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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魯少年江邊遇碧女


  江上云夷然一笑,大踏步走回自己房中。
  點亮了燈之后,也自取劍拂拭,那百煉精鋼的長劍,在燈下精光閃閃,寒气森森,顯見鋒快無匹。
  怪不得早先殺傷了人,劍上仍沒有沾德半點血絲。他拂拭了好一會,便將創收起來,脫掉外衣,准備好好睡一覺。
  驟然燈光一暗,勁風滿室,江上云大吃一惊,蓄勢待敵,轉眼燈光复明,房中已多了一個項發皆白的老頭子,那正是武林四絕之首的江老爹。
  他仍然穿著平常的褂,沒有任何兵器在身,可是神態和平日大不相同,險色沉寒,自有一种震懾人的气度。
  江上云啊一聲,道:“爺爺你在生气么?”
  江老爹低聲然而嚴厲地道:“那賊子使用那等下作的迷香時,你瞧見沒有?”
  江上云點點頭。
  忽然想起這正是個极大的忌諱.憑他們江家人物,也讓那下三門的惡賊用上述香,這個侮辱,豈能忍受。
  江老爹冷冷道:“好,好得很。”
  他又道:“你居然眼睜睜地讓人家動手,哼,若果那賊再一闖進房里,你華姐姐可得自己吊死。”
  江上云渾身哆嗦一下,主中如被几把刮刀猛然刺戳般痛楚起來,這种侮辱不但她受不了,江上云自己第一個便不能忍受。
  于是他痛苦地跪在地上。
  江老爹又道:“還有,你手底太毒,后來又不分皂白,便傷了一個使大鐵牌的,你怎么不分辨清楚?人家是滇邊大俠鐵牌手熊宗的門下,特地聞警赶來,他明知不敵那惡名震武林的蜘蛛党六惡,卻仍抱著替天行道,置身身安危于度外的義俠心腸。哼,那三人雖然本領較弱,但滇邊大俠熊應宗卻是外家高手,加之俠名滿天下,試想看看你怎么樣來交待這過節。”
  這一番話江上云是听了,卻一點也沒有擺在心上,只因這時他的心中已被痛苦所塞滿。這些痛苦來源僅僅是朱玉華受到侮辱而引起。他這個初生這犢,自負家傳絕技,可沒有把什么滇邊大俠鐵牌手熊應宗放在限內。
  他痛苦的道:“爺爺,我怎么辦呢?”
  江老爹低哼一聲,沒有說什么。
  事實上這位老人家倒也被這句話難住。
  倘若這個愛孫倔強地不肯認錯,他大可嚴确的懲責他一番。
  然而江上云這一認錯,而且非常痛苦地請示他應該怎么辦,他雖是人生經驗极為丰富,卻也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想起那位長裙曳地的美麗少女,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家,也禁不住心波蕩漾,一縷邏思,飄飛到冥冥長空。
  只因她竟是那么地和他心中人的面貌相像,以致當他赶到李公調之時,一見到她的面龐,差點儿脫口喚出高輕云高輕云的名字。
  他將江上云和她在詞中時的一切情形,看得十分清楚。
  在江上云身上,同時也找回他失落了許多的影子,他宛如瞧見自己年輕時确洒和不大在乎地跟她說笑。
  然后,他和她互相地付出一生的感情。
  他當然听到他的對話,因此在孟君業要說出此來湘南的緣時,他不想讓那年輕人知道了。
  以免地屆時見獵心喜,因而生出事故,是以故意腳腳下發出聲息,引得龍碧玉和上云一齊扑將出來。
  然后他又在江上云要道破自家姓名來歷時,再將龍碧玉引開。
  這位名壓天下的江老爹,以摘葉飛花上乘气功,試出龍碧玉不但和昔年的高輕長得維妙維肖,毫無二致。而且身上還穿著他親手組制的金縷衣,是以不怕任何暗器襲擊,于是他斷定了這個少女,必定和忽然失蹤了的高輕云有著關連。
  想起了高輕云,一縷追綿幽深之情,重复蕩漾心頭,愛情往往要留著憾,才能夠永恒不朽,修隱沒,然后跟著龍碧玉,看看她落腳何處,和什么人同來湘南。
  他認得她的碧玉杆,乃是當年名震武林,艷色顧天下的碧玉仙子冷如霜的慣用兵器。
  這位碧玉仙子冷如霜早在三十年前退出江湖,不知花落誰家。然而現在,她的碧玉杆和盤蛛杆法的絕藝,又出現在人間。
  只因江老爹心腸仁慈,總是期人以善,故此一向認為碧玉仙子冷如霜的隱退,乃是名花有主,不再飄泊關山,是以漸漸淡忘,沒有將她武功特异的家數告訴孫儿們知道。
  這便是江上云何以當時會錯意,以為龍碧玉的兵器和招數,均非他所曾聞,便誤以為乃是祖父一向不曾告訴人他們的高家的秘藝,也正因此,打了好一會,他也沒有盡施全力,將她擊敗。
  江老爹同時又知道龍碧玉乃是域龍家的人,這一點他已從她的口中也得到确實證實。
  武林中的知這域外龍家,乃是一個相當大的家族,世代相傳有沙門絕技,詭异百出。
  最著稱江湖的,有劈虎功、迷魂掌兩种。
  前者純是真實功夫,不但能夠附身峭壁,上落自如,而且還能從兵器上發出奇大吸力,使得敵人往往因此而招數受制,露出破綻。
  龍碧玉明碧玉杆吸住那枚青蜘蛛,只能算是初步功夫已。
  那迷魂掌便較為邪門,除了掌力發出時震蕩得特別強烈之外,尚須借助藥物之力,使人心神完全仍,任由擺布。
  這便是稱為迷魂掌的由來。
  這龍家一向居于域外,罕有涉足中原,如今碧玉忽然現身地,可算得是稀奇之事。
  不過,本地正好發生一件武林大事,她之來此,尚有道理。
  最奇的是在于她長得和當年的心上人高輕云一股模樣,身上所穿的金縷衣更是确切證据。因此江老爹非得跟蹤龍碧玉查出底細不可。
  龍碧玉這時換去敵人影蹤,只好滿肚子懊惱地向城內言歸。
  而江老爹緊跟在她后面,為了絕對不讓她發覺,是以便將身上故意被上的白衣也脫掉。
  入了城之后,龍碧玉折向城北,穿街過巷,不久在一處宅院里隱沒。
  江老爹世居衡州,城時人家多半識得,這時微微一笑,想道:“這所宅院自從三十年前出了人命血案之后,听說一直鬧鬼,便荒置至今。地遠來中全,居然找到這么一處地方,卻是再好不過。”
  院子里荒草蔓生,敗壁蛛网,一片荒涼景象。
  只見江老爹施展出絕頂輕功,他那龐大的身軀,踏著草尖便穩穩走過,宛如路在平地。
  他穿另一個院子和一個大廳,到了那一邊座偏院里,只見有兩個房間,都映出燈光來。
  他不大喜歡眼前這荒落殘破的景象,飄身到了一個窗戶達,里正有人在說話。
  于是,他從窗戶縫隙間眯眼內窺。
  衛見這房間打掃得非常干淨,點塵不染,里面床桌同周一應俱全,而且都是新買的。
  對面的窗戶下,擺著一張八仙桌子,此時燭台上紅燭高燃,照得房中四月甚是光亮。
  桌子兩旁各擺著一張高腳靠背椅,此時正有兩個人分坐在椅上,正好面對著江老爹。
  龍碧玉卻坐在床尚上,嘟著嘴在述說她此得經過。
  江老爹細細打量坐在椅上的兩人,那是一男一女。
  男的年紀已近五十,虹髯紅頓,神態甚是威猛,左手擱在桌子上,露出青筋虯突的手背,指縫之間,隱隱有金光閃爍。
  那位女的年紀不過三理上下,眉目姣麗,具有一种完全成熟了的婦人風韻。
  江老爹想道。“這個男的定是龍家之久了。”
  只看他左手指縫間金光爍,便知乃是名震武林的迷魂掌功夫。
  那位女的看來神气內斂,目光閃動之間,銳利湛明,分明的位內家高手。她可能是三十年前突水退隱江湖的碧玉仙子冷如霜。
  當年她的俠名艷色傾動整個武林,和滇邊大俠鐵牌手熊應宗相提并稱,為人极是正派。
  听說武林知名之土,為了愛慕此文,以致發生不少流血爭端。直到地忽然銷聲匿跡,這些風波才漸漸平息。
  算起來她應是五十歲左右,但駐顏有術,以她目前風韻動人之极,即此已可以想到當年。
  龍碧玉這時正好敘述碰上江老爹的事情,她道:“那個白人好快,快得就象鬼鐵一般,說現就現,要隱便隱,侄女的腳程和人家一比,可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這番話听得江老多微微一晒,忖道:“我已經看出妮子的腳程,乃是當年以輕功和一手鐵彈絕技稱重江湖的高家嫡傳,想來是輕云妹,親自傳授。但還強得過我老頭于么?總算這妮子不敢自夸,把實情說出來了。”
  這位年逾古稀的武林奇人,心中一掠過了輕云妹三個字,勾起舊時回憶,登時泛起縷縷哀愁和思念。
  碧玉仙子冷如霜陡然目射异光,道:“玉儿語可是當真?那白衣人的腳程果是這么迅疾么?”
  龍碧玉急忙應聲道:“侄女一點也沒有夸張,那人的身法腳程,真個比……”
  下面想說比誰高的話,卻懸崖勒馬沒有說出來。
  虯須大漢微哼一聲道:“有這等事?你想說比誰?咱們自己几個人,說也無妨。”
  她躡儒一下,終于道:“侄女覺得似乎比外祖母還快些。”
  虯須大漢瞪眼睛道:“胡說,以她老人家的輕功,在中止武林中,已算是頂尖儿人物,還有誰贏得過她呢?”
  龍碧玉看他一搶白,玉面泛紅,嘴馬嘟得老高,看樣子只要那虯須大漢多說兩句,這位美麗的姑娘准得淌下珠淚。
  江老爹心頭一軟,但覺這個妙齡姑娘的一梁一笑,都极像高輕云,差點儿要挺身出去替她證明。
  碧玉仙子冷如霜一瞧見龍碧玉那种受委屈的可怜模樣時,連忙起身把她拉過來,抱在怀中安慰道:“孩子別急,都有嬸娘呢!”
  語聲一歇,便變得含喚地瞪那虯須大漢一眼道:“你這人真時,可不是委屈了她么?’濁L須大漢這時化作繞指柔,掀髯一笑,道:“玉儿真急么?三上漢可不是沖著你說的呢!”
  江老爹心中一愣,忖道:“你不是沖著她,那又是誰?”
  卻听碧玉仙子冷如雷道:“我倒知道一個秘密,故此玉儿的話,我真個相信,所惊詫的是那位老人家算算年紀,如今已在八旬以上吐露出來,這一下他可就隱居不得啦,目下武林人齊聚衡州,不出一天工夫,都要來拜訪這老頭子了。”
  她又道:“我只能告訴你一點,這位老人家世代隱居本地,為武林四絕之首的南江,這個秘密了她老人家之外,當今之世,惟有我知道,而且知道得非常詳細。”
  虯須大漢前想是在她那儿釘子碰得多了,這時只見他聳聳肩,便少回傳上,咕噥道:“那么只好怪我沒有福气知道這秘密了。”
  龍碧玉見他碰了個軟釘子,忍不住在冷如霜怀中嗤地一笑。
  虯大漢一點也不以為意,又道:“這個且不管它,我倒是擔心老四那個樣子,近十余年來,他變得更加衰颯。我本以為和他一起回到他的故鄉,能夠令他稍微振奮,誰知道重履舊地,卻更快地傷心不能回抑。”——。
  碧玉仙子冷如霜微微歎,但立刻又嫣然一笑,道:“你形容得這么文雅,使我也傷感不已,這可是老四的功勞。”
  江老爹微微一怔,’想道:“听她的口气,好像并不太同情這位老四似的。那老四又是誰呢?怎會是衡州人氏?哎,剛才他說什么重履舊地,莫非是本宅舊主人忽然回來了么?”
  虯須大漢道:“可不是么?若不是老四,咱們龍家想找識漢字的人也難于上青夭,我過去瞧瞧他,明儿想法和他到什么地方,去散散心。”
  碧玉仙子冷如霜起先不贊同搖搖頭,但隨即便點頭道:“也好,反正還有一天時間,我想尚不至于出岔子、”
  虯須大漢愣了一下,道:“出什么岔子?有誰認得我么?”
  碧玉仙子冷加霜平靜地道:“不,我說的是老四,你忘了當年的鄭紅紅么?她這次也許會來衡州,碰上了或者不大妙呢!”
  虯須大漢面下微微作色,不悅道:“鄭紅紅又怎樣?我要是讓她走得上三十招才怪哩!”
  冷如霜點點頭,道:“對,對,你當然穩能贏她,要不然我也不會是你龍家的人,可是身后的靠山,你卻得估量估量,我們自己兩個人,說句老實話,加起來恐怕夠不上承受那婆子一杖呢!”
  虯須大議沒有再說,可是顯然不大服气。
  冷如霜柔聲道:“當年鄭紅紅一身技藝,還及不上那婆子三分之一的本事,可是龍家除了你們兄弟三個,會不是人家敵手,連中原武以想到老婆子該多么厲害。鄭紅紅說老婆子那個獨腳銅人,連中原武林四絕也得記人家一頭,你可千万不要負气才好。”
  這番話听得江老爹日眉一皺,心中打個哈哈,想道:“原來她說的是南疆石龍婆,雖是那老婆子的獨腳銅人有万斤蓋世神力,但我老頭子甚至四絕另外的三人,都沒有和地交過手啊,哼,妮子你既知我老頭子來歷,這几句話未免太小覷我吧?不過……”
  他上眨眨眼睛,平。動靜气地想了下。
  “不過若是這次衡州大聚會,那老婆子來參与的話,她恐怕是我
  虯須大漢起身出房,一直走到隔壁還有燈光的房間去。
  江老爹悄悄隱身過去,瞧瞧那老四是個什么樣子的人。
  只見這個布置得較為簡陋的房間,桌邊坐著一人,肘子擱在桌上,手拿托著下巴,在呆呆發怔。
  這人眉目清秀,白無須,只可惜一頭亂發,使他整個韻秀的輪廓也變得有些粗野俗气,年紀看來約在五旬上下。
  這時一瞼們然之色,怔怔地瞧著屋頂出神。
  虯須大漢道:“四弟還不睡么?這房間本是你舊居之所,還有什么好看的。”
  江老爹暗中上頭,想道:“是然是本宅姚姓之人。”
  那人苦笑一下,緩緩道:“綠鬢舊人皆老大,我剛才老是問我自己,既然生命是這樣短促,世事變化無常,永遠像一場春夢,那么,我何以要悲傷?事既然上虛幻,我又為何老是拋不掉昔年恩怨,以及感情的折磨。”
  虯須大漢訝匝道:“是呀,為什么呢?”
  江老爹微微搖首,想道:“這人自怜太甚,又沒出息,如此一來,就變成既不能享受人生,又不能忍受离開的,雖然他已不愿意听下去。
  眨眼間回到家里,從孫伯南處得知朱玉華被迷香蒙倒之事,不覺溫怒起來,便過江上云的房間,找算好好懲罰他一次。
  哪知江上云竟然跪下來認錯,并且問計于他,這使得這位老人家一時竟疑難莫決。
  孫伯南忽然進來,冷不防見到江上云惶恐地跪在地上,于是惊啊一聲。也就雙膝跪了下來。
  江老爹溫聲道:“你們這是什么樣子,起來。”
  孫伯南不敢違拗,赶緊起身,叫了聲:“爺爺。”
  江上云遲疑一下,也站起來。卻垂著頭,心中難過之极。
  江老爹道:“你得學學南哥,往后別那么驕狂和狠辣,現在我也不再深責于你,可是你必須記取這些經驗。”
  他說罷徐徐轉身走出去,一徑回房安歇。
  孫伯南這時已推想出江上云為何事受責,便安慰他几句。可是江上云一下子躺向床上,沒事理他。
  他只好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卻因為心里頭的興奮未曾肖失,故此一直睡不著。
  轉眼間天快亮了,他立刻又爬起來,背劍扶拐,直往后國走去。他自個儿練了將近個半時辰。
  朱玉華首先嘟著嘴巴,紅著眼睛出來。孫伯南笑著招呼道:“華妹也起來啦,太陽早都出來。”
  她在朝陽迎面照射之下,有點睜不開眼睛的樣子。
  孫伯南訝然道:“華妹你怎么啦?好像器了一聲。”
  這一聲啊,朱玉華听在耳中,可就火了。
  只因她早上醒來時,但覺身体有點不适,卻見姨媽王氏在床頭一張椅上坐著瞌睡。她十分詫异,喚醒了姨媽,于是知道了昨夜被迷藥所蒙之事。
  王氏急忙呵慰她道:“孩子你別急,那賊人在作手腳之時,云儿已在監視他,那是決不會出事的,然而爺爺卻因此把云儿罵了一頓。”
  朱玉華一听此言,反而惱得哭了。
  一則蒙此羞辱,甚是難堪,二則她雖然沒有認真下什么苦功,可是終是名師所傳,卻無端失去一試身手的机會。
  她在王氏怀中哭了好一會,這才起身梳洗,然后到后園去,正好瞧見孫伯南正在那儿練武。
  孫伯南恍然地啊一聲,朱玉華想到敢情他們全知道這回事,不叫她提防,事后又不救醒她,以到她連出气的會也沒有。
  于是她一跺腳,便掉轉身軀,冉冉走回院子去,只剩下孫伯南,持劍持拐,不住發愣。
  他忽然想起江上云中描述的那位姑娘,對于她那高強的武功,孫伯南非常感到興趣。只因孫伯南心心念念,俱在練武一事之上,是以一听到特异武功,區十分神往,希望自己能夠見識見識。
  愣想了~會,便又勤懇地練起劍拐。
  兩手招式完全不相干,各具威力,在朝陽之下,但見百道霞輝,在草地上疾移急轉。
  有時化為兩人并肩施展出本身絕藝。修然地震耳一下金鐵交鳴之聲,只見劍光拐气,頓然收斂。
  然而卻不是真的收斂,阻見~道蒙蒙白气,電掣云馳般飛了一匝,猛听風雷之聲,平地涌起。
  一時劍光滿空,籠罩住丈許大方圓。這正是南江劍拐絕技搖山震岳連環節快劍。
  只因這刻孫南一拐在手,拄向地上,施殿出暗換乾坤的借力功夫,威力之大,与之昨夜施展時,何止倍增之差。
  樹下傳來一下響亮的咳嗽聲,孫伯南收劍看時,原來是江老爹后面站著一人,卻是江上云。
  江老爹點頭微笑道:“好,好,難為你如此刻苦發奮,不過,也得好好休息,什么事情都同一道理,過猶不及,南儿可舍得爺爺此意?”
  伯南指指額上几點汗珠,他自己也是過勞了,當下笑著應了一聲。
  江上云道:“南哥,華姐沒有出來么?”
  孫伯南道:“有呀,她只出來一會便回去了。”
  江上云面色一變,沒有做聲。孫伯南沒有發現他的异狀,轉向江老爹請教劍法上的難題。
  直到了下午未刻時分,孫伯南獨個儿呆坐在舖面,左思右想,這場。江老爹則在房中,沒有出來。
  李胖掌柜兀自不歇地搖著手中大葵扇,口中不時喃喃自語,似雋埋怨酸熱的蒼天,對肥胖的他太過偏心。
  只見一個人進店來,孫伯南也無心理會,仍然坐在八仙桌旁邊分椅上,呆呆出神。
  小三子忙進的,我東西找得找得滿頭大汗,后來那客人似乎滿意了.也自坐在八仙桌那邊的价上,等候計帳付銀。
  只見小三子站在一旁,忽然有几只蒼蠅磊慨看中了他默膩膩的汗,都飛落在他的面上。
  小三子冒火地舉掌~拍,卻把自家響亮地打了個大巴掌,几只蒼蠅都嗡的飛走。
  那客人看得清楚,禁不住縱聲大笑。
  孫伯南似乎實惊得眼神一閃,恰好一只蒼蠅,嗡~產直扑南門。
  他不自覺的抬手以指一彈,舉動雖然從容不迫,卻恰到好處地把那只蒼蠅彈得無影無蹤。
  那客人惊吃一聲,不覺站起來。
  孫伯南眼睛不必抬起,猛然已醒覺是怎么一回事。
  他故意若無其事的就勢用手指搔搔頭皮,接著露出一种因困倦而變得一切都漠然的神色。
  其實,心中卻十分波蕩,想道:“糟了,我不應使用金剛彈指的神通功夫,對付那只蒼蠅,以致出了皮漏洞下這客人已看到出破綻,這可如何是好。爺爺他老人家一定十分生气。哎,這人既然能認出我的神奇功夫,相信也不會是庸手。”
  暮覺民聲,拂臂而出,眼角一溜,已瞧見一只青筋虯突的大手,疾然向自己臂彎上的曲地穴戳至。
  指風勁烈异常,若是吃他戳著,自己這半邊身子,可就得永遠麻木不仁變半身不遂了。
  他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已知道乃是那客人的重手。他想破了腦袋,也無法想出那個客人為何要對他突施煞手。
  那只粗大的手指,只差吞米便触到他的穴道。孫伯南暗中一咬牙,真气流貫臂上。他明白搪不住人這樣子拼力一戳。
  可是既已運气護穴,最多也不過疼痛一下,以及暫時麻木而且,倘若那人真下毒手的話。
  他想著:“爺爺听到我的叫聲,必定會立刻出來,我光用左手,也可以纏了一會,之后可就是爺爺之事了……”
  但那人手指忽然改了方向,疾划過他的手臂,輕輕點在桌面之上。
  孫伯南故意受惊似地啊~聲抬起頭來,心中卻暗暗詫想道:“這人的功力委實高明,這等重手法全力施展,卻是要收便收,僅僅輕按在桌面上,沒留下任何痕跡。”
  眼光到處,只見空面目俊秀,年歲最多在三十左右,只因皮膚白嫩,故故看起來似是二十許少年,他的較好面容和雪白的膚色,比起粗大而且青筋昆突的雙手,大不相稱。
  孫伯南自幼理得名震武林的四紀之首江老爹悉心傳授,因此其本身的功力自是十分不凡。
  只因江老爹深自韜晦,絕不示人以真面目,因此對之隱蔽本身功力之道,特別有心得。
  孫伯南抬頭望了一眼,不過沒有在眼神中露出破綻,卻見那人反而釋然的笑一下,解釋道:“我不過想弄死一只蒼蠅罷了。”
  他敬意茫然的點點頭,但見那人一屁股又坐下來。
  李胖掌柜親自將包裹好的一包貨品送到那人面前。
  那人命他放在桌上,只是掏銀子付了帳,卻仍在坐在那儿,看來并沒有立刻离開之意。,
  小三子捧了一杯茶去敬客,那人似乎甚喜,掏出一錠銀子賞給小三子,這等闊气的手面,連孫伯南也為之有點發怔。
  那人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然后道:“我要等一個人……”
  他的話卻是向孫伯南說的,因此孫伯南只好推起笑容道:“客人只管請坐。”
  只見那人微微一笑,正待伸手取杯,忽然眼睛~亮,奇光閃閃,一直向他后面瞧去。
  孫伯南也回頭一看,只見店內門邊,朱玉華扶框而立,秀眉微被,正向外面望出來。
  當她的眼光和孫伯南的目光相對時,便揚聲問道:“南哥,上云不在這儿么?”
  孫伯南不悅的微哼一聲,搖搖頭,他心中可是因那客人的無禮而气惱,同是也巴不得朱玉華赶快進去。
  朱玉華嘟嘟嘴,道:“若是不是姨媽要找他,我才不理他呢!”
  孫伯南不便催她進去,心中甚急,猛一回頭,只見那客人忽然站起身,視線從他頭上穿過,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
  這一來可使得孫伯南心中大溫,但那客人忽然惋惜地歎一口气,坐回椅上,大概是朱玉華已經走了。
  他忿忿地想道:“哼,這個子准保不是好人。”
  他暗道:“若非在這店內,我可得教訓你這小子。”這時,他忽然怀念起江上云來。
  只因江上云平日為人,雖然深沉不露,但卻不是古反正經,只是天怀如此罷了,行事時反而詭偏多計,膽子又大。
  往常他們在塾中受了較為潑賴的同學的气,卻因不能炫露武功,故此總是江上云想出主意報复。
  暗中吐掉那口冤气,現在的形勢正是如此。
  他決不能泄露行藝,因此,縱然他极為不滿這客人太過無禮的舉動,卻也無法可施。
  是以他就想起江上云啦;
  那客人細長的眉毛輕輕一批,甚是好看,他道:“那位姑娘太道美麗了,我生平真未見過。”
  他不但說話率直,而且眼光中蘊著相然之色。
  孫油南嗯了一聲,想道:“這廝在早先其服中不時閃出狠毒光芒,可是現在看起來,好像這人仍然純真得很。”
  只听那客人道:“請問兄台。”
  那客人又道:“那位姑娘可是客店主眷?与兄台是計么稱呼?”
  孫伯南愣了一下,這個大膽的和突如其來的突擊詢問,使得他一時招架不住,沖口道:“是我的表妹。”
  那人迅速的接口道;‘啊,原來是令表妹。”
  一笑又道:“小弟喬佑,請見台貴姓大名?”
  問适迫人而至,使得孫伯南不暇思索,略略遲疑一下,道:“我姓孫,名伯南。”
  他的話未免說得遲疑一些,生像被迫而說般吐出來。
  那人答道:“晤,孫伯南,很好很好。”
  他一徑在點頭,很好兩字,其義不知何指。
  歇了片刻,孫伯南心中大是不耐,但道個歉,起身向后面走去,敢情地想赶快找到江上云商量一下這件事。
  可是他在工場卻找不到江上云,回轉前面時,卻被朱玉華在房呼喚住,說了几句閒話,王氏也搭上腔。
  于是孫伯南便不好立刻走開,耽擱了老大一會,回到店前時,那客人已經沒有蹤影。
  李胖掌柜見他出來,立刻大惊小怪地告訴他說。
  就在他進后面去的頃刻間,江上云恰好從外面進來,那客人攔著江上云,便談起話來。
  片刻工夫,忽然走進一個穿素白羅孺,淡黃色長裙的美艷少婦和那客人招呼了一聲,立刻和江上云搭扯起來。
  他可听不到他們在談些什么,只听時听到那少婦嬌媚的笑聲,然后,三人一道走出店去。
  孫伯南大大惊訝起來。
  只因他總沉獨异先那個自稱喬佑的客人,有點邪門,況且又是到么肆無忌憚地凝視朱玉華,与及恣縱地稱贊她美麗。
  這些都是使他覺得此人并非正派人的重要理由。
  他匆匆走出店門外,四上張望。
  天气仍然是么傻熱,沒有一絲風儿,生像司掌風雨之神,也畏怯這毒熱的太陽而躲藏起來。
  他的思路忽然轉到城東的大江,那是湘、蒸、丰三水合流之處,煙波茫茫,白水接天。
  他想到此刻若是漫在清涼的江水里的滋味,同時也想到假如碰上運气好的時候,也許會捉到一尾大魚。
  不管是拿回家來把那尾大外清蒸或是紅燒,那种鮮美的味道,總是比買回來的好一些。
  街上的行人甚是稀少,偶有匆匆經過店前的,都服他打個招呼,可是動作和神气,顯然都沒有往常那么精神。
  江上云和那兩個詭异的男女,早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他倒不擔憂江上云會出什么皮漏,雖然他沒有帶兵器,可是憑他江家絕技,加上靈活的腦筋,總不至于吃虧。
  不過孫伯南到底為人謹慎,想了一想后,立即轉身走進后院,一直來到爺爺房間里。
  卻見爺爺正和江忠在談論著什么,江忠顯然不贊成江老爹的意思但好像又不敢率直表露,故此瞼部的神情非常郁悶,他不管江忠在一旁,立刻將江上云跟那兩個男女出店去了之事稟告爺爺。
  江忠听了他的描述,啊了一聲,道:“那兩人一定是石龍婆的徒孫……”
  他只說了這么一句,便冥然住口。
  一則是因為孫伯南緒愕的神色,二則又因江老爹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可是孫伯南已听清楚石龍婆三字,立刻追問道:“是不是威震南疆達一甲子的石龍婆?”
  江老爹道:“正是這位石龍婆,你可記得她以什么絕藝稱霸南天的。”
  孫伯南稍稍想了一下,道:“記得爺爺曾經說過,石龍婆神力天生,擅使一個獨腳銅人,有万夫不擋之勇,她最惊人的絕藝是左手食指留有長逾兩寸的指甲,平日卷作一團,藏在袖里,外人絕對瞧不見,臨陣對敵,運气一彈,能夠完全伸直,銳利非常,特別是在那一彈之時,有三根細如牛毛的柔軟毒針順勢彈出,遠及七八尺。”
  江老爹道:“很好,你記得十分清楚,假如遇上了她,便得提防此著。”
  江老爹又問;“可是你用什么功夫對付呢?”
  孫伯南謹慎地思索了一會,然后鄭重地道:“孫儿用本門金剛彈彈的功夫,可以破她此功。”
  江老爹暗中不滿意地歎口气,但表面上卻溫福地道:“你說得很對,本門的金剛彈是專門克制這類陰毒功夫的,可是爺爺還得提醒你。一點,便是當你真個對敵動手之際,胜負生死,只在指顧之間,故此你千万不可以拘泥,無論用什么方法應變都可以,只要能夠先擋住人家迅急陰毒的一下辣手,那就成了。”
  這一番話,說得語重心長,旁邊的江忠不住點頭,因為這位曾經跟隨老主人闖蕩江湖的老實家人,深諳此中要義。
  孫伯南恭謹地連聲應是,可是卻沒有博得江老爹信任的表示。
  話頭立刻又扯回江上云跟著南疆石龍婆兩個徒孫去了之事。
  江忠到底告訴了孫伯南,敢情那兩個男女,都是石龍婆媳傳徒孫,那石龍婆本來出了名的孤獨,向無傳徒。
  是以江老爹昨夜听到碧玉仙子冷如霜和那虯髯大漢談起一個名叫鄭紅紅的女人,竟是石龍婆的什么人,他可就莫則底蘊。
  那個男的性喬名佑,這是孫伯南也曉得的,那個女的敢情也姓鄭,芳名珠梯,有個外號是飛花娘子。
  這個外號可透出一點不大正派的味道,事實上卻非如此。
  江忠只在昨夜里了去打听了一下,居然知道許多消息。
  這倒并非他有什么出奇的本領,只不過是奉江老爹之命,循著江上云和孫伯南最先得到的線索,夜探落腳在四海老棧的山左雙豪銅將秦季良和索亦夫。
  那四海客棧中已歇滿了江湖知名之土,江忠從他們的談話中,盡知天下群豪齊聚湘南的原故,以及有些什么出名的魔頭也要參与此事的消息。
  江老爹忽然道:“南儿,你既認得出那石龍婆的門人,不妨出去走走,試試能否碰著,也好替云儿做個接應。”
  孫伯南登時精神起來,歡喜地應一聲,正待轉身出去,卻又困惑地道:“可是若果云弟有險,我們都出手了,豈不是暴露了南江的秘密么?”
  江忠連聲稱是,跟著補充道:“最好還是不要動手。”
  江老爹忽然變得非常豪气地笑道:“事情擠到那儿,又有什么好顧忌的,你們如今都長大成人,我老頭子已無后顧之憂了,哈哈……”
  孫伯南立刻告辭轉身出去,他身上并沒有攜帶兵器,便一徑來到街上,直向東面走去。
  他穿過本城最繁盛的街道之后,繼續往前走,那一區雖不及上面的熱鬧,但因一路通到江邊,從相接的般上,貨物上落,依然相當繁華。
  他目光灼灼他左張右望,一直走到江邊,還沒有發現江上云的蹤跡。
  碼頭上人發嘈雜,上落出入的人极多,他想,江上云他們總不會逗留在這里,便沿岸折向南方走去。
  這樣走走探探,大半個時辰過去了以后,他感覺頗為燥熱,便在一棵柳樹下停步暫歇。
  前面除了流落的几艘小船之外,已是人跡寥寥的郊外了。
  近岸的江水較為清澈,水面上水出現小小的游渦,于是他微笑著彎腰撿起兩顆石子,凝神瞧著江水里的魚影。
  他是這么全心全意地瞧著水面,以至于自上面沿著岸邊划下來一艘小船也沒有發覺。
  那艘小船架著蓬頂,除了船尾一個皮膚黑黑的船家女人在操槳之外,艙中還优躺著一個少女。
  這個少女身上穿一領薄薄的白羅儒,油長僅及掌背,露出水蔥似的纖纖玉指,下面是一條淺綠邑的長裙,把鞋儿也遮住了。
  相信站起來時,長可曳地。
  她用兩只手托住下巴,澄澈明亮的眼光,向外面瞧著。這時一看到孫伯南,美麗的瞼上即刻露出困惑之色。
  這艘小船沿單緩緩流下,毫無育息。
  那位姑娘抽出一只手,向后面的女人示意地此一下,那個女人一步跨將上岸,把小閏住,不再流下。
  孫們南凝視水面好久,雖有不少魚影往來,但都太小,覺得不值出手,故此一直沒有發動。
  他做什么事情都非常有耐心,因此他雖是等候了好一會工夫,但仍然沒有不耐煩之色。
  只見那位姑娘輕巧地坐起來,接著隨手拿起旁邊一支碧綠色的細杆,把經攔在膝頭上。
  她疑或地想道:“這人真是奇怪。”
  她又暗道:“老是站在這里干么,不過,他這樣子一領長衫,站在江邊的柳樹下,看起來倒是十分瀟洒,但他呆呆地看著江水干什么?”
  這個念頭剛剛轉完,忽然詫异地睜大眼睛,原來孫伯南的眼中忽然射出奇光,右手也微微揚起,然而卻又沒有落下。
  可是這就足夠這位龍姑娘詫异的了。
  她也是身怀絕藝之人,當然能夠從孫伯南偶然露出的奕奕眼神中,得知他內功湛深,而那微揚的右手,正是想發出什么暗器的姿態。
  江面上微波鱗鱗,反映出閃爍陽光,一片夏日的恬靜,江風十分清新,驅掉不少令人心煩的暑熱。
  她反碧玉杆插向水中,一批一彈,几點水花几濺起來,穿過陽光,就像几顆寶石似的,疾向孫伯南射去。
  孫伯南忽覺微風颯然扑面,吃了一惊,左手一招,圈指彈出。
  那几點寶石似的水花,离看他的指頭尚有尺半之遠,忽然像被什么東西擊著似的,齊齊化為輕霧。
  陽光斜照處,幻起一圈五色彩虹。
  他的眼光隨著水點飛來之處看去,只見岸邊泊著一艘蓋蓬小船,一個美麗的少女,正瞪著那雙比江水還要澄澈的眼睛,凝瞧著他,面上浮現一种似知非笑的神情。
  他愣了一下,猛覺心頭大震,泛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覺,這感覺的滋味自己也難以分曉。
  可是她芳容已深深銘刻在心版之上,恐怕再也難以磨滅。
  啪地做響一聲,她用碧玉抨擊在水面上,登時濺起許多水低
  他的眼花掃過那一技碧油油的細杆,禁不住啊了一聲,道:“姑娘,敢問你可是龍碧玉……”
  下面的話忽然咽住。
  只因他猛可發現自己這還是第一次和她見面,如果就這樣直呼地的姓名,太以唐突失禮。
  龍碧玉一听他的話便一下子從艙里鑽了出來,站在船頭,那對杏眼睛瞪得更大問道:“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孫伯南啞口無言,竟不知如何回答。
  她又追問一聲,見他愣柯柯地無言站著,便有點嗔怒地躍將上岸,江風吹起她的長裙,飄飄如仙,甚是好看。
  她飄落在孫伯南面前,廖瞪他一眼,再道:“喂,你這人怎樣了?為什么不回答我的問話?”
  孫伯南吶吶道:“我……我不知道。”
  他以為她必定大大發怒,因此下間識地退開一步,誰知她忽然放掉嗅容,迷惑地皺皺秀眉,前南道:“人這個人真奇怪,但是看起來又不像瘋子,喂,你站在這里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這回江上云不得不坦白回答了,于是舉起右手給她看,道:“我想打一尾大魚回去烹吃。”
  她開心地笑一聲,問道:“這樣打得到么?快的要給我看。”
  她本來想問問他剛才那一手金剛彈指的功夫叫什么名堂。瑞童心一起,竟然岔過去了。
  孫油南點頭道:“讓我試試看,可是和很少大魚會游到江邊。”
  “那么打條小魚給我瞧瞧,晤?”
  晤聲嬌軟之极,孫伯南但覺無法違拗地的意思,便轉眼凝視江水。
  片刻間江面水花一跳急現出一個不漩渦,隱約可以瞧見下面的魚影~閃。
  龍碧玉已經看見了,著急得叫一聲,伸手推他一下。
  就在她叫聲中,孫伯南抖腕發出一塊石子。
  嗤地一響,那顆石子直射水中,卻沒有噴濺起一點點水花。
  轉眼間一條尺許長的魚翻肚上水面,順著上岸邊江水,緩緩流下。
  她喜叫一聲,立刻招呼那小船上的女人去拾那魚,那個女人也自露出欣喜之色,忙忙登船搖槳追赶。
  她一回頭,瞧見孫伯南詫异地看著那船上的女人,便解釋道:“我是第一次到南方來,以前總沒有机會坐船,所以今天我偷偷溜出來,故意雇了這條小船,在大江中隨意往來,具個好玩得很。”
  他擔心問道:“哦,你出來沒有別人知道么?”
  她忽然又用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他。歇了一會,才道:“是的,三叔和三嬸雖然會不放心,但其實我怕誰呢!”
  語气之中,蘊含著天真的倔強。
  他不贊成地搖搖頭,可是當他与她那堅執的眼光一接触時,便唯恐她不高興地微笑掩飾。
  船上那個女人叫喚道:“小姐。”
  只見此刻船上那個女人不但已經把船搖回來了,而且已經泊在岸邊,手中并提著那尾魚:“這屬魚的頭已經碎了,不知給什么咬碎的,恐怕不能食呢?”
  敢請她并沒有瞧見孫伯南發出石子擊魚的一幕。
  龍碧玉笑一聲,走到船邊,忽然回眸向他顧盼一眼,道:“你也來么?”
  孫伯南不好意思跟去,听她一招呼,便欣喜一笑,大踏步過去。
  兩人同登小船,孫伯南對船婦道:“不妨事,我們知道是什么咬碎的”
  那個女人將信將疑地哦一聲,卻招得龍碧玉開心地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別饒風趣。
  她一轉眼,笑聲息歇,嘟嘴道:“你為什么這樣子看著人家?”
  孫伯南訕訕笑一下,垂首看著江水,心中想;“依我看這位姑娘一定在家中橋縱慣了,是以才這般全無避諱,實在天真得可愛。”
  她一頭鑽入船艙里,船身晃動一下,放情已經解纜离岸。
  只听她道:“喂,你不怕太陽么?”
  又道:“你倒是進來呀……”
  孫伯南應了一聲,先用眼睛瞄瞄那個艙,覺得地方太小,他若是鑽進去,兩個人可和是擠在一塊儿。
  不由得有點忐忑不安,猶豫不動。
  她又叫了他一聲,于是孫伯南南卻不過,只好順從地鑽進和艙去。
  她倚在舷邊,只因船蓬和船舷之間尚有尺許空隙,因此她能夠從對面的空隙眺望江心遠處。
  孫伯南和她對面坐著,雙腳神不直,只好盤曲著擱在艙板上。
  龍碧玉像是怕他把她的裙子壓皺,雙腳往上面一移,淡綠色的長裙便完全蓋在他的腳上。
  她的注意力很快便被那白茫茫的大江吸引住,贊賞他輕唱著。
  孫伯南本是一陣心跳,但見她這种無邪的樣子,立刻也變得夷然起來,生像在這頃刻之間,已況沒了世俗的男女界限。
  于是,他也舒服地透一大口气。
  只听;“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她輕輕吟誦著蘇東城的名句,聲調甚是鎮骼悅耳。
  地忽然疑問他問他說:“可是這條大江不是向東去啊!”
  他道:“是的,這湘江正是往南而下,不過我國地勢西北高而東南低,最著名的長江和黃河,都是由西至東而出海的,是以古人作詩填詞,僅指江水東去,如李唇主的一江春水向東流等……”
  孫伯南不憚地解釋,卻見她泛起微笑,于是。動中也甚安樂。
  只听她吟道:“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她自個地反复吟誦著這兩句,面上微笑頓斂,流露出洞然之色。
  霎時間,孫伯南也如有所感似的,忽然起從古至今,許多英雄豪杰”,如今已成塵埃。
  他們生前所建樹的一切,都已被流水般的年光卷走,消逝得無影無蹤。
  這個剎那即逝的聯想,驀地使他非常不安起來,以往的日子里,他對于人生之路,總是毫無疑惑地一往直前。
  江老爹雖然沒有將他的身世說得很明白,但他卻已大致知道,故此他不肯荒廢每一秒鐘的時間,一直苦心鍛煉那神奇奧妙的武功。
  他怀著一個秘密的大志,那便是不僅要反复殺父的仇恨,還希望能夠壓倒武林,稱等天下。
  可是如今這單純的信念忽然變得太過空洞似的,他模糊地覺得自己內。已里似乎還要求些別的東西,雖則他仍不知是什么東西。
  小船播向江心,輕浪拍擊船底,發出低微面規則的節奏,他斜斜伏在舷上,把頭顱稍為伸出船外,眼光凝定地落在澄撤江水中。
  本來是固定的人生目標,如今開始滾動,并且要求更多的動力。他覺得自己仿佛遺失了,因此他的眼光里流露出惊煌之色。
  龍碧玉忽然發現了他的异狀,她雖然不知他道惊慌些什么,但她卻直覺地了爭他是被某种思想所困扰。
  她無可奈何地歎息一聲,只因她自己也正被什么困扰著。
  一只白鷗掠過小船,然后又飛得高高,從容地馭風繞著大圈子。
  她暗道:“啊,做一只白鷗多好啊。”
  她們然地想道:“它不但可以自由自在地飛翔,而且不必惦念任何事物……”
  想到這里,腦海中遏不抑住閃出一張面龐,在那俊美的瞼上,閃耀著一种不在乎的神情。
  起初她非常痛恨這种不在乎的神情,這种帶著嘲弄的表情,曾經大大傷了她驕傲的心。
  然而過了些時,她反而被這种特出的表情所困住,無法稍稍忘怀。
  眼便在現在,泛舟于大江之中,享受著遼闊的影色和清涼的江風,仍然忘不了那不在平的盲容。
  一只梭形快艇破浪而至,到了小船旁,忽然緩慢下來。
  艇上共有兩人,全都敞著衣襟,露出古銅邑的壯鍵胸脯。
  他們正在孫伯南那邊,故此能夠從空隙中瞧清楚龍碧玉的樣子。
  龍碧玉首先發覺,橋嘻地向他們瞪眼睛。
  那兩個壯漢哈哈一笑,緩緩划開去,看樣子似乎還在談論著她,因為兩個人都不住地扭轉頭來看。
  孫伯南從迷們中惊醒,眼光一掃,已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不過。他看這兩人已經緩緩地离開了,尚非太過猖狂之徒,因此他便淡淡一笑,而沒有做產。
  龍碧玉下意識地拿起碧玉杆,余恨未息地向他們比划一下。過
  那兩人都看見了,又哈哈大笑起來。
  龍碧玉非常生气,碧玉杆無意間一沉,啪地輕輕敲在船舷邊,但見木悄紛飛中已露出一個缺口。
  孫伯南受惊地瞧她一眼,才知道她十分生气,回頭~瞥,只見那艘快艇已經划開兩丈余遠。
  不禁想道:“他若果早先沒有拋掉那顆小石子,這時便剛好用來懲戒這兩個人一下。”
  于是他連忙游目四顧,只見他忽然微笑一下,目光便落在船尾櫓桂邊挂著的那尾死魚。
  當下更不猶豫,翻身鑽向船尾,龍碧玉本來在內面,因此他的身軀,便橫越在她的身軀上面。
  他還未伸出手和叫那女人把死魚遞給他,猛覺右盼間勁風急襲,赶忙縮臂用右肘一撞,跟著右掌一沉。
  啪啪兩聲,肘掌各接了一招。
  他一則頭,疑惑地瞧著她,急急問道:“你打我干么?”
  龍碧玉一嘟嘴,嗔容滿面,道:“我就是要打你……”
  語言未歇,左掌疾拍而出。
  孫伯南赶緊時撞掌迎,瞬息之間,又拆了三招。
  他們相距得极近,卻各自施展出絕世武功,神妙無比地換了這么多招,力量用得极大,可是小船毫不晃動。
  那邊又傳來大笑之聲,她忽然放過孫伯南,恨恨地往那邊瞪眼睛。
  孫伯南道:“我想拿那條魚來替你出气啊!””
  她呀了一聲,卻沒有再言語。
  于是孫伯南大聲叫那女人,把魚遞給他。
  他接過死魚,身形原式不動,打艙尾伸出頭一瞧,只見那兩人的快艇已离開四丈之遠。
  他吸一口气,功行右臂,煥然大喝一聲,把那尾死魚擲出去,陽光普照之下,但見一道白光,疾襲那艘快艙。
  支又暴響一聲,那艘快艇高高昂起的船頭,被那道白光打個正著,竟然木屑紛飛,開了個大半尺的缺口。
  那兩名壯漢登時惊得呆了。
  只因彼此相距四丈之遠,能夠把那尾死魚扔到,也就很不錯了,更何況把那堅實的船頭打缺了一個大口。
  這种身手,几乎已達到摘葉飛花的境地,教他們如何不惊得呆了。
  龍碧玉也禁不住喝起彩來,一把拉著他的臂膀,大聲叫:“你們再敢無禮,當心把你們的腦袋打穿。”_
  那兩名壯漢不敢出聲,齊齊揮槳,霎時遠遠去了。
  孫伯南被地摟得臂膀,忽覺心中大大慌亂,只因她沒有放手,便只好原式呆看,不敢移動而碰触著她。
  她卻拉他一把,意思要他坐好,一面開心地格格笑道:“你這一手真行。他們的冷汗也得嚇出來啦!”
  他道:“可是我卻差點被你打死呢!”
  龍碧玉不好意思地笑一下,道:“你生气么?我的确是太魯莽了,可是……可是你剛才那樣子,我知道你要干什么呢?”
  兩朵紅云忽地飛上雙須,點梁得她更加美麗動人。大概是因為后面解釋的話,說得太以率直。
  孫伯南猛已意味過來,卻也不禁靦腆。
  她喜地抬頭,用那對澄澈如秋水的眼睛盯著他,輕輕問道:“喂.你的武功可真高啊,我還不知道你的姓名呢,你的功夫到底是哪一派的?”
  孫伯南作難地躡嗑一下,道:“我姓孫,名伯南,你的武功比我高得多啦!”
  他終于沒有回答師承來歷。
  她看出他為難的神色,便大方地笑一下,道:“是么?那么等一會儿到岸上去時,可得跟你真正地較量一下,你使出什么兵器?”
  她只因一開始時便不知他的姓名,一直用你字來和稱呼對方,是以說慣听慣,倒沒有什么异樣之感。
  他道:“我是使劍的,你為什么總是喜歡跟人家較量武功高低呢?難道這個對你很重要么?”
  她搖搖頭,卻像忽然墜入沉思里似的,凝眸無語。
  孫伯南從她的年輕上來推測,相信她不會有什么值得悵們沉思的往事,因此率然問道:“龍姑娘,你在想什么?莫非是想家么?”
  她答道:“啊,你猜得差不多。”
  她立刻又回得了青春的笑容:‘我忽然想起外祖母,她是那么孤單寂寞地往在一座庄院里,起因僅僅是她的武功不夠清高強。”
  他不禁打岔道:“高家的輕功馳名天下,姑娘怎會說令外祖母輕功不夠高強?”
  她道:“嚇?你知道我外祖母是誰么?你怎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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