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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遠赴峨嵋索朱劍


  他們的談話至此告一段落,龔胜轉而詢問方克道:“史思溫怎樣了?”
  金瑞把眼睛都瞪大了,一面凝神偷听,一面留心細察各處,微感焦灼地忖道:“現在是最要緊的時候了,千万不可有玄明教的人走過來才好。”
  屋角那邊乃是一塊曠場,輪回毒陣第三座屋子的末端,有一扇出陣用的門戶,此時關鎖住。門外尋丈之處,站著七八個人,有六個排列在門戶的牆邊。
  另外在數尺之外,站著三人,一個是陰陽童子龔胜,一個是毒翁方克,一個是矮矮胖胖,身作商賈打扮的人,面上自然流露出凶悍之气,教人一見便知這個商人做生意時一定不會很和气。
  此人正是鄂西分堂總巡查殷告,因常日出外巡視,故而裝扮商賈:毒翁方克得意地笑道:“那其吃弟子的七枚紫水晶所布的七星阱所困,至今尚在其中,無法可以脫身。”
  轉角后的金瑞方想七星阱是怎么一回事?紫水晶又是何物?
  龔胜又問道:“方堂主輪回毒陣之中,最神奇就是這七星阱了,可惜那其輕功特佳,只是被困而已,記得方堂主所謂紫水晶,乃是關外長白山稀世之寶,天下只該山特產此物,但仍不易發現,方堂主從何處弄得來:此寶有什么妙用?”
  毒翁方克笑一下,道:“弟子尚有—塊紫水晶。乃是在那七枚當中砰裂出來,弟子沒有用毒藥煉過,可以嵌成珍飾,价值連城。這塊紫水晶就在弟子寢室中,待弟子命人取來,香主一看,便知其中奧妙。這塊紫水晶就請香主收下把玩。”
  陰陽童子龔胜道:“這等希世异寶,本座也不敢据為已有,待本座攜回碧雞山主壇,獻与教主,定然博得教主歡心。”
  手下何發奉命去取紫水晶,他一轉過屋角,忽然瞥見面前不及三尺之處,站著一人,正是昆侖派高手金瑞。
  這一惊非同小可,方自張口,意欲大呼,腰間幕地一麻,全身便失去力量,耳目也自失靈,只哼了一點儿气,已吃對方挾起。
  以金瑞這等身手,不做一聲地突施暗襲,自然是手到擒來。他當机立斷,急忙后退,退到兩屋之間的院落外面,長身一躍,縱入院中。放目一瞥,只見毒陣最末的那座屋子,大門上落著粗大的鐵日,連那小門也一并閂住。他极快地躍到門邊,一掌拍在何發后心,何發雙日一睜.已恢复了神智。
  金瑞低聲道:“何發你放明白一點儿,若然你敢不听我的命令,擅行逃走或妄想呼救,我要你在玄陰教高手群集之下,仍然無法解救地看著你輾轉呼號,三日三夜之后才斷气慘死。”
  何發被他那威嚴有力的說話駭得連連冷戰,話也答不上來,只能連連點頭。
  金瑞又道:“你是方克親信,對這輪回毒陣當然熟悉。曉得如何趨吉避凶。現你助我入屋救人,如果成功。我由有重賞,而且安排好一切,使方克決不能疑心你曾泄漏机密!”
  何發這時驀地想起玄陰教的慘酷刑法,不由得又連打寒顫:不過死神煞星就在眼前,玄陰教的酷刑總离得遠點儿,當下啞聲道:“金大俠手下留情,小的無不遵命!”
  金瑞在心中鄙視地罵一聲軟骨頭,便指一指大門道:“先設法進右。”
  何發道:“小的力量不夠。”
  金瑞冷冷道:“你即管動手,我會幫你。”
  何發上前托住那根奇粗的鐵門閂,用力向上一托。
  金瑞見他果然托不起,他貼著他后背,伸出雙手,托住何發在門日上的雙掌,暗運內力,向上緩緩托起。
  那沉重的鐵閂,競如稻草般緩緩上升,轉眼間已卸下來。
  何發道:“大門內尚有暗鎖,金大俠除非把此門擊裂散開。”
  金瑞冷笑道:“你想哄我惊動龔胜他們么?這儿是鑰匙。”
  何發面色微變,接過鑰匙,卻躊躇不插入小門的鎖孔中。“哦,這里面有古怪?快點儿……”
  他變得十分嚴峻地說:“想拖延時間么?”
  何發終于把鑰匙投人鎖孔中,那根三寸長的鑰匙,只剩下半寸左右露在外面。
  他把衣襟拉起來,設法裹住鑰匙柄,然后轉動啟開,開啟時的動作异常謹慎小心。
  轉了六七下,這才找對了部份得只听滴答一聲,暗鎖已開,何發一頭冷汗地取出那根鑰匙,交還給金瑞。
  金瑞道:“這鑰匙上沒有古怪?”
  何發搖搖頭,抹一下冷汗,道:“沒有,說起來該死,這還是小的出的主意。
  這根鑰匙一共可開六道門戶,除了人陣時第一道門戶之外,其余五道小門的鎖孔上,都有极幼极尖的鋼針,長僅兩分,浸有极毒,因為每個鎖孔只有三根,數目既少,又是附在鎖孔旁邊,顏色一樣,所以再好的眼力,也看不出來。
  這五道門戶的鎖頭均經特別設計,誰也無法一下子便打開。因此人陣之人。
  開鎖時多轉几下,必定在不知不覺中吃毒針刺破手指皮膚。一個時辰之后:便無緣無故淬然倒斃。”
  “為何要一個時辰之后.毒方發作!”
  “這是方堂主的意思,他認為人陣者有時不只一人,假如是几個人的話、開鎖的人過這么久才淬然倒斃,可以把其余的人大大惊駭一下,同時鎖上的机關也不會泄露。
  其余的人仍有被鎖上毒針害死的机會。“金瑞心中也暗暗佩服這毒翁方克心計陰毒,的确是思慮周到。
  那扇小門輕輕一拉,便打開了。
  金瑞推何發先進去,再低聲囑咐道:“你別妄想逃走,否則便活不成了。”
  屋內甚是黑暗,但因門猶自打開,故此透入光線,只見入門之后,便是十尺寬闊的寬廊,一直通到對面牆壁,長達三丈七八。
  金瑞登時明了這座寬達兩丈,長達四丈的屋宇,乃是由一堵牆壁,把整座屋子中分為二,入門既在左邊這一條闊巷,出口定在隔壁。
  再細細一看,當中的牆上開著好些門戶,數了一數,競是七扇。
  “那邊就是七星阱了,史思溫現在失陷在那邊。
  只不知這一邊又有些什么埋伏?”
  何發忽然雙膝跪下,哀哀求告道:“金大俠高抬貴手,饒了在下吧……這里面小的從未進來過……”
  金瑞見他這樣子,認為可能乃是實情,便點點頭道:“那么便先躺在一旁。”
  那何發惊惶道:“小的躲在一邊,決不敢逃跑或者做聲,不必躺在地上。”
  金瑞轉念一想,登時冷笑道:“好大膽的賊子,竟敢在我眼前蒙混。
  你既是方克的親信,焉有連輪回毒陣的七星阱也不知道之理。
  方克斷無事事均由自己動手的道理,不必多說,試一試便知。”
  何發面無人色,敢情對方連七星阱也曉得,這座輪回毒陣哪能困得住他,當下忙忙哀求道:“金大俠別生气,小的平日雖入此陣,但其時一切埋伏皆未發動,小的實在不大明白毒陣發動之后,有何變化。”
  金瑞道:“你且告訴我七星阱是怎么一回事。
  若有一字失實,—事隱瞞,你就准備慘死吧!”
  何發立刻道:“這七星阱乃是七個毒水阱,分別設在這七道門戶后面,每一個毒水阱彼此都隔開,各以一顆由長白山天雷宮得來的紫水晶嵌在牆上,透出光線。
  听說這些紫水晶,乃是天地罕見的寶物,能夠迷惑敵人眼神,因而自陷毒水阱中,詳情究竟如何,小的确實未曾試過,不知怎樣會迷惑眼神。
  金大俠你老高抬貴手,饒了小的一命吧。”
  金瑞心中叫聲僥幸,敢情此地有這等玄妙不過的机關。
  當下道:“我且問你,除了七星阱以外,此屋便沒有其他埋伏么?”
  何發連連搖頭,又跪下去,金瑞暗怪這個玄陰教分堂堂主的心腹手下,何以這等膿包?
  疑心一動,故意仰首向天,詐作思索。
  那何發不但跪下,還叩起頭來。
  金瑞在心中冷笑一聲,十分看不起這人。
  忽然發覺有异,迅速低頭一瞥,只見何發已借著下跪叩頭的動作,向橫移開兩三尺,又就勢向旁邊滾去。
  到金瑞發覺時,他已滾開四五尺遠。
  金瑞施展出內家大騰挪身法,募地移形換位,閃到那其身邊。
  何發身軀忽然向地下沉落去,金瑞怒道:“鼠輩敢爾!”
  喝聲中一腳向他身上踏下去,雖然沒有用上全力,但那何發已慘叫一聲,似是負傷不輕,身軀直向地底急墜,晃眼已失蹤跡。
  金瑞見那處地上敢情是個精巧的翻板机關,人一墜下,便自動閉上。
  心知那何發吃自己踩了一腳,多半已活不成,便轉目擊瞧七扇門戶他躍到第一道門戶,卻不立刻推門人內,自個儿极快地忖道:“何發說過長白山特產紫水晶能夠迷惑敵人眼神。
  所說雖怪,卻不可不信。
  想那史思溫乃是一代劍俠嫡傳弟子,功力深厚,也失陷在內。
  可想而知何發并非虛言恫嚇。”
  屋中十分靜寂,因此可知牆壁門戶都隔得十分嚴密,內外不通聲自金瑞用右手長劍點在門上,輕輕一推,那道厚厚的木門根本沒有下鍵,因此應劍而開。
  木門上有彈簧,是以他不能收劍,否則木門便自動關閉。
  木門開后,毫無异動,目光到處,只見左面牆上,開著一扇門戶,門上嵌著一盞燈,光線甚暗,不過卻足可以照清楚這間長約十尺,寬約六七尺的房間中的一切。
  地上乃是地板,光光滑滑,毫無半點儿可疑之處。
  金瑞覺得奇怪起來,四顧又不見紫水晶在何處,心想要不是牆上這盞燈便是紫水晶的話,那就是此房并非七星阱中的一阱。
  他想進去瞧一下,順便查究那盞小燈。
  但心念一動,認為當務之急,應該先找尋史思溫下落,等救出他之后,才慢慢查究不遲.心念一決,立刻收劍縱到第二道門口以劍推門一瞧,只見此房大小如一,也是有一盞燈嵌在牆上,燈下有道門戶。
  不過這道門戶卻開在對面的牆上。
  有一點最使他感覺不解的,便是隔壁的第一間房中,在左邊開了一道門戶,因此應該即是在此房的右邊牆壁上,有一道門戶才對。
  可是在牆上卻空空如也,競不解是何緣故。他几乎要進去查個明白,瞧瞧燈下的門戶是否假的?還有那塊紫水晶可是嵌在燈內?不過這個念頭一下子便消失了,他收劍又躍向第三道門戶。這第三間房仍然像前兩間一模一樣,房中門戶開在對面偏右的牆角處。第四間房也僅僅是房內門戶地位不同而已。
  他覺得反正滿腹疑團,不妨一齊悶住,等找到史思溫再說。到了第五間房門時,用劍推門一看,卻使他几乎大叫出聲。原來在對面的牆上,—個人貼牆而立?可是此人站得奇怪,乃是背貼牆上,雙腳离地尚有四五尺。那盞小燈嵌在右面牆上,燈下照舊有一道門戶。
  那人道士裝束,一望便知正是他所要搜尋的史思溫:金瑞為之大喜,輕輕叫道:“玉亭觀主,你沒事么?”
  史思溫本是閉目而立,聞聲立刻睜眼,道:“是金施主么?貧道甚感慚愧,竟然失陷于此……”
  金瑞听他的聲音傳來,似乎相距較遠。
  前面已經提過,這些房間全部是十尺左右之長,七八尺寬。
  每間房都是一樣,由門口望進去是七八尺寬,兩頭長約十尺。
  可是史思溫的聲音傳來,似乎不止在七八尺那么遠,恐怕有十尺以上之遠。
  金瑞詫問道:“你何故貼在牆上凌空而立?能夠躍過來嗎?”
  使思溫道:“這里十分古怪,請問金施主現在估量貧道相距多遠?”
  金瑞見他不即答自己的問題,料來其中必有緣故,當下應道:“大約有七八尺遠……”
  “這就不對了,貧道來回躍過兩次,估算最少也在十尺以上。”
  “不錯,我也有這种感覺,因為听你的聲音,卻似乎不止七八尺遠……”
  “那么現在貧道出來,但請施主小心,這里頭的埋伏太奇怪了,往往出人意外。”
  金瑞道:“不妨,你快點儿出來,陰陽童子龔胜和毒翁方克馬上要進屋來了。”
  話猶未畢,候然火光大起,照得整座屋子都大放光明。
  金瑞回眸一瞥,只見那分堂總巡查殷告雙手各持一支粗大的火炬。火光熊熊。
  旁邊的毒翁方克。手中火折尚未吹滅,看出是剛剛把火炬點燃的樣子。
  在毒翁方克前面,站著那形如童子的老魔頭龔胜,手中持著那柄馳名武林的陰陽扇,凝目同瞧著他?
  金瑞最不明白的是對方何故不乘机偷襲?
  反而點燃火炬,使得全屋光亮,教他和史思溫惊覺。
  眼見那老魔頭陰陽童子龔胜面含冷笑,—步一步迫近來.真不知如何是好。
  他決不能在敵人面前叫史思溫赶緊逃出來。
  但又不能回頭去看史思溫為何不動的緣故,心中只好希望史思溫乃是故意按兵不動,等到對方迫到可以出手攻擊自己的范圍之內,才突然飛縱出來。
  陰陽童子龔胜冷冷問道:“石軒中派你們兩人踏入江湖有何圖謀?”
  金瑞一點儿也不知道對方有意拖延時間,因為他們料想史思溫提—口气立在劍身上,但已施展過罷气,是以不能持久。
  等到史思溫被擒,金瑞也就變成瓮中之鱉,最少他必因史思溫遭擒之故而心慌神亂。
  “金某一生仰慕石大俠,但近數年來,未曾見過他,更沒有奉命行事之舉。”
  陰陽童子龔胜笑一笑,神色弛緩下來,道:“實不相瞞,我真愛惜你這個人材,既然不是為石軒中效力,那就好了。”
  金瑞冷然道:“但更不會為玄陰教效力。
  而且玄陰教如果繼續妄施殘暴于江湖,金某誓必仗劍誅凶,為天下打抱不平。”
  陰陽童子龔胜念頭一轉,晒笑道:“你未免太過自負,本座确實有不愿傷你之心,這樣好了,我們一齊在此等候,以七日為限:假如史思溫能夠逃出七星阱,你們可以聯訣离開,本座不再攔阻。
  假如他被我們所擒,你便須跟隨本座,為本教效力如何?”
  金瑞道:“你太會占便宜了,第一我們本是來取方克性命,你這一來,我們是否脫困,均不能立即下手:第二點我本可出力助他,照你的話,也不能動手了?
  除非你贏得我手中長劍,那就無話可說。”
  陰陽童子龔胜剛剛冷笑一聲,金瑞背后忽然響起一個聲音,道:“金施主何須与他們討价還价,貧道這不是已經出進了么?”
  金瑞一陣大喜,側視一眼,只見史思溫款步由門內出來!
  這一陣惊喜之情剛剛泛起,暮覺胸中—‘陣炙熱,似要把五髒六腑焚毀!
  登時心靈大震,忙忙閉住呼吸,敢情他一時情感波蕩,竟忘了閉气,吸了半口i這一回比起在第二座屋宇大不相同,不但胸中如被火炙,而且頭腦間微覺暈眩。
  金瑞當机立斷,忽然退到史思溫身邊,附耳道:“我已中了毒气,必須設法擒住方克。”
  史思溫劍眉一皺,道:“貧道去擒他……”人隨劍起,疾如電光石火般扑過去。
  但見平地涌起一道劍虹,電射向毒翁方克那邊。
  陰陽童子龔胜因出意外,要攔截時,已慢了一步,金瑞跟著已向他扑到,刷刷刷一連數劍,迫得他施展出一身功夫應付。
  那邊毒翁方克和總巡查殷告兩入侵然分開,方克已掣出成名兵器飛娛鞭。
  這飛蜈蚣鞭一共二十三節,各節均是一條精鋼打造的娛公連綴而成。
  鞭身盡是鋒利异常的娛蟻足,打在敵人身上,任是多好的气功護体,也將吃這些細小鋒利的蜈蚣足抓破皮肉不可,跟著劇毒人体,無法醫治。
  除了蜈蚣利足上的劇毒之外,每條蜈蚣口中,尚有毒煙及毒水能夠如他心意射出,的确是一宗殺人的上佳利器。
  史思溫人尚未到,驀地在空中一場手,飛出一點光華,直取殷告。
  那點光華一脫手,登時幻射起滿天霞彩,在場之人,無一能夠見到屋中事物。
  殷告雙手分持火炬,正縱開一旁,身形剛剛落地,眼前光霞大起,什么都瞧不見,跟著腰間一麻,便連哼也沒哼,持炬木立在當地,動也不動,人已失去知覺。
  毒翁方克心中大惊,只因這眩目霞彩正是紫水晶的靈异。
  念頭尚未轉得過來,敵人劍風已及体,忙忙揮鞭招架。
  他的武功本來不弱,連架三招,尚可支持。
  不過手中飛娛鞭已不成章法,只能听風辨位,隨勢拆招:那邊陰陽童子龔胜和金瑞兩人俱看不見對方身形,但他們都是一時高手,倒不覺得怎樣,扇來劍去,依舊戰得有聲有色:史恩溫奮起神威,使出師門獨步天下伏魔劍法中的小九式,一招“白云出陽”
  一縷劍光,當胸射入。
  對方飛蜈鞭一圈,盤打而來,身形也斜斜閃開兩尺。
  但飛娛鞭過處,空無一物,毒翁方克大吃一惊,陡覺銳風一拂,對方長劍劍尖已不差添米地點在他右臂上的五里穴上。
  毒翁方克半身一麻,手中飛娛鞭嗆啤嘮飛墜地上。
  這時他才相信石軒中號稱劍神,劍術上的确有鬼神莫測的造詣。
  以對方這一劍而言,他永遠無法想到居然可以這樣變化,因此,他根本沒有防備到這處部位。
  就在他半身一麻,行動微滯之際,史思溫已欺到他身邊,左手搭在他肩上。
  毒翁方克此時便算是被敵人活生生擒住,暗自長歎一聲,頗悔适才沒有把飛蜈鞭中的毒煙毒水胡亂射出去。
  史思溫點住毒翁方克的穴道之后,便取出一顆大珠,托在掌心。
  珠上射出一片青蒙蒙的光華,登時把那眩人眼目的霞彩壓下去,屋中又能看得清楚。
  只見陰陽童子龔胜和金瑞爭鋒正劇,他听金瑞這邊已經中了毒气,是以頗為擔心他不能支持。
  但如今一看,昆侖劍法果真神妙無匹,一攻一守,無不恰到好處。
  加上金瑞內力极強,劍上光華吞吐之間,已無空隙予敵人以可乘之机。
  史思溫躍過去冷冷道:“龔胜認得貧道這個三年前初出茅廬的孩子么?”
  金瑞收劍退開數尺,明陽童子龔胜再自負托大的人,此刻也不敢追擊,免得史思溫夾攻上來,那時連逃走也不容易:他持扇挺胸,回瞬凝視著史思溫,道:“你要動手便動手,不必在口舌上稱雄。”
  金瑞道:“玉亭觀主請過來……”
  史思溫如言走過去,金瑞輕輕道:“這個老魔頭已有悔悟前非之心,觀主可以相机度化,”
  受思溫面容一肅,道:“善哉,善載,此乃無量功德事,貧道白當勉為其難。”
  陰陽童子龔胜瞧著史思溫手中的明珠,暗想這珠子發出的蒙蒙青光,居然能把紫水晶的威力破掉,不知是何寶物?
  史思溫回到他面前,這時已把那顆珠子交給金瑞,以免動手時妨礙施展。
  他徐徐道:“香主,昔年之事,不提也罷。
  如今貧道先向你領教十招,十招之后,暫且罷手,貧道有一句极為重要的話要說。”
  陰陽童子龔胜冷冷道:“偏你就有這么多羅嚷。”
  史思溫抱劍說聲請字,便邁步盤旋。
  老魔頭龔胜也不敢怠慢,刷地打開那柄陰陽扇。
  与史思溫一齊動作,卻向相反那面旋走。
  兩人身形乍分便合,史思溫一面庄嚴誠敬之色,宛如碰上平生大敵。
  此時劍光一掣,從中路入擊。
  龔胜在三年前和史思溫打過,那時節史思溫一使出師門伏魔劍法,便是這等神色。
  后來見到石軒中施展劍法時,也是誠敬异常,才知道人家不管什么對手,反正一使這一套劍法,便須如此。
  這刻并不詫异,反而有點儿怯敵。
  他自知近年來功力雖然越深,但只是在混元一气上面有所精進,手中的陰陽扇仍然沒有什么新的東西,此所以史思溫一施展出天下震惊的崆洞派伏魔劍法,便禁不住有點儿心怯。
  兩人合處,已換了兩招,這等高手比武,差之毫厘,便謬以千里。
  老魔頭心中暗付,扇上便流露出來。
  十招眨眼間便打完,史思溫謹守前諾,忽然退開。
  龔胜本來准備當他躍退之時,暗以奇功傷敵。
  誰知形格勢禁,根本來不及運功,敵人已從容退開。
  老魔頭一身冷汗直冒,暗想雖說是自己怯敵,但對方數年不見,功力進境之深,當真出人意外。換了別的香主。能夠在他劍下走上十招的。恐怕不易找出來。
  史思溫徐徐道:“龔香主你心中一定還不服气,因為你的成名絕藝混元一气功尚沒有施出來,對么?”
  陰陽童子龔胜歎口气,并不言語。
  史思溫又道:“貧道知道龔胜香主的奇功,天下無人能抵擋。”
  龔胜的雄心登時振奮起來,微微一笑。
  “可是貧道今日要元條件地試上一下,假如傷死在龔香主的混元一气功之下,決無怨言。”
  龔胜和金瑞一齊動容,但一惊一喜,心情大不相同。
  史思溫走到龔胜面前五步之處,停住身形,道:“龔香主請施展吧。”
  陰陽童子龔胜如今不比往日,以往他施展混元一气功之后,功力便減退若干。
  但現在功力精深,如不是施展得太厲害,對本身功力并無影響。
  眼見對方已經站好,便搖扇取涼,一面道:“你自愿一試,死了可不能怨我。”
  史思溫方想這老魔頭為何說出這等可笑之話,暮覺五官一寒,這才明白對方已在說話時,發出奇功,又借著搖扇,暗中攻到自己五官當下微笑道:“龔香主如不出全力,恐伯競屬徒勞。”
  龔胜面色微變,張口一噴,一股奇寒之气,直襲史思溫面門。
  史思溫深深吸一口,才道:“貧道雖然練過一點先天真气的功夫,但尚未能用以防身,龔香主不須怀疑這一點。”
  陰陽童子龔胜見對方居然仍敢呼吸,不由得一頓腳,足下的方磚吃他這一腳,震成粉末。
  他道:“罷了,史思溫你的确有超凡入圣之能,本座認輸。”
  史思溫道:“以龔香主這等身手,若然是正派中人,天下誰不敬重?今日之事,只有三人知道,貧道和金施主決不向第四人道及,香主可以放心。”
  龔胜冷冷道:“史思溫你打什么主意,不妨直說。”
  史思溫道:“實不相瞞,這輪回毒陣中暗蘊毒气,金施主似乎已中了詭計,龔香主能夠指點一條明路么?”
  龔胜道:“解藥就在他身上,用一個紅瓶子盛著。”
  金瑞立刻過去搜那毫無知覺的毒翁方克身上,果然找出一個紅色的瓷瓶,當下拔開瓶塞,倒出一點紅色粉末在掌心。
  陰陽童子龔胜道:“吸人鼻中,其毒自解。”
  金瑞如言做了,一連打了三個大噴嚏,但覺胸腹俱十分通暢。
  史思溫稽首道:“我等就此告退,龔香主洞悉世情,自然有保身之道,貧道不敢饒舌。只望他日相逢,已非今日光景。”
  金瑞道:“請龔香主回避一下。”
  陰陽童子龔胜明知對方要收拾毒翁方克,默然無語,背轉身軀,金瑞在方克身上捏了一下,把他的主筋捏坏,日后想施展武功時,力不從心。
  當下史思溫和金瑞從入口處出屋,且喜玄陰教教徒們都聚在那邊,是以兩人從容离開,沒有被他們發覺。
  至于龔胜如何向上面交待,他們可管不著了。
  兩人回到客店,馮居見他們無事歸來,喜不自胜。
  金瑞把此行經過大略告訴他之后,才問史思溫道:“玉亭觀主你為何不在木門打開時出來?那顆珠子靈异之极,是什么寶物?”
  史思溫道:“當時火光一起,房中便霞彩万道,什么東西都不見,其時貧道太過穩健,沒有徑自沖出來,以致坐失良机。
  等到木門閉上之后,心中頗為懊悔。
  無意中記得囊中有一粒夜明珠,乃是昔年天玄里所遺的十二寶之一,便取將出來。
  珠光照處,房中一切均恢复正常,這才看出由貧道所立足的牆壁到木門竟是十尺多一點,而本來看上去十尺左右的房間寬度,此時變成六七尺長:貧道撥劍縱到油燈旁邊,仍用前法,將長劍插在牆上,借以穩住身形,然后細向那盞油燈觀察,只見燈光甚微,在火焰外面數寸之處,嵌著一塊紫色的透明水晶。
  燈光經過這紫水晶之后,便令人視覺上發生錯誤。
  貧道把紫水晶摘下來,复縱到門邊。
  因此想門數度開閉,均無暗器,大概不動那門柄,便可無事,于是用劍尖戳入門上,然后把門拉開!”
  金瑞道:“這紫水晶誠然是宇內罕見的寶物!”
  說時由囊中取出來,放在掌心,又道:“故此我非撿回來研究不可.奇怪,在白天里這塊紫水晶好像沒有什么可异之處。
  据他們說,這塊紫水品乃是長白山明鏡崖天雷宮之物,天下唯有長白山有得出產。”
  史思溫輕輕啊了一聲道:“是長白山的?”
  金瑞看他一眼,見他并不說下去,不便詢問,但心中卻明白這位崆筒掌門玉亭觀主一定和長白山天雷宮有些糾葛。
  史思溫道:“金施主說身已中毒,貧道可就顧不得暗算他們之舉不夠光明正大,當時便用這塊紫水晶去打那手持火炬的人的穴道,他吃紫水晶的霞光眩住眼目,故此連躲也不會躲,便被貧道制住,現在事情雖告一段落,但馮施主卻不能在此地逗留呢。”
  金瑞笑道:“馮兄反正光杆一條,四海為家,倒不成問題。我還有一個疑問,請觀主賜答。便是那陰陽童子龔胜的泥元一气功,天下知名歹毒無比。觀主如何能夠不懼?”
  史思溫道:“這可不算是貧道本領大,只因貧道身上另有一件專門克制天下所有外門毒功的寶貝,稱為寒星冰玉。”
  他邊說邊取出來,給他們觀看,卻是一顆鴿卵大小的圓石,上面有云紋水气,隱隱流動。入手一片冰涼,使人心中立感恬靜。
  “這枚寒星冰三,乃是貧道師母座下弟子上官蘭姑娘無意得到,當時也正好碰上陰陽童子龔胜,全仗此寶,貧道才僥幸不死。后來此寶仍然留在貧道身邊,今日正好派上大用場。”
  他說到上官蘭,腦際便浮現出她的倩影,不知不覺輕輕歎口气金瑞登時明白這位年輕道士又是一代劍客的史思溫,情關難以勘破,對象乃是上官蘭。
  是日,三人一齊离開客店,先由水路入蜀,然后才棄舟登陸,直赴峨嵋。
  這天,他們一行三人,己抵達峨嵋山麓。
  金瑞哇歎一聲,道:“數年前我曾來此,今日重來,雖然沒有所謂風素不殊人面已非的感慨,但到底韶光如駛,一晃便是六七年耳了,歲月不居,將可奈何?”
  這時三人已過了半山;前面豁然開朗.后山群巒,部在眼前!
  夕陽在高低起伏的峰巒上,染上一片金黃。
  嵐林含煙,饒有迷离之致。
  金瑞忽然身軀一震,募地停步,雙目凝視著遠在十數里外的一座山峰。
  史思溫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那座峰頭之上,站著一位身材頗長的少女。
  峰上天風吹拂起她的衣裳,飄飄欲飛。
  乍看時宛如仙子凌空虛渡,光是這姿態和情景,已足以令人心越神往。
  加上夕陽晚霞,締幻天際,直是如夢如畫。
  峰頭的少女緩緩垂首,如云秀發不時被山風吹得卷向面上。
  她垂首片刻,然后掉轉身,冉冉向峰后走去。
  那玉立亭亭的身影,頃刻間便消逝得無影無蹤。
  金瑞長長歎口气,便自墜入沉思之境。
  六七年前的舊事,此時一幕一幕掠過心頭。
  在六、七年前,他在京城中以德貝勒之尊,享盡人間繁華。
  但一天晚上.這位珠儿姑娘忽然闖入他的書舍。
  德貝勒已知道宮中有警,再一看這位姑娘的面色,便知她身已負傷,而且乃被藏邊第二高手薩迎上人所傷,傷勢极難解救。
  其時宮中侍衛亦已看出那峨嵋派少女珠儿已躲入貝勒府的形跡,但卻不敢人府搜查。
  德貝勒他一見到珠儿,便被她容光所懾,同時因他身為昆侖鐘先生弟子,道義上也得庇護峨嵋的人,便把她藏起來。
  翌日和好友孫怀玉公子說起此事,因孫怀玉与他親如手足,故此毫無避忌,帶他和珠儿相見。
  三人談笑聯詩,珠儿的才華更使得他傾倒不已。
  孫怀玉年少英俊,人极聰明,已看出德貝勒對珠儿极為愛慕,可是又看出珠儿居然對他有情。
  這嚇得他不敢再見珠儿之面,但其后珠儿由峨嵋三老之一的赤陽子帶走時還到孫府見他一面。
  她的心意,已流露無疑。
  但孫怀玉毅然拒絕,她只好黯然而去。
  德貝勒當然也知道珠儿對他并無情意,可是他偏生作茧自縛,日夕想念珠儿,而且想念之情,与時俱增。
  這時重訪峨嵋,實不敢奢望能夠見到這位心上人:空山寂寂,芳蹤杏杏,金瑞猶自凝望著那座峰頭,良久,良久,這才像是從夢中惊醒。
  史思溫和馮居已走開一旁,任得他自個儿站在當地。
  馮居輕聲對史思溫道:“那座山峰名為相思峰,她在此峰現身,有何用意?”
  史思溫劍眉一鎖,道:“這种事都憑各人會心,外人如何能夠解答。”
  金瑞憂郁地走過來,道:“我們再續游山之舉吧。”
  史思溫道:“金施主不必理會我們,貧道建議不如你單獨再留一會儿,馮施主与貧道自往游玩,晚上在三元宮再見便了。”
  說罷見對方沒有反對之意,便向他一稽首,徑与馮居飄然上山。
  他們到達金頂時,天色已暮,競沒甚看頭。
  史思溫心念一動,便向馮居道:“金施主因見到珠儿姑娘現身,勢必痴心希望她來相見而不肯去找她,但假如她不打算來与金施主話舊,豈不是害得金施主白白苦等。
  貧道忽然想到,假如由側面設法探听一下,于事未必無補。
  馮施主你即速下山,謹防金施主心事太重,茶飯不思,你可以為他略作安排,貧道這就前赴后山,暗中一探。”
  馮居道:“玉亭觀主此計极佳,小的這就下山去。但觀主可識得后山道路?”
  史思溫搖搖頭,道:“貧道從未來過峨嵋,哪識得路徑。”
  馮居道:“峨嵋后山峰巒無數,出名的有七十二峰,小的曾來過几次,仿佛听說過在天屏峰飛瀑處轉入峰后,別有境界,峨媚派中的高人及婦女,都住在該地。”
  史思溫問道:“其余的人呢?”
  馬居道:“峨嵋派人數不少,但都是方外之士,山中寺觀极多,可就不知在哪所寺觀之中了。”
  “天屏峰如何走法?你可知道?”
  “那天屏峰十分好認,形狀就像一座屏風似的、轟立天際……”
  當下他把走法告知史思溫,最后道:“小的僅是听聞這樣走法,自己未曾走過,玉亭觀主你老請多加小心,尤其必須注意別誤入仙迷岭中,听說這仙迷岭中峰回路轉,最易迷路。”
  史思溫笑道:“你不必為我擔心,回去好好安慰金施主,他如問起貧道蹤跡,你可說貧道設法先查一下虛實,以便日后討劍之時,有個腹案。
  千万別把貧道乃是為他而走這一趟的真意告訴他。”
  馮居躬身道:“謹遵觀主吩咐。”
  史思溫等他离開金頂之后,看看天色快要黑了,便向后山疾馳而去,好在這時峨媚山中的游人已完全返回住處休息,他便不須掩藏形跡。
  現在他的身形有如星拋九擲似地在蒼茫群山中起落,眨眼間已翻越過七八座山峰。
  不久工夫,史思溫已翻上适才那珠儿姑娘曾現身的相思峰頂,趁著天色尚未全黑,縱目眺望。
  四下群山環列,競不知共有多少。
  珠儿姑娘有如惊鴻一瞥,此刻已杏無蹤影。
  万木蕭蕭,間中傳來猿啼獸嘯,使人恍疑此身己不在人間。
  他整理一下頭上道冠,感慨地流連片刻,便凝眸望著不遠處一座狀如天屏的山峰,略略測度距离遠近,便馳下相思峰頭。
  剛才馮居提及的仙迷岭,史思溫對此頗具戒心,因為他深知大山群岭之中,往往會有這等險惡的地方,教人走到筋疲力盡,還出不了亂山,終于饑渴而死。
  別的他都不怕,就怕在那仙迷岭中轉上十日八天,雖然終不能困住他,可是這樣非把金瑞他們活活急死不可。
  是以他一徑向天屏峰飛馳,也不管前面有路無路,決不轉彎。
  這位崆同掌門玉亭觀主仗著超世絕俗的輕功,上下危崖絕壁,如履平地。
  天色已完全黑齊,天上一輪明月,吐出微弱的光輝。
  他忽然停住腳步,側耳細听。
  前面不遠處,傳來隱隱雷聲,史思溫暗中展眉一笑,忖道:“天屏山飛瀑就在前面,我總算沒有走錯路。”
  在那緊靠天屏峰腳峭壁處,當中有一座石頭的樓房,兩邊還有數座竹樓。
  史思溫躍下石崖,便向樓房奔去,穿過當中的亭謝園林時,但覺花香陣陣,送入鼻中。
  那一列依著峰腳峭壁所建的石樓和竹樓,前面卻有一片細草如茵的空地。
  史思溫無聲無息地走過去,剛剛走到草地中間,石樓上忽然燈火大明,跟著室內出來兩人,躍下草地,手中均持著寶劍。
  這一下,大大出乎史思溫意料之外,只因他來時自問行蹤甚是隱秘,而且憑著這一身輕功,絕不可能輕易讓對方發覺。
  他回頭一瞥,只見又有四個人,手提長劍,在四面出現,登時已成了包圍之勢。
  史思溫倒是不怕,只是极為詫怪。
  看這形勢,對方分明早已知道他夜探此地,因此布下羅网。
  但他們怎能事先知道?
  假如真有這么一個人,遠在自己轉到峰后以前,便能發現他的蹤影,則這個人的能為,連師父石軒中親自到此,也不敢言胜。
  只見樓上躍下來的是一男一女,在后面出現的四人俱是星冠羽衣的道士。
  他凝立如山,等到對方的包圍圈縮小得只有兩丈方圓,也不拔劍,徐徐道:“諸位道友竟不詢問貧道來意么?”
  對面兩個少年宏聲喝道:“你夜聞本山天屏谷,行動鬼祟,還用問么……”
  少年旁的少女卻凝眸瞧著史思溫,面上露出思索的神色。
  史思溫心中也在暗想,這位少女不是峨嵋大名鼎鼎的劍術高手珠儿姑娘,可是卻又面熟得很,競不知是誰?
  不過他身為出家人,可不便老向今個少女凝視,是以不再看她,只在心中思索。
  后面一個中年道人說道:“鐵谷師弟,這位道友既是另外一人,不可太過無禮。”
  史思溫立刻轉身望著這個輩份較高的道人,稽首道:“貧道無禮夜入貴谷,怪不得凌鐵谷少俠生气,道兄沖虛自牧,令人景仰,可否賜示法號?”
  敢情那個姓凌名鐵谷的少年,乃是峨嵋派最近一年來大露頭角于江湖的后起之秀。
  他在峨嵋派中輩份甚高,乃是當今掌門太清真人的人室高弟、今年才二十四歲,但自幼練武,天生凜賦奇佳,被譽為峨嵋派自三老以來根骨最佳的弟子,連太清真人也練不成的三陽功,這個年輕英俠卻已有了六成火候。
  是以一年前現跡于江湖,便憑仗手中一支長劍,使西南不論黑白兩道都為之震惊。
  此所以史思溫一听那中年道人喚出他的名字,便知道他的姓氏:同時又知道那中年道人必是太清真人座下弟子,在峨嵋山中,輩份极高。
  但因此他心中更覺惊奇,按理說縱然發覺有人潛侵重地,以這些人的身份,決不該表現得這么努張劍拔?
  那中年道人既是太清真人的座下弟子,在峨嵋派中已是一流人物,何以一見人影,便連長劍也出了鞘?
  這疑念在心中一掠而過,這時對面的中年道人徐徐把長劍歸鞘,應道:“貧道玄修,敢問道兄從何處來?”
  史思溫道:“貧道玉亭,乃是崆同山練气士。”
  凌鐵谷雙足一頓,躍起半空,捷如飛鳥般落在史思溫面前,冷冷道:“玉亭道長,你的法號從來未曾听說過,不會是捏造的吧?”
  史恩溫正色道:“貧道何須捏造假名?”
  凌鐵谷道:“答得好,道長气壯山河,而且擅探本山重地,必有所恃而來。
  凌某不自量力,卻要請道長在劍上施展——點絕藝.好教本派心服。”
  史恩溫道:“凌少俠譽滿江湖,有鐵劍鎮西南的美名,貧道豈敢班門弄斧?”
  凌鐵谷豪壯地大笑道:“玉亭道長過譽了,凌某雖然日無余子、但在道長面前,卻未必算是人物,道長請亮劍吧!”
  史思溫直至此時.腦中還不住思索那少女以往的印象。
  須知關鍵全在于她,只要想出她是誰?
  几時見過,便可解答這凌鐵谷何故葛地要動手之故。
  但他已想了一會儿,仍想不出,此時只好放棄,先抬目一瞥凌鐵谷身后的玄修道人和那少女。
  他決定放棄思忖那少女面熟的緣故時,卻又忽然記起。
  三年前他赴紅心舖參与師父和于叔初比武時,途中被人在馬上印了甘風池鐵拳頭記號,后來知道乃是跟隨珠儿姑娘的美少年所為。
  自己朱劍失去,而又再度碰上對方,因其時不想露出自己身份,故此一味仗著天玄秘錄內學來的各家劍法應付,對方人多,大感不支時,那美少年在一旁曾說過要得回朱劍的話,可到峨嵋等語。
  其實當時他已發覺那個聲音尖細的美少年,耳上有孔,心中已明白這美少年乃是女扮男裝,是以他雖是年少气盛,卻不曾說出難听的話。
  現在他可就記起來了,這位美貌少女,可不正是那個立意奪他朱劍的正主?
  他徐徐抬手捏住劍柄,一面道:“凌少俠定要貧道獻丑,只可從命。
  但在未動之前,可否把這几位道兄及這位姑娘介紹一下。”
  玄修道人害怕凌鐵谷說出不好听的話,立即答道:“她是鐵谷的妹妹凌紅藥,這三個均是貧道師侄,那是水云,這是水石,他是水月。”
  史思溫一一向他們稽首為禮,然后亮劍出鞘,面容一肅,已變得十分正心誠意。
  場中兩道劍光射出耀目光華,其一矯健如龍,變幻無方,其——卻深藏因拒,健如處子,偶然出手,則威力無比:兩人各施展師門劍法,戰在一起.史思溫封拆了十余招之后,暗自忖道:“這凌鐵谷少俠劍術造詣是半當真不凡,怪不得才出道一年已譽滿武林,號稱為鐵劍鎮西南:今晚一動手,敢情不但劍法卓絕一時,功力也极精深,二十許少年而競有此成就、實在惊人!”
  當下把全身功力增加到九分,登時劍气如怒濤沖激,勢不可擋。
  觀戰之人,起初但見劍气盤繞,互有攻守,競是半斤八兩之勢,方自欣喜凌鐵谷的成就出人意料之外。
  誰知史思溫神情一點不變,但劍光卻越來越強,而且一招一式,毫不詭奇辛辣,可是每一劍運遞出手,威力之大,宛如烈日惊雷,凌厲無匹。
  三十招一過,凌鐵谷已大見束手縛腳。
  劍勢阻滯,若不是峨嵋劍法乃是武林正宗,出手极是不凡的話,則此刻形勢決不容他還劍反攻。
  突然,史思溫躍出戰圈,滿空劍气盡行收斂。
  凌紅藥關心兄長,忙忙注視凌鐵谷,只見他完全無事,面上卻落出惊訝對方收劍躍開的神色。
  她大大放下心事,忽然覺得這位年輕道人甚是可敬可愛。
  史思溫誦一聲無量壽佛,平和地道:“凌少俠劍術高絕一時,貧道勉強不敗,已覺光彩。”
  凌鐵谷心里知道對方想讓自己,他年少气盛,一腦門子英雄主義,宁折不彎,情愿敗在對方劍下,也不愿對方怜憫相讓,當下橫劍追上前道:“玉亭觀主不須相讓,你固然未盡全力,難道就敢說已窺我全豹了么?”
  凌紅藥候然躍到兩人中間,手中捧著一柄連鞘長劍。
  史思溫放目一看,只見那劍形式奇古,比普通的劍要長數寸,而且劍身鋒刃又薄又窄。
  從劍鞘上便已可看出此劍的特點。
  他輕輕啊一聲,道:“這是貧道以前失去的朱劍。”
  凌紅藥道:“觀主請取回此劍,當日之事,應該怪我。”
  史思溫甚喜,只因他當初得到此劍之時,便想贈与上官蘭作為防身之寶。
  此念至今耿耿不忘,是以一見能夠取回此劍,心中便泛起歡喜之情。
  凌鐵谷知道妹妹性格,一向极是倔強,但這刻卻十分溫馴地交還心愛的寶劍,不禁甚為詫异,把她拉到一旁,輕輕問道:“你當真要還給他?”
  凌紅藥為了顧全兄長顏面,便忍住心中的不舍,道:“哥哥,這劍本是他的,若果不還給他,還跟他動手,伯師尊要怪責我們貪心。
  不如先還給他再找理由和他動手,便不妨事了!”
  凌鐵谷信以為真,微笑道:“妹妹想得真對,我暫時不跟他動手便了。”
  玄修道人收劍人鞘,向水石等三名師侄低聲道:“現在四處靜寂得奇怪,即速巡查,不可大意。”
  那三名道人領命提劍去了。
  史思溫取回朱劍,感慨万千,先把自己的長劍歸鞘,然后把朱劍亮出來,劍身泛出暗紅色的光華,甚是悅目。
  史思溫方要說話,忽然有人大叫道:“師叔快來,兩頭神猿均已被人擊斃。”
  玄修道長那么老練的人,聞言微微失色,已顧不得和史思溫說話,飛縱而去,轉眼間已扑到左邊一座竹樓,身形隱沒。
  凌鐵谷怒罵一聲,掣出長劍,向園林中奔去,看他的舉動,似是要搜索四—下凌紅藥怔怔呵呵地木立不動,玉面上流露出一种奇异的神色。
  史思溫忍不住問道:“貴派莫非已發現有什么可疑的對頭么?”
  凌紅藥欲言又停,忽地眼睛一亮,挨近史思溫,道:“這事只有我一個人心中怀疑是他所為……”
  史思溫大感奇怪,道:“姑娘沒告訴令兄么?”
  她搖搖頭,道:“我從來沒對任何人說起過。”
  史思溫納悶自忖道:“她為何要告訴我!”
  只听她道:“我猜這個屢次潛侵本山的人,并且還將本派七八名弟子先后打傷的,一定是諸葛太真的徒弟!”
  ’他輕嚷一聲,道:“是岳小雷?”
  她鄭重地點頭道:“就是觀主你當年所救過的人,故此我會告訴你:不過他現身數次,都蒙住頭面,行動神速無比:看來他似乎要找尋什么,若不是本派的人攔截他,他并不輕易出手。”
  史思溫道:“自從當年見過他們之后,至今未曾見過,不知他們近況如何。
  照姑娘這种說法,兩頭守山神猿也是斃在他手下了?”
  凌紅藥道:“一定是他,但奇怪的是那兩頭守山神猿,不但身手厲害,而且耳目聰敏,五十里之內,任何敵人休想遁隱蹤跡。
  今宵卻被他一齊擊斃,真不明白他何來這等本事,觀主,你想他會和你現身相見么?”
  史思溫忽然感到事情甚為嚴重,特別是他此刻驀地悟出這兩頭守山神猿,所以會嗓聲吃人擊斃之故,乃是在于自己。
  玄修道人提劍出來,走到他們面前,恨聲道:“本山的兩頭通靈神猿,俱逾百齡,已隨侍過本派三代祖師,本派弟子碰上了它們,都甚恭謹執禮,今夜卻吃惡人毒手害死,貧道雖是出家多年,但只要查出是誰所為,決不干休。”
  史思溫有乃師磊落光明之風,歉疚地道:“貴神猿的不幸,貧道有甚大責任。”
  玄修道人一肚子恨火,無可發泄,聞言訝异轉視這個年輕道侶。
  此刻尚未听明白史思溫責任何在之際,心頭已泛起恨毒遷怒之念。
  史思溫道:“貧道身上帶有一件寶物,稱為龍環,數年來一直作為鎮觀之寶,這次下山,因想或許會晉遏家師,是以帶在身上,准備呈獻家師。
  此環具有鎮伏干虫百獸之神效,十里方圓之內,獸虫均懾伏不敢動彈。”
  玄修道人跌足道:“這就是了,本山神猿一向靈异之极,就是天下第一等高手,也難把它們怎么樣,唉,貧道如何向掌門真人交待?”
  史思溫慨然道:“請道兄指引道路,待貧道拜遏今師,解釋一切便了!”
  玄修道人面露詭笑,道:“觀主如肯屈駕,貧道求之不得。”
  這時輪到凌紅藥擔心起來,問道:“玄修師兄,掌門真人會怎樣對付玉亭觀主呢?”
  史思溫笑道:“太清真人名聞四隅八荒之內,德高道深.自有适當處置。”
  玄修道人又道:“貧道尚有不情之求,便是此刻既然往遏敝派掌門真人,還請觀主先把朱劍暫時賜与貧道,屆時方可呈上于掌門真人觀看。”
  史思溫覺得有點儿不對,但他為人忠厚正大,不肯向不好方面想,便毫不猶疑,將手中朱劍交給玄修道人。
  玄修道人轉交凌紅藥,道:“此事由師妹你而起,最好你向掌門真人票述經過。”
  當下三人向外谷外走去,經過園林和那面明鏡似的小湖,再走了一段路,方始出谷。
  凌鐵谷一直沒有現身,想是搜索敵蹤,并且嚴防對頭再度侵犯。
  出谷以后,玄修道人當先帶路,翻山越岭,腳程极快,凌紅藥在最后,片刻以后,已被拋离三丈有余。
  史思溫心知玄修道人有意較量腳程,不敢弱了師門威望,而且他身為崆同一派之長,豈能叫人家比下去?
  便也施展輕功,不即不离地跟在后面。
  又走了二十余里,但見前途一片黑暗,黑渤渤的山峰矗立四周。
  竟不見絲毫廟宇的蹤影。
  玄修道人腳下一點儿不停,回首一瞥,只見史思溫一直保持在身后四尺之處,自己雖用盡全力,仍然無法把他甩遠一點儿。
  情知對方必定看出他的心意,當下搭訕笑道:“敝派掌門真人清修之處,就在前面。”
  史思溫看不出聯兆,只好漫應一聲,忽然發現凌紅藥已走丟了,便道:“凌姑娘已落在后面,我們回去接她吧?”
  玄修道人雖然知道今日不比往常,那凌紅藥武功比起乃兄凌鐵谷差得太遠,在這等深夜荒山之中,一旦碰上那對頭,甚為可慮。
  但他又不愿和史思溫一同回轉去找尋,弱了峨嵋派的名聲。
  想了一下,才答道:“不要緊,凌師妹极熟山中道路。”
  兩入對答時,又馳了十余丈距离,史思溫突然瞧見前面山谷之內隱隱透出光亮。
  轉入谷口,但見此谷甚為寬敞,一道清溪從谷內流出來.泉聲浪瀉。
  谷內寬廣的草地上,許多古柏刺空挺立,柏樹下面不少鶴鹿栖息,果然呈現一片仙泉清靜景象。
  先前在谷外隱隱見到的光亮,竟是在一座廟觀之內的一幢高樓透出來。
  這座高樓雅致美觀,云檢飛棕,古色古香。
  穿過草地松柏,到了廟門,只見一塊橫匠,題著“隱仙觀”三個大金字。
  玄修道人在大門處的云板上連擊三下,然后肅容進廟,走過十余重殿堂院落,忽然轉到那座隱仙樓樓下。
  只見兩個眉清目秀的道童,恭立樓下,一見他們,立刻上前躬身道:“掌門真人听說有貴客茬臨,特令小道們領路。”
  史思溫口中道謝了,便跟隨兩名道童上樓,玄修在后面跟著。
  一直到了三樓,在長廊左繞右轉,但覺一片庄嚴堂皇,到處飄散著一陣檀香香气。
  那兩名小道童在一個靜室門外停步,一齊大聲票道:“謹尊法渝,已把貴客請來。”
  靜室內傳出一下蒼老清勁的口音道:“有請。”
  史思溫整一個冠袍,肅然入室。
  只見一位道貌清古,須發皆白的老道人,盤膝端坐在榻上。
  玄修道人先一步上前票道:“這位貴客是崆同三清官玉亭觀主。”
  老道人不禁睜大眼睛,兩道眼神有如電光划過漫漫黑夜。
  史思溫上前恭謹行禮,自稱晚輩。
  原來太清真人如果論起輩份,已是和史思溫師祖碧霞真人同輩,史思溫目下雖然身為一派之主,但正派中講究禮數,因此絕不肯妄自尊大。
  太清真人起來相迎,徐徐道:“真想不到今晚的貴客是崆同掌門玉亭觀主,貧道有失遠迎,尚祈道友原有!”
  史思溫見這位老道友如此謙謙有禮,更生敬仰之心,彼此客套一番,然后分別落座:太清真人道:“三年前貧道忽然心血來潮,正在推究其故,老友少林寺方文白云大師已遣人致我一函,說是令師石軒中銀芒將斂,我等年紀老吾,机會無多,勸我一涉塵世,到襄陽紅心舖一開眼界。
  是以當日有緣得見令師英俠風采,至今回憶,猶在目前。
  記得當時令師宣布封劍隱退,玄陰教刑堂香主西門漸上棚向令師相迫之時,有二位少年俠士,上棚罵那西門香主,豪气直干云霄,此情此景,貧道也是一直難忘,想不到今宵与觀主把晤,已是一身道气,滿面仙風。
  如不說明,貧道万万認不出來呢!”
  史思溫听這位得道仙長提及三年前舊事,不由得忽起滿腔豪情慨,道:“老前輩猶复記得當日之事,晚輩實感榮幸。
  只可惜于今魔氛猶張,晚輩卻無此气魄,擔承家師未了心愿,言下不胜汗顏。”
  玄修道人一看敢情糟了,起初他本想借著遏見掌門,一則把朱劍扣回來,二則這隱仙居中,除了太清真人以外,還有几位從來不輕易出手的高手。
  這几位本門高手雖然一向不肯涉足江湖,但如若事情發生在掌門真人隱修之地,他們非出手不可。
  是以他打算見過師尊之后,便設法挑出史思溫的毛病,以便翻臉赶他出谷。
  誰知掌門真人對石軒中和史思溫都欽佩有加,哪還能插口多言。
  太清真人和史思溫談了片刻之后,便動問史思溫來意。
  史思溫起立道:“貧道因昔年得到一柄好劍,名為朱劍,后來因一場誤會,落在貴派凌紅藥姑娘手中。
  貧道最近忽生瞻仰名山之心,遂西來朝拜峨嵋,順便把此事交待一下。
  适才承蒙姑娘溉然歸還,但此等事不宜瞞著掌門真人,是以玄修道兄領貧道來此遏見真人。
  “他歇了一下,然后又道:“貧道拜訪名山之時,并沒有想到貴派适好有事,今宵正好赶上,貧道身上帶著一宗前古异寶,稱為龍環:功能鎮懾千虫百獸,是以令致貴派兩頭守山神猿,喋不敢聲,卻被故人乘机暗下毒手。”
  太清真人那么修為功深的人,聞言面色也自微變,道:“神猿已經死了么?”
  他的話乃向玄修問的,玄修躬身道:“弟子親自檢查過,兩頭伸猿均已喪命。”
  太清真人磋歎了一聲,轉臉向史思溫道:“這兩頭守山神猿,已逾百齡,乃是先師祖在世時豢養的靈獸,歷經三代,想不到在貧道尚未解脫之前,已遭橫死,它們一生菇素向道,從無孽事。
  但最后競遭此下場,不免令貧道悲歎。”
  史思溫惶恐道:“貧道此來便是向真人負荊請罪,雖然事出無心,終究于心負愧。
  敢問真人,可有贖罪仙方?”
  太清真人道:“此事与觀主無關,但行凶之人,卻不能輕恕。”
  玄修道人凜道:“此人已曾侵扰本山數日,傷了多名弟子。
  但弟子十分慚愧,至今尚未查出那人來歷姓名。”
  太清真人肅然道:“你說你親眼見到神猿尸体,它們因何而死?”
  玄修道人道:“弟子人樓查看時,曾經因神猿死得奇怪而耽擱了一點儿時候,它們渾身俱無傷痕,最后才查出均在右面太陽穴上,有一點食指尖大小的黑印。”
  太清真人聞言,便十分沉重地道:“兩頭神猿已達通靈之境,久服靈藥异果,渾身刀槍不人,也不怕重手法。
  此人甚是內行,深知百獸要害。
  而這等功力手法,只有少林寺金剛指和昆侖派的天龍指,外門奇功雖有更歹毒的,但傷處勢必一大片泛黑。
  這人不是少林門下,定是昆侖門下。
  而且必是嫡傳高手,方能獲得這等不傳心法。”
  玄修道人失聲道:“師父,少林派和我們都熟絡,交情甚好,不會是他們吧?”
  太清真人心傷神猿之死,清古的面上露出一絲冷笑,道:“不錯,如論兩派交情,少林決不會出此毒手,也無人敢如此藐視本門。”
  他將眼瞧瞧史思溫,道:“玉亭觀主,你可知道昆侖派有什么高手出道?”
  史思溫不能瞞他,坦白道:“鐘先生有一位嫡傳高弟,姓金名瑞,已在峨嵋山中。”
  太清真人面色一沉,道:“謝謝觀主指點,現在趁觀主尚在,貧道再提及神猿慘死之事:少林寺的金剛指,從來只練左手,其次專攻中下兩盤,神猿們身材高大,站直時比普通人高上一頭有余,又是太陽穴受傷,是以貧道敢斷定不會是少林寺高手所為。
  “其次昆侖派的天龍指左右兩手均須痛下苦功,而且昆侖身法,在空中時特具威力,這兩頭神猿之死,凶手來歷,已不須猜測。”
  史思溫不得不服,點頭道:“真人神目如電,見解自然無錯。”
  太清真人斷然道:“玄修鳴鐘召集你師叔等人來。”
  玄修道人躬身道:“敬領法逾。”
  便轉身出室。
  太清真人向史思溫道:“貧道已是風燭殘年的人,雖然心傷神猿之死,卻仍未有親自出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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