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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劍气森森惊世駭俗


  鐘荃雖是吃了點小虧,但他是何等身手,瞧也不瞧,便知自己的利劍鋒刃已被打卷。他自身本是以神力見稱,無奈一則手中之劍太以輕薄,二則是神思不屬,沒有用心應付。在這劍棍相触,火花四迸,兩下力道尚未用盡之際,他以從劍上傳出真力,改撩為黏,輕飄飄向邊上一帶。
  這個新加入戰團的人,正是四大鏢頭之一的大力神褚相。他一支亮銀棍,重達四十斤,在江湖上敢接他當頭打下一棍的人,敢情還未遇過。
  如今鐘荃竟然憑著簿薄的利劍,硬架了一下,以他兩臂之力,還沒有把鐘荃的劍打掉已夠他駭惊不已。
  這時但覺鐘荃忽地橫拽開去,當下嘿然一聲,下盤拿樁站車,穩如泰山。
  鐘荃黏他不動,目光一瞥,元張兩般兵器,已是一左一右,快遞到身上。當下哼聲,劍尖一震,但听呼地響處,壓在他刻上的亮銀棍已彈起老高,身形卻似蝴蝶穿花,貼著元万里戳來的長劍一轉。元万里但覺被人大力扯一下,那刻直刺而出,不能立刻收回。只差了這么毫厘的時間,對面是大刀骼地劈在他劍上,立時駭然分開。
  鐘荃已退開在戰圈邊緣,捧劍一瞥,但見被大力神格相一棍打卷的鋒刃,在劍棍一黏之間,已經恢复原狀,不覺對自己的功力,由衷地喜笑出聲。
  大力神話相吃他刻尖一彈,竟然蕩起銀棍,當下猛吼一聲,兩手合把,呼地又一棍打下。
  鐘荃眼光四下一掃,只見圍觀的一眾縹頭,個個張大眼睛,駭觀這一場拼斗。
  金頭獅子賈敬在一分,不住地握手,焦慮之色,形諸面目。
  鐘荃心中一陣迷糊,不知這是怎么一回事,當下龍吟般清嘯一聲,身形忽起,宛如神龍盤空。劍光一閃,當頭打到的亮銀棍已卸向一旁,余力太猛,竟把地上大青磚打碎了几塊。
  說時遲,那時快,他的身形在空中頓一下,三股兵器已如疾風暴雨,在他腳下交織了一面死亡之网,淨等他掉下來。
  鐘荃這時正是施展出昆侖絕技云龍大八式,這一招名叫“飛龍回天”,乃是大八式中三天式之一,奧妙威力之處,無可比擬。
  但見他身軀倏然倒轉,屈伸一下,舒徐而极神速地回掠而下,手中利劍划出一道冷森森的光芒。
  嘩然一響,鐘荃身形复起,大約升了半文高,卻見下面圍攻的三人,已分開老遠。原來方才鐘荃劍光一時之間,已連變了三招,分別將三人兵器蕩開,并且在瞬息之中,左右掌向每人虛推了一下。
  第三掌乃是撞向大力神話相,手底加重了一點,身形又借力飛起。
  這种打法,的是聞所未聞,更別說親眼目睹。元張請三人竟吃不住或,踉蹌退開。猛然風聲疾掠,人影佛頭而過,劍光映眼,卻是飆然而逝。敢情是鐘荃施展出“飛龍回天”這一式的變式,盤空在三人頭上兜個圈子。決是快得出奇,卻又從容瀟洒之极。元張褚三人剛剛舉兵器護頂之際,他已一掠而過,并不曾真個發劍攻擊。
  壁后閃出一人,朗聲道:“師弟真好劍法,教愚兄心折無已。”
  元張格三人一听總縹頭鄧小龍發言,立刻收起兵器,鐘荃腰一扭,輕飄飄落在鄧小龍之前。
  鄧小龍踏前一步,一手拍在他肩上,微笑道:“愚兄已見師弟妙絕天下的劍法,心中喜之實甚,從此昆侖聲威,行將重振于天下。愚兄先向師弟道賀,不枉諸位大師一場苦心。”
  鐘荃本來有些不快,听了這番話,不由得消了气。
  大力神褚相持棍搶步走過來,叫道:“小俠武功,深不可測,在厂等這番大開眼界,冒犯之罪,還請小俠原者則個。”
  元張兩人也上來謝罪。使得鐘荃也不好意思,連稱不敢。
  金頭獅子賈敬心上放下石頭,卻涌起欽慕之意,轉眼瞧著咋舌不下的一群縹頭道:“小可見鐘師叔宛如天上神龍,偶現云端,便取此意以為外號,正好合式。”
  眾人轟然稱是,天計星鄧小龍從鐘荃手中取了那刻,笑道:“這柄破劍,幸而是在師弟手中,才能缺而复全,虧得師弟有本事。賈老師之意大佳,想那龍是四靈之長,神通莫測。環顧今日在武林中,沒有誰敢以神龍為外號,若稱師弟為神龍,最是合适沒有了。”
  總縹頭此言一出,眾縹頭連忙來賀。鄧小龍立刻吩咐再擺筵慶祝一番。
  鐘荃見眾人對他如此推崇,他是個誠實之人,心喜色露,不覺笑逐顏開。而且暗中十分佩服鄧小龍眼力過人,能夠看出方才利劍的鋒刃卷而复直,因為那不過是一瞬間之事而已。
  鄧小龍這時才真的去寫信,一會儿工夫,已將書信寫好,命人飛騎送入京去。
  飲宴之事,不必細表,到了晚上,鄧小龍邀鐘荃聯榻夜語。
  房中燈燭高漲,十分明亮,兩人都安臥在榻上。
  談了許多話后,鄧小龍問道:“日間見師弟使出那手劍法,分明是昔年師叔教過我的‘飛龍回天’之式,怎的其中卻有极多變化,威力与我所學的大不相同?”
  鐘荃道:“那時候師叔自家也不識這些奧妙變化哩。也是近二十年來,由白眉大師伯苦心精研,究悟出來的變化。”當下將其中奧妙解釋了一遍。鄧小龍天性聰穎之极,心与神會,一點便透,隨即又將當年何涪曾教過他的“龍尾招風”之式,解釋一遍,于是在短短時間之內,鄧小龍劍法已深進了一層。
  兩人的話題談到武功上面,鄧小龍將方今天下成名人物,細細介紹一遍,許多在昔年四大劍派曾奪天下劍術盟主之時,尚籍籍無名之輩,如今已踞鎮一方。
  鐘荃記起一事,問道:“日間比武之后,小弟尚未听聞元張兩老師說明究竟那套怪劍是不是當日那一男一女所使一般?”
  鄧小龍道:“當然不是和劫鏢的男女劍法一樣,否則他們早叫出來啦!我們方才談到哪儿去了。對了,那些后起人物,一時說之不盡,倒是讓我先提提三日后的比武。那具名的三人,已經說過了,且說說那斷魂谷主人土行孫賀固。”
  “小弟曾听師叔說過,此人身長不滿三尺,是個天生的侏儒,可是武功方面,有出奇拔俗的造詣,師兄你再告訴小弟一點。”
  “這上行孫賀固的外號,便是由身材得來,昔年与西南雙毒齊名,在武林中,雪山豺人和他,都是最易認出的形象。二十年前,忽然隱居斷魂谷中,一步不出,因此許多后輩人物都把他忘了,即使是本局許多縹師,也僅為了帖上具名的三個魔頭而震駭,其實這三個魔頭,雖然厲害,愚兄自信不懼他們,就怕那上行孫賀固,真不知他們怎會勾結在一起。那上行孫賀固自從閉居斷魂谷之后,不知又練了些什么奇特功夫,最是令人可慮。”
  鐘荃見鄧小龍實在擔憂,自己沒有什么意見,不由得也吃惊起來,道:“那么這事怎辦?要不要上山去請師叔援助?”
  鄧小龍笑一聲,道:“這可不必了,以我們兩人之功力,若還擋不住他們,那也值得輸了。不過,愚兄鍛煉劍法,掌力上弱了一點。師弟的划法;雖然只有比我更好,卻不知掌力上造詣如何?你知有時在一些場面,往往追得不能用劍。”
  “小弟的掌力么?”鐘荃想一下,老老實實道:“記得小弟尚未下山之時,后藏第一高手智軍大師的首座弟子章瑞巴師兄,上山時和小弟交過一次手。我們硬碰過兩掌,都不分上下。不過小弟還有點地未練成功的絕藝,沒有施展出來。前几天碰著祈連雙鬼江氏兄弟,小弟恐怕他們乘机暗算諸位師傅,便曾經施展那一點未練成的股若大能力功夫;只因勢子吃虧了一點,僅將黑無常江槐震退,和撞斷了白無常江楓的施骨。這种先天真气功夫,小弟不敢輕用,因為目前离練成之時還遠,不免損耗真元,而且又無法控制,出手便會傷人,以章端巴師兄洋論,卻認為小弟本身的掌力,已是武林一等一的造詣,卻不知章師兄是否過贊。”
  鄧小龍惊詫地哦一聲,他闖蕩江湖近二十年,見多識廣,加之本身聰穎之极,差不多什么事都懂得,听了鐘荃一番自白,不由得心頭大喜。
  第一,那智軍大師乃密宗第一高手,以大手印掌力擅名天下,章端已是首座高弟,即是繼承智軍大師的傳人。他也這么推崇鐘荃,此是可喜之一。第二,他雖不識什么股若大能力,但卻知什么是先天真气。道家中的罡气功夫,無堅不摧,簡直是神話中的事。單憑這兩點,已教他大大放心了,何況日間親眼目睹他的劍術,自己揉合昆侖華山的劍法絕招,仍無那等奧妙威力。
  兩人在燈下談了許久,才各自安寢。
  翌日,鄧小龍因有許多事要交代發落,尤其賠償縹貨損失,必須先行派人談判。于是便由金頭獅子賈敬和大力神錯相兩人,陪鐘荃四處游玩。
  西安府乃是古代名都,自周漢以迄隋唐請朝,均以此為國都,歷千年之久,名胜古跡之多,不在話下。
  這天他們出了城北,眼前廓然,一片平原,麥秀离离。千年之前,這里的繁華壯麗,卻是天下之冠。
  鐘荃讀的書不少,經金頭獅子賈敬提說之后,漫步走過唐代兩內花墳地,經大安宮、歌武殿,遠望大明宮內的走馬斗雞台、三清殿等遺址,不覺感慨叢生。
  行行重行行,他們穿過兩壁高大的土垣,這便是漢代豪華京城的東南第一門——青門。由門測斜坡,走上城頭,放眼四望,周圍只是一片金黃翠綠。只有好些高峨的古宮遺址,和深凹清河故道,散處深黃色的田野之中。
  鐘荃低聲諷詠著古詩中彼黍离离一章,心中起了同樣的感慨。細數二千多年的歷史,不過是一部帝王興亡史,然而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卻是無可否認的事實。
  于是,他開始想到一些未曾想過的問題。如今正是异族人人主中原,他作為一個漢人,似乎不能免匹夫之責。他微唱一聲,摸出一支紅白脂玉刻制的玉尺,輕輕地摩撫著上面的小字跡,那是‘次明國庫藏寶”六個小字。
  ‘明朝已經亡了,”他忖想道,“而清也終必會歸于滅亡,歷史的教訓便是這樣。那些高高在上,握住天下絕對權力的人,最后定是因為欲望無限度地擴張,結果被人民所棄。當然清室應作別論,凡是漢人,也該反對這個政權,可是我又得干什么呢?”
  賈格兩人,見他呆呆立著,哪知他正在想著這么巨大的國事問題。賈敬道:“師叔,再過去還有長樂、未央兩宮遺址,那未央宮故址處柏樹縱橫成行,更有桃樹千株,還有一點看頭。”
  鐘荃一時也不知想到什么地方去了,不覺啞然失笑,應言甚好,便一同步下城頭。
  游玩了一天,增廣胸襟不少。第二天,便到著名的大慈恩寺。寺中大雁塔七層矗立,甚是庄嚴。乃是由唐三藏玄類法師設計建造,用以貯藏由天竺求回的佛經。在唐代時,新進士在曲江賜宴后,有所謂雁塔題名之舉,便是這座大雁塔了,至今傳為千古士林佳話。
  之后,三人驅馬直奔城南二十里處的興教寺。這寺占地极廣,寺中林木郁蔥,濃蔭盆覆。入了寺門,立覺炎夏盛暑,一齊祛滌。寺門外遠屏著終南山,風景絕佳。
  三人轉到寺左,一座高達五層的骨塔矗立著,那便是玄類法師骨塔。
  鐘荃瞻仰一番,回頭不見賈請兩人,料是彼此無意中走失了,便仁立在塔前等候。
  過了好大一會儿工夫,還不見兩人尋來,當下轉念不再等候,邁開腳步,在寺中四處參觀,順便碰碰他們。
  哪知沿寺走了一匝,還碰他們不著,轉出寺門看時,三匹馬仍然系在外面,一個小和尚正拿馬料在喂飼。
  他走過問道:“小師父,你可曾見到我另兩位朋友下落?”
  小和尚翻翻眼睛,答道:“沒有,是知客命我來喂馬的,客人你去問問知客?”
  鐘荃問悉知客僧法名喚做無住,便一徑入寺尋問,穿過大雄寶殿,至后堂見到几個中年和尚。他抱拳尋問時,一個和尚側著眼睛,瞧他一眼,在鼻孔中哼一聲,道:“你找無住禪師干嗎?你跟他認識嗎?”
  鐘荃搖搖頭,正想說出同伴走失之事,那和尚已道:“無住禪師豈是隨便見得到的?他沒有空!”
  他愣了一下,忖道:“知客憎不招呼客人,要來干么?”口中卻道:“在下不過清托他一點小事……”
  “不成,不成,”那和尚大聲截斷道,“等會儿府台大人的公子,要來本寺進香游賞,他忙著咧,你還得赶緊离開本寺,否則,哼廣
  另外一個和尚插嘴道:“無住樣師太忙哪!你一個鄉下人,會有什么事要求他?有也得等明儿再來。”
  “走吧,走吧,別羅嗦了。”那和尚十分不耐煩地摸他。
  鐘荃心中有气,敢情這些和尚狗眼看人低,以為自己要向那知客增求些什么。
  當下低頭瞧瞧自己身上,果然覺得鄉巴佬气得很,卻發作不出來,不愿再瞧他們勢力的樣子,門聲開步便走。
  “喂,你打這邊走呀,喂,你往哪儿去?”一個和尚一疊聲地喊著。鐘荃不管三七二十一,放腿便走,轉眼穿出殿后,繞過一處樹叢,那些和尚再也找他不著。
  走了几步路,他的气也消了,對自己微笑一下,算是對這炎涼世態作個無言的反抗。
  再走過一叢樹木,已是寺后荒曠之地,四下灌木叢生,十丈之外,還有座六七丈高的石山,周圍荒草蔓滋。
  他隨便瞧一眼,正想轉身走開,忽地左側一叢樹木中嚓地微響一聲,微風颯颯。他掃眼一瞥,不覺駭了一跳。但見陽光斜照之下,一道金光,直射而至。
  他倏地一跨步,身形已飄出文許,在這瞬息之間,已把那道金光看清,敢情是條尺半長的小蛇,周身金鱗閃閃,就像是真金鑄就一般。
  那條金蛇迅疾之极,尾尖一沾地,已電射出文許。
  他躊躇一下,心中极快地想道:“這條小金蛇使我駭一跳,但看起來是可愛,任它逃生也罷。”
  那小金蛇身軀伸得畢直地飛去,尾尖泊地時,又飛射出文許,轉眼沒人樹叢中。他眼光尖利,瞥見那金蛇在樹腳下的石堆中,盤成講狀,不再動彈。
  于是他緩緩地走開,只走了十來步,猛听那邊有人大聲喝道:“喂,你往哪儿走?快快离開本寺!”
  抬眼瞧時,正是方才看不起他的几個和尚中那發話的兩個。這刻扯起施角,匆匆奔來。
  他溫怒地哼一聲,閃在側邊樹叢后面。那兩個和尚繞過來時,已瞧不見他。一個和尚在地上撿起兩塊破瓦,喝道:“蠢東西還要躲藏,我可要用磚頭把你打出來。”
  鐘荃沒有理睬,徑自站在樹叢后,打枝葉縫中窺看他們的動靜。
  另外那和尚也拾起几塊石頭,怒聲喝一下,抖手向外一叢樹擲去。
  他當真有點按捺不住怒气,忖道:“你這兩個出家人,真是貽辱佛門,我今天非弄些苦頭給你吃吃不可。”
  四下枝葉亂響,兩個和尚已擲了六七塊石子瓦片。
  鐘荃倏然縱起,正想飛越過這叢樹木,給他們來個飛將軍從大而降,但心中電光石火般掠過一個念頭:“我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呢!”當下歎口气,雙掌輕輕一拍,正好抵在樹梢細枝上,樹枝顫彈一下,他的身形已如巨鵬回翅,平平倒仰疾射而去,就這樣原式不變,一連踩撥了三次枝葉,已飛出四五丈遠。這時才在空中翻個身,眼光到處,只見前面數丈之外,已是那座石山,心中暗道:“我就打這石山繞過去,再到直類法師骨塔處瞧瞧他們在等我不?”
  身形兩個起落,已縱上石山半腰,但隨即心中一動,真气沉處,打個千斤墜,雙足已牢牢釘在石山上。
  原來忽然听到山那邊隱隱有人聲傳來,他剛剛受了和尚們的惡气,不想再碰見他們,故此立刻止住身形。
  但當他一听之下,不由得咦地惊叫一聲,敢請他已听到一聲喝叱,卻是大力神話相气沛力充的口音。
  這時更不游移,腳尖輕點,身形已上升丈許,再一點時,正好到了山頂。他并不急急現身,探頭往下面一瞧,恰好听到大力神話相怒罵之聲。
  只見山石這一面,恰是陰面,故此石色晦暗,發出潮濕發霉的味道,而且比這邊陡直得多。山腳處有∼塊巨大山石,約模是丈半高,上面站著一個龐大的人,正是大力神話相,還有一入站在旁邊,卻是金頭獅子賈敬。
  山石下站著兩個和尚,身上披的袈裟,乃是上等絲綢裁制,那气派一望而知是本寺重要增人,都是仰頭瞧著賈錯兩人,露出不安之色。
  只听大力神話相罵道:“大爺非仔細瞧清楚是什么怪物,才肯罷休。”
  金頭獅子賈敬接口道:“只怕除了那怪物之外,尚有其他毒物,我們還是赶緊弄掉那條金蛇為要。”跟著低頭向那兩名僧人道:“無住法師,你最好先去通知所有人等避開一下。”
  鐘荃沒有听完喪敬的話,便大聲招呼道:“兩位老師原來在此,小弟可要先走一步。”
  只因他知道那兩名僧人中,一個正是本守知客僧無住,心中突然起了一陣嫌惡,不愿和他說話,但又不能拉賈請兩人立刻同走,是以有此一說。
  話聲甫歇,不待回答,轉身飛縱而下,身形如一縷輕煙,從七丈許高處,凌空飛墜。在空中目光一閃,猛見樹叢那邊,目光下金影一閃,便傳來一聲慘叫。
  鐘荃眸子一轉,聯想起那條金色小蛇和兩個到處亂擲磚瓦的和尚,不由得啊了一聲,忖道:“莫非他們把那條金蛇惹出來,遭受毒噬之禍?那金蛇行動如風,我也差點儿給碰上了。哎呀,大凡這种特別迅疾的蛇虫,都是具有奇毒,那和尚定然不妙。”
  轉著念頭之間,身形已落在山腳,更不耽延,施展最快身法,疾如狂部急掃,眨眼已到了那里。
  只見一個和尚踉蹌地走了几步,一跤跌倒地上,另一個和尚手中還拿著一塊磚頭,身軀挨在一棵樹身上,竟是嚇軟了光景。
  他一見鐘荃現身,哆嚏地道:“你別走,快來……”
  鐘荃停步在那倒在地上的和尚身旁,只見那和尚雙目半睜,臉上一片黑色,僵仆如木。
  那和尚彎下腰,想去推地上的同伴。鐘荃倏地伸手如風,夾脖子把那和尚抓起數尺之高,大聲道:“他中了金蛇劇毒,已經死了。你只要沾著他的皮肉,也難保不死。”
  那和尚四肢离地,卻听清楚他的說話,嚇得手腳軟垂,噗地一響,手中的磚頭掉在地上。
  鐘荃盯那磚頭一眼,沒好气地把那和尚放下,隨即舉目四掃,找尋那小金蛇的蹤跡。
  尋了兩處樹叢,還沒見金蛇影蹤,卻听那邊有人叫喚之聲,抬目一瞧,卻是金頭獅子賈敬和大力禪格相赶來,后面還跟著知客無住和另一個僧人,急步跑來,闊大雪白的僧袍,飄蕩飛揚。
  他們來到切近,大力神格相匆匆道:“少俠可曾見到那條金蛇?這和尚莫不是中了金蛇之毒?”
  鐘荃晤了一聲,格相又道:“方才在石山那邊,一宗怪事……”話未說完,兩名僧人已經赶到。
  金頭獅子賈敬道:“兩位法師,這位便是敝師叔鐘荃。”
  兩名僧人气喘吁吁中,赶忙過來見禮,這時才知道另一個是天執法師,乃是和現今方丈無法排師同一輩的師兄弟。
  無住躬身行禮,道:“小僧不知鐘大爺寫到,有失遠迎,務請恕罪則個。”那樣子十分惶恐,顯然賈請兩人曾對他說過什么話。
  另外那無執法師也合十行禮道:“鐘爺賜予援手,除去那毒蛇和怪物、。”
  鐘荃一時摸不清底細,只嗯了一聲,無住和尚啊一聲,指著地上的和尚道:“啊——他怎樣了……”他倒是精乖,不但沒有用手去触,而且還退開兩步。
  金頭獅子賈敬道:‘你們瞧,這便是中了金蛇毒气,我早認出那是華山万松在的毒物,現在絕不會假了。”他頓一下,向鐘荃道:“方才已對兩位法師說過,這金蛇動作如風,其責無比,只要迎面穿過,沾上一絲毒气,便立刻全身發黑,窒息而死。除了師叔身手,再無人能閃避,莫說要擊斃它了,不過此事凶險之甚,最好另想万全之計。”
  鐘荃恍然點點頭,道:“我猜忖出那蛇奇毒無比;畢竟是如此厲害,目下那金蛇不知竄匿在哪儿。”
  大力神格相急忙道:“法師你們赶緊通知一下本寺人切要万分小心,別碰上那蛇。”
  兩名僧人一齊應了,彼此時望一眼,都沒有移動半步。知客增無住道:“喂,大本你爬在地上干么?快起來。”
  名喚大本的正是沒死的僧人,這時連忙爬起來,面包灰白。鐘荃瞅他一眼,有心數落他几句,終于忍住,淡淡道:“你們要不是拿磚瓦亂擲,也沒這場禍事。如今那金蛇不知藏匿在哪儿。”
  大本低著頭,不敢做聲,無住無執兩僧不知就里,命他即速通知本寺僧眾与及游人,立刻退出寺去,以免不幸中毒,大本連忙去了,這兩名僧人,卻不肯离開半步。
  無住忽然皺眉道:“屈公子快要到小字進香,怎生是好。”
  鐘荃不理他,問道:“諸老師,你方才提起那石山有什么怪物?”
  大力神話相忙道:“早先我們一起走時,忽然遇見這兩位法師,我們彼此都相熟,打個招呼時,少俠你已走開几步。一見我和賈老師,立刻扯著我們衣袖,直闖到這儿來。當時我們以為有什么密事,不便當眾而言,故此只好跟他們走。到了這后面,他們才說起這后周五山,陰面處有個洞穴,相當深大,里面潮瀚濕濕,歷來是本寺齋堂養鮮菌的最好場所。只因今天西安府台的公子要來,故此剛剛命兩個打雜工人去采鮮菌,他們去了不久,便跌跌撞撞回來報告,說是一進五洞,剛走了几步,黑暗之中猛然被什么大力一推,一齊摔出洞外,幸虧沒摔在洞下的大石上。据說只見一團黑影,沒頭沒腳,甚是可怖。法師們再命人帶備火把等物去,誰知剛進洞口,里面卷出一陣陰風,那些火把無緣無故都熄滅了,嚇得那些人都不敢進去。”
  “所以他們扯兩位老師去探洞了,是不?”鐘荃問道,語聲中顯然有點不悅之意。
  他們哪知他甚是不滿這寺中和尚的勢力,仍是請相答道:“正是這樣。我們哪信有鬼怪之事,雖然沒有兵器在手,也跟他們去了,就在少俠現身那石山后面。起先在下和賈老師一齊進洞,那洞相當寬大,進口卻窄,故此里面陰暗非常。尤其是走了四五步便拐彎,更加黑暗了。我們正在摸索,忽地腳下風聲扑起,我們同時被什么東西大力撞一下,站不牢腳步,糧蹌退到洞口。這時因瞧不見東西,只好立刻出洞,再作計較。依賈老師主張,便要找少俠來,但在下仍不信邪,正想再入洞查看,忽見洞中躥出一條小金蛇,其行如風,轉眼間已繞過石山,失去蹤影。賈老師因為識得万松任的人,認得此是万松庄兩种絕世毒物之一,常人只要嗅著那金蛇飛過噴發的毒气,便得立刻暴死,和這位和尚死狀一樣。”他吁一口气,繼續道:“幸而我們四人都沒有事,當時在下仍未十分相信,自個儿再縱入洞中,拐過那彎,小心探索地走了七八步,猛然一下低低古怪歎息之聲,卻不知聲音來處,心中方一悚然,墓地腳下踩著一根什么東西,煥然抽動一下。在不赶緊倒縱出來,未出洞口之時,忽然有破空之聲襲至,在下不敢攫拿.雙掌運勁,立即退出石洞,到底也不知是什么東西暗襲。在下心有未甘,正在洞外石上吃喝,便听到小俠在山頂上招呼了。”
  鐘荃惊异地忖思一下,轉眼向賈敬道:“賈兄以為此事如何?我見識淺陋,實在沒法定奪。”
  金頭獅子賈敬道:“小可和万松任中的齊牧相熟.他是在主齊玄的堂兄弟。据他說過,這种金蛇原產海南五指山,但百年罕睹,昔日齊玄父親金蝎子齊紹,得到一對,豢養至今,世上再難見到。那万松庄中養有指甲般大的金色小蝎無數之多,這些金蝎莫看体積細小,其毒無比,而且跳躍极遠,甚是厲害。蝎子的毒除了這對金蛇噴出的气能夠以毒攻毒,解救之外,再無其他藥物可治。這兩种毒物,便是万松在兩种至寶,卻不解何以會出現此間”而且洞中還有別的怪物。以小可模糊一瞥,撞退我們的東西,圓圓渾渾,僅及胸口高,無頭無足,果是駿异惊人。請老師第二次進洞,踩著一條會動的東西,形狀像是蛇類。但照例這金蛇所到之處,再無別种虫尷敢逗留,難道是另一條金蛇么?可是,若真是金蛇,則格老師何以不會中毒?這又是极不可解的。”
  說話間,眾人忽然嗅著一陣臭味,中鼻欲嘔。金頭獅子貿敬吃惊道,“不好,這個中毒尸体已經腐敗,我們赶緊架火燒掉,灰燼埋在地底,方可無礙。”
  三人赶忙一齊動手,好在四下枯枝敗葉甚多,他們身手又极敏捷,眨眼工夫已經難起大堆枝葉在尸身上。四面引著火頭之后,鐘荃吸口气,把呼吸閉住,然后找根樹枝,插將進去,運絕妙內功,將尸身挑起尺來高。
  轉眼間火舌熊熊燃起,無住無執兩名僧人,又退開一旁,卻仍然不敢越過四面的樹叢回寺中。
  尸体發出极難聞的焦味,鐘荃手中的樹枝先將尸身挑起,然后用另外的樹枝,把燃著的枝葉撥入尸下,于是變成正式火葬。
  他們不住加上樹枝敗葉,火勢猛烈之极,濃煙直冒,卻無一人來查机,大概是早已得到大本和尚的傳警而撤退出寺外了。
  鐘荃想道:“我下山之時,師父囑我要行俠仗義廣積功德,眼前放著這事,雖然凶險無比,卻是我分內當為之事,我焉能因和尚們無禮,任得金蛇和怪物猖撅害人?”
  當下便決然道:“兩位老師且守在這儿,查看那金蛇有沒有動靜。小弟先去石洞那儿,看看是什么怪物再算。”
  賈敬眉頭皺一下,正想說話,格相已喜道:“有少俠前去,那怪物再凶也不怕了。我們就在這儿監視那金蛇行動。”
  鐘荃點一下頭,墓地縱身而起,施展出上乘輕功,專揀樹叢枝葉上墊腳換力,晃晃眼已御風飛去,這景象把兩名僧人駭得咋舌不已。無住念聲佛,道:“這位大爺簡直長了翅膀,小僧真個連听也未听過,今儿可開了眼界哪!”
  賈敬埋怨道:“請老師可曾想到,万一鐘師叔有個長短,我們怎樣問總嫖頭交待?他功夫雖然精深之极,但以底閱歷尚少,這責任可是我們的。”
  大力神格相碩大無比的身軀震動一下,睜眼跌足道:“是呀,我一味欽佩少俠武功蓋世,卻沒想到那怪物總是怪物,人力怕派不了用場,賈老師你看怎辦?不如我再去一趟,也好多個幫手。”
  賈敬擺手道:“裕老師也無須太著急,我不過說個比方罷了,我們卻動不得,那金蛇也是大要緊之事,否則百里之內,可能人畜無一幸免。”
  這么一說,格相只好呆著不動,兩名僧人听他說得金蛇之禍這么嚴重,嚇得雙膝一軟,蹲倒在地上。熊熊的火光,也不能將他們的面色照映好看點。
  且說鐘荃几個起落,又到了那座石山,輕輕縱到石上。眼前但見石凹陷處,一個四尺大小的洞穴,里面陰陰暗暗,不知藏些什么東西。
  他身形一動,飄落在洞口旁邊,伸手抓著洞口的石頭,側耳細听洞內的動靜。
  歇了一忽儿,果然听到里面傳來一聲低沉怪异的聲息,宛似有人痛苦地歎息,又像是呻吟之聲,使他毛骨一陣悚然,心中忖道:“這是什么東西的聲音呀?在這潮濕黝黑的石洞中,別是山精木客之類的妖魅吧?我是進去招惹他,還是商量一下再算?”
  念頭剛剛轉完,又听到像方才一樣的怪聲,他不禁吃惊地倒退飄落在外面的大石上,凝眸瞅住那洞門,躊躇不決。
  歇了老大一會儿,只見斜日炎炎,陽光普照,万里碧空之中,除了几朵白云。緩緩飄動之外,更無其他异狀。
  他看到陽光,不覺失笑,想道:“我枉是昆侖弟子,竟然拍起邪魔啦!不管怎樣,我也應進洞去探個究竟才對。”
  膽气一壯,腳尖一用力,已躍到洞口,隨手至洞門外撿了一根三尺來長的樹枝,于是躥入洞中。
  他是童身練功的人,眼力不比尋常,這刻一攏眼神,瞧見前面四五尺遠便得拐彎,眼珠一轉,想到一個計較,當下飄身而起,背脊貼在洞頂石上,緩緩向前移動。
  拐了個彎,但見這洞立時寬廣得多,十多尺外,又是個轉角。這時游目四顧,但見洞中空蕩蕩的,沒有什么可疑的形跡,料定那怪物必定藏在洞內,于是照著這方法,打洞頂游身而進。
  游到那轉角處,光線更加暗淡,以他的眼力,也不過依稀分辨出大致形象而已。他不敢造次,极為小心地頓一下,屏住呼吸,努力向洞窺視。
  只听一聲低沉慘淡的歎息聲,幽幽地散布在洞中每一角落。卻見靠右洞壁處一團黑影蠕蠕動一下。
  鐘荃瞧了一會儿,看不清是什么東西,不過膽气卻壯得多了。因為洞中并無其他异狀,甚至連可异的气味也沒有,光是那股霉濕的气味,送入鼻中。
  “若果那團黑影便是他們所謂的怪物,那就不必惊煌了,瞧那樣子,總不會的到什么地步。況且若是妖魔鬼物,應該立刻發現我潛入的蹤跡。”
  那團黑影蠕動一下,又發出一下陰森慘淡的怪聲,雖然沒有什么動作,卻也夠人膽寒。
  他忍耐不住,左手用勁抓下一粒石屑,發出一點輕微聲息。
  那怪物猛然動一下,似是向這邊洞頂察看。鐘荃身懸在外面,正是微弱光線的來路,但見那團黑影閃出兩點光芒,正是光線投在眼球中反射的光芒。
  攀然那團黑影風也似地飛撞過來,黑暗中倏地現出一道金色光芒,電射而至。
  鐘荃暖地駭叫一聲,生怕讓那奇毒無倫的金蛇毒气噴著,四肢一振,不向后退,反而風馳電掣般向前面偏左飛去。百忙中急忙屏住呼吸,并且用真气封蔽住七竅。
  那道金光來勢未盡,鐘荃已交錯飛過。只見金光半空轉截,已堪堪夠上自己雙腿,連忙努力一掙,雙腿蜷縮,身形打個筋斗,手中三尺長的枯枝,已力划而出。
  這一式正是云龍大八式“龍尾招風”的變式,卻因為是使用兵器,那根枯枝在他手中,遠不比一柄鋒快的寶劍,故此無法發出未練成的般若大能力,只能用足全縣內家真力,打算即使那金蛇噴出毒气,也給檔升一下再算。
  那道金光顫動一下,竟然沒有飛開,直探進來,剛好黏上樹技尖消。
  鐘荃不由得心中大駭,心中電光石火般想道:“我這一下即使是千斤大石,也得橫飛開去,怎的那金蛇如此厲害,連我的內家真力也失靈效?”同時之間,因為已占內洞位置。借著极微光線,已看出那道金光,卻是后面那團黑影發出。
  金光樹枝一触之間,鐘荃已發覺那道金光軟弱無力,當下脫間一抖,一股內家其力,跳彈而出。
  卻听微哼之聲,那道真光連同那團黑影,被他這一下迫退五六尺,落在地上。鐘荃雖然頭腳料轉向著洞外,但身形依然沖向洞內,這時招式使將開來,不覺忘了禁忌,清嘯一聲,身形幕然轉折飛出,這正是“飛龍回天”之式。普天之下,只有昆侖的云龍大八式,能夠將空中身形去勢,作一百八十度的改變方向,而且极之瀟洒舒徐。此一式必定要清嘯一聲,宛如龍吟九天。這一來便沒有屏住呼吸和封閉七竅了。
  這原是瞬息間之事,那團黑影落到地上,忽地一躥,金光驀閃,電射腰腹。
  鐘荃噫一聲,敢情這一下帶出金刃劈風之聲,而且所取部位,正是全身必守之地。那道金光,簡直是柄寶劍,而且運劍的人,乃是一代名家,方始能夠摸出他奧妙無方身法中,最弱的一點。
  于是再也不必顧忌,手中樹枝一掃一壓。對方金光閃處,似左實右,截腕削臂,招數變化之佳妙,直是生平僅見,卻微微嫌慢了一點。
  他是什么身手,這毫厘的松懈,已是致命的空隙破綻。但見他身形下墜,手腕翻處,樹枝已搭在金光上,腳尖剛剛深地,嘿然一喝,那道金光應手而起,吃他長身一撈,左手已把金光抓住,入手便知端倪,誰說不是柄金光閃射的寶劍。這時卻覺得對方有這等絕佳招數和靈敏的反應,怎的內力如是之差,抓劍過來時,有如深囊取物。
  那團黑影瞪喀退后數尺,發出沉重喘息之聲。鐘荃扔掉樹枝,從囊中掏出千里火,打亮照看。
  火光一閃,已瞥見那團黑影,由頭到腳,烏黑一團,竟不像是個活人。
  火折子繼續點燃,照亮了整個洞穴,這時不由得吁口气。敢情那真是個人,不過是用黑色外衣,由頭到腳都裹蓋住,是以一瞥之間,瞧不出是什么東西。
  黑衣人又退了几步,身軀挨在洞壁間,軟弱地喘息著,雙臂交叉盤在胸即。
  鐘荃連忙扔下金劍,搶步上來,一面把火折子擱在壁上一塊突出的石頭上,一面道:“哎,你可是受了傷?讓我給你瞧瞧!”語聲和金劍碰在地上之聲,震得全洞嗡然。
  那人雙臂一動,蒙頭的外衣便溜回身上,身材甚是矮胖,雙目緊釘鐘荃一下,頹然沿壁滑坐向地上。
  鐘荃已走近去,正想替他檢查傷勢,那人嘶聲叱道:“別動手。”他將雙手縮回,愣然瞧著他。
  黑衣怪人喘息一聲,摸出一些什么東西,鐘荃嗅到藥味,連忙道:“我還有靈藥,你也眼下試試。”說話間,极快地摸出玉瓶,倒出三粒火靈丹,立時飄散出一陣异香。
  那人早將手上的藥放向口中,這時似乎嗅著香味,抬頭凝視著鐘荃,半晌沒有聲息,也不動彈。
  鐘荃道:“我這些藥是本門秘制火靈丹,有起死回生之力,你試試好么?”
  那人仍然不瞅不睬,鐘荃喚了一聲,那人雙目凝睜,眼皮眨也不眨。他細看一下,發現這人面目呆滯,眼中毫無生气,這才知道他忽然失去知覺,是以喚之不應。
  恰好那人嘴巴微張,當下連忙將三粒火靈丹,送人他口中。
  那火靈丹乃是昆侖秘寶,靈效非常,入口自行溶化。眨眼工夫,那人微微呻吟一聲,頭顱無力地靠向洞壁。
  那呻吟之聲,十分怪异,正是他進洞前后所听到的异聲。
  那黑衣怪人雙臂軟軟垂下,雙掌攤開,叮叮兩聲,掉下兩枚白虎釘。
  鐘荃倒抽一口冷气,想道:“這人掌中暗藏這等歹毒的暗器,若是要暗算于我,這么近的距离,恐怕難逃大限。唉,這人太以狠毒了!”
  只听他又呻口气,嘶啞地道:“朋友你走吧,我們之間無思無怨,總算是好結局。”
  鐘荃沒有駁他,答道:“好,我這就走。可是那條金蛇怎么辦呢?對了,我替你把劍撿回來。”一面說著,一面去拾劍。
  他將劍拾在手中,火光匆匆一瞥,但見那柄劍式樣古雅,由劍把到劍尖,都是土黃色,劍刃厚純,毫不鋒利,那分量稱手之极。劍身上滿刻著字跡,不過并不顯明,他也沒有細看,立刻轉身倚在那黑衣怪人身旁的洞壁上。
  那黑衣人已坐得筆直,這時忽又軟軟靠向壁上,一面探手入囊。
  鐘荃目光一閃,已瞥見方才在地上銀光閃閃的兩枚白虎釘,已經失了蹤跡。
  那人道:“朋友你的姓名是——”
  “小弟姓鐘,單名荃,尊駕高姓大名?”
  “我姓潘,名自達。”他似乎更見精神了:“你是昆侖派的?怎么未听過你的名字?鐘……荃……”他自己沉吟一下,又問道:“昆侖的鐵手書生何涪,是你的什么人?”
  “那是敝師叔,”鐘荃微微笑起來,忖道:“師叔的名頭真大,至今江湖上還是無人不曉。”口中又道:“尊駕可是与敝師叔相熟的朋友?”
  潘自達微微搖頭,他的面孔短短闊闊,頰間兩團肥肉,此刻因搖頭而顫動。兩只眼睛卻太細一點,被面上肥肉一擠,差點看不見了。他道:“不,我不認識他。”他利落地伸手去拿劍,插回背上鞘中,又道:“你的藥靈效非常,此刻我已复痊好多。”
  鐘荃笑一下,道:“潘兄的劍法太好了,若不是身体不适,小弟斷不是敵手。敢問潘兄乃何高派名家,竟是如此卓絕一代?”
  潘自達溫然哼一聲,道:“你以為使劍的只有四大劍派么?”跟著霍然而起,卻只齊鐘荃下巴那么高。
  “小弟不是這個意思,潘兄誤會了。”他頓一頓,又道:“潘兄還未示知,那條金蛇如何處置呢?”
  “我和你一道去捉回來,不,”他兩只細眼睛中,閃過一點奇异的光芒:“我尚未完全恢复,動作不夠快,你自家去吧。只要抓住它頸顎之間,便沒有事。”
  鐘荃點點頭,走去拿那火折子,可是燒得太熱,而且也快用完,當下舉拿把火扇熄,洞中立地一片黑暗。他轉頭道:“潘兄,我們出洞吧!”卻沒有人回答,他又叫了兩聲,還是靜悄悄的,連忙打燃火折,這洞中只剩下他自己,那矮胖的潘自達,已詭异地失了影蹤。
  他搖搖頭,一掌打滅火折,覓路出洞。
  他果真老老實實地准備依照潘自達的方法,去捕蛇除害。
  卻不知世上人心叵測,那潘自達早先兩次掌扣白虎釘,差點沒要了他性命。
  而現在更是包藏禍心,假手劇毒無比的金蛇,害他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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