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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假面真人戲群邪


  元麗忙搖手道:“我不是喬雙玉,你們別這樣瞧我。”
  馮不良道:“你可有辦法證明你真是元麗么?”
  她振作一下,因為她一直顯得有點儿精神萎靡。但她想了一陣,頹然道:“我如何能證明呢,你們從沒見過我,我又是個孤女,多少年來,都在國師爺門下受訓長大,連想找一個認識我的人來證明,也辦不到。”
  俞百乾淡淡道:“證明身份之事,不勞你費心了,本人自有炒計,可以知道你究竟是元麗呢?抑是喬雙玉?”
  他接著向眾人遭:“早先兄弟曾經說過,哪一位若能的殺朱一濤,便將喬雙玉相送。現在諸位當要曉得兄弟之言,不是空口說白活了,以我想來,智慧國師如非已將喬雙五弄到手中.自然不須設計驗明她正身。”
  方雷突然道:“元麗,你何以全無精神?”
  元麗白他一眼道:“還不是你的手法使得大重了。”
  方雷道:“別冤枉我,我的點穴手法,并不凶狠傷人。”
  元麗尋思,接著目光射到馮不良面上道:“那么便是你了。”
  馮不良沒有立刻回答,方雷問道:“他几時暗算你的,你可是中了什么奇毒?”
  元麗點點頭道:“是的,我已中了一种絕毒,那是他把錦盒丟給我,弄下的手腳。”
  謝人愁馬上道:“你假冒的是蛇蝎美人林幽,定須精通毒門功夫,方能擔當這等任務,何況你自家也說過,曾經埋頭昔練毒功,何以還會中毒?”
  別人也和謝人愁一樣,面上現出警惕戒備的神情,要知目下的情形擺得很清楚,那就是以元麗修習過毒功之人,尚且禁受不住馮不良的暗算,則這种劇毒一定是曠古絕今,厲害無匹。
  他們都知道,元麗的冒充林幽,乃是經過長久的策划,嚴格的訓練,決計不是急就章式的學几种毒功,就來充數。
  故此益發可以推測出馮不良的毒功,實是突飛猛進,已到了惊世駭俗的地步了。
  俞百乾哈哈一笑道:“馮兄可承認是下手之人么?”
  馮不良聳聳肩道:“諸位是何等人物,兄弟豈能不承認呢?”
  俞百乾又仰天而笑,眾人都覺得十分不解。
  方雷不平地道:“元麗雖然不是咱們自己人,但遭了馮兄毒手,也值不了俞兄這般高興呀!”
  莫問天附和道:“是呀,俞兄何事如此高興?”
  俞百乾道:“不敢相瞞各位,兄弟今晚感到最頭痛的人物,正是馮不良兄。”
  馮不良訝道:“是小弟么?這卻是什么原故?”
  俞百乾道:“不是為了你的蓋世毒功,而是為了你的真正身份。”
  馮不良更加不解,問道:“俞老哥這活怎說?”
  俞百乾道:“兄弟一直認為你是最可疑的人,換言之,你极可能就是孤劍獨行朱一濤。”
  別人皆不做聲,凝神側耳,聆听這等大有波清云詭之妙的對話。
  馮不良道:“那么小弟究竟是不是朱一濤呢?”
  俞百乾反問道:“你是不是呢?”
  “當然不是啦!”
  俞百乾道:“為什么不是呢?”
  馮不良聳聳肩道:“小弟自己當然曉得我就是我,不是朱一濤。可是這怎么說呢?為什么我不是他,那就不知道了。”
  他雖是大毒門的領袖人物,但在俞百乾的步步追問下,也略略顯得有點儿語無倫次了。
  眾人方在訝疑不定,俞百乾已道:“我卻知道你不是朱一濤之故。”
  馮不良恍然著有所悟道:“敢是与小弟放毒之舉有關?”
  “不錯。”俞百乾道:“假如你是朱一濤,則你縱然通曉毒功,卻仍然是馮不良的弟子輩,最多也不過和以前的馮兄一樣水准,決不可能更高明。因此,你絕無可能暗算元麗得手,因為她也是一身毒功之人。最低限度已修成了百毒不侵之身。”
  他說到這里,眾人大致明白了。不過仍然沒有做聲,而讓俞百乾說下去:“現在你既能暗算了元麗,一則表示你毒功大有精進,可喜可賀。二則亦證明你是馮不良而下是朱一濤。這是更力可喜之事,使兄弟從此可以安心了。”
  這便是他為何欣然大笑的道理,說來真是夠曲折精微的了。
  方雷道:“俞兄之言,果然有理,如果你心中一直怀疑馮兄的真正身份,當然很不妥當。不過……”
  馮不良接口道:“方兄可是想叫小弟為元麗解去所中之毒么?”
  方雷道:“正是此意。”
  馮不良道:“她眼下雖是中了兄弟的手腳,但短期間內,不致有性命之虞,這是小弟可以保證的,方兄不必過慮。”
  方雷面色一沉道:“兄弟豈能不多想想,試問元麗是俞兄妙計生擒之人,何等重要?俞兄沒有讓你動手,你已暗暗施為。以兄弟的立場,雖是談不上兔死狐悲,但卻不能不疑神疑鬼了。”
  他手已移到适當部位,竟是隨時拔劍拼斗之意。
  莫謝二人,雖然很想方馮二人斗上一場,但他們卻不能沒有兔死狐悲之感,假如方雷被毒死的話。再說目前的局勢,應以外敵為重,自家先行火拼,實是大為不智。因此莫問天開口道:“兩位仁兄不可意气用事,且听俞兄的話……”
  他這話說得十分巧妙,既不得罪任何一方,又表示了立場。那就是說,命百乾如果制止不了他們,而必須動手的話,百邪派雙妖決計幫忙俞百乾這邊。
  方馮二人果然都軟化了,這從他們收拾起弩張劍拔的气勢上,即可得知。
  俞百乾道:“馮兄最好還是解去元麗所中之毒。”
  毒郎君馮不良遲疑了一下,才道:“好的。”
  他從囊中取出一個小小木盒,上下四方都以蜡紙封住,那是隔絕濕气以及防止泄去藥力的裝備。
  大家見他如此慎重的收藏此藥,心想那一定是名貴無匹的解藥,都睜大眼睛,瞧瞧此藥是何模樣。
  馮不良拆開了腊紙,打開盤蓋,只見里面有兩粒碧綠色大如龍眼核般的藥九。盒蓋一打開,登時散發出一股清香,彌漫滿廳。
  元麗秀眉一皺道:“這可不是紫金藤的香气么?”
  馮不良頷首道:“不錯。”
  元麗道:“紫金藤乃是最好的降真香而已,雖然功羊辟怪异惡气,可療金瘡傷折,止血定痛,消腫生肌,但卻不是解毒的靈藥,只不知馮兄何故使用此藥?”
  馮不良微微一晒道:“藥物之性,雖是各有功效,但合則生變,千頭万緒,無窮無盡。縱是大智之士,窮畢生之力,亦難以盡窺奧妙,我此藥自有靈效,不是外人所能揣測的。何況藥貴對症,只要用之得當,驅病痛如風掃落葉。你若是害怕我另有圖謀,那就不要服用我此藥。”
  元麗忙道:“馮兄別生气,我不過是好奇,所以問上一問罷了。”
  毒郎君馮不良自然不會小气得為了一言而收起丹藥,當下仍然遞了一顆給她,順手把盒子放在桌上道:“請把右手伸出來。”
  元麗左手接過丹藥,又依言伸出右手道:“干嗎?”
  馮不良撞她右手手腕道:“你這五指尖尖,仍然沾有藥性,須得清除,兼之服藥,方能見效。”
  元麗忙道:“既是如此,請馮兄速速施為。”
  馮不良轉眼掃視眾人一賜,他面部因有人皮面具之故,所以一直沒有絲毫表情,但這樣更顯得他詭异可怕,使人間不透他的喜怒。
  他徐徐道:“兄弟打算用嘴吮元麗的指尖,假如沒有人反對,兄弟就動口啦!”
  謝人愁忍不住笑道:“馮兄請吧,元麗的玉指再銷魂些,也沒有人敢放在口中。”
  馮不良點點頭道:“兄弟亦是這樣想,方兄怎么說?”
  眾人的目光都轉到霹靂手方雷面上,瞧他怎生回答。
  要知目下元麗簡直已成了方雷的禁膏一般,是以馮不良最后向他發問,不算得是多此一舉。
  方雷道:“馮兄請動手吧,兄弟決無异議。”
  馮不良這才望著元麗道:“你指尖上之毒,須得我以本身真元所化的唾沫予以化解,若是留下絲毫,一個時辰之后,便又發作,故此你必須等上一時辰,如不發作,便可以放心了,這一節我那林師姐,大概沒有傳授与你吧?”
  元麗搖搖頭道:“她從未說過。”
  馮不良道:“你服藥吧!”
  元麗把藥吞下,馮不良迅速把她五只手指,一一塞入口中吮。她的手指,纖美白皙,宛,。玉蔥。人人見了,都很羡慕馮不良的艷福。他們同時也發現,每當馮不良換一只手指舔吮的起初,元麗總是如被炙似地顫抖一下。由此可見得馮不良這一著,的确有點道理。
  馮不良不久,就把元麗五指舔過,便放開了她,退到一邊,瞑目運功,不知搗什么鬼。
  方雷訝道:“馮兄你怎么啦?”
  他見元麗在這頃刻間,不但恢复了神采,而且玉頰上也漸漸呈現嬌艷的顏色,所以很放心,只問馮不良的情況。
  馮不良沒有回答,似是不能分神。
  俞百乾道:“以兄弟看來,馮兄是步步為營,正以內視之法,查看自己有沒有著了元麗的毒手。”
  莫問天道:“憑良心說,我如果是馮兄,也要這樣做的,天知道元麗有沒有從林幽處學得什么絕著足以制同道高手的死命。這等事不可不防。”
  方雷道:“哼,哪會有這等事?咱瞧你們就是喜歡瞎疑心。”
  俞百乾道:“方兄說得不錯,元麗絕不會暗施毒手的,但方兄可說得出其故安在么?”
  方雷兩目一瞪,尋思了一下,搖頭道:“兄弟說不出來。”
  俞百乾道:“那么兄弟試行分析一下,剛才馮兄在無意之中,透露出他舔吮元麗五指以解奇毒之法,須得使本身真元所化的津沫,方能克制清除毒性,假如元麗向他下手的話,則馮兄頓時真元減弱,气机阻滯,可能影響化解毒性之功,這樣元麗固然達到暗算目的,但自身亦將受害。試想她豈肯這樣做法?”
  眾人一听俞百乾的分析,果然絲絲入扣,精徽准确,不覺俱皆折服,深信元麗即使有暗算馮不良的本事,但在這等情況之下,決計不敢施展無疑。馮不良雖是正在施展內視之術,但大概也听到俞百乾的話了,馬上就睜開眼睛,寬慰地吐一口气。
  他僅僅透這么一口气,就使眾人聯想到大毒門中的人,心術何等冷酷,手段何等惡毒。因為假如不是彼此間們于作無情惡毒的暗殺的話,馮不良豈有如此緊張警惕之狀?
  這么一折騰,時間又耗了不少。
  俞百乾道:“如果我的估計沒錯,把銀牌送回來的儿也就快要抵達啦、”
  莫問天道:“那方銀牌,兄弟驗看之時,實在看不出有什么毛病,”
  方雷也接口道:“兄弟亦有同感。”
  俞百乾道:“我曾經賞了不少心思,最后認定這方銀牌必定會發生問題,理由咱們已詳細談論過,不必再贅。至于銀牌的古怪,當然也不外是利用毒力。相信這方銀牌,外表雖然毫無可疑。但一旦靠貼人体,傳得体溫,經過一段時間,毒力便將發作。”
  他轉眼望向馮不良,問道:“馮兄是此遭中的宗派只不知這等施毒之法,辦得到辦不到?”
  馮不良沉吟道:“辦是半得到,但是……但是毒力卻不甚強,如果對付平常之人,自無問題。若是對付起身怀武功之士,那就不一定奏效了。”
  眾人听了,都連連點頭。
  謝人愁道:“馮兄之言十分合理,著是据理推測,定當如此,方始合理。”
  方雷道:“假如咱們派出的是真正的高手,抗力強韌,說不定能支持到居庸關,則智慧國師豈非失算了?”
  這話一出,連馮不良在內,又都點頭,只有俞百乾台含自若。
  這時元麗卻高聲道:“不,國師爺智謀絕世,算無遺策,天下沒有一件事他辦不到的。”
  俞百乾道:“我也是這么想,智慧國師焉有辦不到之事。”馮不良抗聲道:“但据小弟所知,的确很難奏效。”
  俞百乾道:“我只要補充說明一下;諸位定必完全同意此一說法。”
  眾人無不涌起了先听為快之心,瞧瞧這位無形的領袖人物,有何出奇理論,足以證明元麗与他的看法。
  俞百乾道:“我且把因果關系倒轉過來,那就是說,由于智慧國師沒有辦不到之事,所以敢信必能使傳送銀牌之人,在一定的距离內,突然倒斃。”
  他稍稍停了一下,又道:“本來的因果關系,應該是測出了他的手法,又證明的确奏效,方可認定智慧國師,無所不能,現在我反轉過來,倒也可以解決這個難題。”
  他雖然又停歇了一下,但人人都不做聲。
  俞百乾當下又道:“我從各方面設想,甚至設想自己就是智慧國師,以求得答案。終于在几經努力之后,才恍然大悟。”
  他老是在賣關子,使眾人為之心痒難忍。
  馮不良這時提出疑問道:“可是毒力皆有天然的限度,任何人也不能使毒性變得如此劇烈呀!”
  俞百乾道:“你的想法,仍然是在直接法中兜圈子。也就是說,你求的是直接毒殺的方法,但我卻不受此限制,改用雙重甚至三重式的方法下手。”
  方雷聳聳肩道:“哪一位們得什么叫做雙重式或三重式的下毒方法么?”
  莫問天道:“用了砒霜之后,再加鶴頂紅,這可不就是雙重式了么。”
  “不是。”俞百乾道:“這只是加重毒力而已,可稱為毒力加倍,但不是雙重式的手法,至于雙重或三重式的殺人方法,譬如在之以毒藥之后,又用刀子割斷他喉嚨,再把他推人深急的河水中。”
  眾人都點頭承認他說得有理,馮不良道:“這樣說來,智慧國師派得有高手,在路上攔截咱們的使者,是也不是?”
  “派人守候在路上,倒是可能的,但也不一定非派人不可。”
  俞百乾說得很有把握,緩緩掃瞥眾人一同,才又解釋道:“咱們無不知道,蜜蜂嗅到可以釀蜜的花香卜便會找到口的物,獵狗嗅到獸類气味,亦能迅快追上,依此道理,智慧國師可以派人在場控制,也可以只設下他的蜜蜂獵狗,就達到殺死使者的目的,既然他要無聲無息地加害使者于路上,最佳之法,莫如豢養一些特別的毒虫,一俟使者經過時,由于銀牌上的毒力發作散出异味,毒虫馬上追扑。在黑暗之中复又在奔馳的馬上,誰能發覺這等陰謀手段。”
  所有的人,包括元麗在內,都听得目瞪口呆,做聲不得。他們不但被這等奇异复雜的暗殺手段而震惊,同時亦感到這俞百乾的智慧,實在已達到駭人的地步,使他們無不泛起了高不可攀,深不可測的惊駭之心。
  果然在俞百乾分析后不久,外面傳來三下掌聲,俞百乾高聲問道:“什么事?”
  外面有人答道:“派出去的人,已經回來啦!”
  俞百乾道:“你去瞧瞧他的生死,再來報告。”
  人人都覺得他這話說得未免太那個了。不過既然現下正如他的預測,只有一個人回來,時間上亦沒有出人,可見得他的推測,很有道理。
  頃刻間外面有人高聲道:“屬下已遵命去瞧了回來啦!”
  俞百乾道:“怎么樣?”
  外面的人道:“他還在喘气,似乎沒有异狀。”
  方雷脫口道,“這話可是當真?”
  外面寂然無聲,并不回答他的詢問。
  俞百乾道:“再去瞧瞧。”
  那人應道:“是。”
  俞百乾突然一愣道:“不好了。”
  說話之時,目光向元麗望去,恰好眼見她身子一震,也看到她面上露出惊疑之色。
  大家雖然也跟著俞百乾,向元麗望去,但都不曉得是怎么回事。
  俞百乾跌足道:“那只毒虫,原來就在元麗身上。”
  元麗忙道:“沒有,沒有……”
  俞百乾道:“不是沒有,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方雷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俞百乾還未回答,外面那名手下的聲音傳人來道:“稟告大賽主,那位朋友喘息未定,沒有其他意外。”
  謝人愁道:“可能智慧國師想不到咱們下令是叫使者回來。”
  俞百乾堅決地道:“不可能,他如果慮不及此,還能与咱們爭一日之短長么?”
  他再向屋外的手下道:“馬上再去瞧瞧。”
  外面的人應聲去了,毒郎君馮不良這時才開口道:“這回使者必定死了,哪一位敢与我打賭?”
  方雷開過兩次口,都沒有得到回答,不覺憋了一肚子气,當下厲聲道:“咱跟你賭。”
  馮不良道:“我若是贏了,你把元麗給我。”
  方雷伸手把桌上那個小木盒,抓到手掌中道:“你輸的話,這一顆解毒靈藥就歸我。”
  馮不良伸手遭:“行,但這藥先還給我。”
  原來他早先騰不出手收起此藥,便放在桌上。緊接著下來,俞百乾分析智慧國師的計謀,精彩万分,竟使他忘了收起這顆解藥靈丹。
  方雷發出既凶惡又狡詭的笑聲道:“你老兄要此物何用?咱才用得著呀!”
  馮不良縮回手,冷冷道:“兄弟有法子使那解藥變成劇毒,你信不信?”
  方雷道:“如果此藥不再离開我手,我不相信。”
  他們說到這里,外面那名手丁已高聲道:“稟告大寨主。”
  俞百乾道:“說吧。”
  “那位朋友忽然暈斃,屬下查看不出是何緣故?”
  俞百乾道:“知道啦!”
  他轉眼掃視眾人,但見人人都有震惊之色,當下道:“智慧國師實在厲害,兄弟雖然左算右算,卻役想到這只毒虫,就藏在元麗身上,當然她并不知情,否則剛才毒虫突然飛出之時,她就不會露出形跡了。”
  元麗忙道:“俞大寨主明見,我的确不曉得有毒虫在身上。”
  馮不良道:“方兄,你已經輸了,把藥還我。”
  方雷詭笑道:“你把元麗要去就是,兄弟不敢反悔。”
  “我的藥呢?”馮不良道:“方兄在眾目睽睽之下,難道也能做出這等強奪之事?”
  方雷道:“兄弟也是不得已的,試想連元麗修習過毒功之人,也不免中你毒手,兄弟既是取得這等珍貴解藥,焉肯輕易放手。”
  他把元麗推行數步,靠近馮不良,又道:“這位美人給你。”
  莫問天道:“當然啦,元麗身上不知還有些什么古怪,方兄不要她,正是明哲保身之道。”
  他這么一說,方雷讓出元麗之舉,就變成全無意義了,不過是因為怕惹禍上身而把她送給馮不良而已。
  馮不良果然說道:“兄只是不敢要她,才推給兄弟,兄弟可不領這個情。”
  方雷以一种堅定的語气道:“每一件事都可以有各种不同的解釋,馮兄但看所得的价值,瞧瞧划不划算就行了,哪須理會別人閒話。”
  他口气中,已明顯的表示決心.他所羹得的解毒靈丹,那是一定不肯放手歸還的了。
  馮不良向俞百乾望去道:“老哥,你可得主持公道才行。”
  俞百乾笑道:“馮兄的毒功如此厲害,可怪不得方兄不擇手段的奪靈藥,你反正能夠配制,這一枚靈丹。何不贈与方兄?”
  馮不良道:“不是小弟小气不肯,而是此藥并非一般的解毒丹,事實上乃是一种至劇之毒,方兄如是貿然吞服,縱是功力湛深,恐怕也難保性命。”
  俞百乾向方雷道:“這活你也听見了,你怎么說?”
  方雷道:“兄弟不相信他的話。”
  俞百乾道:“那么如若你因吞服此藥而喪命,可不能怪罪馮兄啦!”
  方雷馬上應道:“當然,當然,兄弟絕不怪到馮兄頭上。”
  馮不良聳聳肩道:“既是如此,兄弟使將此藥奉贈。”
  俞百乾道:“現在有煩馮兄前往收埋邀害者的尸休、以我想來,馮兄毒功通玄,定能從尸身上看出敵人的手法,從而悟出破法。”
  他率先走出廳外,傳出命令,登對有八名勁裝佩刀大漢,點上火炬,使得院子中以至那邊的角門外,照得一片明白。
  一具尸首橫仆院門外,馮不良過去一瞧道:“俞老哥真了不起;對此人之死,宛如目賭,他果然是被一种含有劇毒的飛虫所傷。”
  別的人也過來驗看,因為這是很難得的机會,可以多長點儿毒物方面的知識。
  謝人愁道:“兄弟瞧不出此人傷在何處,也許是傷在貼地那邊的前胸腹上,馮兄沒有翻動查看,如何就知是被某种毒虫所傷?”
  馮不良道:“小弟一瞧此人兩耳泛黑,頸子和手上露風的皮膚,俱現金紫之色,便知道他的傷處,是在頭頂頭發內的上墾穴上,哪須回轉身子查看。”
  眾人見他說得頭頭是道,可就沒有人敢多嘴了。
  馮不良接著道:“此人的身体,万万回動不得。可命人用竹竿代手,將尸首弄走火化。”
  但他卻伸手在那尸身上摸索,不久就摸出一塊銀牌,仔細審視了一下道:“瞧,此牌的兩角,各有一個小孔,想是先后兩次被人体体溫蒸出來了藥物,才留下這兩個細孔的。”
  莫問天道:“然則何以元麗放在身邊甚久,都沒有變化?”
  媽不良道:“元麗收藏此牌之囊,必系特制,不會透風,須得等到這面銀牌從囊中取出,見過風之后,才發生作用。”
  俞百乾道:“這面銀脾,只怕唯有馮兄能夠送到居庸關了。”
  馮不良道:“小弟甚愿走這一次,但可惜的是見不到智慧國師。”
  元麗道:“你最好不要見到他。”
  馮不良道:“照俞老哥的猜測,那是一定看不到他,你不必為我擔心。”
  元麗呸他一口道:“誰替你擔心了。”
  眾人大都微微而笑,只有俞百乾,皺眉尋思。他那張面孔。在火光之下,透出令人悸饅的詭异之气。
  人人心知他必是在作一個重大的決定,當下都靜下來,全不做聲。
  過了一陣,俞百乾大概想通了道:“馮兄,剛才我可是說過,智慧圖師不會在居庸關么?”
  馮不良訝道:“是呀,你敢是忘記了?”
  “沒有忘記,但我的猜測,可能大錯特錯。因為据我的猜想;乃是依情据理,層層推剝而得的。正因如此,智慧國師必定也想到了我將作這等推測。又因銀牌的威力,而知道必定推派一位高手,親自送往。”
  馮不良吃一惊道:“你意思可是說,智慧國師正在那邊等著我?”
  “不錯,他甚至能肯定是你呢!”
  馮不良有點儿失措之態道:“這……便如何是好?”
  莫問天淡淡一笑道:“剛才馮兄還自恨見不到智慧國師,現下可得償心愿啦!”
  馮不良眼睛一瞪,正罕反唇相譏,俞百乾已道:“馮兄,我陪你走一趟,如是得見智慧國師,好歹与他見個真章。”
  他說走就走,跨過尸体,一面向別的人道:“諸位請各自回去,三日后的晚上,在此處再碰頭。”
  方雷、莫問天等眾人,都隨著俞百乾魚貫行出。到了大門外,俞百乾命一名秘寨的手下,去備三匹長程快馬。
  別人都不多問、紛紛散去,只留下毒郎君馮不良和元麗,留在大門口。
  俞百乾趁等候馬匹之時。向另一名手下交代了好些話,別人都听不見他說些什么。
  不久,這三騎已向城門馳去,他們都不是等閉的江湖人物,故此雖是京城重地,九城嚴緊,但他們仍然早就有人安排好,得以順利出城。
  在凜冽的寒風中,馮不良已戴上護耳皮帽,正個面孔,隱藏起大半。元麗則是斗篷裹体,宛如一朵彩去。俞百乾的黑衣甚是寬大,在勁鳳中飄拂不已,遠遠望見,大是具有妖异之气。
  這三人裝扮特殊,卻是結伴策馬飛馳,個個身手矯健,到了無明之后、大受路上行人側目注視。
  中午時分,他們在一處市鎮停下來,這個市鎮雖然不算小,可是這一天甚是寒冷,故此道上難得看見人影。
  他們找到一家飯庄,進去打尖。飯庄內雖是簡陋,但甚是暖和,飯菜香气,直扑人鼻。
  元麗道:“我真是餓坏啦!”
  俞百乾瞧著她道:“你好好吃一頓,等會儿還要赶路。”
  元麗突然歎一口气道:“可是我哪里吃得下去。”
  俞百乾毫無感情地道:“那是你自己的事了。”
  馮不良問道:“難道咱們帶著她去見智慧國師么?”
  俞百乾道:“現在卻很難說。”
  元麗惊惶地道:“你們干脆殺死我吧!”
  俞百乾道:“哪有這么嚴重,你見到智慧國師,不見得會死。”馮不良道:“智慧國師當會不認為元麗泄秘,還親自帶領咱們前往。”
  俞百乾深沉莫測地笑一下,這時飯萊端上來,大家開始進食。元麗真是愁腸百結而食不下咽。
  午飯用過,俞百乾竟沒有動身之意,坐了許久,直到飯庫其他座位的客人都走光了。
  馮不良問道:“俞老,咱們等人么?”
  “是的,但并不是約好在這儿見面的。”
  “既然役約好。”馮不良訝异不懈問道:“你又怎生得知他會來此?”
  俞百乾道:“我是推算時間、須得稍為等一會儿,也許在路上就能碰到他老兄閉關功滿出來。”
  馮不良眼珠轉動的很快,顯然這一句話,使他感到甚為不安。
  馮不良道:“這個人是誰?俞老能不能透露?”
  俞百乾道道:“當然可以,不過有一樁,馮兄須得先答應我。”
  馮不良訝道:“俞老吩咐就是,小弟自當遵從。”
  元麗眨著眼,對他們的談話,大是感到興趣。
  俞百乾道:“這件事當然是有點過份了,所以才向馮兄請求。”
  “俞老請說吧,小弟無有不從。”
  元麗笑一笑,正想插口,但馬上警覺自己的身份,不宜多言,故此又忍住了。
  “我想瞧瞧馮兄的真面目,可使得么?”
  馮不良面上毫無表情,當然這是因為他有一個面具之故,但從他轉動的眼珠看來,俞百乾這個要求,使他感到相當的為難。
  他停了一下,才道:“請問俞老哥,為何要這樣做法?莫非你還對小弟有所怀疑?”
  俞百乾搖搖頭道:“那倒不是,我自确信你不是冒牌貨。正因如此,我才要瞧瞧你的真面目。”
  元麗實在忍不住了說:“喲,難道你到現在為止,還沒有見過馮不良的真面目么?”
  俞百乾瞪她一眼,可是仍然回答道:“我們的集會,一開始就訂明可以藏起真面目。所以每次聚會,有些人的面貌,總是變來變去。”
  元麗道:“所以連你也一直沒有見過馮不良的真面目了?”
  俞百乾道:“不錯。”
  “你在別處有沒有碰見過他啊?”元麗又問。
  “當然有啦!”
  “那么你仍然是見過他的真面目呀!”
  俞百乾冷冷道:“你很愛說話,是不是?我告訴你,我從前見過他,但卻是以別的身份出現,他并不知道是我。所以他是不是用本來面目.我仍然不知道。現在我已确知他是馮不良兄,又因為他帶了人皮面具,可見得他在面具后面的,定然是本來面目,所以我才想看一看。”
  馮不良道:“俞老說得甚是,小弟取下面具就是。”
  俞百乾道:“等一等,當然不必讓此女看見,對不對?”
  元麗道:“好,我走開就是了。但你看了他的真面目又如何呢?反正你們時時都改變本來面目出現行事的呀!”
  馮不良道:“這話甚是,不過俞老要看,小弟不必多間原因。”
  俞百乾道:“我們現在去見的是智慧國師,老實說,這個人智慧之高,舉世無匹。所以我們對付他,實在不容易。”
  他的話好像有點儿离題,元麗茫然而听,可是俞百乾已向她道:“請你回避一下好不好?”
  元麗點點頭,站起身,柵媚走出飯庄。
  馮不良道:“小心被她逃掉。”
  俞百乾道:“沒有關系,她無論是逃跑或趁机以暗號通知上面,都是好的。因為我正怕見不到智慧國師。”
  馮不良訝道:“這話怎說?小弟一點儿不明白。”
  俞百乾道:“當今之世,雖然奇人异士不在少數。但真正在暗斗不已的,只有三路,一是智慧國師,在暗中操縱大局,要玩弄天下才俊杰出之上于股掌之中,一是咱們這四大門派。另一路就是孤劍獨行朱一濤。他這一路可以把幻府一嬌喬雙玉算上,雖然他們并非合力,但俱是各有特點,必要時甚至可以合而為一。”
  馮不良搖搖頭,說道:“听說他們而入斗得最凶,朱一濤行蹤飄忽,正在苦苦追殺喬雙玉,在這等情況之下,他們怎會合而為一?”
  俞百乾道:“天下之事,有時候為形勢所迫,往往會發生意料不到之事。尤其是朱喬二人,乃是一男一女,凡事如果夾雜有男女關系,就會變化無窮。”
  他停歇一下,又道:“咱們暫且按下朱喬二人之事不表,且說武林中必定會沖突爭殺的三路人馬,依我看來,實在以智慧國師最可怕。他不但是智慧高得已不是武功所能抗拒的,而且他有官家勢力,所以他不全面發動而已,如若決心動手,咱們和朱一濤,都非他的對手。”
  馮不良眼中透出駭然之色,道:“俞老打算要怎樣做?”
  “我測不透智慧國師何以至今尚不發動攻擊?但卻深信他對朱一濤的堅強毅力,和他的絕世武功,加上我的神秘,必是使他頭痛的原因。朱一濤一方面暫時不說,咱們這一方面,遲早出現逐個被擊破的情況,也就是說,咱們四派,但慢的被他消滅,最后只剩下我一個人。”
  馮不良道:“俞老這一番活,叫小弟听得冷汗直冒。唉,不錯,我瞧窮凶幫和百邪派,已經沒有出過新的高手。至于我大毒門.更是凋零衰弱了。”
  俞百乾道:“所以我在咱們四大門派中,除了我秘寨的人可以深信以外,必須亦在其他的門派中,選出可以托以心腹的人。你大毒門就是馮兄啦!”
  毒郎君馮不良這才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你意思說,見過小弟真面目以后,將來碰上真正危机時,咱們都可以用真面目證明身份,就可消除疑惑,是也不是?”
  俞百乾以深沉的聲音說:“是的,馮兄意下如何?”
  馮不良道:“這又有何不可。”
  他先脫掉風皮帽,接著用手指扣著下巴,往上一掀,但听一陣卡卡之聲,他面上的人皮面具,已撕下來。
  俞百乾一眼望過去,駭了一跳。原來馮不良右頰上,竟有一條刀疤,而且五官輪廊,也很像是朱一濤。
  他仔細再打量,才發現馮不良的鼻子較高較尖,雙眉也比孤劍獨行朱一濤的粗濃得多,而且朱一濤的雙眉是劍眉,馮不良的卻像兩把刀。此外在神態气度上,亦不如朱一濤那般剽悍粗曠。
  俞百乾道:“你真把我嚇了一跳,你可知道?”
  馮不良現在已經有表情了,他笑一笑道:“我可是長得很像朱一濤?”
  “正是如此。”俞百乾道:“尤其是這一道刀疤。”
  馮不良伸手摸了一下那道刀疤道:“我曾經冒充過他好几次,每次都騙過別人眼睛。但這話俞老可不要告訴別人。”
  俞百乾道:“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向別人提及。”
  他擺擺手,又道:“行啦,你把人皮面具戴好。”
  毒郎君馮不良迅即把人皮面具戴上,又恢复了全無表情的面孔。
  “說來也真奇怪。”俞百乾緩緩說道:“世上之事,就有這么巧的。你不但樣子很像朱一濤,連這一條刀疤,亦与他的一樣……”
  馮不良道:“他的疤痕比較短些,而且是下寬上窄,与我恰恰相反。這些不同之處,那是我跟他拼斗之時,仔細觀察而得的。”
  他停歇一下,又道:“如若俞老不信,可以立刻返回京師,咱們收拾了朱一濤,驗明正身,這才前往對付智慧國師不遲。”
  俞百乾道:“不必啦,我記住這些分別就是了。”
  他接著壓低聲音道:“咱們目前不能除掉朱一濤,因為智慧國師已找到咱們頭上。如果形勢許可,我還想与朱一濤談談條件,看看能不能暫時聯合起來?”
  毒郎君馮不良沉吟一下,才道:“你瞧他肯不肯与咱們聯盟呢?只有在一种情況之下,他才答應。”
  俞百乾道:“那就是咱們設法證實幻府一嬌喬雙玉,已經落在智慧國師手中,這時,他大感威脅,非与咱們聯手不可。”
  馮不良連連點頭,但見俞百乾离座而起,當下問道:“俞老哥,咱們可以動身了?”
  俞百乾道:“不,我先掉換位置,背面向外,才可以取下面具,請你瞧過,以便他日做為憑證。”
  他轉到适當的位置,然后迅快的取下了面具。原來他也戴有人皮面具,但戴的是半截的,所以眼睛眉毛以及額頭等部位,都有了改變。
  馮不良惊訝地望著他說:“想不到俞老成名數十年,卻仍長得如此年輕……”
  “俞百乾把面具裝好道:“我的樣子,你記住了沒有?”
  馮不良道:“記住啦!”在他腦海中,對方那張年輕清秀曲面孔,仍然在晃蕩。“小弟永遠不會忘記的。”
  俞百乾轉身向門口行去,一面道:“你且等候片刻,我看元麗逃走了沒有?”
  他還未踏出門口,突然停步,回頭一看,馮不良已跟著走出來。
  他做一個手勢道:“馮兄請在座位稍侯。”
  馮不良撕掉人皮面具,深深笑道:“不,小弟跟你出去瞧瞧。”
  俞百乾訝道:“這卻是什么緣故?”
  馮不良道:“俞老如果回到座位上,讓小弟出去瞧瞧,那便無事,如若不然……”
  俞百乾听他口气不善,面色凝寒,立即運功聚力著意警戒。他雖是才智高絕凡俗,但此時亦猜不透對方何以忽然翻臉,變得如此凶惡。
  馮不良道:“小弟記得你有一次見過我的真面目,因此,你無疑認得我。”
  俞百乾搜索記憶中,實在沒有見過馮不良用這副面目出現。但也不說破,卻含含糊糊地道:“是又怎樣?”
  馮不良道:“你承認就好辦了,讓我先出去瞧瞧。”
  俞百乾道:“只要你說出一個道理,我一定讓你出去瞧。”
  “好,据我猜想,外面附近隱蔽之處,一定有不少人埋伏著。假如一個可疑的人都沒有,小弟我給你叩頭賠罪。”
  俞百乾皺起眉頭道:“就算有人吧.那又表示什么?老實說我平生從沒有像此刻這般迷惑過,當真像是撞入了五里霧中。”
  馮不良道:“咱們彼此心照,何須赤裸棵說出來。”
  俞百乾的确不明白心照些什么,但他已知其勢已不能再予分說下去。當下冷冷道:“好,你出去瞧,但本人將不接受你的叩頭賂罪。”
  他一側身,讓出通路。
  馮不良顯然遲疑起來,因為他這一走出去,如若發現有可疑之人,正如他所猜的,埋伏在附近,則自然沒有話說,俞百乾非認錯不可。然而倘若外面沒有,俞百乾又說不接受任何道歉,自是一場大禍。
  不過馮不良的遲疑霎時就消失了,一晃身已從俞百乾身邊掠過,已到了門邊,只須再邁一步,就出柱外。
  他沒有出去,回頭道:“小弟已經想過,出去一瞧如果無人,你老哥千定不肯饒我。但如果發現有人,則你老哥惱羞咸怒,必定仍不肯放過我,總之,我不出去,就万事皆休。”
  俞百乾冷漠地道:“你既是作此想法,為何又往那邊走?”
  馮不良道:“可是我后來又想到、你老哥迫我不許出門,豈不是證明我的想法,沒有錯誤么?所以我非出去瞧瞧不可。”
  俞百乾咳了一聲,才道:“說了半天,都沒有說出一個所以然來。”
  馮不良大聲道:“很簡單,外面一定有一個人,衣著裝扮,与你一樣。同時面具底下的面目,亦与你剛才給我瞧的一樣。”
  俞百乾道:“你說話就是了,何須嚷嚷,難道我是個聾子不成?”
  馮不良厲聲道:“我定要去搜看。”
  這句話說得更大聲了,俞百乾冷冷笑道:“嘿嘿;原來是說給外面的人听的。”
  馮不良笑道:“你猜對了,你不妨再猜猜,外面的人,走了沒有?”
  這時他的話聲,已恢复如常。
  俞百乾道:“如果他躲開,你豈不是鐵定找不到了么?”
  馮不良道:“一點儿不錯,我猜門外之人,一定走了,而元麗也有別人把她暫時誘開,所以絕對不在門外附近。”
  俞百乾道:“你這樣做,究竟有何存心?”
  馮不良雙眉一軒,豪气飛揚,喊棱四射,登時如換了一個人般道:“我告訴你,本人孤劍獨行朱一濤是也。”
  俞百乾看他威風凜凜,气概迫人,馬上就知道這話不假。因為除了朱飛濤之外,天下武林中,實在找不到哪一個,能有如此气勢。
  他不由得身子一震道:“什么?你真是朱一濤?”
  朱一濤仰天一晒道:“諒那馮不良還不敢冒充于我。”
  這話比千百理由都有力,誰敢冒充這個四大邪派的公敵朱一濤呢?
  俞百乾道:“幸會,幸會,但只不知朱兄既然好不容易冒充馮不良,把兄弟騙得真心信了,何又馬上自行揭穿?”
  朱一濤軒眉冷笑道:“我冒充馮不良,為的什么,還不是為了找你,現在你已在此,我豈肯容你有机會溜走,況且你是不是真心信我,還是一個疑
  俞百乾道:“你明明知道我已當真受騙,為何尚出此言?”
  朱一濤道:“你密令心腹赶來,其中一人將与你掉包,和我伺行前去見那智慧國師。你算定智慧國師一定不放過咱們,我也是這么想,所以你將借我之口,證實這個掉包者确實是你。當然啦,如果我被智忑國師證明了真正身份,則我的證言,更加有力。”
  他說得很快,但字字清晰,只听得俞百乾眼珠違轉,做聲不得。
  朱一濤又道:“總之,你不必再傷腦筋調查我的身份,此事自有智慧國師代勞,而你本身從此更為神秘,并且當智慧國師已然相信你已被他擒殺,在這一段時間之內.你可以從容布且,制造更多的掩護。”
  俞百乾道:“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朱一濤冷冷道:“如果是別人,當然我決不如此猜想,亦不相信別人有這等本事,找得到极合适的人來代替,可是你卻不然,只要你想得出計划。你就有力量辦到。”
  俞百乾遭:“你對我未免太高估啦!”
  “一點儿也不……”
  朱一濤道:“現在讓我瞧瞧你究竟是三仙四佛之中的哪一個?”
  他打腰間一摸,抽出一口敦劍,迎風一抖,便堅硬挺直,劍尖迅快指向俞百乾,作勢欲發。
  他的劍雖未攻出,但凌厲的劍气,已經彌漫全屋。當他們說話移動之時,飯店的掌柜伙計等,都瞧出他們不是常人,是以都躲在一邊,靜靜觀看。此時一見朱一濤拔劍,光芒耀目,寒气侵膚,人人都駭得后縮,更沒有人敢多事做聲了。
  俞百乾不敢怠但,也掣下兵器,卻是一把月牙刀,長度不及三尺,可是刀身閃出雪白精亮的光芒,一望而知此刀必是上佳利器。
  雙方在兵刃上,似乎都不至于吃虧。
  朱一濤沉馬跨步,直欺過去,形狀凶厲強悍之极,口中說道:“俞百乾,這回你休想逃出我劍下。”
  俞百乾一揮刀,精芒迸射,抵住敵人來勢,應道:“空言無益,也許本人把你留下。”
  朱一濤雙目如電,罩住對方,雖然已經停止前進,可是仍然气勢洶涌。宛如惊濤駭浪般卷去。
  他道:“你自家錯過了好机會,當初在京師那座鬼宅之內,你如下手。有那些人幫助,你自然可以擊敗我。”
  俞百乾道:“若是要人相助,何難之有?目下本人就辦得到,你信不信?”
  “也許不假。”
  朱一濤的眼睛連眨也不眨一下,更不曾向四下偷看:“你為何遲疑不召集人手?難道你認為單憑一己之力,就可以与我抗衡么?”
  他們雖然在說話,未曾動手,但雙方的殺气,以及刀劍上迸射出的潛力內勁,卻形成了寒冷的气流。在屋中旋卷激蕩。
  俞百乾感到朱一濤的厲悍气勢,越來越盛,馬上發現此等現象,實是一大危机,連忙找尋破法。
  要知俞百乾身為秘寨之首,多年來复又領袖四大邪派,眼力之高,自是難有其匹。他發現朱一濤目下正在積聚凶悍凌厲之气,越是壓力增加,則等到他爆發之時;就更為厲害可怕。
  此所以他听說俞百乾有召來帝手的可能,此一壓力頓時令他的強悍凶反之气,威力大增。
  俞百乾腦筋何等快速,馬上又道:“還有一件事,本人一發告訴你……”
  朱一濤道:“你說。”
  俞百乾道:“本人已接到暗號,得悉你的幫手也赶到了。”
  這活當然是無中生有,乃是釜底抽薪之計,目的在卸去對方所感到的壓力。
  朱一濤自是想不到俞百乾這等身份主人,也會蹬著眼睛扯謊,遂道:
  “我從來沒有幫手,天下皆知。”
  “笑話,本人連你的幫手,是哪一路人物,都了如指掌,你何須否認。”
  朱一濤雙肩一聳,厲聲道:“我的幫手是誰,你說說看。”
  俞百乾道:“是三仙四佛中人……”
  朱一濤大感意外,馬上聯想到四佛之一的戒刀頭陀,他本是在京師假扮自己,轉移敵人注意力。莫非是他得聞消息,及時赶來?但此念旋生即滅,因為一來戒刀頭陀,不可能得知他与俞百乾的行蹤。二來縱然知道,也因而更須得吸引敵人,決計不可离城。
  那么三仙四佛中,還有哪一位會來助他,沒有,答案是肯定的沒有。朱一濤至此才知道對方說謊,當然也發現敵人詭計業已奏效,因為他的气勢,已經滅弱了一半。
  他本是擅長一擊遠飄之術,气勢越積郁得厚,這一擊之成就越強。尤其是如俞百乾這等高手,務須把气勢蓄聚得最強之時,方始爆發,才可一戰成功;如若不然,就未必能如愿得手。
  正如俞百乾的判斷,朱一濤不怕任何凶險壓力,因為壓力越大處境越危險的話,他的气勢就更足。而朱一濤所需的時間,只不過是閃電般一擊而已,亦不虞敵方幫手及時而入。
  俞百乾狡如老狐,一看情況改變,立刻把握時机,揮刀出擊。
  這一刀迎面劈去,勢式才使了一半,忽然一滑,改攻敵腰。真是奇詭變幻,兼而有之。
  朱一濤猛可退了兩步,竟不出劍招架。
  俞百乾念頭電轉,驀地轉身疾躍,一掠之間,已到了牆下。在他左方不遠,便有一扇窗戶。
  朱一濤即向窗戶那邊扑去,堵截他逃竄之路。
  俞百乾并沒有如他所料,向窗戶逃走。
  朱一濤但覺這個以神秘著稱天下的俞百乾,狡活詭詐無比,而又滑溜得像條魚一般,使人泛起無從使力之感。
  要知他不接招而后退,乃是誘使對方再度進迫。這時只要發生了壓力,朱一濤即可生出感應,施展出一擊遠飄的殺手。
  誰知老好巨滑的俞百乾;不進反退,又泄去了朱一濤的气勢。
  他屹立牆下,冷冷道:“朱一濤,咱們還是各使真才實學,拼上一場如何?”
  朱一濤道:“何謂真才實學?”
  俞百乾道:“咱們換招拆式,比身法,斗內力,不使用其他的怪异手法。”
  朱一濤道:“也好,反正我好不容易逮到了你,今日万万不容你溜掉。”
  俞百乾道:“本人如果真想逃走,這刻老早就不在此地了。”
  朱一濤道:“這話怎說?你從哪里逃出去?”
  俞百乾道:“就從這儿逃走。”
  他以手肘向后憧擊,牆壁發出咚咚的聲音:“本人但須稍運內力,就足以震破牆壁,迅即脫身。”
  朱一濤眉頭緊皺,問道:“那么兄弟倒要請問一聲,你何故不走?”
  俞百乾道:“因為權衡利害得失之后,走不是上佳之法,除了走之外,本人尚有兩條路可行。”
  朱一濤道:“是哪兩條路?”
  俞百乾道:“第一條是本人發動全力,向你施以反擊。我有的是人手,你信不信?”
  朱一濤又開始感到壓力了,這正是他十分需要的,當下道:“你的人手,只怕發生不了什么作用。”
  這時只要俞百乾舉出強有力的理由,證明他的人手,足可以幫忙制敵致胜,則對他形成的壓力,就足夠了。朱一濤可以立刻發動最凌厲的攻勢,迫使雙方在一招之內,立分胜負。
  換言之,雙方這一招,均是平生功力之所聚,一拼之下,便見真章。
  可是俞百乾狡橘滑溜得猶如泥鍬,只微微一笑道:“本人反正盡力和你一拼就是,能不能獲致胜果,那是以后的事。”
  他并不舉出強有力的理由以說明那些人手的厲害,是以登時泄去了剛剛形成的壓力。他接著又道:“第二條路,我須得考慮与你合作的可能性。”
  朱一濤這時才真的吃一惊道:“与我合作?”
  俞百乾很認真地道:“兄弟并非開玩笑,難道朱兄認為絕無可能?”
  朱一濤道:“咱們之間,各怀鬼胎,爾虞我詐,互不信任,哪里有合作的可能?”
  俞百乾道:“不錯,咱們之間,的确是問題重重,看起來絕對無法合作。”
  朱一濤道:“那么你的話豈不是白說了?”
  俞百乾道:“可是咱們一旦共同面臨滅亡關頭,自然會先行聯合起來。共御強敵,等過了危机之后,咱們再算帳不遲。”朱一濤道:“這話雖是有理,但咱們目下并非共同面臨滅亡關頭,是以這個理論,根本是高山滾鼓,不通之至。”
  俞百乾道:“你不相信咱們已陷人危机中么?”
  朱一濤提高聲音道:“我不相信。”
  俞百乾道:“我嘗聞人道,孤劍獨行朱一濤不但武功絕世,同時才智之高,亦是人間少有,想不到今日一會之下,竟然名不符實,咱們的危机,已經迫到眉睫,你尚且不知,真是可笑得很。”
  朱一濤冷冷道:“你一味危言聳听,卻說不出一個道理來,我豈肯輕易相信你?”
  俞百乾點點頭道:“你這話也有道理,你只要想想,幻府一嬌喬雙玉何等本事,仍然難免生擒幽禁之厄,咱們如若不能聯手抗敵,結局如何,不間可知,這道理顯淺不過,你万万不可執迷不悟。”朱一濤道:“喬雙玉固然神通廣大,可是在我面前,她也算不了什么。”
  俞百乾搖搖頭道:“不見得吧,假如她肯听我勸告,与我聯成一气,訂立攻守同盟之約的話,她今日便不至于被智慧國師所擄了。”
  他停了一下,銳利的目才,掃過整間屋子以及一切人和物,包括那一個掌柜,兩個店伙,一個專門下面的廚子在內。
  當俞百乾轉眼掃射全屋之時,朱一濤可就听到一陣細如蟻語的傳聲,竟是這個秘寨首腦所發出的,說道:“朱一濤,此店之內,有兩個是智慧門的,也就是咱們的共同敵人。”
  俞百乾以傳聲之法,迅速說了几句,便接著開口說道:“咱看你的樣子,似乎不相信喬雙玉已落智慧國師手中,對也不對?”
  朱一濤道:“我當然不信。”
  他的目光,也打量全屋,包括屋頂在內,最后才不著痕跡地向柜台瑟縮躲在一起的四人望去。
  他只看了一下,迅即收回目光。
  這一望之下,他已發覺俞百乾之言,竟是真話,敢情那四個人當中,那個掌柜和兩名店伙之一,已變了樣子,不過服飾仍然一樣,如果不是特別看了一下,加以他們都有過目不忘的本事的話,一定會忽略過去。
  要知朱一濤多少年來,都是匹馬單劍,在江湖上闖蕩,那對眼睛,賽似毒蛇。店中的所有人等,他只須望過一眼,就通通記住了。
  現下換了兩張面孔,他立即毫無困難就認了出來。
  “怪不得俞百乾想開溜,原來他早已發現不妥。可笑的是我還以為他打算掉包之后,讓替身陪我同行;借我之口,騙過智慧國師……”他迅快地想,同時又找尋應付目前局勢的辦法。
  朱一濤腦筋轉動之下,發覺正如俞百乾所說,除了聯手之外,別無更好的方法。
  因為智慧門既然算出他們的行程,在此地設伏,又能夠很快地掉換了人手混人來,可見得對方已經熟籌此計,已有把握可以對付他們。這等情勢。十分明顯,朱一濤根本不必花腦筋分析,也完全明白的。
  看來惟有聯手一途,是對方万万想不到的。這正是力何他們遲遲不發動陰謀暗襲之故。
  敢情對方是等他們先動手,然后從中混水摸魚。
  他們的話題,仍然停留在幻府一嬌喬雙玉的身上,因為唯有這個題目。可以使對方之人,也感到興趣聆听。
  只听俞百乾道:“我的推測是由于喬雙玉素負通靈幻變之名,故此她雖是落在智慧門手中,但仍無法驗明正身。因此智慧國師不知用什么方法,把你擒下,送到敝寨,要我們通知幻府。敝寨的确那樣做了,當時喬雙玉竟沒有前來,只派了阮玉嬌。這一點正是智慧門想知道的,試想如果喬雙玉沒有遭擒,她得知你被囚之事,還不赶快親自前來處理么?她的沒有出現,使智慧門之人,得以證實所擒的人是喬雙玉無疑。同時你能逃出雙紹關,也證明了你的确是孤劍獨行朱一濤。”
  他停頓了一下,又道:“我猜想你化身為馮不良之舉,定然是在那座護國寺內。因為你的一切行動,除了在寺內一段時間外,皆在我們的監視之中。”
  朱一濤談淡道:“就算喬雙玉已落在智慧門之人手中.我也沒有必須与你聯手的理由。”
  俞百乾道:“這樣說來,你我今日定須一拼了?”
  朱一濤道:“不錯,看劍。”
  在喝聲中,這位以劍術馳名天下的高手,連跨數步,腳下發出喀嚓之聲,挺直向俞百乾迫去。
  俞百乾還真不知道朱一濤是真打抑是假打,如果是真打,他應付之法,另有一套。奢是假打,就不必顧慮到會失去机先的問題,只須迅急退開,惜這一進一退之勢,占好位置,然后一齊掉轉槍尖,突然進攻智慧門之人,必可得手。
  他實在不敢冒險,是以手腕一回,月牙刀疾挑敵劍。
  骼的一聲,雙方硬拼了一記,各各震開兩步。
  朱一濤道:“好腕力,再接我一招瞧瞧。”
  話聲未歇,手中長劍划出一道精芒,電急斜劈。
  俞百乾不得不采守勢,一招“天旋地轉”,揮刀架住敵劍,身子已騰隊移位,換了地方。
  他們拼的這一招,勢道比之第一招凶猛得多。俞百乾但覺手腕徽麻,不禁大為凜駭。
  這個秘寨的主腦震駭之故有二,第一是朱一濤已顯示出他惊世絕俗的功力。第二是他与朱一濤,雖說已有默契,打算在拼斗中,演戲一番,以便移湊到最有利的位置時,才突然一齊轉頭對付智慧門之人。問題就出在這儿,朱一濤在演戲之時,會不會假戲真做,忽然尋得孜綻時,發動全力將他殺死。
  卻見朱一濤攻完這一招之后,聳身躍退,到了門口。這一來他已相當靠近柜台邊。而俞百乾如果追扑的話,也可以輕而易舉地在中途改變方向,疾攻柜台那邊的人。這正是他們的默契之一,先占地利。
  俞百乾稍稍放心,仰天一笑道:“怎么啦?敢是防咱有幫手么?”
  朱一濤道:“不錯,此外我也想知道,元麗是不是已被你的人引走了?”
  俞百乾道:“那還用說。她已被綁起來,運送回京,目下大概已去了很遠啦!”
  朱一濤道:“那么你不打算前赴居庸關么?”
  俞百乾道:“咱們前往屠庸關,又不須元麗帶路,是以趁早將她弄走,不失為上策。反正咱們能掌握住對方之人,不管是什么身份,多少都有點儿用途,對不對?”
  “這樣說來,如果我不赴居庸關,而今日又讓你跑了,豈不是一無所獲。反而把辛辛苦苦制造成功的一個假身份,白白糟蹋了。”
  “這也是沒有法子之事、但假如咱們一同前赴居庸關,說不定有莫大的收獲。問題在你肯不肯与我聯合而已。”
  他們一同說話,項聾看柜台的人。當然是不著痕跡地查看的。
  要知他們俱是當代高手,并且有著第一流的頭腦。是以不必費力思索,已知道在那柜台內的兩名可疑之人,如是智慧門的,則當必是能夠獨當一面的人物。否則焉敢負起如此重大任務,對付俞朱兩個敵人。
  正因為認定了那而入不比等閒、他們才須要有時間和机會觀察。所以他們又打又說,為的是使對方不會馬上發難。
  俞朱二人霎時已將形勢看清楚,獲得同樣的結論。那就是不管對方有多大的本事,如果只有兩人,則決無力量与他們抗衡。
  換言之,俞朱二人,都認為可以發動攻勢了。
  他們互相叫擠眼睛,彼此會意于心,正要發動,忽然听到一陣嬌脆的賣花聲,遠遠隨風傳來。
  這陣聲音春是旁人,必定毫不在意。可是机警如朱一濤,狡橘如俞百乾,卻為之一怔,都想:在這等天寒地凍之時,哪得有花可賣?況且是在這等荒僻小市鎮中,賣花的營生,哪里能夠存在?
  俞百乾和朱一濤,又擠了一下眼睛,都會悟于心.暫不出手發難,先看看賣花這件事有什么古怪。。
  賣花之聲很快就來到近處,朱一濤一閃身,移到旁邊,讓出門口通路。厚厚的布帘閃動了尸下,全間飯館忽然都彌漫著新鮮清甜的花香、其中有茉莉、玉蘭、桂花、玫瑰等不同的香味。而這些花,又大都是不同季節的。但無論如何,都不是嚴冬應有的花屬。
  俞百乾高聲道:“這儿要買花……”
  門外一個嬌嬌滴滴的聲音道:“喲,有老爺要光顧么?”
  布帘一掀,進來一個裝束人時,衣飾華麗的美艷少女,手中提著一只花籃,籃中作怪得很,真有各式各樣的鮮花。
  她這只花籃,非乍竹非木,卻是以金線銀枝紀扎而成,形狀雅消,配上停的身材,艷麗的面貌,組成了奇异動人的芯力。
  她閃眼一瞧,口中呀的一聲道:“怎的都拿著刀劍呀,你們哪里是買花呢?”
  朱一濤濃眉一剔,冷冷道:“你籃中的花,要多少錢才肯買?”
  那少女嫣然一笑道:“你先承認不是存心買花,我才告訴你。”
  朱一濤道:“笑話,這小小的一籃花,就算你隨便開出价錢,我也買得起。”
  俞百乾道:“朱兄豈可獨占此花,分點儿給我如何?”
  朱一濤道:“那得瞧瞧人家出什么价錢?”
  那少女道:“你們不用爭啦,人家還沒有答應賣給你們呢!”
  朱一濤道:“你如是不肯出售,為何剛才又揚聲叫賣?”
  俞百乾道:“姑娘這花究竟賣不賣?如果不賣,那就俠离開,不要耽誤我們的時間。”:
  那少女道:“我想喝杯酒擋擋寒風。”
  她裊切地走到當中的一副座位,把花籃往桌上一們,嬌聲道:“酒保,你們賣不賣酒了?”
  一個伙計應道:“來……來啦……”
  朱一濤一聲斷喝,震得人人耳鼓作響,只听他道:“哪一個敢移動,先吃我一劍。”
  那名伙汁果然不敢出來,敢情這個人,正是已被掉包的其中之一。
  美貌少女提起花籃道:“咦,你這個人是怎么啦,為什么不讓伙什取酒?”
  朱一濤還未做聲,俞百乾已陰聲一笑道:“你不賣花,他就不許此店賣酒,這不是很公道么?”
  少女道:“唉,我為什么會碰到你們這种不講理的人呢?我送點儿花給你們好了。”
  她伸手去取花,朱一濤厲聲道:“老俞,她一拿起花朵,咱們就一齊殺上去,務必叫她血濺當場。”
  俞百乾應聲道:“當然啦,咱們也得撈回一點儿本錢,對也不對?”
  說時遲,那時快,但見美麗少女一手抓起了一把各式各樣的鮮花,向來一濤洒去,籃中的另一半,則揮籃向俞百乾潑出。
  花朵像激箭般射出。
  朱俞二人比她的花朵快得多了,一眨眼間,已各個從門窗問躍出店外,而且一到了外面,馬上就趴伏在地上。
  他們剛一躺下,便听到轟轟兩聲巨響,霎時硝煙彌漫,磚石棱飛,鱉座店舖倒塌下來。
  一片巨響中,朱一濤已貼地躥出數丈,躍上屋頂。放眼一看,在店舖后面稍遠的屋頂上,現出俞百乾的人影。
  可見得他也是同一想法,盡可能居高臨下,監視台尚在倒塌的店舖,看看智慧門之人,怎生逃出爆炸現場。
  這一場惊人的爆炸,起因不必細表,自然是那一籃鮮花無疑。
  朱百俞所尋找答案的問題是:“那個少女,是不是用同歸于盡的辦法。不惜以生命相殉,企圖一舉炸死他們而人?抑是另有防身之法,不致喪命?”
  此外,其他的人,生死又如何?這都是俞百乾和朱一濤所想知道的。
  但見一片嘩啦啦扇塌聲中,煙塵四起,一道人影閃人了隔壁屋子里。這一間也是店舖,但屋頂被炸穿了。
  四下的鄰居都紛紛出來,嗜聲四起。
  朱一濤收起軟劍,飄身落地,迅快奔向街道另一頭,在轉角處靠牆站著。
  市鎮上迅即出現了無數的人影,紛紛赶向發生爆炸的地點,嘩叫嘈吵非常,步聲紛杏,到處一片混亂。
  片刻工夫,一道人影悄無聲息地飄過牆角.由于此人一直向前,所以沒有發現在轉角處貼牆面立的朱一濤。
  朱一濤仍然不動,但見這道人影一下子出去了兩三丈,他才閃出來,恰好看見此人奔到另一道巷口之時,突然停下腳步。
  這道人影,正是剛才那個美麗但危險的少女,她手中還提著空的花籃,頭上和身上,都有不少灰土。
  她停步之故,敢情尾巷內有人發出冷笑,使她轉眼瞧看,發現了身穿兮衣、体材高瘦的俞百乾。
  她當然知道此人是誰,故以現在逃跑已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索性就停下了腳步。
  俞百乾招手道:“到巷子里來,不然街上之人都看見你啦!”
  那少女遲疑一下,舉步行人去。
  俞百乾收起月牙刀,一面向后退,口中道:“繼續進來一點,瞧,我已收起兵器,你可以放心。”
  少女果然跟他去了六七步,突然停住,回頭一望,只見巷口沒有人影。這才稍微放心,回過頭來說道:“你是俞百乾,也就是普天之下公認的最神秘之人,是也不是?”
  俞百乾道:“正是區區在下。”
  “現在我已瞧過你了,但你本來面目,一定不是這個樣子的,對不對?”
  俞百乾道:“對,我的本來面目,不是這樣。”
  少女道:“但你仍然要擒殺我的,不管我如何听你的話。”
  俞百乾訝道:“為什么呢?”
  少女道:“我縱然乖乖有間必答,使你感到滿意。然而你不可能放過我,因為我已瞧過你的身材,听過你的口音。下次再碰見你,縱然面貌改變,我還是認得出你,所以你定須殺我滅口。”
  “這倒不見得。“俞百乾道:“我原來的身材和口音,亦非如此。”
  他吸了一口气,忽然矮了大半尺,身子也就跟著比以前顯的肥胖。他又道:“你瞧,我可以變化啊!”
  這句話的口音,完全与先前的不一樣,腔調亦截然不同。
  少女道:“這就好了,我至少還有逃生的希望,對不對?”
  “如果你肯合作的話,我決不為難你。”
  “你想要我做什么?朱一濤死了沒有?”
  “他死了沒有,你也不知道么?”
  “不知道,因為我忙于躲避火器的威力啊!”
  “那么我告訴你,他死不了。這個人連智慧國師也一時奈何他不得,何況是你。”
  俞百乾說到這里,向前跨了兩步。那個少女机警地退了兩步,以便保持一定的距离。
  俞百乾道:“你可是奉命炸死我和朱一濤兩人?”
  “是的。”
  她接著反問道:“朱一濤真的沒有死么?”
  “他死了又怎樣呢?”
  “那太可惜啦,我做夢也沒有想到,他長得這么帥,全身上下,都充滿了男人的味道。”
  俞百乾啞然失笑道:“他縱然听到這話,也下會對你手下留情的。”
  “我不相信。”少女道:“男人對女孩子,總會客气通融一點儿,除非他徒有男人之名,而無男人之實,這才不肯對女孩子賣帳。”
  俞百乾陰笑道:“你不妨把我和朱一濤,都列入有名無實的男人一類。總而言之,你不論是碰上我或他,都休想逃脫。”
  少女道:“你与他又不是好友,相反的卻是死對頭,你怎知他必定如你所說那么冷酷無情?”
  俞百乾道:“唉,你當真這么蠢笨么?假如是朋友的話,我也許還有些地方不了解他。正因為是死對頭,我才深悉他的一切,連他的性格思想等等,無有不知。”
  少女一愣,說不上話來。
  俞百乾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道:“我叫艾華。”
  俞百乾道:“什么?你叫做愛花?”
  少女道:“是的,我姓艾,名華。”
  俞百乾道:“你分開來說,我才弄得明白,我說艾華你正當青春年少,不但貌美如花,而且言談舉止,大有天真純洁味道,殊不料你的心狠手辣,比我這個惡名昭彰之人,還有過之。你簡直是在糟塌自己呀!”
  艾華瞠目道道:“你究竟說什么呢?”
  她長得漂亮,故此雖然迷惑不解的表情,也自動人。
  俞百乾道:“我意思說,你最好從今以后,不要再做坏事,最好是脫离智慧門,找個如意郎君嫁了,好好的享受人生,豈不甚美。”
  艾華道:“你的好意,我很感激,但我不能騙你,我已沒有法子恢复常人的生活,庸庸碌碌地老死于家中。”
  俞百乾道:“承你坦白見告,那么我也不再勸你啦!”
  艾華輕輕道:“如果你今日放過我,將來有机會,我必定有以報答。”
  俞百乾看來大有心動之意,尋想了一下,才道:“你似乎比元麗還厲害,若然留下你,終成禍患,倒不如及時除去了你,也可叫智慧國師心痛一下。”
  艾華忙道:“我不但將來報答你,目前亦有重酬。”
  俞百乾冷冷道:“不行,你小心了,我十步之內,定必取你性命。”他那斬釘截鐵充滿了自信的聲音,顯示他絕對不是虛聲恫嚇。
  艾華面對這個名震天下的強大敵人,的确不能不心頭震懾,急急道:“我們已沒有一點點商量余地了么?”
  “沒有,”俞百乾仍然那么決絕無情地道:“你听著,十步之內.管叫你橫尸就地。”
  他掣出月牙刀,頓時一片凌厲刀气侵扑對方,森冷刺骨,加之光芒耀目,气勢之強大,罕有倫比。
  這一記拔刀出鞘之威,已不是多少年昔功就可以修練得成的,必須是先天上具有這等性格,以及這等才華之人,方能達到如此惊人的境地。
  艾華嬌軀一震,感到單憑武功,實在非是這個強敵的對手。
  然而目下似乎別無選擇,除了以武功相拼之外,其他任何手段,都使不上了。她一陣心悸,面色大變。
  她的樣子楚楚可怜,實足以打動任何男人的心弦。只是眼下她很不幸,碰上了領袖四大邪派的人物俞百乾,以致她那惹人怜愛的嬌態丰姿,完全失去效用。
  但見俞百乾的刀勢,業已如弦上之箭,引滿欲發。說得遲,那時快,艾華玉手一揚,發出一點碧光,向俞百乾電射出去。
  俞百乾是何等人物,豈有被這暗器擊中之理。只見他身軀微晃,雙足仍然釘牢地面。那一點碧光,已打他耳邊掠過,不知飛到何處。
  這時最奇怪的是這兩個人,居然都不移動。俞百乾固然應該扑攻上去。而艾華更應該在暗器出手之后,一溜煙逃走才對。
  他們互相注視,居然過了一會儿,艾華才道:“你真不愧是領袖四大邪派的人物。”
  俞百乾道:“承蒙夸獎,但本人愧未敢當。”
  艾華道:“你准知我第一次所發的暗器,決不會半途爆炸?”
  俞百乾道:“因為不知道,所以才不肯冒失扑攻,但無論如何我敢斷定一點,那就是你如有机會發出第二次暗器,則必定是威力強大的火器,其時我若是正在向你扑攻的途中,勢須揮刀拍……”
  他淡淡一笑,又道:“這時本人自是難逃炸作飛灰之厄了。”
  艾華道:“我的确服气啦,你饒了我行不行?”
  “不行。”俞百乾斬釘截鐵地道:“本人說過,定要叫你濺血于七步之內。”
  艾華突然發現一絲希望。忙道:“如果你十步之內,不能如愿,便又如何?”
  俞百乾道:“這是絕無可能之事。”
  艾華道:“你給我一個机會,姑且假定可能的話,便當如何?”
  俞百乾沖口道:“著是你逃出十步而無事,本人馬上收刀,不向你動手。”
  艾華高興得眼淚也快要掉下來了,早先俞百乾雖然口口聲聲血濺十步之內,但她只當是一句形容詞而已并不敢相信對方竟然真的算准是十步的距离,而更想不到對方答應這個條件,那就是超過十步,他就放手。
  她差一點儿就高興得告訴對方;自己剛剛練成了飛狐遁的身法紹藝。但凡是今之高手,無不知道這門絕藝,非常怪异,能夠借敵追扑時激蕩的潛力,飄飄飛去。
  換言之,俞百乾如想在二十丈之內,扑到她的身形,簡直是不可能之事。因為當文華施展出飛狐遁身法之時,俞百乾的追扑,正如驅風捕絮,只有越追越遠。定須超過二十丈,也就是一口真气運完,由清變濁,這時,她便回复到平常的速度。
  不論她最后能不能逃掉,可是俞百乾既然約定是十步,她就鐵定贏了。
  她總算役露出喜色,說道:“那么你請動手吧!”
  話聲中還把左手一件物事,放回囊中。
  俞百乾雖然沒有看見那是什么東西,但毫不費力就猜出必是剛才准備施放的第二件惡毒火器。
  他遺憾地聳聳肩,道:“看來你已決意仗著身法,与我一斗啦?”
  “是的。”艾華回答,聲音中充滿了信心。“我不打算使用任何暗器了。”
  俞百乾道:“你一定會感到后悔。”
  “請放心,如果我在十步之內被殺,死亦瞑目。”
  她的答話,既干脆而又肯定。
  俞百乾突然叱喝一聲,刀气激射,身形也宛如奔雷掣電汲向她扑去。
  他雖然迅急無比,可艾華還比他快些,嬌軀飄飄离地飛退,使得難以形容而又十分的從容自在。
  她這一飄已超過兩丈,出了巷口。
  不用計算,也可以确知已超過十步的約定了。
  她面上笑容方現,突然感到不妙,原來一縷勁風,疾襲腰間穴道。
  她很想旋身閃避,可是這一縷勁風既快又准,事前毫無朕兆。其次她正全力施展飛狐遁,被俞百乾的刀气和內力潛勁,沖得迅退如電,豈有余力余暇,可以換動旋身。
  巷口掠過一道人影,粑全身突然泄了勁力的艾華,一把滿怀抱住,隨即落在一旁。
  俞百乾快步行出,笑了一聲道:“朱一濤兄,假如咱們兩人合力出手,竟然尚有不能克制,迅速擊敗之人,那才是字內奇聞呢!”
  朱一濤仰天笑道:“她剛才是天女散花,現在卻是妖姬投怀了。這個女孩子變得好快……”
  他一面說話,一面迅快摸索她全身。雖然他的手,簡直侵犯到艾華胸前的峰巒,以及大膽等隱秘之處,可是在俞百乾眼中,朱一濤趁机多摸捏一兩下,固然有之,卻沒有什么色情意味。
  要知這艾華早先已顯示威力,那一花籃的火器,炸力強大异常,可見得她是擅長此道的高手。
  因此,他們決計不能不謹慎行事,第一要緊的便是先清除一切會爆炸的物品,而朱一濤目下正是這樣做了。
  他從她身上搜出兩個鐵盒,几枚比雞卵略小的硬殼彈九,還有一包藥
  透出一陣硫磺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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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學殿堂 赤雷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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