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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斗白龍患難見真情


  孫伯南避開她迷人的眼光,忖道:“我為什么老是像控制不住自己似的,心中直發虛。”
  他向自己詢問著,以致忘了答复。
  兩人靜默了一會,船尾那女人顯得害怕地搖著櫓。
  看來她像是被孫伯南扔魚洞穿船頭的神奇功夫惊駭著了,以致此刻地根本不知自己把船往哪儿搖。
  船中兩人都沒有覺察。
  龍碧玉顯然對孫伯南不滿意起來,心中浮起苦澀的味道。
  她的一生都被寵愛快樂所包圍,近兩年來,沒有一個青年男子不在她艷色容光之前低頭,只剩下唯唯諾諾的份儿。
  她從心坎中一點也找不出任何青年男子的印象,她驕傲被寵地生活著,很少會遇到煩惱。
  平常除了因外祖母而引起一些淡淡的悵們之外,她再沒有什么事值得沉思或不安的。
  然而人生總是要往前邁進,不管人們高興与否。一她居然從遙遠的域外來到了人煙稠密之极的湘南,而且就在此地,她惹上了拂不散的煩惱。
  昨夜所遇上的那位用不在乎的態度對她的优美少年,因然是使她受不了和忘不了的。
  今儿所在一起的這個淳的少年,他時常要保的地什么秘密的態度,也令她十分難受。
  她徐徐從蓬舷間的空隙中,伸出臻首,長長的頭發,分開從兩肩滑下,差一點點便沾著江水。
  江面上倒映出一張美麗的在龐,特別是如今眉宇間似乎加添了一种淡淡的憂郁,立刻變得成熟了許多,變得更加迷人。
  只見水花微跳,化成一圈圈漣漪,把鏡面破坏了,她的面龐也變得歪曲地搖晃蕩漾。
  那是一滴淚珠,跟著一聲輕輕的歎息,柔弱地消散在江水上。
  她沒有奇怪自己為何流淚和漢息,這些本來不屬于她的感情征象,現在卻悄悄地,自然地附著在她身上了。
  孫伯南吃惊地啊一聲。
  他已瞧見她眼眶里晶瑩的淚光,可是他一點也不明白。于是,他東然望向浩蕩煙波中。
  忽見四艘快船,畢直地破浪疾駛而來,他走眼看一下,便道:“姑娘,有人找我們的麻煩來了。”
  龍碧玉立刻拋開早先种种情思,始自去看。
  只見那艘快船,雖說正在三四丈這外,但船頭卻指向這邊,果是來此尋事光景。
  當下眉頭乍蹩,凝聚住一股怒气。
  孫伯南失措道:“這四只快船,形式生像洞庭李家之物。”
  她回眸帶喚瞪他一眼,道:“你慌計么?可是水賊?”
  他道:“不,李家慶僅是水上功夫著名了得,倒不是歹人,我是怕……”
  她道:“你替自己勞神吧。”
  她冷冷道:“誰要你來著急。”
  孫伯南躡嗑一下,才道:“我不是小看姑娘技藝,可是,這水面上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啦,只要姑娘你的衣裳濺濕了……”
  她立刻搶著駁道:“笑話,我搶上他門的船,他們能把我怎洋?”
  孫伯南閃眼一瞥,只見那四艘快船就在這几句話的工夫,已駛了二十丈之遠,此時相距不過十余丈,忙忙道:“咳,他們把船都弄沉了,你怎么辦呢?”
  龍碧玉一愣,她果然沒有想到這一著,登時啞口無言,稍為頓了一下,便嘟嘴狠地道:“我把他們通通殺死。”
  孫伯南又唉了一聲,卻沒有再駁她。
  只因那四艘快船已到了五支左右,是以清楚地瞧見當先那艘快船頭上,站著一個四旬上下身材瘦削的中年人。
  這人面貌別無情异之處,然而一身合适巾体的銀白色水靠,以及背上插著一支純鋼峨媚分水刺,那刺柄在陽光下表光耀眼,使他一下子想到李家在最著名的一位人物,人稱白龍的李延之。
  龍碧玉含嗔地伸出碧玉杆,迎風一揮,江面上傳出一下奇异的聲音。
  那邊几艘船中的人,都紛紛交頭接耳,似乎已發現和确定了什么事。
  沒多久四艘快船終于在三丈左右停了下來。但是卻隨意這邊的小船,往下流飄去。
  敵情搖船的女人已因那几艘快部來勢洶洶,想到定是剛才惹下的禍,是以嚇得坐在船尾,連船也不管了。
  孫伯南評論道:“那些人沒有亮出兵刃,倒還不錯。”
  他又道:“龍姑娘,看來我們若果稍微忍點气,就可以沒事啦!”
  他這兩句話的用意很明顯,只因龍碧玉性情驕縱,若不事行征得她同意,他即使想忍气也不行。
  龍碧玉鄙夷道:“任你是個堂堂男子漢,又有一身本領,居然要認輸服低,哼,你自己過去賠禮吧,我可不干。”
  孫伯南一听這話,登時雙須飛紅。
  他。動中雖然明白自己這個從大處著想的辦法并沒有錯,尤其他是在生意人的環境中長大,有時忍點气倒是甚平常的。
  可是他不能解釋,也沒有時間讓他解釋。
  然而他卻讓少年的好胜心激動得紅燒雙額,雖則他也是知道不應該激動。
  他气沖沖地想;“好吧,跟他們拼拼有什么關系,反正一條線儿挂兩個炸猛,飛不了我,也蹦不了你,如果我落在水里,還能游回岸上,你卻要大叫救命哩!”
  忽一聲鑽出船頭去,昂然屹立。
  龍碧玉從來沒有瞧見青年男子敢在她面前發脾气,這時見孫伯南敢情有點生气,心中忽然又浮起尋种苦澀的味道。
  她也靈巧地鑽出船頭,站在他身旁,肩膀微微触著他的臂肘。
  對面几艘快船,緩緩移近,那些人全都瞪大眼睛,凝視著他們。凝結成一种緊張戒備气氛。
  她忽然忘了那种苦澀的味道,碰一下他的手肘,輕輕道:“他們可是要真打?”
  他搖搖頭,高大的身軀站得非常穩重:“我不知道,可是他們終需說出來意。”
  現在連他自己也有點訝异起來。
  因為他往常甚是拘謹,碰上什么事情,總不能敏捷地判斷和應付,常常要倚賴江上云出主意。
  然而,此刻他感到自己站得很堅定,也像很有信心。
  雙方相隔已在兩丈之內,孫伯南朗聲道:“諸位可是沖著我們來的?尊駕想是洞庭白龍李延之?”
  這兩句話一出,那邊的人全都惊訝地竊竊私語。
  白龍李延之臉上沒有表情變化,抱拳道:“想不到閣下竟然認得李某,在下實在是光榮之至,敢問閣下以及那位姑娘等娃大名?”
  龍碧玉低低道:“哼,他憑汁么來問我們呢?”
  孫伯南把她的話听得清楚,一想敢情真對,當下朗聲道:“未知尊駕何以枉臨相問?”
  卻听另一只快船上有人低語道:“這不是本地人的口音么?”
  白龍李延之道:“适才李听說尊寫神技惊人,故此渴欲一睹顏色,并無別意。”
  龍碧玉低低道:“早先那兩個人太無禮啦!”
  孫伯南立刻詰問道:“尊駕不知引起該事之故?”
  白龍李延之覺察出人家話中有因,卻緩緩道:“李某与及一千朋友……”
  他甲手勢介紹船上其余各人,繼續道:“曾經听說昨夜里頻現高人,當時一听得報告,立刻聯想到閣下可能是昨夜神龍一現的高人,是以匆匆赶來。”
  龍碧玉又低低道:“那么這場架不必打了,你可要跟他們扯扯?”
  孫伯南搖了一下頭,大聲道:“小可要是稱得高人的話,那就變成笑話啦,尊駕請吧!”
  居然下逐客之令,在這茫茫大江上,似乎有點不該。
  白龍李延之那木然無表情的臉上,忽然泛起一絲怒气。
  為的是這個少年既知他的來歷,卻依然如此倔傲無禮,這一口气,他如何吞得下去。
  須知這位白龍李延之,在江南武林中,算得上是把高手,特別是水里功夫,更稱雄全國。
  不但長江整條水域,都知道有這么一號人物,即使遠至黃河,他的威名也极是響亮。
  他微哼一聲,回眸左右而顧。
  但見兩旁快船上的人,全都面露怒气,于是覺出自己腳步已經站穩。
  尤其是那個少年,昨夜吵分青紅皂白,竟傷了滇邊大俠門下之人,這件事已叫武林中人大表不滿。
  如今正好借題發揮,將此子擒下,讓他吃點苦頭,然后交給滇邊大俠鐵牌手熊應宗處置,豈不大有面子。
  于是他更不肯詢問那對少年男女的來歷,誠恐問出師門淵源,下手不得,心里打了個轉。
  正待從船上諸位水道朋友中找出合适人選應付目前的局面,身后忽然轉出一人,大聲叫道:“好狂的小子,憑什么叫大爺們回去?”
  孫伯南揚目一看,這人長得面皮白淨,長挑身量,眼雖有神而不正,嘴角微翹,年紀不過二十五六間,一股桀傲之气,躍露于眉宇之間。
  他心中暗道:“好家伙你才真狂呢!”
  斜目一眼,只見龍碧玉滿面厭惡忿溫之色,內心不由得加倍不悅,于是便戟指問:“你大呼小叫干什么?”
  那人豎目瞪眼,怒罵了一聲道:“我李培高興怎樣,小子你敢管么?”
  龍碧玉又低低值:“這個人我瞧著就討厭,非教訓他一次不可。”
  孫伯南也是騎虎難下,大聲道:“原來是洞庭李家的人。”
  他稍為一頓,見他沒有否認,當下從他模樣和白龍李延之甚是相像這一點推測,估量這廝多半是白龍李延之的儿子。
  而且极可能是溺愛慣了的獨生儿子,故此敢在嚴泳之前大呼小叫。
  他道:“倚仗勢力有什么值得驕傲訴。”
  他繼續道:“只怕你今日縱然想恃勢也不成。”
  李培果真是李延之的獨生子,因為李延之自小驕縱慣了,使他一味妄自尊大,脾气极坏。
  這刻怒喝一聲,煥然一彎腰,從腿幫子里拔出一對精光耀眼的手叉子,交叉一擊,發出嗆朗震耳一聲。
  人影乍閃,孫伯南已經飛躍過這邊船來,腳尖方沾船頭舷邊。
  李培暴喝一聲:“下去。”
  兩把手叉子疾然戳去。”
  白龍李延之不悅地哼一聲,只見他身形微動,理已退到快船中間,騰開地方。
  李培也是一身貼体水靠,是以動作間顯得特別靈便,那對手叉子上帶出動銳風聲,顯見家傳身手,的确不弱。
  其余三艘快船上之人,全都把注意力移到這邊的拼斗。
  他們在拼斗中忽見龍碧玉蓮步輕移,冉冉飛向江面,落在右邊一艘快船上,那船卻毫不閃動。
  卻見孫伯地滴溜溜一轉,兩把手叉子都擦身而過。
  李培果真功夫不弱,暴叱一聲,疾然翻腕圈刺,這一下若是孫伯南不往后退,可就難逃毒手。
  但他雙足踏在舷邊,若一退時,卻需掉到江中。
  在這電光石火般剎那間,孫伯南猛听一口气,雙腳紋絲不動,高大的身軀直往后仰。
  精光一閃,擦面而過,他冷笑一聲身又回复直立的姿勢。
  這一手功夫,立將所有的人鎮住。
  要知他剛才一仰身,若在平地,雙腳踏實,倒還容易一點。
  然而此刻腳下的船舷寬不過寸許,嵌在腳板中心,前后俱虛,平常的人想站得穩,已不容易,何況還要施展出這种類似鐵板的功夫?
  龍碧玉嬌軟地喝聲采,不由把上那凝神觀戰之人嚇了一惊,不禁齊齊回頭望她。
  她一揮手中碧玉杆,頓然發出异貿。
  孫伯南一听那聲音,以為她已動手,唯恐她被人逼下水去,心中不禁一急,連忙叫道:“曖,你過來干什么呢?”
  就在說這一句話的功夫,李培已如狂風驟雨般攻了好几招,每一出手,都是足以制他死命的辣招。
  看得后面的白龍李延之直皺眉頭,大聲喝道:“培儿手下不可太毒。”
  孫伯南正好因此而心中發火,想道:“看他出手這么狠毒,已不知殺過多少人啦,我們之間并無不共戴天之仇,卻也這么毒辣。”
  心念一動,渙然出手反攻,雙腳雖是紋絲不勸,釘牢在舷上,雙手腳摘、拿、擒、敲、捏一徑在兩道精光中飛舞急攫。
  五招不到,李培反而被逼退半步。
  白龍李延之舌綻春雷,大喝一聲,道:“培儿給我退下,你不是人家敵手。”
  李培一點也不听話,反而像老羞成怒般奮身猛扑。
  孫伯南冷冷一笑,又拆了四五招,修然功行雙臂,一式“左右逢源”,左拿右摘,直奔對方雙腕脈門。
  侯得對方雙方將撤,倏然以右掌往上一揮。
  這一招其疾無比,尤其他本人必須俯身向前,才夠得上部位,因此這一欺身,胸脯只差一點便触到敵人的手叉子。
  假如李培不是因被他逼得雙手力量往回撤,此刻只要振腕一推,孫伯南便得血濺五步,橫尸船上。
  可是如今這一來,正是有心無力,勁道勢子全然使不上來。
  孫伯南掌背一揚,啪地清脆一響,揮擊在李培下巴之上,力道雖柔卻重,把李培整個人揮得雙腳离船,直揮出去。
  白龍李延之相距不遠,疾然跨步一長身,伸手一挽,把儿子挽住,雖然仍舊摔倒船上,卻總算沒有掉下江心。
  這位父親面上怒气勃勃,狠狠回頭瞧了儿子一眼,李培見父要真個動怒,掌根一按船板,飄身退到后面。
  凡的船務亂晃,艙尾站著的內個漢子中,倒有一個掉下江去。
  孫伯南見狀笑了一聲,回頭瞥視,只見龍碧玉并沒有動手,也沒有回去自己的小船。
  她向他嫣然一笑,孫伯南卻向她皺一下眉頭。
  只因他從地迷人的笑容中,以及晶瑩的眼光中,便已經瞧出好那一种見獵心喜的情緒。
  果然龍碧玉嬌聲道:“喂,你們都准備好,姑娘可要動手啦!”
  只見在這艘船上共有四人,除了兩個是水手模樣之外,其余兩個一看而知是練家子。
  原來在這四艘快船中,除了每艘有兩名水手之外,另外還有兩位水道上出名的人物。
  他們因為正与白龍李延之歡宴,一听有一對少年男女如此這般,而且武功高強之极。
  同時風聞昨夜里滇邊大俠的門下被一個本地口音的少年一刻刺傷,以及楚孟兩人所遇之事,全都傳遍了武林。
  因此認定那位男的乃是江上云,女的不用說,便是手中碧玉杆發出异聲的龍碧玉了(當然他們不知道她的名字)。
  當下一齊赶來,便希望瞻仰一下兩人顏色,白龍李延之甚且有為滇這大俠鐵牌手熊應宗效勞之意。
  不過白龍李延之到底是水面上第一位人物,他決不會冒冒失失一面便以惡言相加。。
  若然方才大愛好好說話,他說不定便會存心結納,再另想辦法替這少年与熊應宗之間的梁子解開。
  然而現在形勢大出意料之外,李培雖然恃勢驕狂,行為乖張,但到底是他摘傳身手,已不算弱,誰知人家赤手空拳,說贏就贏了。
  忽听一陣异響,隨著江邊往四下飄揚,孫伯南把前面的敵人也扔下不管,連回頭去看。
  只見左邊乃是兩艘快船并排在一起,在船上共有八人,此時卻人影亂閃,正在忙亂。
  龍碧玉身法奇快,在兩只船上倏忽往來,手中碧玉林發出奇异的響聲,霎時間把其中兩個撤出兵器的,迫得團團直閃。
  她在百忙中,猛一甩眼,見孫伯南正在瞧她,便輕笑一聲,碧玉杆左右一揮,兩名水手扑通連聲掉下江去。
  跟著光華亂閃,那兩人的兵刃已全被地震出手,排在江心。
  白龍李延之猛一呀牙,喝叱一聲,單掌力擊。
  他蹬這一腳,對于不慣剩船的龍碧玉卻大大不利。
  只听白龍李延之大喝一聲,青光陡盛,宛如兩條青蛇,一下子撕破了碧色光网,鑽將出來,迫得龍碧玉連退兩步。
  孫伯南心念一動,想道:“我雖然來不及把那李培擒住,但只要不放走這個魁首,料他們也對我無可奈何。”
  當下冷笑一聲緩緩移過去。
  李培又叫道:“父親你不跳水,我可要把船弄沉。”
  孫伯南一听這小子居然來這一手,直是硬拖下水之計,心中雖怒,一時卻計可施。
  要知尋白龍李延之之身手的不弱,雖然贏不了龍碧玉,卻也支撐得住,縱然加上一個孫伯南,也是不能在三招兩式間可以把他生擒。
  這樣若是此船被鑿沉,那白龍李延之乃是水道稱尊的人物,大可以站著不動,邊打邊沒入水中,不但毫不相干,甚且越打越強。
  他本人雖然會水,可以算是是水面上一流身手,但比起白龍李延之,恐怕非俯首稱臣不可,即使換了李培,只怕也占不到上風。
  再說即使他能夠脫身逃走,龍碧玉又怎么辦呢?難道拋下不管么?”
  龍碧玉怒叱一聲,妝時加緊進招,手中碧玉杆,帶起一片似箭非荒的聲,但見宛如當空撒下一片綠网,將白龍李延之罩在當中。
  這一趟碧玉杆法,乃是碧玉仙子冷如霜昔年威震武林的盤蛛杆法,施展開來,有如天蛛結网,黏力甚強,四方八面都無空隙。
  龍碧玉功力深厚,加之得傳高家輕功,這趟杆法威力倍增,比之昨夜出手,又添威勢。
  白龍李誕之大大凜駭。
  憑自己在水面稱霸這些年來,敢情未曾遇過高人,是以老覺得洞庭李家絕藝,水陸俱強。
  想不到如今竟然連一個女娃儿也斗不過,心中不禁又惊駭又難過,他自拆命撐拒。
  要知他的峨嵋分水刺,已有三十余年精修火候,雖木太強,卻也木弱,否則縱然他水底苗人再高,也不能威名懾大江黃河。
  經過一番激戰,龍碧玉明明已覺出對方招數不及自己,可是一時也力攻不下,苦心焦躁。
  在她苦心之中她呆也真怕那討厭的家伙跳下水去,万一讓他弄沉了船,那時候如何是好?
  當下更不猶豫,只見她橫吸一口真气,功行碧玉杆上,修地使出盤蛛杆法精髓三絕招。
  第一招“陰陽分合”,腳下如風,繞敵走了半匝,复又回繞半匝,身法快疾之极,簡直在剎那間完成。
  跟著第二招“游絲亂飄”,霎時碧影縱橫,四方八面攻進白龍李延之峨嵋分水刺光圈之內,綠白相映,耀目成趣。
  這一把已攻得李延之吃力万分,遍体俱肥碧玉杆冷風侵襲。
  龍碧玉卻又惊又急。
  只因這盤蛛杆法三絕招,碧玉仙子冷如霜在傳授時,曾經再三囑咐說,非在不得已情形之下,不准施展。
  只因冷如霜的民施展的盤蛛杆法,乃是得自黃山始信峰白蓮神尼摘傳,稱得上是武林一絕。
  這還不打緊,可是如今龍碧玉所使的三絕招,卻是五台大善老禪師另外指點演化而成。
  這位老禪師半甲子一啟關,普渡有緣。
  冷如霜奉了白蓮神尼之命,前往參拜。
  無意為老禪師得罪惡人,老禪師情知自己已修成不坏金剛身,不論何等邪魔歪道,均可以卓絕苦行和無上定力戰胜感化。
  但冷如霜卻不能一概而論。
  當下憑借佛門降魔天上。動法,將她的盤蛛杯法另演三絕招,即使不敢凌駕天下,也能夠將強敵擊退進。
  起初的兩招,威力雖大,卻還不過是開路的作用。
  第三招一出,杆上潮音雷鳴,卷天仰地,縱然敵人太強,不能立斃杆下,但多少總得受點傷,而且迫開老遠。
  這還是指非常的強致而言。
  碧玉仙子冷如霜三十年前,縱橫江湖,不知會過多少強仇惡敵。但謹守著老禪師諄諄之矚,非在危亡一發之際,絕不施用。
  即使這樣,也不過用到第二招便作罷,從未使過第三招。
  龍碧玉在這間不容發之際,心上掠過嬸嬸鄭重的囑咐。
  同時她又明知敵主跟自己纏戰了這么一會功夫,實在僅憑功力深厚,以宁為攻而已。
  倘若她真個使出第三招,這种惊天動地的招,定然將敵人擊斃。
  然而對方能夠住她的第二招,也的确教她心惊。
  她不過稍微猶豫了一下,時間僅僅是若干分之一秒,但以他們這种高手相爭,形勢立變。
  但見白龍李延之堪堪渙散的護身刺光忽然強烈映眼,重又守個嚴嚴密密,風雨不透。
  龍碧玉一咬銀牙,滿室碧影倏然消歇,化作一道綠光,直撞過去。
  在一旁的孫伯南先是眉頭緊皺,此刻卻是晒然一笑,敢請他雖對盤蛛杆法不太明白。,
  但适和龍碧玉使出這三絕招之二時,他已看出跟著還有一手更厲害的在后頭,只要使出來,敵人必死無疑。,。
  可是他卻想著敵人不但非是必死之輩且是俠義中人,如何可以輕易傷斃,是以雙眉一皺。
  但跟著見她使出一手笨招,拼命似的和身撞敵,回非那跟著而來最厲…害的一手,不禁啞然失笑。
  嘎然一響,綠光一直沖破白龍李延之雙刺光气,當胸撞至。
  原來這一式名為“奔鯨触羅”,乃是拼命的招數,須得奇不顧身,力聚一點,突破攻入。
  這樣子一來,對方家伙可能和自家的兵器,同時互相擊中。
  孫伯南不禁呵呀一叫,耳听扑通連聲,敢情不但李培跳下水去,便連左右三艘出快船上的人,全部跳下水中。
  這可是為了白龍李延之危急之故。
  只見白龍李延之在刺已出,直指敵人胸腹之間可是龍碧玉一杆遞來,疾點咽喉。
  他心中怦然大動,暗哼∼聲,心中极快地想道:“好個傻丫頭,你雖然一怦能把我戳死,但自家也得腳穿腹裂,玉石俱焚,真不明白你師父如何教的。”
  心在著,動作卻沒閒著,倏的一轍左手分水刺,猛一沉肩。
  碧玉杆來勢奇快,噗地微響,正在戳在他左肩上,她自家胸腹之間,也被分水刺輕輕挑著。
  那分水刺何等鋒利,雖然是輕輕一下,少說也得挑個寸把深的口子。
  然而事情卻大大地相反,龍碧玉毫無所傷,但白龍李延之卻是痛哼一聲,一晃身便掉下江去。
  孫伯南惊叫之故,正是因為她竟是使出這等拼命招數,而且果真拼命,這時連忙一桑聲問道:“你可傷了?嘎?”
  她不悅地瞅他一眼,道:“若會受傷,我怎肯使這等招?”
  他道:“啊,對了,你有金縷衣護身……”
  她惊叫道:“什么?”
  她立刻瞪大眼睛,然而四下跳水之聲,把兩人的談話中斷。
  四艘快船,全無一人,都跳下水去了。
  龍碧玉叫道:“哦們快把自己的小船找起來,架在這些船上。”
  不伯南一听有理,卻見自家兩艘小船,已經飄開五六文遠,連忙彎腰抓起一支木槳,運足內力,驀然一划。
  這艘快船登時如离統之箭,疾然飛射出兩三丈。
  再划一槳,已到了自家小船旁邊,卻見龍碧玉已飛過最近的那艘快船,接著持槳而划。
  然而划船一道,雖然動作簡單,但也得有點輕驗才行。
  龍碧玉空俱一身內力,一漿划下去,力道何止千金,然而勁道不對,空自把船划得打個旋轉,并非前進。
  這一下也有妙處,只因這艘船下,正有兩名水手開始動手鑿船。
  吃力猛可一下急轉,抓不到船底,直甩開去,水流一攪,兩人碰在一起,倉促之間分不開。
  本來三艘快船上另有六位水道有名人物,但正因他們都有名望,躍跳下水中,卻又猶豫不肯馬上動手。
  否則縱使龍碧玉這一下急旋疾轉,力造甚猛,卻難把他們甩開。
  孫伯南抄一塊船板,抖手一定,跟著雙臂一振,宛如大雁橫空,直飛過去。
  到了三丈遠近,身軀下落,剛才那塊船板落在水面,腳尖銷一借力,便飛到她的船上。
  危机瞬息,不暇多說,夾手奪過她手中的木槳,猛然插水一划。
  龍碧玉卻因他粗野的運輸和怒哼一聲,然而發作不得,只好恨恨一端腳。
  孫伯南再一揮漿,已到了小船進,忙忙叫道:“你拉緊這兩艘,我去搬那只小船……”
  龍碧玉一嘟嘴,道:“你叫誰呀……”
  孫伯南沒听到,躍過隔壁去,一彎腰單手抓住船舷,運力一掀,喝聲起字,那艘小船已翻了一半。
  船上的女人早已嚇得坐在船板上,這時差點滾下水中。
  孫伯南左手一伸,抵住船底,又喝聲起,整艘小船讓他托起,腳踏的快船卻沉不住。
  借力得如是巧妙,使得龍碧玉也不禁喝聲彩。
  她敢情已拉緊兩船,于是孫伯南照原定計划,把小船橫擱其上。
  他道:“姑娘且勿放手……”
  叫聲中雖然沒放手,但一徑哮著嘴巴,很不高興。
  孫伯南忽然頹喪地晤一聲,跌腳道:“我真荒唐,這樣子橫擱起小船,還不是等于沒擱么?”
  一言惊醒夢中人,龍碧玉登時回味過來,若非這個主意是她出的,恐怕她會大大嘲笑他一番,以消胸中怨气。
  然而這個主意偏又是她出的,因此苦心中更加難受。
  但見那邊兩艘快船徐徐沉沒,水面上曝現數條白線,直射而來,快捷之极。
  孫伯南大叫一聲,道:“姑娘快拉緊,我有法子……”
  龍碧玉只好又呶著嘴,蹲著拉緊兩船。
  孫伯南一揮槳,硬把兩艘快部橫移開兩文之遠,然后掉下木槳,脫掉外面長衫和上衣,露出赤裸的上身。
  但見胸肌虯突,壯實如石。
  跟著又极快地甩掉鞋,卷高褲腳,露出條黑毛茸茸的大腿。
  龍碧玉不忍再看,唯恐地連褲子也脫掉。饒是這樣,也夠難看了。
  孫伯南沒有注意這些,把大辮盤在脖子上,用牙咬住辮尾,然后一躍丈許,身形在空中稍稍一歇。
  龍碧玉雖不想瞧他,但偏又忍不住,始自一瞥。
  只見他雙目睜得像銅鈴般大小,注視水中,因為他是提住一口其气,故身形降得甚是緩慢。
  水面几道白線倏然改頭疾射而至,帶頭的一條其快無比。
  孫伯南打鼻孔中哼一聲,修然一個魚雁入水式,疾沖而下。
  龍碧玉倏然運勁一掌打出,呼地一響,水道由上而下,那團勁風正好壓在他的腳板底。
  孫伯南正苦力量不夠,得此一助,登時快上數倍,直插入水中,剛好迎上那條白線。
  水花飛濺中,一條人影直飛上船來。
  龍碧玉一瞥之下,勞心大喜,倏然玉手伸出,把那人當胸以三指抵住,砰地一響,那人已跌落船上。
  卻是白龍李延之的儿子李培。
  李培本來已被孫伯南冷木阻截擊,中了金剛彈指激水成箭的功夫,閉注穴道,被孫伯南奮神威擲上小船。
  這時复被龍碧玉以域外龍愛獨門點穴手法,閉住胸前紫宮、玉庭兩處重穴,痛苦之甚。
  這原是霎那間之事,孫伯南雙臂一夾,兩掌運勁一擊,借這一下猛力,身形陵然倒著飛出水面。
  他頭下腳上地大叫道:‘姑娘再幫我一下。”
  龍碧玉眼也不抬,循聲一掌掃去。
  孫伯南复又急瀉下沖,截擊后至的一條白線。
  眨眼之間,他已躍上快船,助下換著一人,卻是一名水手。
  若非是他這等身手,具有水底功夫,加之能夠用金剛彈指的神通,把江水激戍一道水箭封閉敵人穴道。
  那洞庭李家,以水底功夫稱尊全國,這些李家水手在水中無一不是极佳好手,絕難擒住,更是何況李培。
  孫伯南南上水流淹目,卻一挑大拇指,大笑道:“姑娘你那一掌施得得真妙,若非你這一下我可就使不上力哪,你應算居第一功。”
  龍碧玉登時開心地笑起來。
  孫伯南抹的來面上水痕,一掌擊開助下那水手的穴道,大聲喝道:“喂,你仔細听著,李培現在我們手中,…你赶緊攔住那些人,不得再動我們的船,否則同歸于盡,听清楚沒有?’”
  那名水手連連點頭示意。
  也許是孫伯南力气太大,把他扶得气地喘飛過來。
  孫伯南嘿嘿冷笑一聲,…把他擲在水中。
  一回頭,但見龍碧玉對他嫣然徽笑,不覺也附掌大笑,道:“挾天子以令諸侯,總該沒錯吧?”
  龍碧玉宛如覺得這個成功的果實,自己也有份儿,便更開心地笑了。。
  她道:“嘿,這樣才對啊,架起小船,等到人家弄沉了下面兩艘,那還不是等于沒有。”
  她笑了兩聲,歇口不言,但……忽然呀了一聲,道:“我們赶緊趁机會登岸才是,否則那白龍李延之因受要挾,反而不顧一切地蠻來,我們真拼命呢?還是等他提擒?”
  孫伯南連稱有理,四下一看,敢情潭到對面岸邊的下流,离岸不過三十多丈,當下不敢怠慢,連忙拿槳猛划。
  果然龍碧玉所慮有理。
  已經泅近船底的几名水手,雖被那個剛放回的水手攔住,然而七八丈外的白龍李延之,早就冒起水面,瞧見一切。
  他本來并不准備用這种手段對付兩個怕水的少年男女,宁可稍折威名,吃個小虧算數,可是孫伯南后來的一手,便吃不下去了。
  只因江湖上講究的是骨頭斤兩,不是貴生怕死,欺軟服硬,越是受人要脅,越不能示弱。
  白龍李延之當然不能這樣受人挾制,是以反而分波破浪,疾迫上來。
  孫伯南只划了十丈遠,那白龍李延之已堪堪追上。
  孫伯南大聲喝道:“姓李的你再進一步,我先宰了你儿子。”
  白龍李延之在水中一長身,居然站在水面,江水只到他的膝蓋,姿勢是那么四平八穩,宛如那儿有塊礁石,可供借力立足。
  他嘿嘿冷笑一聲,道:“大丈夫宁折不彎,有种的當面把我那不肖東西廢了,我李延之若然眉頭稍皺,從此改名換姓。”
  孫伯南愣一下,只見李延之哈哈微笑,便待沉下水底做手腳。
  當下大喝一聲,一手抓起李培,猛然擲向李延之。
  在他想來,李延之縱然忍心,總不致征得他儿子葬身江流魚腹吧。
  只要他一接住,暫時騰不開手,這就爭取到攏岸足夠的時間了。
  誰知那白龍李延之果真木吃這一套,驀地∼閃身,砰棚大響一聲,李培僵直的身軀,直飛落在他身后導丈處的水面。
  李延之仰天長嘯一聲,倏然沉下水底。
  李培的身軀轉眼全浮上水面,順流而下,那邊几個水道上的好手見狀,連忙踏水追赶。
  孫伯南乍回頭,但見离岸尚有二十丈之遠,即使輕功再好,以登萍渡水之法,最多也躍個十丈八丈遠,便得落在水中。
  心中一陣慌亂,持槳猛划,剛划出三丈來遠,那船便停住不動,宛如擱在浮沙上似的。
  須知白龍李延之乃全國水道上第一位人物,這時吃他扣住船底,縱使孫伯南大气再大,也無法划動分毫。
  孫伯南這時總算才知道滋味,他的額上也流出汗珠來,抬目一瞥龍碧玉,苦笑一下道:“盡力關山本解圍,我們只好束手就擒。”
  龍碧玉一看江岸,相隔尚有十六七大之遠,也自苦笑一下。
  以她一個待字閨中的女儿家,若是落水道擒,那簡直比血濺當場還難受,故她輕輕道:“都是怪我不好,把你也連累了,現在我要下一決定,絕不能讓他侮辱。”
  忽然傳來砰地一響,一只快船洞穿了個尺許大的洞,江水直冒上來,嘩啦作響。
  跟著隔壁那艘快船,也遭遇到同一命運。
  龍碧玉向他說聲再會,猛然翻掌擊向自己天靈穴。
  孫伯南疾然一伸手,把她的皓腕捏住,唯恐地用另一只手自盡,赶快趁勢一拉,把她整個人抱住。
  他急道:“啊,你不能這樣,即使是落在敵手,又有什么關系呢?曖,你听我說……”
  他把她抱起來,躍直原來那艘小船。
  龍碧玉沒有掙扎,幽幽道:“我能活下去么?唉,你何必攔住我呢?”
  孫伯南低頭看她,但見她一片平靜,對于死,她似乎并不害怕,是以沒有半點激動。
  他覺得有點慚愧,熱血上涌,臉都紅了,立刻昂然道:“好吧,我也陪你死掉便是。”
  她怪道:“你……”
  她瞪大眼睛,盜怪地瞧著他。
  孫伯南移開眼光,只見兩艘快船,逐漸沉沒。
  只須片刻工夫,這艘小船便沿著江水漂流而逝,于是最后的命運,便這么辭然地來臨。
  一生的雄心和仇恨,能使他日夜孜孜地刻苦發奮,勤練武功。
  然而,都將隨著茫茫江水,流逝得無影無蹤。剛開端的統夢,也將在指顧問無情地破滅。
  只見四面沒有舟揖的影蹤,那茫茫大江,根本不管人間這些瑣事,依舊穩地流逝。
  一個思想掠了的心中,使得他眼中陡現奇光,大聲喊道:“我想到辦法了。”
  龍碧玉皇然瞥他一眼,正待詢問,攀覺身上一緊,已被孫南因歡喜而摟把得緊緊的。
  一种從未曾有的壓力,使得她心跳加速。
  他道:“我們合力把這艘小船拋開去,若果拋得六七丈遠,便有希望了。”
  龍碧玉掙脫身軀,滿頰暈紅,益增嬌媚。她搖搖頭道:“不行,我沒法子飛越十丈之遠。”
  孫伯南用几乎是命令式的口吻道:“你別忙,這法儿准行,快幫我一下”
  他跳下行將沉沒的快船舷邊,彎腰伸手,抱住小船前半截。
  他壯健的肌肉,虯筋粟突,在陽光下面,极是好看。龍碧玉無法違拗,站在那邊,一雙賽雪欺霜的玉手,提抓著小船尾端。
  孫伯南喝一聲:“起!”
  那艘小船便被他們抬起。
  兩人動作如一,先晃蕩了兩下,到了第三下時,孫伯南大喝一聲,便全力往岸邊一送。
  那艘小船宛如凌空飛駛,落在六丈左右處。
  至于他們兩人,早在小船脫手之時,猛可一蹬腳,疾如閃電般飛起,一把扣住那艘小船,故此齊齊飛開。’““”
  江中的白龍李延之已知他們的狡猾,立刻潛泅而來。陽光穿透澄澈的江水,但見一道白線,疾如急箭离弦,直射而至。
  這邊兩人同在小船落之水時,又腿一拳,坐在船上。
  這時孫伯南忙忙持漿急划。玖、眨眼間已划一丈許,离著岸邊不過八丈左右。
  白龍李延之赶到,那艘小船去勢本急,卻驟然焦歇。
  孫伯南打船邊搞下一摜小繩,分了一頭給龍碧玉。。
  龍碧玉真不知他想干什么。卻听他道:“妙啊,這條繩子居然有三丈長……”
  船底震響一下,那船家女人被他們這一簸弄,早已嚇軟了,在船上,這時一見船底穿了,骨董骨董地冒出水來,不禁大喊起救命來。
  孫伯南道:“你別怕,李延之決不能讓你淹死。”
  龍碧玉打囊中掏出一錠銀子,塞在那女人怀中,然后拿起兩塊船板,眼睛斜服孫伯南。
  孫伯南地揭了兩塊船板,喝一聲走,先將兩塊船板撒將出去。
  但見四塊船板,分為兩道,卻同樣一遠一近,向江面落下。
  兩人有如流星急渡,跟著板影飛將出走,只因要借兩下力,故此第一塊只敢擲在兩丈八九外的船板之上。
  第二個起落去勢較急,直飛出兩丈四五之遠。然而一共加起來,也不過是大丈四五之遠,离岸尚有丈左右之處,兩人齊一落,腳尖一踏船板,复又騰身而起,赶向一丈八九外的船板之上。
  第二個起落去勢較急,直飛出兩大四五之遠。然而一共加起來,也不過是六丈四五之遠,离岸尚有丈半呢!
  只見孫伯南方向稍偏,直往龍碧玉那邊飛去,到了力盡之際,倏然掉向江中。
  在水花四濺中,只見孫伯南猛一伸手,剛好托住龍碧玉的鞋底,然后猛可往岸邊一送。
  龍碧玉身輕如燕,直飛向岸上去。
  要知她本已力盡,這時縱使腳下有船板讓她借力,但一口夏气換不過來,必定無力再躍。
  現在虧得是孫伯南用力一托,是以能趁勢飛上岸邊。
  白龍李延之就像一條白龍似的破流而至,來勢之快,無与倫比,雖則离他尚有三丈之遠。
  區等到孫伯南自江中浮起來以后,再泅而去時,雙方距离定然在一丈之內,便給他追上。
  龍碧玉這時猛然醒悟那根繩子的用處,她便立地行功雙臂,潛運內力,往回一抖一收。
  孫伯南早已有備,雖在水底,仍然措到力量,倏然升浮上來
  他的頭一冒出水面,赶快換口真气,驀地涌身离水。
  只見那邊龍碧玉再一抖∼收,孫伯南那么龐大的身軀,便立刻隨著那條繩子飛到岸上。
  龍碧玉歡喜得一扔繩子,雙手摟住他的粗壯的手臂,縱聲嬌笑。
  孫伯南手臂給龍碧玉一摟,再加上又博得美人一笑,但覺更無憾很,自得意之极。
  只見白龍李延之在水中一長身,狠狠瞪他們一眼以后,便一言不發,立刻回頭飛泅而去。
  敢請他得赶著去救那船上女人。
  孫伯南這時才忽然想起自己的外衣,還放在船上如今已隨波漂去,但他毫不在意,道:“姑娘你看,我們到了岸上,他們再也不敢尋事啦,只可惜我的外衣都沒有了,難看死了。”
  龍碧玉松的開手,可是孫伯南所給她的那种壯健有力的感覺,依然不信地盤旋在她心中。
  她道:“這附近有市鎮沒有?我們可以去買件……”
  他道:“有,有,往上面走就有一個小鎮,那儿可熱鬧呢!但是我怎能這樣子去買衣服呢?”
  龍碧玉退開兩步,打量他一眼,但見他身上只有一條濕淋淋的長褲,渾身尚是水漬,形壯甚怪,不覺笑笑,道:“這樣子她很好看呀,不是么?”
  她格格笑著。
  孫伯南登時覺得一切都并不嚴重,便首邁步而走,一面道:“若不是因為目前的事態危急,像我這個樣子走在姑娘的面前,在下真是失禮死了。”
  龍碧玉听他一提,反而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大約走了兩里許,就在江邊一處市鎮,果真相當熱鬧。龍碧玉著他在市外等候,自己匆匆而去。
  孫油南連忙跟入一片樹林中,以免被來往的路人詫异地注視不休。心中覺得蠻有意思。
  只因和地萍水相逢,一段過程,亦敵亦友,現在她居然為自己買衣服鞋帽等物,忽然生出一种溫馨之感。
  忽听林外有人哈哈一笑,道:“穿過這片林子,就是我們的住處。”
  那個嗓音听著很熟,跟著腳步聲紛沓,几個人走進林子來,孫伯南猛然醒起這個口音正是早先來店購物的喬佑,即是石龍婆婆的徒孫,當下一振臂,宛如一縷輕煙,飛上樹頂。
  步聲霎忽已進了林內,果真是那喬佑領頭,他正一面指手畫腳地敘述他們住處的位置。
  喬惹人還思。
  她身段甚美,走動時啊娜搖曳,顧盼生姿。”
  只見那個女人緊傍著江上云走著,她的那雙媚人的眼睛,老是在江上云面上溜來溜去。
  江上云顯得相當輕化,不時拉捏她的玉臂,腳步放得甚重,一點也不像身負絕技的練家子。
  三人正走之間,江上云忽然停止道:“啊呀,我走得太累了。”
  她道:“前面就是我的居處,你不肯到那地坐坐么?”
  聲音甚是喬媚,加上眉挑目送,風情騷蕩,极是迷人。在一旁的孫伯南見狀不由一愣。
  江上云拉著她的手臂道:“不,不行,我出來大半天啦,回去要挨爺爺罵的。”
  喬佑一轉身,不悅地哼一聲,道:“你這個人怎么搞的嘛,早行還是興采烈,現在忽然變出這模樣,不走也不行。”
  江上云詫駭他睜大眼睛,道:“珠梯姐,我能不去么?”
  孫伯南在樹頂葉隙中,看得真切,心中一笑,想道:“云弟眼色不正,又出什么主意呢?”
  那位被他叫做珠梯姐姐的,媚笑一下,道:“你走不動,姐姐抱你好么?”
  江上云大點其頭,于是出現一幕怪劇,一個大男人,讓個窈窕美麗的女人抱起來走。
  她只走了兩步,便失聲道:“喲,我的好弟弟,你是真重嘛!”
  喬佑哈哈一笑,洒步直走,三人一下子隱沒在樹林后,然后笑語之聲,卻緩緩遠去。
  孫伯南躍下來,沉思道:“奇怪,云弟弟后一隱現不安之色,難江這兩個人真的那么厲害嗎?連云弟的一身功夫,也覺出不妙?啊呀,不好,看這女人神情褻蕩,一定是對云弟生了歹心,云弟不是怕自己不夠定力,便是恐怕一露身手,就會從此泄漏南江秘密,我非替他想個法儿不可。
  他忽然想到龍碧玉。
  然而回心一想,卻恐請她出面進,倘若那兩人武功真高,或是在其時正在不堪之態,豈不褻瀆五人。
  想來想去,還是自己适當一點。
  現在的問題就在如何穩住龍碧玉,在別的地方等候他。
  同時也得考慮渡江之法。
  只因那洞庭李家,在水道上威名赫赫,若是那白龍李延之不肯死心,只要交代下一句話,他們過江的之際,定難逃羅网。
  尋思好一會,仍無計策,禁不住仰天長歎一聲。
  一個嬌軟的聲音從耳邊升起來:“你歎什么气?莫非浮起莫克末路的感触?”
  孫伯南側目一晚,正是迷人的龍碧玉。
  她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畔。
  他道:“啊,你已經回來了,我竟一點也不知道。”
  一頓又道:“晤,衣服呢?”
  龍碧玉恨恨一頓腳道:“其气死人,只有一家店子有現成的衣服賣,可是那些人直著眼睛,那神气教我忍不住,一杯反張桌子打崩塌,便走出來。那時我不不知全鎮只此一家,若早點知道,我決不發那么大脾气。”
  孫伯南連忙道:“為我自己著想,我也得非替你買件上衣回來不可呀,是么?不過我是伯你等急了,所以先回來說一聲。”。
  兩句話把孫伯南听得滿心俱甜,魂飛魄蕩。
  她又說道:“現在我再去買。”
  她說著便要轉身。
  孫伯南連問道:“你不是說這附近就只有一家店,有得賣么?這會你又要上那儿去買呢?我看我就不要白忙了吧!”
  她笑一下,道:“還不是那一家么?諒他們這番也不敢惹我。”
  孫伯擊禁不住笑起來,點頭道:“他們一定不敢無禮了。可是我豈敢再次煩勞姑娘。”
  他這句話可是口不對心,只回他心中美愿她能夠立刻去買,這樣他也好抽空往后林一棵。
  龍碧玉沒言語,珊珊去了。
  孫南等她出了林子,忙忙提一口其气,修然往休后疾奔。’眨眼出了這座樹林,眼前竟是一座大廟,擋住去路。
  但見廟門緊閉,右邊的角門卻還開著。大門的石階上已生青苔,顯然許久以來,都沒有人踐踏過。
  整座大廟看來予人一种堅固的感沉,因此雖然廟牆許多處已經剝落,卻沒有衰頹的味道。””
  孫伯南因時間粗限,不暇思索,連這座廟是什么名稱也來不細看。
  他只是略略一辨地形,知道此廟最少也有三進之深,當下复又退入林中,往右邊繞去。”
  到了廟的右,已無林子障蔽身形,當下也不管這些,痴如离弦之箭,直扑到廟牆下。
  沿著廟牆再往前走,在快到廟后轉秀后,一躍登牆。
  放眼一瞥,只見高高的廟牆,竟然圍著一個清幽已极的院子。
  只在這個院子之中,回廊處處,假山水池,花卉樹木,錯落有致,竟不亞于公侯庭園。
  四下一片恬靜,他一路而,先扑向一處水謝。
  只見那水村名副其實,面俱水,水池水荷綠蓮白,華蓋亭亭,微風過處,清香扑鼻。
  他哪有半點欣賞的心思,一躍過油,飄落水村廊上,卻見花廳之內,一排淺綠沙紙窗格。
  敢情里面另有去處。
  孫伯南四下打量一眼,想道:“那邊雖然仍有亭閣類,但俱不似此地精巧,而且此地也涼快些,里面可能會有人在。”
  他這一凝神,便立刻听到里面隱隱傳來笑語之聲,細听起來,似乎是在再進去的一間。
  當不沿廊走過去,腳下輕如落花,毫無半上聲息。
  只因四下全是通風木格障隔成室,是以极易泄漏行跡,他必須非常小心地緩緩前進。
  然而時間無多,心中一急,便有了計較。
  這條走廊向著后面高牆,雖然從水池到牆邊,尚有一片草地与及几叢修剪整齊的灌木,但一望而知沒有人在。
  于是他一伏身,簡直蠕爬過去。
  這樣因為門戶和所有的牆壁,下面兩尺俱不開洞,即使里有人,也瞧不見他的身形。
  他像條蛇般爬到盡頭的一間。
  雖然听到男女笑語之聲,當下并不停留,再爬過去,借著轉秀那极大圓柱,掩蔽身形,站將起來。
  露眼一窺,不覺滿面飛紅。
  敢情在這個小花廳中,在靠北的一張仙椅上,江上云正坐在那儿,只見他滿面笑容。
  江上云可不寂寞。
  因為在他膝上坐著那冶蕩誘人的美麗女人,此時雙臂圈抱住江上云脖子,吃吃而笑,那件短袖羅儒,敞開一半,露出雪白的胸脯。
  孫伯南人雖老實,卻并非不解男女間事,是以起初大吃一惊,想道:“云弟真糊涂,這等連娃蕩婦,豈能輕惹。尤其技藝末成,若是破了童身,這一輩子別想到達登峰造极的地步。喧,細看云弟詭猾的笑容,似首并沒有迷惑,也許他還在跟這女人開玩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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