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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聚星吸鐵破黑獄


  聲音才出,那幅絹畫忽然升起,接著一個人嚴厲地喝道:“你們既然毀約背信,那就怪不得我們辣手了。”
  裴淳冷笑道:“咱們有過什么信約?”
  那人道:“你們不得与那大喇嘛會合,這不是早就說好的么?”
  裴淳雖是曉得可以強辯,但他不是取巧圖利之人,剛才那句話已經不易出口,這刻當真不能再說,只好緘口不言。
  札特喇嘛打個稽首,道:“裴少俠出聲接應,洒家甚感恩德,不知何以為報?”
  裴淳道:“大師別說這种話,在下一向對大師甚為敬重,從不拿大師作敵人看待,目下大師身上負傷,最好先包扎一下,我們還有好些難關要聞呢!”
  札特大師輕輕搖頭,道:“這背上的劍傷不過刨及皮肉,倒不必費心,但洒家已受到內傷,只怕終成少俠的負累。”
  裴淳訝道:“大師几時受到內傷的?”
  札特喇嘛背轉身軀給他瞧看創傷,雖然沒有解釋,可是裴淳、薛飛光皆是內家高手,一望而知。
  札特想了一下,道:“咱們還是分開的好,兩位請吧!說不定洒家得沾兩位的光,隨后聞出此地。”
  裴淳道:“听說最后的一關,必須有五异劍之一的聚星吸鐵才能聞得過去,我們万万不能分開。”
  輪特喇嘛歎口气,道:“洒家便是被敝宗失落多年的這口神物利器勾起貪念,所以獨自夜探此府,唉!想洒家多年修為,仍然抵受不住一個貪字,實在可磋可歎!”
  裴、薛二人這才明白為何只有他一個人出現之故,料必此是辛黑姑使用逐個擊破之計,把朴日升勢力減弱。
  裴淳取出一顆藥丸,頓時清香彌漫,他道:“大師試服此藥,看看能不能立刻治愈內傷?”
  札特喇嘛可不相信一粒丹藥就能治好內傷,但見裴淳十分懇切和自信,便接了過來,咽下腹中,頃刻之間丹田中冒起一股熱气,霎時透過五髒六腑,內傷霍然而愈,他試一運功,發覺情形只有比未傷以前更好,不由得大為惊訝,同時又曉得此藥定必万分貴重,有起死回生之功,而裴淳居然贈与自己,此情非同小可。
  札特只走了數步,便停住了,露出發呆的表情,原來他早先不曾發覺此中奧妙,直到身在其間,見到裴淳出手封拆,自己也頓時入迷,已忘記了緊跟裴淳以便隨時幫忙的原意。
  薛飛光見他停步,便明其故,正要出手推他,忽然記起約定之事,立刻縮手,從他身邊擦過,不敢設法惊醒他。
  裴淳勢如破竹地闖過了四十余個假人,還有六個假人攔在前面,只要過得這一關,就算是第二個出得不歸府的人。
  他早就從頭到尾想通破拆手法,所以用不著多瞧,殊不知當他闖人此陣之時,最末一個假人俏聲無息地向左移前了一尺。
  裴淳當初查看破拆之法時,把身法步眼記牢,直到最后才突然生變,那是非上當不可。
  他悶哼一聲,硬是以最精純的功力制止身体再向前移動,一方面運足天罡掌力,向面前虛空之處拍去,這一掌己用盡平生之力,發出刺耳惊心的排空呼嘯之聲,而他的身形也借這一掌拍出鼓蕩空气時微微反推之力,驀然斜斜向后方躍去。
  這一躍雖然只有三尺之遠,可是已經是他一生功力之所聚,若不是應變迅速,而又練就了強勁絕倫的天是掌力,那是決計無法中止前沖之勢,更別說向后退了。
  薛飛光面色蒼白中,眼見裴淳居然脫險,不禁大叫一聲謝天謝地,兩行眼淚已經流下面頰。
  裴淳身形一落地,突然猛向下沉,晃眼間已隱沒在地面之下,這個突然而生的變故,可又把薛飛光駭得面無人色,放步沖到他陷落之處,低頭瞧時,地上都是深碧色的方磚,若非親眼所見,決計想不到此處設有翻板的机關。
  在消息埋伏這一門之內,翻板本是十分尋常的一种,而且只能對付一般的人,別說碰上像裴淳這等一流高手,即使薛飛光的造詣,翻板這類玩藝仍然難她不住。
  然而這一處的翻板卻大有講究,并非翻板本身有特殊之處,而是這方位設想得巧妙,像裴淳這等功力深厚之士,也因落腳之時全身力道正在青黃不接之際,無法再提气升高而飄開,是以終于陷落其內。
  薛飛光用那根沉重的圓棒猛敲地面,方磚碎裂,火星飛濺,但毫無用處,她迅即改用了七寶誅心劍,從縫隙處插入,盡力割划,可是弄了許久,雖是撬起不少方磚仍然弄不開翻板。
  她頹然罷手,付道:“人家又不是死人,隔了這許久,還不把裴郎弄走了么?”
  這刻正是一個极重要的關鍵,她若是處置不當,不但裴淳注定失陷,而且再沒有机會可以對抗辛黑姑將成之勢了。
  因此薛飛光警惕地冷靜下來,尋思道:“假使這不歸府中人手不多,則這刻定必集中全力在地府對付裴郎,我不能不冒一次險,以作困獸之斗,縱是不能救出裴郎,好歹也叫辛姊姊感到頭痛才行。”
  于是她一躍而起,穿過那些假人,奔到札特面前,札特目光在她面上一掠而過,隨即貫注在那四十九個假人之上,他只須瞧出來人不是仇敵就仍然沉迷在那一套奧妙的武功之中,薛飛光伸手推他,叫道:“大師……大師……”
  札特喇嘛到底是修煉過心性的高僧,立即惊醒,道:“什么事?”
  薛飛光知道不把此事說出,他決不能安心,所以明知時間無多,但也強忍焦急,匆匆把經過說出,然后說道:“現下我師兄已經中伏,假如大師你也出不了此府,辛姊姊就可以從容施展逐個擊破之計,把朴國舅手下能人一個個制服,最后,天下英雄皆臣服在她裙下了。”
  札特素知這位活潑可愛的小姑娘智能過人,當下問道:“然則計將安在?”
  薛飛光道:“大師若依我的話去做,不但可以安然出險,并且可以獲得貴宗神物聚星吸鐵,只不知大師愿不意依我的話去做?”
  札特目光落在她手中以銀絲套子套著的圓棒,登時眼露异光,道:“當然愿意啦!”
  薛飛光把那根沉重圓棒交給他,道:“這就是名列五异劍內的聚星吸鐵了,現在請大師立刻往這邊走。”
  他們回轉身,徑向早先札特險險誤入的黑暗窄門奔去,到了門邊,薛飛光道:“大師小心,此門之內定然就是不歸府禁錮天下英雄的黑獄,我們須得見机行事,把黑獄擊破。”
  札特道:“洒家答應過依你的話行事,決不反悔,但此舉定然甚是危險,還望姑娘三思而行。”
  薛飛光道:“我們若能擊破黑獄,釋出其中高手,這些人便足以使辛姊姊大感頭痛,須得分出力量對付他們,大師快點儿動手,越是拖得久了,形勢就越是不利。”
  札特大師應一聲好,褪下銀絲套,但見那顆圓棒組如鴨卵,兩頭皆鈍,簡直沒有一點劍的形狀,卻列入五异劍之內,殊為古怪,棒身漆黑得發亮,當中的一截刻著奇怪繁雜的花紋圖案,泛出亮銀色,所以瞧得分明。
  大喇嘛左手提著這根黑捧,當先踏入窄門之內,薛飛光緊緊跟隨,卻迅快地用七寶誅心劍把門框弄了一個缺口。
  走了七八步,但覺地勢斜向下伸延,越來越黑,薛飛光只好伸手拉住札特袍角,免得走散。
  她發覺札特走得很快,不禁訝道:“大師瞧得見么?”
  札特道:“瞧得見,洒家自幼修習武功,至今猶是純陽之体,以前練過一种慧眼功夫,很有神效,只要有一絲光線之處,就能夠瞧得清清楚楚。”
  他們一面說話,一面仍向前走,薛飛光腦筋一轉,惊道:“不好,想必是那道窄門已經關閉,所以透人的光線完全隔斷。”
  札特道:“倘若沒有一絲光線透入來,洒家雖有這种慧眼功夫,也不濟事。”
  薛飛光在黑暗中微微一笑,說道:“大師別忙著向前走,請你先回頭細細瞧看,認住我們走過的路,以免有迷失之虞。”
  札特喇嘛果然回頭細瞧,半晌才道:“你如不提醒我,只怕真的會迷失,敢情有好几處与咱們走出來的缺口外表差不多。”
  薛飛光問道:“前面是什么樣子?”
  扎特道:“洒家現在只能仿佛見到一片黑影,想必是一片岩壁,那么就是盡頭了。”
  薛飛光道:“既是如此。大師留神瞧瞧有沒有隱起來的門戶,若是發現,千万別一直走去,我相信若有門戶的話,定必是黑獄入口,因此在這人口之前,恐怕會有陷阱埋伏,我們一旦中伏被擒,就順便送人黑獄之內,豈不可怕!”
  兩人在黑暗中緩緩向前走,大約走了八九丈,扎特道:“左前方的岩壁上有一道門戶。”
  薛飛光左手拉住他的袍角,右手舉起七寶誅心劍,道:“我們走過去瞧瞧,大師只要留意地上有沒有陷阱就行了!”
  兩人緩緩走到那道門戶之前,空中一陣微風迎頭罩落,他們發覺之時,風聲已离頭頂不及一尺。
  札特听出這一片微風之聲,籠罩范圍甚廣,失聲道:“糟了,是一張大网!”
  他武功高強,一听而知這刻已無法躍得出這片大网所籠罩的范圍,便索性不去閃避。
  耳听薛飛光輕笑道:“不妨事,我早就准備好了。”
  她高舉的七寶誅心劍已触及网繩,疾然削划,那張大网本來不怕尋常刀劍,否則焉能因得住闖入此間的武林高手,可是碰上七寶誅心劍這等神兵利器,卻也抵擋不住,登時裂開。
  那張巨网從他人兩人身上透穿過,落在地上,札特道:“好險,好險,若不是你行舉起寶劍,只要被网罩住,只怕動彈不得,有劍也無法施展。”
  他們踏网而過,走入那道門戶之內,札特道:“這是什么?”
  伸手摸去,触指冰冷,一片光滑,便道:“原來是一道鋼門,怪不得無人能破門而出。”
  薛飛光道:“恐怕困得住許多武林高手的,并不是這一道鋼門呢!”
  突然間咚的一聲響處,扎特笑道:“洒家競忘了敝宗之寶具有磁力。無意中以劍尖對正鋼門,登時撞上去,競把鋼門撞破一個洞。”
  薛飛光駭然道:“怪不得是此寶名列五异劍之內,原來那么魯鈍的尖端也戳得破鋼門,假使是尋常兵器撞到尖上,自然非斷折不可了。”
  說時,她把手中的七寶誅心劍交給札特,道:“大師瞧瞧可有鎖頭之類,可用此劍削斷。”
  札特道:“不必用你的劍了。”
  只听吟吟兩聲,接著鋼門發出一陣軋軋的聲音,原來已被他推開。
  薛飛光提高聲音,叫道:“三賢七于何在?黑獄已經破啦!”
  里面傳出一陣嗡嗡語聲,其中一個人以清越的聲音道:“姑娘似是曾經參加英雄宴的薛姑娘,不知是也不是?”
  薛飛光道:“不錯,我跟我裴淳師兄特來擊破黑獄,但剛才他不幸中伏被擒,而我卻得這位札特大喇嘛之助,終于打破了黑獄。”
  丈許外突然現出一團談白的光圈,照見八九個白衣人的身影,這團淡淡的白光,敢情是其中一人手中托了一顆巨大的明珠所發出。
  這一群人宛如幽靈一般飄移出來,薛飛光道:“諸位前輩手足都未加銬鎖,一身武功皆在,以諸位的功力,何以不能毀門而出?”
  當先的一個高大白衣人答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們是被誓言及其它手段所束,是以無法毀門而出。”
  此人語聲低沉而清晰,字字震動耳膜,可見得內功深厚無比。
  札特大喇嘛因見薛飛光不曾說走,所以也不提出此意,轉眼望去,但見那個手托夜光珠的白衣人身形矮小,瘦小的面上卻有兩穎大眼睛。
  當下道:“施主手中珠子乃是希世之寶,洒家總算開了眼界,只不知施主貴姓大名?”
  那矮小白衣人口中先發出吱吱兩聲,活像是鼠叫,跟著便听到一陣惡貓怒鳴之聲,這白衣人雖是嘴唇全然不動,可是扎特喇嘛業已明白,笑道:“原來施主就是以神偷八法游戲人間的魔蚤子卓凱,無怪身上帶得這等人間至寶。”
  這魔蚤子卓凱乃風塵奇人之一,有出沒無痕的功夫,手法精妙無倫,即使是時下高手,也往往被他當面愉去身上之物,鬧個面紅耳赤,哭笑不得,此人平生沒有惡跡,一憑喜怒行事,在武林中聲名之響亮,更過于同時許多高手。
  他那對大眼睛骨碌碌一轉,舉步向札特走去,札特久聞此人喜歡惡作劇,當面盜人之物,更是嚴加防備,可是震于此人威名,心中不無揣揣之感。
  魔蚤子卓凱在札特面前一站,兩下高矮相差了一半,對比之下,甚是滑稽好笑,但卓凱似乎沒有跟他開玩笑之意,神情嚴肅之至,低聲道:“大喇嘛闖人此地之時,可曾碰見些什么人?”
  扎特喇嘛搖頭道:“沒有,此地似乎沒有人主持。”
  魔蚤子卓凱沉聲道:“那就不妙了,据兄弟所知,這不歸府中進出兩道甫道之中,至少八處埋伏不是人力所能抵御的。”
  這話只听得眾人無不矍然動容,卓凱轉頭環視眾人一眼,又道:“倘若此地有能人把守,反而可以設法出去,但目下既然無有,則此地守衛之人死板板地按照規定,利用這八處必死的机關阻止咱們出獄。”
  一個白衣人用雄壯的聲音問道:“卓兄怎知此地至少有八處聞不過的机關埋伏?”
  此人曾在英雄宴上出現過,札特一听而知乃是鷹爪門高手鐵指蔡子羽。
  魔蚤子卓凱道:“兄弟昔年入獄之時,曾經進出此府七次之多,但其時因辛無痕姑娘主持,所以沒有發動這种埋伏。”
  這話眾人听是听清楚了,但其中好些關鍵還不明白,一是他既然出入此府七次之多,為何后來還在府中校擒?二是他縱然出入過七次,但怎生知道有這等厲害埋伏?不過,大家對他所說人此府七次之多的話都深信不疑,只因他本是以這等手段見長,若是他不能通行此府,在下只怕沒有什么人能夠通行了。
  卓凱接著解釋著:“諸位老哥雖是中伏被擒,但辛無痕姑娘當時都不曾出面,所以諸位是其后才知道此府是她主持,但兄弟的經過卻与諸位不同,兄弟因平生嗜愛出入險惡之地,所以對一切消息埋伏以及各种迷惑心神的陣法或其它布置极有研究,是以出入此府七次之后,先后查出這出入甬道中最厲害的八處埋伏是一种絕滅手段,主要是利用火藥之力,把地底甭道炸毀,因此兄弟說這些机關埋伏不是人力所能抵御。”
  眾人听了這才恍然大悟,也明白了為何有能手在府中主持的話,才有希望逃出之理了。
  卓凱又道:“兄弟深知厲害,所以才屢次進出,意欲查出如何隔斷和破坏這些机關之法,才正式出面入府,誰知第八次入府之時,辛姑娘突然出現,迫我正式通行此府的大陣,她說她已跟得不耐煩了,才會現身,可知她的輕功以及銷聲匿跡的神通實在深不可測,連兄弟等專練這門功夫的人,也被她屢次跟蹤而無法查覺。”
  他提起魔影子辛無痕的厲害,一眾高手無不暗暗同意,要知他們之所以不敢毀獄而出,除了立過毒誓,必須有人打破獄門,說明特來拯救他們才能設法逃走之外,那辛無痕還用了不少手段使他們不敢違誓,而她的毒辣威名也是使群雄懾服的原因之一。
  薛飛光突然揚聲叫道:“窮家幫可有人在這黑獄之內么?”
  黑暗中頓時傳出一陣答話之聲,轉瞬間六道人影奔入夜光淡淡的光圈之內,為首的正是窮家幫幫主淳于靖,其余五人則是窮家幫的五老。
  淳于靖拱手道:“多蒙姑娘指名召喚,此身始得恢复自由。”窮家五老也紛紛道謝。
  薛飛光又叫道:“宇外五雄,在不在?”
  登時又應聲出現五人,為首的正是虯髯高鼻的蒙古高手普奇,其余四人便是閔淳、完顏楚、馬加和阮興。
  薛飛光自言自語道:“大概黑獄中的人已經盡聚此地了,咱們走吧!”
  此時可以說是高手如云,共計多達二十二人,札特喇嘛道:“這么說來,姑娘竟是想出了出獄之法,那太好了。”
  眾人見這密宗三大高手之一的札待喇嘛,如此推祟薛飛光的智謀,都曉得定必可以憑恃,縱然心中有一點儿不大相信的人,這刻也不多言,靜听這位小姑娘出些什么主意。
  薛飛光道:“咱們現在起不要說話,由我和札特大師在鐵門外面守候,諸位目下也不妨在外面走動,但等到可以進食之時,仍須按照以往的習慣取去食物,料他們定然從這一點上查究我和札特大師有沒有中伏,才敢決定是否派人人來查看。”
  下面的步驟不必現說,大家都曉得要擒拿住對方之人,就可以迫他帶出此府,或者盤問得出如何破去埋伏之法。
  珠光忽然隱去,四下一片漆黑,這些高手們這刻不能不忍耐一段
  時間,以免欲速不達,反而葬身在地道之中。薛飛光一手抓住札特喇嘛的寬袍,一手拉住淳于靖,走到遠處,這才低聲對淳于靖道:“假使我師兄沒有跟查看之人一起押人此地,咱們就無法同時救出他了。”
  淳于靖凜然道:“待咱們開始行動時,便到處搜索他的下落,宁可仍然遇伏被擒,也不能棄他而去。”
  薛飛光道:“若然如此,我就斗膽請幫主獨自留在這黑獄之內。”
  淳于靖面色絲毫不變,道:“若是有此必要,本座自是義不容辭,定必留在這黑獄之內。”
  扎特大喇嘛反而惊道:“薛姑娘不可操之過急,以致白白教淳于幫主被因黑獄之內,依洒家看法,要救出裴少俠的話,還須淳于幫主脫身出去,增強了實力才有希望。”
  薛飛光道:“大師有所未知,所以作如是想,其實這樣安排才是万全之策。”
  她沉吟了一會儿,又道:“要知咱們這次擊破黑獄,釋出許多高手,此舉自然使辛姊姊十分痛恨于心,因此若是連淳于大哥也逃出黑獄的話,她非立刻用盡全力來對付我們不可,那時她可不像以前那樣的溫柔多情,而是見人便殺……”
  她說到此處,札特已賂賂腕悟于心,淳于靖概然道:“姑娘若只是恐懼這一點,未免太把我們這一干人看得太過沒用了,難道我們這么多的人還拼不過她?”
  薛飛光道:“這件事須得分為三方面解釋,一是剛才我所說的,她會全力對付我們,要知目下北惡慕容赤已經變成了她裙下忠心奴仆,唯命是從,這慕容赤武功之高,連札特大師也賂見遜色,這個高手足可以纏住幫主激斗,而這時我或五老等人就沒有一個可以抵抗辛姊姊了。”
  淳于靖訝道:“原來北惡慕容赤已經出世,聞說此人神勇天生,万夫莫敵,不知有誰曾會過他?”
  扎特道:“洒家曾与他動過手,此人确實威勇無比,洒家的天龍頂功夫自問已經极具神通,誰知硬擋他一拳之后,登時擊散了兩成功行,血气翻騰,一時無法恢复。”
  淳于靖歎道:“那位辛姑娘真是了不起的巾幅奇人,連這等猛惡之士也被她收服了。”
  薛飛光道:“現在我再說下去,第二方面則与目前的情勢大有關系,須知咱們沖出之時,縱然有人質在手,但對方可能不顧一切,發動毀滅一切的埋伏,咱們誰也出不了這個不歸府。不過,假使幫主不曾出獄,則對方為了顧忌你被生葬此獄之內,便不敢妄施毒手了?”
  札特搖頭道:“何以見得呢?”
  薛飛光笑道:“這是因為幫主乃是辛姊姊看中的五名奴仆之一,身份重要,因此不歸府中之人,只要發現幫主不在我們逃走之列,便生出投鼠忌器之心,決計不敢妄施毒招。”
  札特惊歎道:“虧你想得出如此多的道理,還有第三方面呢?”
  薛飛光道:“第三方面最是重要,一則對我師兄有利,二則對幫主有利,三是對我們逃出之人也有利。這便是辛姊姊一旦听知黑獄被破,可是不但幫主不曾逃出,而且我師兄又被拿住,她聞得此訊,勢必立刻赶來此地,不暇對付別人,先得下手使幫主和我師兄一同變成她的奴仆,此舉若是成功,則她裙下有三大高手可供驅策,天下誰能抵御?”
  札特道:“這話雖是有理,但洒家卻听不出對他們兩人何利之有?
  況且雖然這么一來,辛姑娘暫時不胜暇對付別人,然而她得手的話,為禍更烈,于我們有何好處?”
  薛飛光笑道:“這一點誰也測不透,那就是我師兄已掌握得對付辛姑娘的秘密,所以她雖想使他們兩人成為她裙下的奴仆,可是她終必失敗無疑。”
  淳于靖听了這些話,心中很不服气,暗付一個人只要富貴不淫,威武不屈,貧賤不移,豈能變成奴仆任人差遣?他可沒有反駁薛飛光,心想自己留下只要能有救出裴淳的机會,那就不用其它理由了。
  他們計議已定,過了兩個時辰,人人依照薛飛光的計划,把食物取走,原來每個人的食物都是用籃子從獄頂的隙穴吊下來,每人各有一處固定的地方,取食之后,籃子吊上去,收回碗筷等物。
  午膳時刻過去之后,眾人又等了一陣,忽見遠處一點黃光冉冉飄浮過來。
  薛飛光和札特兩人守候在人口之處,早就瞧出乃是一個勁裝大漢手持火炬奔入來。他們故意不動聲色,讓他穿過寬大的洞窟,到黑獄門外查看,以便瞧瞧還有沒有別的人跟下來,自然最好是另有一人把裴淳押下來。
  那勁裝大漢奔到黑獄門口,火炬光輝照見地上一張破网,不禁大惊,連忙持炬照著門上,這時那道獄門已經關住,他急切中沒有見到門上被聚星吸鐵戳穿的小洞,大大松一口气,俏聲自語道:“還好,那番僧和那女子想必已逃了出去,不然的話,我進來之時,焉有不襲擊我之理?”
  他轉身欲行,忽見札特大師像座小山般攔住去路,不禁大駭,競連聲音也發不出來。
  札特大師一手抓住他頸于,瞪大雙跟,冷冷道:“你想死還是想活?”
  那人听了這話,登時恢复了几分精神,連忙道:“大師手下留情,小人哪有嫌自己命長之理。”
  札特道:“使得,你帶我們离開這不歸府,就饒了你一命。”
  那勁裝大漢頓時駭得面無人色,全身發抖,札特喇嘛冷笑道:“洒家明白啦,敢是上面的人說過,你若是被挾持的話,他們也無法顧借,只好發動炸藥埋伏,把所有的人都弄死,對不對?”
  那大漢連連點頭,札特道:“洒家雖是不怕活埋在地道之內,但這玩意儿還是不大好受,可有什么法子先控制住樞紐所在,使他們不能發動埋伏?”那人只是搖頭,看來不似有假。
  薛飛光出去了,一手推開鐵門,叫道:“大伙儿走吧!”
  鐵門內涌出不少人,九個白衣人和五個黑衣長衫的宇外五雄,他們跟著火炬走了兩三丈,薛飛光見窮家五老競沒有跟來,心中暗暗歎道:“五老不曾跟來,想必听說淳于幫主不走,所以都不肯离開,他們如此重情尚義,世間果是罕見。”
  大伙儿從窄門走出,明亮的燈光使他們不住地眨眼,過了一會儿才恢复過來。
  這時候薛飛光便請魔蚤子卓凱這位神偷,當眾說出此府進出兩條地道如何通行之方法。
  眾人听明白之后,薛飛光跟魔蚤子卓凱密議一番,便由魔蚤于卓凱、札特大師兩個抓著那勁裝大漢從人府之路出去,這條通路本可用鐵門封死,但這刻札特手中有五异劍,可以攻破鐵門,不足為患,反而出府之路有一處乃是十八种奇門暗器布成的埋伏,除非手持那聚星吸鐵,才能過來,但此劍在札特一人手中,勢難讓大家使用,何況轉手借來借去,這等重寶,札特也不放心借給別人使用。
  他們走了之后,約模一炷香之久,札待便抓住那勁裝大漢回來,接著便是普奇与札特兩人夾住那勁裝大漢出去,話休繁絮,他們便是用這個方法每次出去兩人,由另一人帶回人質,再出去兩個。
  員后是薛飛光和一個白衣人出去,這個白衣人便是以前去過英雄宴的楊不善,他本是武林七于之一,姓揚名威,外號于母金梭。
  楊咸眼見薛飛光愁眉不展,知道她心中十分難受,因為她最親近的人反而失陷于此地,她能夠使用重重計策救出別人,卻救不出她的師兄,因此楊威十分同情她的悲慘,不斷地用言語勸解,眨眼間已走出不歸府的大門口,但見眾人都在外面等侯著。
  這些高手之中,只少了一個魔蚤于卓凱,原來當初卓凱第一個出府之人,他趁札特再度挾人質人府引領別人之時,他再度潛入不歸府,暗暗搜索裴淳的下落,他的輕功身法极是佳妙,又擅長聲東擊西誘使旁人分散注意的手段,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府內。
  薛飛光見他還未出現,芳心中又急又憂,而別的人根本不知此事,一見她已出來,便都過來向她道謝和辭別。
  這七賢三子除了其一死亡,余人被囚多年,一旦重獲自由,免不了有些私事心愿要辦,哪怕只是想回到舊居瞧一瞧,但這等心愿在他們來說卻是最迫切渴望不過的事情。
  他們一一与薛飛光辭別之時,都跟她拉拉手,而每一次拉手,薛飛光都發覺掌心多了一物,她暗暗藏了起來,不讓旁人知道。
  眨眼間這些白衣人几乎全部走光,只剩下子母金梭楊威,他道:“老朽且留下來或可助你一臂之力,不過你無須憂急,小裴淳乃是福澤綿長之人,定會逢凶化吉。“恭飛光訝道:“楊大叔家里有什么人沒有?”
  在她想來,楊威當是子然一身,無家可歸,所以不急于离開。
  子母金梭楊威道:“這些難友之中,數我家中人丁最多,昔年我失陷此間之時,家中已有四男三女,這四人都娶了媳歸,目下睽隔了十余年,想必已生了孫子孫女啦!”
  薛飛光不禁一怔,同時又十分感動,便道:“我此處用不著大叔費神賜助,大叔盡管回家去瞧瞧。”
  楊威仰天笑道:“一個人拿得起放得下,又要恩怨分明才算得上是個大丈夫,我离家已久,也不爭在這短短的三五日工夫。”
  普奇大步走到他面前,拱手道:“老前輩真是尚義君子,在下欽佩之至。”
  札特喇嘛也出聲贊揚,他這一次獨聞不歸府,雖是歷經艱險,然而終于得到密宗重寶,心中喜不自胜。
  忽見一道人影宛如輕煙般落在眾人面前,原來是那魔蚤子卓凱,他道:“抱歉得很,競無法搜出裴淳的下落,有欠姑娘重托。”
  薛飛光歎道:“卓大叔肯為了他冒險重人虎穴,高義隆情,使人難以忘怀,雖是不曾找到我師兄的下落,我已經感激不盡了。”
  她獨自走到一旁,藉樹木遮蔽,取出那干白衣人暗中塞在她掌心之物瞧個究竟,敢倩是小小的紙團,寫明他們的姓名居處。她暗暗付道:“是了,這些前輩們分明是囑我有事要他們幫助的話,可以派人按址通知,當即赶到之意。”
  她付想了一下,已經有了主意,當下移步回到眾人站處,說道:“我們目下暫且离開此地,免得辛姊姊率眾赶到時碰上。”
  眾人都跟她向大道奔去,霎時去遠;此處暫時按下薛飛光的行蹤不表,先說裴淳的遭遇。
  他中伏掉落地底,猛覺沉墜在一面大网之內,跟著又有一張大网蓋在身上。
  這兩張大网不知以何物織成,繩雖細而堅韌,同時每個网眼都有一枚倒須鈞,鋒利無比,因而兩面大网一合,就再也分不開,而裴淳全身上下都被倒須鉤鉤住,如若妄想掙扎,那只有越掙越堅,白受痛苦。
  裴淳動也不敢動,等了許久,才听到一陣步聲自遠而近,頃刻間那面張在半空中的大网連同他的人一齊降落地上,由于來人手持火炬,所以裴淳從縫隙中望得見乃是兩個勁裝大漢,舉動輕捷有力,在一邊還有一個精悍漢子,此人身份似是較高,所以光是發號施令,不必動手。
  那兩個勁裝大漢把裴淳連人帶网弄做一團,扛起來迅快走去,經過一條又彎又漫長黑暗的地道,最后到了一個小小的石室內。
  另一道門戶透人明亮的燈光,不斷的机括彈簧之聲傳入耳中。
  裴淳雖然不曾學過机關埋伏之道,但這刻也曉得隔壁那間的房間定必是這不歸府中所有的消息埋伏的總控制室。
  他已被放在地上,當下側耳而听,過了一會儿,突然一個蒼老的聲音道:“黑獄門前的消息已經發動,那番僧与那女孩子想必已經被擒了。”
  另一個冷峻的聲音道:“這可說不定,那女孩子机變百出,又帶得有寶刃,恐怕因不住他們。”
  裴淳一听而知后來說話之人定必就是那個精悍漢于,至于那個蒼老口音之人大概未曾見過。
  這以后總控制室中便靜寂無聲,早先那陣机括彈簧的噪音都停止了,裴淳從細微的呼吸中听出鄰房還有一個人,他瞧來瞧去都沒有趁机脫身之法,只好忍住性子等侯時机。
  過了不知多久,他忽然發覺一件足以惊奇之事,那就是鄰室之人一直沒有弄出聲音,縱然他是躺在床上,可是這么長久的時間,也該翻一個身才對。
  但他這刻根本猜測不出這人到底是那個精悍漢子?抑是那個蒼老口音的人?
  又過了良久,他听到有人走近鄰房,接著砰的一聲把房門關上,裴淳便獨自躺在黑暗之中,他運足內功側耳听去,恰好听到兩個人低聲商議。
  听完他們的對話,這才曉得根本至今還不曉得薛飛光和札特是否已經入伏,因此開始試探,將食物照常遞送人黑獄,假如食物都動過,可見得黑獄未破,否則也可以推知他們業已中伏被擒,反之,便證明黑獄已破,須得另施對付之策。
  机括彈簧之聲又陶噪起來,裴淳已知道這是他們在運送食物,當下也十分緊張地等待這次探測的結果。
  他一點也不知道這不歸府前后出入的兩條地道都有毀滅一切的机關,所以极盼望薛飛光不曾中伏被擒,而且打破了黑獄把眾高手救出,沖出此地。
  過了一會儿,机括彈簧之聲靜后复響,那是收回盛放食物的器皿,等到噪聲停止,有人人房報告道:“食物一如往常都動過啦!”
  裴淳大感失望,接著便听到他們派遣一個人到黑獄查看,隔了不久,机括彈簧之聲大作,并傳來惊駭的聲音,其中一個說道:“不得了,敢情黑獄已毀,許多人都出了獄外。”
  那個冷峻的聲音道:“既是如此,只好來個玉石俱焚,一网打盡。”
  那蒼老的聲音道:“咱們還有一個人在他們掌握之中。”
  冷峻的口音說道:“那也顧不得這么多了,你即速檢查一下兩邊地道的机關,他們定必分向兩頭逃遁,咱們只好把這兩條地道全行炸毀。”
  那蒼老的聲音惊道:“你打算要這一干人都生葬在地道之中?“那人道:“不錯,現在我去瞧看他們的情形,你等我訊號燈一亮,就准備下手。“然后鄰房又寂然無聲,裴淳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大叫道:“你們万万不可使用這等毒辣手段。”
  鄰房俏無回音,但過了一陣,出現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他道:“我也不想這樣做,但假如我不听命令,那位路寨主凶得狠,非立刻把我殺死不可。“他話音一停,接著又道:“我這老頭于活了這么大的歲數,死了也不大緊,但我雖死仍然救不了他們,你說要我怎么辦?“裴淳一想果然沒有法子,不禁長歎一聲,接著把全部憤恨聚集在那路寨主身上,問道:“這姓路的是哪儿的寨主?”
  那老人搖頭道:“告訴你也沒有用處,第一,你已被我們拿住,遲早變成辛姑娘的奴仆,再也不會為你的朋友們報仇。第二,路寨主乃是山西路家寨的首領,他本人武功雖然不算很高,可是他的一群七八個弟弟听說武功十分高強,惹得起路寨主可惹不起他的弟弟們。“裴淳道:“原來如此,多蒙你老人家指教啦!”
  他心焦如焚地在网中掙起來,以致全身都被利鉤刺扎入肉,甚是疼痛,然而這陣疼痛反而使他心中稍微舒服了一點,好象能夠抵消不少心中的痛苦。
  那老人轉身回到鄰房,忽然訝聲道:“奇了,路寨主為何沒有傳來發動的訊號,反而囑我不得妄動?”裴淳頓時停了掙扎,心想不論他們是不是再度中伏被擒,但總比生葬在地道之內強胜百倍。
  過了良久,路寨主的聲音傳過來,顯然有點頹喪,他道:“那丫頭真是厲害難斗,弄得我不知是下毒手的好,還是不下毒手的好?”
  老人大訝道:“什么?逃掉了?”
  路寨主道:“假如另一條地道的埋伏也發動了,這些人無疑通通要困死在府內,可是咱們也不能進入黑獄把淳于靖弄出來,這人的性命比所有的人都要緊,為了他的緣故,我只好干脆任這些人逃走了。”
  他的想法完全被薛飛光料到,不過薛飛光他們也是福大命大,才會碰上黑獄游魂中有一人是以神偷稱雄字內的魔蚤子卓凱,因而得知出入兩條地道布置下這等毀滅性的埋伏,若然不碰上卓凱,薛飛光縱是智計絕古,今日定必難逃大劫無疑。
  房門砰一聲打開,接著有人點上燈火,裴淳睜眼一瞧,只見那精悍過人的路寨主站在前面,好象要跟他說話。
  裴淳道:“什么事?”
  路寨主沉吟一下,才道:“我准備把尊駕送入黑獄之內。”
  裴淳道:“我已落在你手中,難道還可以拒絕不成?”
  路寨主道:“入獄之后,不准說話,也不准用傳聲之法交談,這便是說你一踏人黑獄之內,便不能与淳于靖或其余五老交談。”
  他微微一笑,又道:“這一點可不容易忍受,你最好三思之后才作決定,當初那三賢七子也是這般條件,但他們人數多,而且其中品流較雜,所以還有許多其它辦法迫使他們非遵從誓言不可,譬如本府日夕派人在鐵門外查看,又利用告密之法,只要有人違反規則,他們之中告密的話,告密者可以實時恢复自由,而這些違誓者便遭各种毒刑,此所以他們誰也不敢違誓,試想哪一個不想恢复自由?因此縱然是德高望重的三賢,彼此也不敢信任,更不要談那七子了。”
  裴淳歎道:“這些法子真是毒辣异常,好人都變成了魔鬼!”
  室中靜了一陣,裴淳問道:“假如在下不愿到黑獄,你又如何?”
  路寨主道:“其實尊駕非愿去不可,試想以尊駕的一身武功,誰敢移開网鉤,因此尊駕不但一直要躺在网中,連進食及便溺都只好在网中,況且你眼下也非得有人搭救才能脫困,情形与在黑獄無异。”
  裴淳一想別的都不怕,但便溺都在网中,弄得全身污垢奇臭,如何忍受得住,當下只好屈服,道:“好吧!在下情愿前赴黑獄便是。”
  路寨主笑道:“這才是識時務的俊杰。”
  當下著他立誓,然后召來兩人幫忙,把他身上的利鉤慢慢摘下,揭開那張大网。
  裴淳一躍而起,身上衣服已破了無數孔洞,他此刻雖是恢复自由,武功全在,但被誓言束縛,不能趁机逃走,心中甚是感慨。
  路寨主親自帶領他步下黑獄,但他只到了入口處便停住腳步,改由手下之人持炬帶他進去。那入口處有扇鋼門,路寨主道:“裴兄最好不要違誓毀諾,現在本人先离開,到上面才開放此門,讓你們進去,你們進去之后,此門立即關閉,直到我這個手下發出通知,此門才開啟讓他出來。”
  裴淳道:“其實用不著如此周折,在下言出必踐,決無反悔。”
  路寨主道:“這倒不是為你,而是為了防備窮家幫之人,不過照理他們也不會离開黑獄,但我還是小心些為妙。”
  他說罷轉身而去,不久,鋼門軋軋一響,自行升起,門內黑暗無比,但那只是黑暗寬闊的地窟,黑獄還在另一端。
  他們還未踏人,突然一條人影倏然閃出,一手抓住那持炬大漢,裴淳一瞧此人,乃是窮家一老中的趙一悲,久別重逢,心中大喜,可是隨即記起自己不能跟他們說話的誓言,因此吞下已沖到口邊的話。
  趙一悲沉聲道:“咱們趁此机會赶緊离開……”
  裴淳連忙搖頭,可是他不准說話,所以無法把出人兩條地道中均有极厲害的埋伏之事說出。
  趙一悲抓住那勁裝大漢,正要沖出,裴淳一急之下,連忙伸手拉住他手臂,連連搖頭,趙一悲點點頭,道:“既然少俠要老朽相陪,那就只好再回到黑獄去。”
  他松開手,那持炬大漢不禁舉袖拭去頭上汗珠,三人先后跨過鋼門,當的微響一聲,鋼門已經迅速落下,截斷出路。
  那持炬大漢穿越過寬長黑暗的空間,來到黑獄門前,這時地上還有一個破网,尚未收拾。
  裴淳和趙一悲一齊跨入黑獄之內,耳听鋼門關緊,接著從門上破洞透入的光線也很快隱去,可知那持炬大漢業已急急离開。
  黑暗中趙一悲拉住他,向一邊走去,大約走了十余步,他低低叫道:“幫主,裴少俠到啦!”
  數尺外突然浮起一團淡淡白光,裴淳本來像瞎子一般任什么都沒有瞧見,這刻可就見到白光中出現了几個人,當中是气度威嚴,正義凜然的淳于靖,兩旁是錢、孫、李、周四位長老。
  同時又發現他身邊乃是一塊棱角突出的岩石,若是不慎碰上去,非頭破血流不可。
  淳于靖招招手,大家一同隱入岩后,淳于靖低聲道:“賢弟敢是發過毒誓,不得開口說話?”裴淳點點頭,淳于靖笑道:“那么現在不妨事啦,為兄指名救你出獄,那項誓言已可以解除。”
  裴淳仍然不言,他不敢相信這位盟兄競肯違背誓言,但事實擺在面前,使他感到很難過。
  淳于靖已猜出他的心思,道:“為兄早先已被薛姑娘救出,業已解除誓言,可以自由說話,因此,愚兄也有資格救你。”
  裴淳不能不信,道:“那么大哥為何不与其它之人逃出此地?”
  淳于靖道:“這是薛姑娘的想法,她舉出如此這般的几個理由,所以愚兄便留下了。”
  裴淳不禁惊歎道:“師妹真是智謀絕世,不愧女諸葛的外號。”他把自己听到關于路寨主為何不敢下毒手之故說出,正是因為最重要的淳于靖不在其中,才投鼠忌器,終于放棄了別的人。
  此外,他們能夠見面,也在薛飛光的算中。
  大概是第四日的上午,鐵門發出了響聲,接著耀眼的火光從門外透射入來。
  火光之下,清晰地照出好些人的身影,最前面的一個是辛黑姑,她不但一身黑衣,連頭上秀發也用黑布包著,她曾經在眾人眼前出現過三個相貌,一是丑陋,一是秀美,一是妖艷。現在的面孔卻是秀美的那一個。
  他身后站著一個彪形大漢,虯髯繞頰,環眼射出閃電一般的光芒,此人便是北惡慕容赤。
  在稍后的人計有崆峒李不淨、少林病僧、九州笑星褚揚、金笛書生彭逸、飛天夜叉博勒和南奸商公直。裴淳深知北惡慕容赤与南奸商公直誓不兩立之事,目下一瞧這兩人湊在一起,居然無事,可見得這辛黑姑當真有過人的手段。
  辛黑姑道:“裴淳,走出來。”
  裴淳舉步出去,轉眼已踏人火光照射之處,裴淳他長得一副誠朴老實的相貌,因此,雖是衣衫破髒,仍然不覺得如何触目惹眼。
  他拱拱手,道:“姑娘可是剛剛赶到?”
  辛黑姑道:“我已在鐵門外查听了一晝夜之久,你們居然格遵諾言,實在值得贊揚。”
  裴淳道:“我淳于大哥乃是當世英雄,縱是頸上人頭,也可以一言而決!”
  辛黑妨淡淡一笑,道:“你倒是很推重欽佩淳于靖呢,但目下不提此事,我這儿來的緣故,你們想必也十分明白。。
  裴淳搖頭道:“在下向來不會猜測別人心思,還望姑娘明示。”
  辛黑姑笑道:“你這人不知是太老實呢?抑是愚笨?我此來自然是要履行前次所說的話,要把你和淳于靖兩人收為奴仆。”
  辛黑姑又道:“裴淳,你已看到慕容赤的舉止,他連心中也沒有違背我的意思,你將來也是這等模樣,話休繁絮,跟我走吧!”
  裴淳搖頭道:“在下不跟你走,要走的話,就是聞出此地。”
  辛黑姑道:“你忘了所立的誓言是不是?”
  裴淳道:“不是,但你從現在開始,決計無法命令我做任何事,相反的你要我向東,我就向西。”
  這話說得雖是有點稚气,但卻足以表明他的態度,辛黑姑皺眉道:“真奇怪,難道我要你回到黑獄之內,你卻反而沖出此府不成?
  那么豈不是違背誓言了?”
  裴淳道:“你不信就試試看!”
  說時,深深吸一口真气,但見他的身体似是漲大了不少。
  眾人無不惊凜,暗暗運功戒備,只因裴淳闖關之際,除非不上前阻擋,否則勢必拼上,以他的功力造詣,那真是須得加倍小心才成。
  南奸商公直笑道:“這也妙得很,姑娘何不命他沖出府去?”
  辛黑姑也不覺莞爾一笑,道:“對呀,我命他沖出,照他的說法可就要退回黑獄了。”
  她面色忽沉,又道:“但我焉能讓他反倒左右了我的意思?”
  驀然間風聲颯颯,几道人影一齊涌出,一踏人火光之內,便瞧出乃是淳于靖和窮家五老。
  他們排成一個三角形,尖錐向前,一步步向辛黑姑迫去,尖端的一人正是淳于靖。
  他威風凜凜地喝道:“讓開道路!”說時,已离辛黑姑、慕容赤只有七八尺遠。
  辛黑姑惊道:“你們干什么?。”
  淳于靖舉起右手,食中兩指駢攏,作出點出之勢。
  慕容赤怒道:“看拳!”呼的一拳搗出,發出一股強勁絕倫的拳力,隔空急襲。
  淳于靖指勢點出,指尖也發出哧的一聲,旁人不知內情,還不怎樣,但北惡慕容赤卻大吃一惊,連忙躍開數尺,原來淳于靖的指力宛如劍鋒般刺透拳力,向他襲到,這可是從來未曾有過的事,所以幕容赤心中大駭,赶快躍避。
  辛黑姑見他指勢移向自己,不得已倒避數步。淳于靖旁若無人地大步走去,五老緊緊跟隨,一徑穿過這一群敵人,到了外面廣闊的地窟。
  要知淳于靖他們這個三角錐形的陣勢,乃是窮家幫絕學之一,彼此之間配合得十分嚴密,而在沖陣突圍之時,更有奇效。
  裴淳也跟著從人縫中閃了出去,辛黑姑發出號令,頓時四下發出敲擊火石之聲,轉眼之間,點燃了十余支巨大火炬,都有壯漢高舉,把這寬大的黑暗地窟照得十分明亮。
  辛黑姑發出森冷笑聲,道:“想不到窮家邦幫主乃是不守信誓之輩,這就怪不得裴淳違誓了。”
  淳于靖凜然道:“姑娘休得血口噴人,須知本人業已被人救出,但本座為了等候姑娘大駕,所以自愿暫留,因此,裴賢弟到達獄內之時,本人自然可以救他出獄,因此我們都不被誓言約束,這一點姑娘大概料想不到。”
  辛黑姑頓時無言,過了一會儿,才道:“這等設想,一定是薛飛光那丫頭的主意。”聲音中透出切齒的恨意。
  但她隨即抑制住自己的脾气,冷冷道:“無論如何,你們今日休想逃出此地,慕容赤,上前向裴淳動手。”
  慕容赤大踏步出去,雙拳一晃,喝道:“小子,過來受死!”
  裴淳挺身出去,慕容赤更不打話,掄拳便擊,他人高体壯,臂長拳大,這時掄動雙掌,仿佛舞動兩只流星錘一般。拳上的風聲強勁震耳,可見力气之大,舉世無匹。
  裴淳─連躲了三拳,這才有机會出手,他早就想試一試這個猛漢的拳力到底有多大,當下使出天罡手法,左掌托住右肘,以右掌直拍而去。
  戰況越見激烈緊張,原來裴淳在危急之中,忽然攻出一掌,這一掌并不十分高明,北惡慕容赤競放過了這個机會,因此裴淳得以略略解窘,間中出手反擊。
  這一來雙方拳來掌去,打得十分激烈,這時連辛黑姑也覺得透不過气來,呆呆定睛觀看戰況。
  幸而裴淳天性沉毅無比,加之歷經磨練,已好比屹立山巔千万年的盤石,盡管日晒風蝕,也不能搖撼他的堅心毅力。
  兩人又斗了數十招,連觀戰的人都感到受不了,淳于靖到底是當代高手,比旁人冷靜得多,突然提气大喝道:“賢弟何不施展指法克敵?”
  辛黑姑怒道:“誰准你多嘴?”但這時裴淳得他提醒,改變了一味施展天是九式之法,左手一出,指力破空射去,發出“哧”的一聲。
  慕容赤雖是一身銅皮鐵骨,連刀劍也不畏懼,但對方鋒銳如劍的無形指力,反而迫得他躍開閃避,因此情勢頓時大變,數招之后,但听指力哧哧破空之聲,不絕于耳,而慕容赤由一味猛攻之勢變成守多于攻,時時須閃避裴淳的指力。
  本來裴淳學會了天机指法之后,也曾施展過不少次數,但收效卻沒有一次比現在更大的,敢情這是由于這一門武林絕學,恰好是慕容赤的對頭克星,再者裴淳經過三日來靜思之后,指掌兩門功夫配合得更為神妙無間,比之以前更精進了一層。
  辛黑姑心中著忙,巳無暇責罵淳于靖,正當此時,商公直走到她身邊,悄聲道:“姑娘想要哪一個人得胜?”
  辛黑姑不禁慍道:“這還用說,自然是想慕容赤得胜啦!”
  商公直道:“這話也不盡然,試想裴淳若是敵不過慕容赤,則對姑娘來說,价值就及不上慕容赤了,不過這都是閒話,在下有個法子可以使慕容赤轉敗為胜。”
  這末后的一句話,辛黑姑最感興趣,問道:“什么法子?”
  商公直道:“姑娘只須如此這般,當可如愿。”
  辛黑姑大感佩服,心想這南奸商公直當真是盛名不虛,果然詭計百出,擅長利用情勢打敵手。
  她一提气說道:“淳于靖听著,本姑娘現在給你一個逃走的机會。”
  聲音雖不高,但所有的無不听到,包括交戰中的裴淳在內,至于慕容赤則天生是個猛漢,除非辛黑姑叫他的姓名,才會注意,否則身外之事都不聞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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