凌云飛笑道:“雖是當飯吃,也用不著這么多,”當下用了十丸出來,用一張小紙包好了,道:“多謝了。”又道:“獨孤先生,下午請你在此等我,我有要事相商。”
  獨孤登點頭道:“好,我在家等你。”凌云飛又向花無葉使了個眼色,暗示要他看住獨孤登,不讓他又去和石風蟹打架,花無葉會意,道:“獨孤兄,咱倆可有好長一段時間未在一起喝酒了。今天下午陪你喝酒如何?”獨孤登笑道;“那可妙极了,正好我酒癮發了。”
  凌云飛看在眼里心中稍定,道;“好了,那我告辭了。”獨孤登提醒道:“記著了,那‘養生丸’服一丸可以管一天,服兩丸可以管兩天,可一次服上三丸,當心中毒!”凌云飛道:“知道了!”
  凌云飛坐在家里靜待午時,到正午時仍沒人來通知他去消寒宮議事,心中暗道:“如此更妙,倒省了我不少麻煩。”立時起身向伏虎園奔去。
  由于已來過兩次了,凌云飛很快就到了神廟中,不見一人,心中稍定,當下按步驟開了密門,便向下走去。
  誰知他剛走下去,便覺一股陰風襲來,當下將身一側,頓時有柄劍刺穿了他的衣服,貼著他的胸膛而過,凌云飛從出道至今,也算身經大小數十戰了,卻從未像這次這般惊險,像這次這般接近死亡。
  凌云飛身形未定,又覺得有一劍刺來,他万般無奈,只得向后退出,旁邊又有一劍刺來,不住心中暗惊,心道;“莫非風南圖已帶人在此伏下了?”不敢稍遲,看准最近的一人,疾出三掌,那人劍法也甚了的,竟擋住了這三掌,另兩人已追了上來,凌云飛心中暗道:“若不施狠招,待別的人聞聲起來可就糟了。”當下一掌劈出,將左側那人的劍尖震偏,一指疾點而出,另人便癱軟在地,另兩人大惊,互相交換一下眼色,兩柄劍忽地挑起,如兩條毒蛇般圍著凌云飛纏繞,凌云飛低叱一聲,閃了几招,見那右首之人肋下是致命所在,倒也不忍傷他性命,點出一指,那人只覺得肋下一麻,也軟倒在地。最后那人大惊,想要逃走,凌云飛哪里肯舍,將他也點倒了,沉吟片刻,將三人一齊抱起,三、四百斤重的東西壓在身上,向外奔出,到得廟中,將三人都塞在了神像座下,出指如風,將三人的睡穴都點了,道:“你們睡五天再醒來吧,可惜要餓五天。”起身欲走,轉念一想,又轉過身來,掏出‘養生丸’,給每人嘴里塞了一粒,笑道:“讓你們少餓一天罷!”轉身奔入虎園中。
  尋至虎籠前,凌云飛將火折子照過去,見燕北歸正坐著打盹,輕呼道:“燕兄!”燕北歸猛地惊醒,道:“你怎么才來?”
  凌云飛道:“碰到了點麻煩。”說著,掏出“養生丸”遞給燕北歸道:“每天服一粒,最多不可超過三粒。”燕北歸道:“我怎知過了一天了?”
  凌云飛道:“一粒只能管一天,你餓了就吃,不就知道了么?”燕北歸道:“這里暗無天日,不分晝夜,這倒是個計算時辰的法子。”
  凌云飛道:“對,今日是初六了,你服了四粒后,再一下服兩粒,正月十一要有場大戰!”
  燕北歸道:“我記得了。”凌云飛又道:“他們已經知道我來過了,你可要多小心,別露出精神來叫他們疑心,將你打一頓可不上算,我再來不成了,你可多保重。”
  燕北歸心知凌云飛一定又為自己冒了風險,心中感動,道:“我知道了。”凌云飛想了想,道:“我給你找把好劍,正月十一給你用,怎么樣?”燕北歸道:“正要讓那些魔頭見識我的劍法!”
  凌云飛道:“那時候,你可別忘了,獨孤登和花無葉是自己人,對了,你只管對付風南圖,將他制住了,便是你的一大功,知道了么?”燕北歸知道到時候定有一場惡戰,當下點頭答應。
  凌云飛道;“不多說了,情況緊得很,你可別讓他們看出破綻來,記住我的話!”燕北歸點點頭,道:“你放寬心吧!”
  凌云飛別了燕北歸,依原路出來,又將起初三人的劍拾起來,把門依舊關好,走到外面時,這才長長吁了一口气。
  此時才可謂万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凌云飛在外面尋了一口枯井,將那三柄劍都投入里面,拍了拍手,心道:“下一步,就該去找獨孤登了。”當下順原路回去,他心中恬靜,走路也不甚急,行了大半個時居才到獨孤登的住所。
  獨孤登和花無葉正在廂房飲酒,見凌云飛來了.忙招呼過去,關上了門,給凌云飛備了一副杯筷,凌云飛正好覺得有些餓了,當下和兩人一起對飲。
  飲了三杯之后,花無葉道:“凌公子,你可知今日教主說了些什么?”凌云飛道:“正要請教。”花無葉歎道:“教主說了,正月十一本教大祭,你定要犯上作亂,他已決定讓你等到正月十一,到時候再當著教眾之面,將你拿下,他說這番話時神態嚴肅,看來已下了很大的決心。”
  凌云飛笑道:“我算什么,還需要下決心?”花無葉道;“我曾听他說過,殺了你确實可惜!”凌云飛道:“看來正月十一當真有一場惡戰了。”花無葉道:“的确如此。”
  凌云飛道:“我曾想過了,我們這邊已有你們兩位,劉湘子、燕北歸和我,他們則還有四位。軒轅十三和三陣風。我們雖然多了一人,我卻實在沒有多少胜算,因為軒轅十三武功實在是太高了。”
  花無葉道:“你不要說這些喪气活,我們自會全力助你,你盡專心對付教主吧。對了,阿羽呢?她可是個勁敵!”凌云飛搖頭道:“不知她到時候究竟會靠向哪邊。”花無葉聞言不語。
  獨孤登忽道:“你可別忘了,教主的‘鐵血十几刀’和‘金槍十三太保’也不是吃素的。”
  花無葉猛然醒悟,道:“對了,我差點忘了這個。教主手下還‘鐵血十八刀’和‘金槍十三太保’,這些人個個都是絕對服從教主的,教主平時有甚要事,總愛叫他們在一旁押陣。”凌云飛想了想,道:“他們的武功如何?”
  花無葉道:“若論單個的,倒真不怎么樣,但他們若在一起時,可就不好對付了。若讓我單獨去對付‘鐵血十八刀’和‘金槍十三太保’,我想雖不致落敗,但想獲胜卻不容易。”
  凌云飛默然半晌,道:“這么一來,倒真有此棘手了。沉吟片刻,道:“且不說這些,先說說獨孤先生和石風蟹的事。”
  獨孤登慢聲慢語地道:“凌公子,本來我什么話都可以對你講的,但此事實屬我的傷心事,不說也罷,正月十一時便讓我對付石風蟹吧!”
  凌云飛道:“小不忍,則亂大謀,獨孤先生,如今我們已處于劣勢,若能在此方面打破一個什么缺口,那可就好辦了。”獨孤登不語。
  花無葉也勸道:“獨孤兄啊,我也知道,這件事是你的傷心往事,但究竟是件什么事呢?我問過你好几次,你始終不愿對我說。以我們倆的交情,你既不對我說,我也知道你的性情,就不問也罷,不過呢,今日凌公子為著大局,想問一問此事,你便說了吧!這樣吧,你若不愿我听,我這就走,以咱倆的交清,我也不怪你。”說罷,起身欲走。
  獨孤登道:“花兄,你先坐下。”花無葉也不多說,道:“好。”又坐下了。獨孤登道;“既是如此,我便將此事的經過源本說一遍。”
  獨孤登飲了一杯酒,凌云飛又替他滿上了,靜听他說此事。獨孤登望著遠處出了一會神,這才道:“三十多年前,我在山東第一次遇見了石風蟹,那時候,他才十多歲,剛出道不多久,武功也很平常,經常被別人欺負,我看他可怜,于是讓他跟著我一起闖蕩江湖,結果我發現他這個人也很重義气,和我倒是意气相投。”
  “我們倆在一起,經常在外面做些坏事,因此漸漸犯下了一批重案,那好象是四年,不五年以后的事了,對,是五年以后,有一次,我和石風蟹去川中峨嵋山盜了一部《峨嵋秀》,此書是峨嵋山那群老尼姑的命根子,她們丟了鎮山之寶,立時便追了下來,后來有十多人給我們應上了,我費盡千辛万苦才將她們殺退,然后繼續奔逃。”
  “不幸的是,我們還未出川境,競碰上了西門悲。他那時的武功雖沒現在這般高強,但也是成名已久的少年英雄了,我的武功也不比他強,加上剛剛戰了十多個峨嵋老尼,力气不足,當時共和石風蟹兩人聯手,才勉強戰了個上風,直打了整整一個下午,才險胜一招,他這才回頭离去,但就這么一拖延,峨嵋群尼又追了上來,我和石風蟹起初還在一起,但不多時即被沖散了,我舍生忘死,這才甩脫她們,因顧念義气,我并未獨自一人逃跑,于是仍轉回去尋。”
  尋不多久,峨嵋群尼又追了上來,我只得在北方逃,結果竟被她們追至了天山.在天山,有一天,我終于從天山的一個老朋友那儿打听到石風蟹也被追殺到此,我心中那時的高興之情。真是無可比擬,因為我覺得我做了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對得起朋友,對得起義气。
  在天山,我又尋了几天,這才終于在一個山谷里發現了石風蟹,當時他正臥在一片雪地上,我還以為他凍倒了,忙過去扶他,誰知我剛過去,他便回手刺了我一劍。
  那一劍的凶險,你們是不可能想象得出來的,當時我已是精疲力竭,對他又沒有半點防備,幸好石風蟹的武功太差,我那一下還勉強躲開了,但劍尖仍刺入我的左胸!”
  獨孤登說至此處,忽地扯開胸前的衣襟,露出他那黑黝黝的胸膛來,果見得左胸之上有一道傷痕,長約兩寸,斜挑向上,竟在心髒的部位,獨孤登臉上肌肉抽動,顯見得心中气苦之极。
  獨孤登緩緩又將衣服理好,沉聲道:“我當時簡直已感覺到劍尖挨著我的心髒了,如此凶險的場景,我這一生也只這么一次,但最令我痛心的,還是石風蟹對我的態度。
  我當時曾問他,這什么要殺我,他一言不發,只是用劍對著我刺、劈,我全身已經虛軟了,只躲得十多招,便已不能支持了,若不是花兄及時赶來,我便死在那廝手下了。
  事后,我曾想過,此事有些奇怪,其中走有隱情,誰知我剛進中原,使听說石風蟹已偷偷赶回我的家里,將我全家殺得干干淨淨,我的妻子,我的嫂子,還被他先蹂躪一番再殺死。可怜我妻子跟我沒過几天好日子,竟死在這個禽獸手下,你們不會知道,她有多么美麗、賢淑和逗人喜歡。
  我事后急赶至家里,已有人將我的家人一齊葬了,當時我就曾經發誓:一定要報仇!
  后來,我在石風蟹的師父那儿尋著了他的親屬,我自然不肯放過,將他的師父和全家殺了個干淨,這才稍泄我心頭之恨。
  不知石風蟹什么時候奔到此處,投了教主,后來竟學成一身武功,二十年前我入教時,見了這個惡賊,就曾下決心要殺了他。后來我和他經常相約決斗,至今已打了不知多少回了,始終沒能殺了他,他也殺不了我。”
  凌云飛至此方才明白,獨孤登被一個比他差許多的人暗算,而且家人都被別人殺了,連妻子都被別人蹂躪,自是引為本身恥辱,不肯對人說起了。
  獨孤登說至此處,道:“你們听明白了嗎?”凌云飛沉吟半晌,忽地道:“花老伯,咱們去找他。”花無葉道;“石風蟹?”凌云飛道;“不錯。”凌云飛說著站起,道:“獨孤先生,你稍等吧!”獨孤登道;“好,我在此等你們。”
  凌云飛跟著花無葉行了一陣,使已到了石風蟹的住處,亦是孤零零的一間屋子,凌云飛心道:“想不到這些人都是一般無二的性格。”
  花無葉敲門道:“石老弟,開門啦!”石風蟹在屋里應道:“你干什么?”花無葉道:“我帶了一個人來看看你。”石風蟹道:“我現在什么人都不想見,你們下次再來吧!”
  凌云飛道:“石先生莫非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不敢出來見人?”忽地門被拉開,石風蟹站在門口,冷冷道:“你說我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凌云飛笑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石先生何必擔人于千里之外呢?若不如此,倒也難令石先生開門了。”
  石風蟹道;“原來還是你有道理。”哼了一聲,自去坐下了。凌云飛也不待他說什么.自已跨入了,坐在一旁,花無葉則坐于另一旁。
  石風蟹道:“寒舍簡陋,沒有茶水侍候,你們可別說我小气。”凌云飛道:“不敢打扰,羅嗦几句就走。”
  石風蟹道:“你們可是為了我和獨孤登之事而來?”凌云飛道:“石先生高明,在下正想問問,當年在天山,石先生為何向獨孤先生突施殺手?”石風蟹一愕,隨即恨聲道:“若不是他,我怎會被那群老尼姑追到天山,他將我賣了,我還跟著他么?”
  凌云飛立時听出紛蹺來了,跟上道:“他怎么將你賣了?”花無葉亦道:“這中間有些出入。”
  石風蟹道:“我和他的事,你們都知道了?”凌云飛道:“也算知了個大概,不過有些似乎和事實對不上扣。”
  石風蟹道:“哪些對不上扣?”凌云飛道:“比如說,你和獨孤登是极好的朋友,又是共過患難的,可是他一找到你后,你卻對他突施殺手,我總想不通這一點。”
  石風蟹道:“你莫不是想离間我們和教主的關系?”凌云飛心中暗惊,心道:“這石風蟹好生厲害。”口中道:“先說此事,如何?”石風蟹道:“教主今日中午在消寒宮對我們說了,你這廝心怀叵測,你現在果然來打我的主意了。我怎會上你的當?你走吧,五天后再見。”
  凌云飛道:“你若不將此事說明,我死時心里也會吊個包袱。”石風蟹道:“你怎么這么喜歡管閒事?此事与你無關。你不用多問了。”凌云飛歎道:“我只以為石風蟹是個敢說敢做敢當的好漢,原來不過如此,見面不如聞名。”石風蟹道:“你也不用使這种激將法,既然你真想知道,我便說了又何妨?”凌云飛暗笑道:“你雖還說不要我用激將法。但你還是讓你中了我的激將法。”
  石風蟹道:“當年我和獨孤登确實可以說得上過命的交情,那次被沖散以后。我被逼無奈,想起他以前對我說的,遇著危險就往北跑。我便在北方逃,可不知怎地。后面竟又追來了一些尼姑,我當時心中就曾疑心,她們怎么知道我的會向?
  后來到了天山,我終于被那些尼姑追上了,她們將我圍住,要我交出《峨嵋秀》,我這才明白,獨孤登一定是對她們說了我的去向,并騙她們說《峨嵋秀》在我身上,讓她們來追殺我,而他自己則趁机逃走。
  我當時簡直會被气死,他若不管我,獨自一人跑了,那倒還好說,可是,他不該出賣我的!”
  “后來我被人救出來,他告訴我一些情況,果然跟我所想的一模一樣,我當時就決心殺了他.他一來,我自然要出招殺他了。”
  凌云飛歎道:“你就不能多想想,獨孤登累得只剩一口气,仍在天山四處尋你,這是為什么?”石風蟹道:“很簡單,他是來看我死了沒有,我若死了,那自然沒事,我若沒死,他自然還要使陰謀把我害死,免得我說出他的丑事來。”
  凌云飛歎道:“想不到你竟如此小心眼。”花無葉亦歎道:“石風蟹呀石風蟹,我還以為你是個明白人,想不到你還是大糊涂虫!”
  石風蟹道:“花兄你便說說,我哪里糊涂了?”花無葉道:“你也跟獨孤登一起過了一段日子,難道竟不知道,他最大的优點是什么?”
  石風蟹道;“他有什么优點?”花無葉道;“他重的“便是義气!”石風蟹冷聲道:“我還知道他有時候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花無葉道:“他絕不會做不義之事!”石風蟹道;“那他為何殺我家人?我老母親六十多歲了,我還沒來得及孝順她老人家,竟被他殺了!我的四個哥哥、四個嫂子、十一個侄儿,全部是無辜的,但全都被他殺了我能放過他嗎?”
  凌云飛道:“全因你殺他的家人在前!”石風蟹喝道:“胡說!分明是他殺我家人在前,我那回到家里時。已經空無一人了.我听別人說是一個粗壯漢子劫走了,我一問那人的形貌,不是獨孤登這惡賊還是誰?我才去獨孤登家,將他一家殺盡。”
  忽地,門被“呼”地擊開了,獨孤登滿面陰沉,走了進來。道:“石風蟹,你還在造謠?我找到你的家人,是在你師父那儿,你先殺了我一家人,我才去尋你的家人,不料你這廝竟然敢做不敢當!”
  石風蟹滿臉脹得通紅,道:“我石風蟹今日發誓,我剛才若是說了一句假話,叫我將來七竅流血而死。”
  凌云飛將兩人的話回想一對照.心中已漸明了,止住兩人的爭吵,道:“我只問一件事此事便清楚了。”石風蟹道:“什么事?”
  凌云飛一字一頓,清清楚楚地道:“當初救你和告訴你一些情況的人,是不是教主?”石風蟹點點頭,道:“不錯,若不是教主救了我,我石風蟹哪儿有今天?”
  凌云飛道:“你們先靜著不做聲,听我把話說完,到時候你們要打要殺我都不管了,怎么樣?”石風蟹哼了一聲,倒也不做聲。
  凌云飛道:“据我之見,教主當年到中原來,為的是物色一些高手作為他的屬下,后來,他在峨嵋山發現了你,你武功雖不算高,但他一定是看起你這身好根骨了,于是他就蓄意將你收為他的手下。”石風蟹听到這里,不禁回頭望了獨孤登一眼,兩人目光一對,俱是狠狠瞪了對方一眼,又都避開了。
  凌云飛續道:“那次正好你們犯下了重案,被人追殺。他便一直跟著你們,石先生逃往天山,告訴她們情況的,并不是獨孤先生,而是教主。”石風蟹正欲分辨,凌云飛做個手勢,示意他別說,石風蟹只得靜而止口。
  凌云飛道:“教主引著峨嵋群尼將你一直追到天山,你在那里終于又被追上了,教主待你到了危險關頭,又出手救了你,并告訴你那些他假編的話來,你當時又正是那么想的,自然很容易地又信了他。于是對獨孤先生起了殺心。
  正巧獨孤先生也追至了天山,他打听到你的行蹤,自是十分高興,當下就去尋找,冒著危險,歷盡辛苦,終于找到了你,你卻受教主指使,突施殺手,幸好獨孤先生躲閃及時,方才無事,事后花老伯赶去,那定然不在教主的意料之中了。”
  教主估料尚未將你二人挑撥得透徹,當下又易容為獨孤先生,將石先生的家人送至令師處.他的易容術妙絕天下,此事自然容易,然后,他便故意到石先生的耳邊放風,說獨孤先生將你的家人一齊殺了,你奔回去一看,家中空無一人,便信以為真,當下也不細想,立時尋到獨孤先生的家屬,將他們一齊殺了。
  獨孤先生赶回來時,家人已經死盡,他憤怒之下,自然又去尋你石先生的家人殺戮,結果只是兩敗俱傷.教主見挑撥已成,便引石先生到了此地,傳了你一身武功,你便成了‘三陣風’中的第二風,對不對?”
  石風蟹听得都呆了,見凌云飛向自己,不禁暗道;“听他的這一番話,似是大有道理。不,他是在勸我倒戈,我可不能上當。”當下“騰”地站起,道:“既然如此,我且問你,教主后來也要了獨孤登,當初為何不索性將兩人一齊帶回來,何必要多費手腳呢?”
  凌云飛仍然安坐不動,面不改色,道:“很簡單,獨孤先生當時雖然犯下不少人案,但還可以過用去,正得意之人,若叫他去做別人的手下,而不去過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你說他會不會干?”
  石風蟹道:“那教主為何后來又去要獨孤登入了本教呢?”凌云飛道:“后來獨孤先生犯案太多,在中原已無立足之地,若不入教,還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么?”
  石風蟹一愕,竟無一字來反駁凌云飛,當下竟然跌坐下來,喃喃道:“果真如此么?果真如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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