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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先天無极神魔手


  高手相爭,怎能心分神散?轉眼之間,慕容赤連攻數拳,完全占了上風,這正是商公直的神机妙算,他深知裴淳的性格,所以曉得這一番話定可使他心神分散,從而被慕容赤乘隙迫攻,便將落敗無疑。
  辛黑姑也深知這個用心很容易被別人瞧出,是以不容許對方有靜下來尋思的机會,接著大聲道:“淳于靖,須知你放過了這個逃命的良机,以后就不可复得啦!”
  淳于靖凜然道:“辛姑娘這話差矣,我窮家幫豈有貪生怕死,棄友背義之人?”
  辛黑姑喔一聲道:“原來你不肯舍裴淳獨自逃生,這也有解決之法。”
  她此刻對淳于靖實在十分佩服,要知世上之人個個都可以在嘴巴上說得十分仁義道德,但一旦身當生死關頭,是真是假就立時分辨得出來,淳于靖這等气概節義,确實是世間罕見。
  淳于靖道:“姑娘用不著多說了,你處心積慮要收服天下英雄,難道會對本人獨垂青服,网開一面不成?”
  說到此處,裴淳已連連遇險,趙一悲大聲道:“幫主切勿開口說話,對裴少俠影響甚大!”
  淳于靖恍然道:“原來她正是如此用心,哼!真是心腸毒辣的女子。”
  辛黑姑厲聲道:“你說什么?”
  淳于靖面色一沉,道:“姑娘不必再說下去了。既是如此,咱們就只好放手一拼了!”
  他炯炯的目光掃掠過后面李不淨等人面上,微微一歎,接著又道:“今日的局勢所迫,大家都沒有什么交情可言,只要一動手,便是拼命之局了。”
  這話乃是暗示李不淨等人,一旦擠斗,大家都無法留情,只好各安天命。
  情勢突然演變得如此緊張,連南奸商公直也想不到,他可真害怕淳于靖和裴淳這兩大高手,心想只要被他人其中之一碰上,定是有死無生,因此他第一個不想發生這等慘烈決斗的場面,他眼珠一轉,心中涌起無數詭計,但可惜的是這等詭計對付別人都行,不幸碰上一個淳于靖乃是仁義凜烈之士,另一個裴淳則是實心眼之人,唯淳于靖之言是听,這些必須動之以利,或者懾之以危的詭計便全無效。
  李不淨等人紛紛取出兵刃,運功戒備,辛黑姑也亮出她的金光璨然的短鉤,准備放手一拼,南奸商公直一瞧自己無法扭轉大局,駭得連連后退,躲在別人后面。
  正在這張劍拔弩之際,突然一陣迅急步聲傳來,接著一名勁裝大漢奔入火炬光圈之內。
  辛黑姑大聲問道:“什么事?”那壯漢一瞧雙方行將拼斗的情勢,不禁怔住,辛黑姑連問兩聲,那大漢才吶吶道:“啟稟府主,現下……有……”到底有什么卻不說出。
  淳于靖大聲道:“辛姑娘,你即管把來人叫到一旁詢問,待你問完,咱們才動手不遲。”
  此人向來一言九鼎,武林無不欽敬,辛黑姑瞪他一眼,但見淳于靖挺立如山,英風颯颯,然而這等硬漢卻又很是細心体貼,這使得她心中泛起一股特別的情緒滋味。
  她果然把來人叫到一旁,听完報告,便瞧著同過來聆听的商公直。
  商公直心中大喜,恢复了平日的机靈多計,道:“這個消息對咱們有利而無害,姑娘不妨如此這般,既可以給朴日升一個下馬威,又可以免去眼前這場決戰,還有最妙的是姑娘又能夠使他們入殷,變成你裙下奴仆,一舉三得,姑娘以為如何?”
  辛黑姑沉吟一下,道:“很好!”
  隨即舉步上前,道:“淳于靖听著,眼下正是你們逃命的良机,也可以趁此把我的力量消滅。”
  淳于靖沉聲道:“姑娘這話怎說?”
  辛黑姑道:“朴日升已率領了兩名高手闖入本府,你只要趁机与他會合,就可以消滅我的力量了。”
  淳于靖道:“姑娘說出這話,好象不是正希望本人与朴兄會合來對付你。”
  辛黑姑道:“當然啦,除非我失心瘋才會希望你們這樣做,我不妨坦白說出我的真心,那就是我希望你們幫助我對付朴日升。”
  淳于靖沉吟一下,道:“我們最多只能做到不乘机對付你。”
  辛黑姑道:“那不行,我知道這回抵擋不住朴日升的侵襲,除非使用最厲害的埋伏。但我又不想把他弄死。”
  淳于靖當真猜不透這女子鬧什么古怪,便不言語。辛黑姑又道:“你們若是助我擊退強敵,我自然也有所報答盛情。那便是日后挑選出兩人,与你們兩人公平決斗,雙方都不許惊扰動手之人。這一場比武若是你們得胜,我以后永不找你們麻煩,見了你們就讓路。若然你們都贏不得我手下的兩人,那就要自愿听我擺布。我也不是加害你們,只不過施點手段,使你們甘心情愿做我的奴仆。設若你們意志堅毅,使我失敗,我也永不找你們的麻煩。”
  淳于靖听完之后,細加分析,發覺這件交易對己方有利,她手下能手几乎都在此地。但縱然告天于使用毒蛇信,武功倍增,也難与自己或裴淳匹敵,更別說他要取胜了。
  淳于靖道:“好,我們一言為定。”辛黑姑歡然道:“這敢情好,咱們目前已是友人而不是敵人了。走吧,一同去對付朴日升!”
  裴淳道:“朴日升帶來的高手之中,可是有一個白發鷹鼻的老者?”
  辛黑姑笑道:“奇怪,你知道的事真不少,那老者就是朴日升的師叔,姓魏名一峰,乃是先天派第一高手,神通廣大,功力精深無比。”
  大伙儿向出口走去,不一會儿已到達那條擺設得有許多人像的寬大甬道。
  那些壯漢都遵命四散,各歸本身崗位。辛黑姑率領著十余名高手,轉入一條甬道之內,走了一程,地勢漸高,接著走入一問圓形的巨大房間之內。但見東西兩邊的石壁上,嵌有許多精鋼的樞紐,和可以扳動的棒柄。
  裴淳認得這就是以前見過的總控制室,但目下卻是第一次身臨其間。
  那些控制机關的樞紐不時挑動發出聲音,辛黑姑道:“我們在這間控制室內,可以知道敵人人府之后已侵到何處。可惜已有許多精巧机關業已失靈,否則單憑這些奇妙的布置,雖是魏一鋒、朴日升和欽昌喇嘛這等高手侵入,也很難安然出府。”
  東西兩壁上各有一枚碗大的鋼環,旁邊寫著危險兩個紅字。
  辛黑姑指著那兩枚鋼環,又道:“這兩個鋼環,控制本府人出兩條地道內埋伏的火藥,只要用力一拉,數十丈長的地道完全炸毀崩塌,連本府也格受到波及,有一部份會崩毀。因此,凡是在地道之人,不論武功如何高強,都被生葬其中,決計無法逃命。若是兩條地道完全炸毀,則府中之人縱然未曾生葬,也因無路可出困死其中,万元活命之机。”
  她特別瞧看淳于靖等人一眼,又道:“你們若是打算硬闖出府須得先學會變化為穿山甲的本事。”
  淳于靖微微一笑,沒有做聲。
  辛黑姑查看一下那些樞紐跳動的情形,便道:“朴日升已見机后退,這人真了不起。”
  裴淳道:“他們若是從此退走,咱們就用不著跟他們動手啦!”
  辛黑姑道:“那不行,他們可以調集過百武士包圍本府,咱們不論從何處去,都無法躲過他們的耳目。唯一的法子,就是出面把他們擊敗,最好除去魏一峰和那喇嘛。”
  淳于靖道:“這個心愿恐怕不容易辦到,不過咱們想避開与他們擠斗之舉,也很難如愿。”
  商公直道:“既是如此,咱們就赶緊出戰為妙。”
  他一向喜歡挑撩別人動手拼斗,而目下這一場爭戰,更是武林百年罕見的場面。
  眾人离開圓室,從另一條甬道盤旋上升,不久,便听到一陣吵耳噪聲。
  辛黑姑拉開一塊三尺方圓的石板,外面強烈的陽光透射人來,眩人眼目。
  她當先鑽出去,其余的人魚貫而出。那外面雜樹亂草遮蔽住這個洞口,左例尺許便是一道數尺寬的瀑布。
  眾人一一縱過水潭,到達對面的岸上。辛黑姑把眾人分為三路,一路由她為首,只帶領三人,這三人便是北惡慕容赤、淳于靖和裴淳。第二路由商公直為首,率領李不淨、病僧、褚揚和窮家五老等八人,作為接應的奇兵,相机現身于拼斗之地。第三路是彭逸、博勒、告天子、步崧等數人,負責清除戰場四周朴日升的手下。
  辛黑姑率眾繞過崎嶇荒涼的山岭,走出平地之時,樹林中突然扑出七名雄壯武士,個個手握大刀,神態獰惡凶猛。
  為首的是個蒙古人,但他的漢話流利得很,大喝道:“站住i你們是什么人?”
  辛黑姑微微一笑,揮手道:“一齊出手。”
  話聲才歇,四人同時扑上,裴淳側目一瞥,但見辛黑姑和慕容赤出手架式都是重手法,心中微覺不忍,左手疾出,天机指哧的一聲隔空點去,迎面的武士登時栽倒。他接著連發兩指,又點倒兩人。
  淳于靖不必瞧看,也知道辛黑姑和慕容赤必是一舉斃敵的重手法,所以路裴淳同一心思,搶快使出指力遙點出去,舉手之間制住兩人。
  只听兩聲摻叫處,辛黑姑和慕容赤已各斃其一,七名武士全部栽倒地上。辛黑姑一看已沒有敵人攔路,便當先奔去,也就不再理會穴道受制而未死的敵人。
  他們聞過這一關之處,直到望見殘舊的圍牆,仍然沒有敵人出現。
  他們躍過圍牆,落在屋前曠朗的空地上。辛黑姑低聲道:“你們且在外面等侯,我進去引他們出來。”
  裴淳笑一笑,道:“姑娘難道忘了那位魏老前輩練有天涯咫尺的神通?彌只須再等片刻,然后說几句話,他們就會出來。”
  辛黑姑道:“想不到你已不是傻小于啦!這主意敢情很好。”
  他們站了一會儿,辛黑姑尖聲道:“朴日升若敢到此地來,包管他弄個灰頭土臉地爬回去。”
  她只說了這么一句,又等了一陣,正要再罵朴日升几句,屋內突然傳出朴日升的聲音,道:“本爵到不歸府內找了許久,不料姑娘卻在外面。”
  人隨聲現,瀟洒英挺的朴日升當先步出大門。他一向講究服飾,華貴而不俗,當真是才貌雙全的奇男子。
  緊接著兩個人出現,一個便是白發鷹鼻,面色冷峻的神魔手魏一峰。另一個則是大紅僧袍,身量高瘦的番僧。這欽昌喇嘛面容雖是瘦長,可是額廣而闊,眼眶深邃,一望而知智能過人。
  他們一瞧見裴淳和淳于靖都在,不禁露出訝色。朴日升放聲大笑道:“恭喜姑娘,裙下己羅致了三位高手。”
  辛黑姑道:“我倒是急于收服你,可措時机未到……”
  說時,只見欽昌喇嘛在朴日升耳邊低語數言,當下又笑道:“大喇嘛眼力不凡,不錯,我還未收服裴淳和淳于靖,不過今日他們卻愿意幫助我。”
  朴日升發覺大有取胜机會,只要把淳于靖、裴淳說動不要幫助辛黑姑,定可把她擊潰。
  當下道:“若論當今天下大勢,辛姑娘异軍突起,志豪气壯,實在足以聳動群情,震惊武林,本爵對姑娘甚是佩服,也沒有不能容讓之心。只是姑娘定要把我們几個人收為奴仆之列,這卻是叫人難以忍受之事……”
  他口气之中隱隱暗示淳于靖說,他朴日升并不是要壓倒天下英雄的梟雄人物,對窮家幫也可以兼容于世。同時故意提起奴仆之事,使他們生出同仇敵愾之心。
  欽昌大喇嘛接著說道:“姑娘當真有神鬼莫測的手段,洒家深信任何人若是任憑姑娘施為的話,定必被你所制,淪為裙下奴仆之列。
  因此朴國舅今日將以全力与姑娘周旋,倘若把姑娘擊敗,誰也不必擔心會變為你的奴仆了。”
  這番僧的一席話當真厲害不過,淳于靖和裴淳雖然已服過梁藥王的靈藥,稍有所恃,但仍然被他的話所煽動,各自付道:“是啊,假使我們不出手幫助辛黑姑,論形度勢,今日她多半要敗,這一來便可以免去無數麻煩了。”
  辛黑姑何等精明,這刻已知道淳于靖、裴淳的心情,但她高傲無比,當下故意不做聲,好讓他們有時間考慮,縱是因此使得他們悔約違諾,也不肯設法補救。
  但淳于靖、裴淳二人久久不曾發話,她放心地吁一口气,縱聲笑道:“朴日升,天堂有路你不走,反倒闖入地獄。但我念在你是入選之人的緣故,特別网開一面,現下有兩條路任你選擇。一是你獨自留下,不作任何反抗,任憑我向你施展手段,瞧瞧是不是會變成我的奴仆?另一條路是放手一拼,我可不講究什么以一對一的規矩,你自己估量估量吧!”
  朴日升還未回答,白發鷹鼻的神魔手魏一峰嘿嘿冷笑道:“好一個妄自尊大的小丫頭,須知縱然是你母親在此,也不敢輕視老夫。”
  辛黑姑瞧他一跟,罵道:“你不過是先天無极門中一個老匹夫罷了,競膽敢如此狂妄,哼!哼!家母橫行天下之時,比你強胜百倍的一流高手,也無不聞名色變,你算什么東西!”
  她明知對方武功高強之极,确實是武林中有限几個不怕她母親辛無痕的人之一,卻故意罵得狗血淋頭,激他動怒。
  果然魏一峰勃然變色,但見他滿頭白發根根豎起,恰好一陣勁風吹過,他那一頭白發競沒一根搖動。
  淳于靖、裴淳二人眼見此老气功如此精湛,心中大諒,都想他若是含怒出手,定然勢若雷霆,威不可當,連忙各自運聚功力,踏前兩步,以便先擋一招。
  魏一峰怒极反笑,道:“今日定要教汝等嘗一嘗老夫手段,好讓你們得知天多高地多厚。”
  說時,輕飄飄踏前數步,提起右掌,眼中精光暴射中,出掌緩緩拍去。
  此時他距离辛黑姑尚有六尺,但見他掌勢出時,毫無异狀,好象是比划著玩的。
  裴淳乃是站在黑姑左前方尺許處,這時大喝一聲,使出天罡掌力,左掌托住右肘,上面右掌疾忙拍出。
  辛黑姑見這魏一螃如此厲害,禁不住暗暗惊凜,付道:“想不到這個老家伙如此厲害,我已失算在先,今日只怕是有敗無胜的局面啦!”
  正在付想之際,淳于靖卻出人意料之外地踏前一步,朗聲道:“魏老前輩功力通神,鄙人甚感佩服,今日良机難遇,鄙人不自量力,要領教領教老前輩的絕世掌力。”
  魏一峰霜眉一掀,傲然道:“世上能接老夫一掌而不律倒的人寥寥有數,那孩子還過得去,瞧來已盡得中原二老的真傳,你比起他怎樣?若是不如,趁早認敗服輸,免得丟人現眼。”
  淳于靖早已提聚功力,當下迅即運指點去。但听“哧”的一聲響處,那魏一峰居然皺一下眉頭,掌勢微微向后退了半尺,這才再度向前推出。
  行家眼中已瞧出淳于靖指力造詣极是高強精妙,出指法度森嚴高峻,与裴淳全不相同。
  他們也瞧出魏一峰掌力居然阻不住淳于靖的指力,須得縮退手掌,卸去對方的鋒銳,才能繼續催動掌力反攻。
  原來淳于靖的武功,雖是因得李星橋指點而臍身高手之列,但窮家幫向來就以指功著稱,因此淳于靖的指法自有法度,而由于李星橋傳以更精微奧妙的運功發勁訣竅,經過他本人融會貫通,得到特別的成就。是以淳于靖的指法功力与裴淳外表上大不相同。
  魏一峰催動掌力,忽輕忽重,忽而外推,忽然內拉。變化之微妙多端,實在無法捉摸。
  淳于靖突然間向前斜栽,心中一凜,指上力道化作至剛至強的勢式。但魏一峰借勢一送,淳于靖不禁向后便退。
  他只退了兩步就穩住腳步。魏一峰心中涌起毒念,暗付此人指功奇佳,老夫待會儿出手便須殺死此人,才能消絕后患。
  這時北惡慕容赤已得到辛黑姑的示意,大步奔出,洪聲喝道:“老頭子看打!”喝一聲中掄拳疾劈。
  .魏一峰已听悉此人神勇蓋世,如今一瞧他的拳勢,果然勇猛無倫,心想此人的蓋世勇力,我平生聞人万千,還是第一次瞧見。
  他可不敢用掌力對付,驀然躍上去,出掌輕拍。但見拳風沖得他全身衣衫几乎要裂体飛去,然他的手掌已堪堪碰上對方拳頭。當即以微妙奇奧手法化解了對方拳上大半力道,接著手腕一黏一甩,慕容赤大叫一聲,龐大的身軀直摔出去,砰一聲摔出丈許外的地上慕容赤喝聲如霹雷震耳,一躍而起,毫未受傷,然而辛黑姑已駭得微微沁出冷汗,心想這魏一峰果然十分了得,她手下的三大高手竟無一人能夠匹敵。
  魏一螃仰天冷笑道:“你們還要動手么?”
  朴日升應聲說道:“敝師叔乃是前輩高手,諸位雖然受挫,也算不上是很丟臉的恥辱。
  眼下淳于幫主和裴兄都出過手,對辛姑娘已交代得過去,便請兩位暫讓一讓,待本爵請求敝師叔出手把慕容赤擒下。其時只胜下辛姑娘一人,料她已無能為力。”
  辛黑姑冷笑道:“好呀!你出手試試看?”
  她嘴巴雖硬,其實心中十分著急,真伯淳于靖他們袖手旁觀。
  朴日升說話之時,欽昌喇嘛已經迅快繞到辛黑姑后面兩三文遠的地方,防備她突然逃走。
  淳于靖微微一笑。“實不相瞞,我們也很想閣下擊潰辛姑娘的勢力。”
  裴淳訝道:“大哥,你不管她的事了,是也不是?”
  淳于靖道:“那也不是,第一點是咱們兄弟跟辛姑娘訂過約,那是非幫她到底不可。第二,辛姑娘橫行天下多時,几曾有過如此孤立可怜,這一來反而使咱們不忍得离她而去。”
  辛黑姑皺起鼻子,卻甚是美麗好看,她倔強地道:“哪一個要你們可怜?”
  淳于靖微笑道:“姑娘連別人的心思都要管,早晚非弄得累死不可了。”
  辛黑姑可真想不到這個端方嚴肅的人也會說笑話,尤其是在這等緊張凶險的處境之下,心中泛起一陣微妙的情緒,皺起來的鼻子也不由得放松了。
  朴日升面色一沉,道:“師叔,看來今日咱們非大干一場不可了。”
  魏一峰朗聲笑道:“妙得緊,老夫許久以來,已沒有活動筋骨的机會了,我對付兩個,你們各選一個對手。
  朴日升心想擒賊擒王,便道:“小侄還未領教過辛姑娘的武功。”
  欽昌喇嘛心想那慕容赤的神勇,唯有魏一峰可以克制得住,當即一躍向前,出手向裴淳抓去,口中說道:“洒家久聞裴施主大名,今日定要見識見識。”
  魏一峰也是個老謀深算之人,知道自己若不提早出手,朴日升很難如愿找上辛黑姑作對,是以晃身扑上,雙掌齊出,一取淳于靖,一取慕容赤。
  朴日升乘隙迅扑,出手便使出天山神掌,高攻遠打,迫得辛黑姑不能不先動手招架。他深知對方身法妙超一代,若不先行把她纏住,決計無法追赶于她。
  這七位當代高手霎時間展開一場激烈拼斗,十招不到,慕容赤己被魏一峰使出神魔手摔了兩個筋斗。魏一峰乃是盡情借對方之力,重重地拋摔敵人,無奈慕容赤天生銅皮鐵骨,雖是摔得堅硬的地面都出現坑洞,他仍然一躍而起,重新參戰,好象一點也不受影響。
  朴日升乃是雄才大賂之士,雖然全力對付辛黑姑,可是仍能夠觀察到整個局勢,此時眼見裴淳已無能為力,那邊淳于靖和慕容赤都自顧不暇,心知已掌握了胜算。當即收攝心神,深深吸一口真气,連攻數招。
  辛黑姑被他迫得團團直轉,實在已無力扭轉敗局。正當此時,四下出現了不少人影,朴日升掃瞥一眼,朗聲喝道:“國師只要纏住裴淳就行啦,不要傷他性命。”
  其時出現在圍牆上的人影便是李不淨、病僧、褚揚和窮家五老,那個率領這一幫人的南奸商公直卻不曾露面。朴日升智計過人,一瞧來的都是裴淳的朋友,所以連忙叫欽昌勿下殺手。另一方面淳于靖卻自保有余,不必多說。
  果然窮家五老等人听了此言,心下躊躇,暗想只要幫主和裴淳無恙,當然不必出手。那時不管辛黑姑和朴日升哪一方得胜,都可以得到漁人之利。
  正當辛黑姑施展出武林高手無不震惊的如影隨形身法奇功之際,裴淳那邊也突然發生變化。
  那裴淳本來手臂穴道被點,又吃欽昌以擒拿手法屈曲手臂至背后,這原是再難動彈的形勢,然而欽昌卻忽然被一股尖細的暗勁襲中腹問穴道,登時全身乏力。
  裴淳一翻身反而把他抓住,連點數處穴道,頓時扭轉了形勢,由被擒而變成擒住對方。
  這個突然的變化把朴日升駭得心神不定,几乎被辛黑姑擊中。只見他左手從右肋下面啄出去,撮指如錐,發出尖銳的響聲,這一招競把辛黑姑迫退了四五步,朴日升因而擺脫了她在背后釘牢的形勢。
  他們來勢如此凶狠,不用說也可以知道是為了搶救欽昌國師之故。
  裴淳在這間不容發之際,閃眼一覷,那邊廂窮家五老等人這刻才開始行動,一望而知已赶不及過來幫忙,他為人雖是忠厚不過,但也深知哀兵必胜的道理,心念閃電般一轉,隨手便把穴道業已被制的欽昌喇嘛向這些敵人擲去。
  雙方勢子都急疾之极,幸而那些紅衣喇嘛都是時下高手,齊齊硬煞前扑之勢,欽昌國師身形到處,競撞翻了兩人。
  按理說這些喇嘛們縱是被巨石撞上,也未必會跌倒,但他們生怕硬碰的話,會把欽昌國師撞傷,所以順勢跌倒,卸去相碰時的力道。
  裴淳趁他們大亂之時,迅快扑上去,左手使出天机指法,哧哧兩聲過處,登時把跌倒地上的兩名喇嘛點住穴道。
  但他得手之后反而迅即退開,那三名未曾受制的紅衣喇嘛本來已橫心打算拼命,見他陡然退開,反倒一愣。
  裴淳揮手道:“你們把人帶走吧!”
  說時,一面比划手勢,因為這些番僧未必懂得漢語。
  但這三名番僧競都精通漢語,赶緊彎腰抱起地上的三人,迅即找路逃走。
  窮家五老以及李不淨等六人見裴淳縱放對方,便都不出手攔阻,任得這三名喇嘛逃走。
  裴淳轉眼掃瞥,巧好又見到北惡慕容赤摔個大筋斗,不過他起身之時動作絲毫不慢,可見并沒有受傷,當下略略放心,目光轉投到辛黑姑、朴日升二人身上,只見辛黑姑被朴日升一輪猛攻,大有透不過气之勢。
  這刻朴日升才表現出他的真正功力,果然有迅雷橫掃之感,以辛黑姑這等博學功深之人,仍然招架困難,隨時有被擊敗的可能。
  他大步奔去,口中喝道:“辛姑娘放心,在下來啦!”
  喝聲未歇,朴日升托地躍出圈外,恨恨地向裴淳瞪了一眼,迅即轉身奔去,口中招呼道:“師叔,咱們今日且退,待計議過之后,再找他們動手。”
  那神魔手魏一蜂輕輕易易就從戰圈中退出,一言不發,与朴日升會合后越牆而出。
  辛黑姑長長透一口气,向裴淳道:“謝謝你啦!”
  裴淳微微一笑,道:“姑娘不必謝,倘若你肯答應与我們交個朋友,彼此互助,豈不很好?”
  這時辛黑姑瞧了瞧場中之人,發現南奸商公直不在,登時明白他當時為何不曾現身,心中大是忿惱,殺机頓萌,向裴淳微微一笑,道:“我想命慕容赤去殺死商公直,你瞧好不好?”
  裴淳一楞,道:“為什么?”
  辛黑姑道:“這廝坏死了,隨時會背叛我。”
  裴淳道:“我也有殺他之意,不過你既是問我,以你的立場而言,卻是不該殺他,要不然人人心中自危,誰不想法于倒你的台?”
  辛黑姑冷冷道:“我才不怕哪!”
  但旋即浮起溫柔的笑容,道:“但你的好意我卻很感激,你對我真好,剛才急急先來幫我,不偌把擒到手的人放掉,免得他們苦苦纏住,現在又對我十分關心,直言獻策。”
  這時淳于靖也走過來,向辛黑姑道:“姑娘須得時時找机會讓慕容兄發泄气力,他的凶性就不會發作了。”
  辛黑姑秀眉一皺,道:“听起來你好象對我特別關心,為什么?”
  淳于靖楞一下,道:“這也說不上有什么理由。”
  辛黑姑只冷哼一聲,隨即率眾回到不歸府中,裴淳卻跟隨博勒去探視云秋心。
  他隨博勒走到城中,到了一座府第之內,兩人穿過前進,走入內宅。
  博勒道:“她就在東跨院內,可是你且在此等侯一會儿,待某家先進去安排一下。”
  裴淳記得以前在朴日升府陽中會見云秋心時,險險被博勒用一种奇毒害死,這時不免大具戒心,雖是不曾反對,但等博勒一走開,便赶快暗暗跟蹤。
  他見博勒每經過一道門戶之時,便向門框上下四周揚揚手,或者触摸一下,分明是布置毒物,心中大為憤怒,不過他身上沒有辟毒珠,故此大為忌憚。
  自個儿盤算了一下,便翻屋踏瓦從另一例繞到東跨院,到了切近,恰好見到博勒原路出去,便暗暗一笑,一徑棄人東跨院。
  他乃是從另一道門戶走進去,人院之后,叫道:“秋心,你可在里面?”
  房帘一掀,露出云秋心美麗帶幽怨的面龐,她雖是愁眉舒展,輕顰淺笑,但仍然有一种幽怨的味道,使人瞧了心頭軟軟的。
  她招手道:“快進來談談,真把我想死了!”
  裴淳從她的話聲中感覺出中气簽弱,心中更加憂慮,連忙進房,兩人互相握手,云秋心微微發抖,突然間倒在他怀中。
  他們昔日在梁藥王隱居的干卉谷內,曾經因云秋心快要斃命而互吐心衷,情意已通,所以云秋心此舉不算得很突然,裴淳把她抱住,忽然感到頭腦間一陣暈眩,不禁大吃一惊。
  云秋心也感出不對,惊道:“你怎么啦?”
  裴淳暗暗運功調气,提聚真力,一面應道:“恐怕是中毒啦!”
  說時,但覺真力有散渙之象,幸而發覺得早,若是再遲片刻,這股真力定然提聚不起。
  云秋心兩行珠淚滾滾流下,悲聲道:“原來義父還是騙我,他剛才說你要來瞧我,他進來時己撤去重重門戶上的奇毒埋伏,但你依舊中了毒,可見得他對我已沒有了父女之情。”
  這話送入裴淳耳中,使他虎軀一震,道:“你說什么?”
  云秋心道:“我說義父又來騙我,分明沒有父女之倩。”
  裴淳道:“不是這個……”但他陡然停住詢問,輕輕把她推開,收攝心神,運足功力運行于脈問。
  他清清楚楚地感覺出侵入腑髒的毒素,已被他体內真气迫聚在一起,然后他選擇左手為出口,將這一束毒素從左臂輸送到指尖,然后再以天机指的功夫,把毒素和真力凝合為一,手指連點,哧哧哧響了三聲,所有的毒素隨同那股指力泄出体外。
  裴淳大喜道:“秋心,我已把毒素迫出体外,不但沒事,還因此練成了一种奇怪功夫。”
  云秋心化憂為喜道:“這話可是真的?”
  裴淳道:“剛才我如此這般泄出毒素,試想若是有敵人抵擋我的指力,他防備得住指力卻抵擋不住指力中的毒素,這豈不是一种奇怪功夫?”
  云秋心也十分高興,正在談論之際,外面傳來博勒粗啞的聲音,他道:“孩子……孩子……小裴淳忽然跑掉,不知是何緣故?”
  裴淳連忙應道:“在下已經進來啦!”
  博勒啊了一聲,迅即奔人來,急急問道:“你打何處進來?沒有經過門戶?”
  裴淳點點頭,露出十分不好意思的神情,躬身道:“在下大膽妄為,還望博勒老師見諒。”
  博勒凝目望住他,道:“這不是原諒不原諒的問題,某家在這四周重重門戶上,都布置了奇毒,不論是人是獸,只要穿過任何一道門戶,便得中毒。”
  他沉吟一下,又道:“但你似乎沒事,這就奇怪了。”
  裴淳當即把如何運功把毒素迫出体外的情形說了出來,一面再三致歉,因為他此舉不啻是說不信任博勒,才會從別的方向潛入。
  博勒初時面色不大好,殊感不快,但后來轉念想道:“這已說明他得了中原二老真傳,功力湛深無比,某家現下除非使用昔年苦思研配出來的毒劑,讓他服用,像對付李星橋之時一船;才能毒倒他,罷了!罷了!中原能人輩出,某家還是趁早返回西域的好。”
  這么一想,惡念全消,當下道:“你剛才所中的毒极是厲害,換了常人,早就倒斃在門限之上了,但縱是內功深厚之土,也不能運功迫出此毒,除非是已練到金剛不坏之体的地步,才能夠把毒力迫出,可見得你召下的成就,已經可以比擬昔年的李星橋了。”
  說到這里,不由得感到英雄气短,長歎一聲,道:“中原有兩句俗語是‘長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試看今日之戰中,辛姑娘、朴國舅、淳于靖、你和慕容赤等新人,都胜過昔年的前輩高手,某家也應該回西域才是。”
  他碧睛一轉。又道:“某家有些机密消息告訴你,雖然秋心听了也不要緊,可是這等江湖上机詐斗爭之事她還是少知道的好。”
  云秋心道:“那么我到外面走動一會儿,你們談完了就叫我。”
  博勒道:“這樣也好,但你別往南邊的門戶走,因為那邊四五道門戶的毒藥埋伏都撤去了。你可向北邊走動,以免發生意外。”
  她掀帘出去了,博勒側耳听著,直到她步聲消失,才道:“小裴淳,某家有一件事不能不告訴你。”
  裴淳面色大變,道:“可是關于秋心的?”
  博勒肅然點頭,在他那沉寒的面色中,隱隱透露出悲傷之意。
  他歎一口气,才道:“不錯,你也猜得出來,秋心的性命恐怕已到了盡頭,某家雖然十分后悔,可是無法挽回她的命運。”
  裴淳心靈大震,一屁股跌坐在椅上,沒有做聲。
  博勒又道:“昔年某家從中原返回西域,因為一心一意要跟藥王梁康較量胸中所學,特地找到一個雙親皆亡無可倚靠的小女孩,帶返西域,自小就喂以各种毒物,使她的体質完全變化,与常人不相同,某家心想秋心是個漢人,梁康豈能拍手不管?哪知他真的不管.而某家更想不到秋心在我心目中,已變成嫡親的女儿一般,所以某家心中也哀痛無比。”
  裴淳蟹然道:“現在梁藥王一定不會拒絕啦:”
  博勒听了這話,競沒有一點儿歡喜的神色,緩緩道:“太遲啦,這是連某家也想不到之事。”
  裴淳愕然道:“為什么呢?”
  博勒道:“某家現在才知道体質上的變化,可能影響到性情變化,而性情的轉變,又可以影響体質,像秋心這個孩子,她体質的變化使得她日日愁悶幽怨。由于她心情的郁郁怨愁,以致她的身体更衰弱了。”
  裴淳頹然點頭,道:“我明白了,她身体与心情交互影響之下,所以萎落得更快,出乎你意料之外.但這不是你的過錯。”
  他但覺四肢百骸沒有一點儿气力,腦際也成了一片空白,好象已不會思想,只有一件事他記得清清楚楚,那便是云秋心快要死了。
  博勒沉吟一下,又道:“她最多只能活上三天,你最好在這儿陪她,某家收葬過她的尸体,才回返西域,以后永遠不再路人中原一步。”
  裴淳茫然地點頭,眼中淚光模糊,己瞧不清跟前景物,這已是他平生第二次遭遇到生离死別的悲哀,而上一次也是云秋心做主角,可是,這一次他不但沒有覺得悲哀稍減,反而感到比上一次更為深刻悲痛。
  過了好一會儿,博勒拍拍他的肩膊,沉聲道:“孩子,振作起來,最好不讓她曉得真相,讓她在死前愉快地過完這最后的三天壽命。”
  裴淳道:“我一定要讓她愉快地過這几日。”
  博勒道:“某家也知道這事對你十分難以忍受,但是她心中只有你一個人,唯有你才能使她快樂的度過這短短的殘生。”
  裴淳拭于眼淚,咬咬牙,奮起堅強無比的意志,道:“奸!這几日拼去自家的感情,想也不要想到她快死之事,唉!希望我真能辦得到c”
  博勒怜憫地瞧著他,他自然曉得這是一副多么沉重的擔子!而這個少年又是如此的純真善良,對于他無疑是非常可怕的責任。
  飽触想起一件事,便向裴淳道;“某家返回西域之后,此生再也不踏入中原一步,為了感謝你對秋心的愛顧,某家要助你練成一宗絕學。
  裴淳一點興趣都沒有,但不好意思拒絕,因為他是云秋心的義父之故。
  博勒道:“某家將要窮三日之力,配制出一天下無雙的毒劑,讓你使用。”
  裴淳忙道:“在下不懂使毒之道,前輩的好意在下只好心領。”
  博勒笑一笑,道:“孩子,這是千載難求之事,某家要研配了的這种毒劑,非同小可,須得可以讓你服下而本身不會中毒,又能夠自行融化入你的真气之內,其時你只要施展天机指的功夫,就可以使對方中毒身亡,這等絕藝,古今沒有听過,試想哪一個人能夠把毒素融化在像天机指如此高深的指力之中?”
  裴淳吃惊地道:“這真是駭人听聞的絕藝,前輩若是配制出這等毒劑,凡是內功深厚之士都可以從掌力發出毒力,豈不是十分可怕?”
  博勒笑道:“哪有這么便當?若不是已練到像你這种火候造詣之時,誰也別想達到內服毒劑而從掌指上發出毒力的地步。”
  裴淳沉吟一下,堅決搖頭道:“不行,這等功夫太過惡毒,在下不能修習。”
  博勒哦了一聲,道:“某家競忘了你是個心腸慈善之人,不錯,這一門功夫太毒辣了,不發則已,一用就取人性命,當然不敢使用,好!讓我想個辦法。”
  他付想了一下,外面傳來云秋心的腳步聲,輕得有如落花,這自然是由于她瘦削之故。
  云秋心問道:“你們談完了沒有?”
  博勒道:“孩子進來吧!”
  云放心珊珊步入室內,帶來一陣談談的香气,裴淳心如刀割,痴痴地望住她。
  她微笑道:“你怎么啦!難道我的面上弄污了不成?”
  裴淳搖要頭,可沒有法子解釋,博勒忽然拍一下大腿,叫道:“有了!有了!”
  云秋心快活地望著義父,她覺得這兩個她最親近之人,能夠融洽地在一起,實在是夢寐以求的事,而現在居然成為事實。
  博勒指住裴淳,嚴肅地道:“某家已想到一個法子,但你卻不得推辭。”
  他先向云秋心說出裴淳拒絕修練這門蘊毒指功之事,然后道:“某家只須把這种毒劑配制成不傷對方性命,只令他立時昏迷,失去抵抗之力,豈不是最妙不過?”
  云秋心大喜道:“是叼,這一來就毫不惡毒了,義父,你快設法配制吧,要多久才配得好?”
  博勒目光一掠,道:“大概三天之久,若果小裴淳不反對,他就在這儿陪你玩三天,等我配制成功才拿走。”
  云秋心一心叫裴淳陪她三天,不禁喜心翻倒,亮亮的雙眸望著裴淳,流露出不盡哀求之意。裴淳可不能不答應,博勒道:“那么某家走一趟,向辛姑娘說個清楚。”
  他匆匆去了,云秋心訝問道:“你得到辛姊姊准許來探看我的么?”
  裴淳便把一切經過說出,云秋心初時十分替他憂慮關于自愿試她手段之事,后來听說他服過梁藥王的解藥,這才放心。
  她取出一個錦盒,盒內裝放著裴淳給她的几本書籍,她道:“這几本詩,都背熟啦,其中有些筒直把人家的心都掏出來,真了不起。”
  裴淳笑道:“我記得体以前說話之時結結巴巴,十分有趣,現在你回到西域,以前的朋友可能都不認識你了。”
  云秋心頓時滿面愁容,歎道:“多情自古傷离別。”
  說時,珠淚已直洒下來,她又幽聲歎道:“此去何時見也?襟領上,空染啼痕。”
  吟聲甚是凄怨苦楚,裴淳卻曉得三日后就是人天永隔的死別,并不是生离,心中一酸,也不覺掉下淚來。
  云秋心取出絲巾,替他揩拭淚水,道:“英雄有淚不輕彈,只緣未到傷心處,你是當世的英雄,現在居然掉淚,可見得已經傷心了。”
  裴淳長歎一聲,道:“不錯,我傷心得很。”
  他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蘊含得有無窮盡的深情摯愛,比之千言万語還有力,也更使云秋心愴然神傷。
  兩人至此都沉默不言,沉寂了老大一會儿工夫,云秋心強顏一笑,道:“我們暫時不要提到离別的話,好在還有三日工夫,若是老天爺見怜,也許事情發生變化,使我能夠在中原居住下去。”
  她很想問問他,假使她能夠留下的話,他可肯娶她為妻?可是這話到底難以出口,所以終于咽回肚中。
  裴淳道:“這三日之內,你要我于什么我就于什么,定必使你滿意快樂。”
  云秋心笑道:“好叼,假使你殺人才感到快樂,你做不做?”
  裴淳楞一下,道:“稱這話只是開玩笑的吧?”
  云秋心道:“不一定。”
  但見裴淳露出張惶失措的神情,心中一軟,道:“老實告訴你,這話是跟你開玩笑的,假如我是那么凶狠的人,便也不值得你如此為我,你說對不對?”
  裴淳大大松一口气,額頭上的青筋迅即隱沒,那是剛剛急出來的。
  云秋心自去找出棋抨和黑白棋子,擺好之后,但見裴淳呆呆凝視屋頂,不知想些什么心事。
  她推他一下,道:“你在想什么?”
  裴淳如夢方醒,長長呼一口气,道:“我正在尋思你若是要我殺人,我到底听是不听?”
  她好奇地問道:“有了答案沒有?”
  裴淳搖搖頭,道:“還沒有,當我尋思之際,一時決定不能胡亂殺人,一時又決定須得听你的話。”
  云秋心大喜道:“這就夠了,試想以你這种人居然動過听我的話的念頭,那就抵得上別的人當真去做了,你陪我下棋行不行?”
  裴淳道:“我陪你下三日三夜的棋也行。”兩人對面坐好,下于對奕起來。
  晚上博勒与他們共進晚餐,他發現云秋心含愁脈脈,問知是為了离別所致,便答應她短期內暫時不返西域。
  翌日,云秋心精神煥發,一見裴淳的面,就告訴他道:“我許久已沒有像昨夜唾得那么甜靜舒暢了。”
  裴淳突然触動了靈感,跟她敷衍了几句,便藉詞獨自去找博勒。
  博勒正在沉思冥想,被他惊醒,問道:“有什么事?”
  裴淳道:“我記得你說秋心活不長久之故,是因為她憂郁的情緒影響身体。”
  博勒道:“正是這樣。”
  裴淳道:“她昨夜因心情歡悅,所以睡得很好,今晨精神煥發,這使我想到她可能因心情開朗而多活几月。”
  博勒想了一想,道:“很有可能。”
  裴淳道:“那么我就有足夠的時間帶她到江南去叩見梁藥王啦!”
  博勒一躍而起,道:“梁藥王定肯出手么?”
  裴淳道:“他一定肯救秋心,而且他還想把乎生所學傳授給秋心呢!”
  博勒道:“待某家去瞧瞧秋心,便知她有沒有多活几日的希望了。”
  他們一道走去:見到云秋心,博勒瞧過她的气色,又查過脈象,深思良久,才道:“很好,我決定把秋心讓給梁康。”
  云秋心訝道:“義父你說什么?”
  搏勒一面催她收拾,一面說道:“梁藥王要收你為弟子,我答應啦!不過他在這數日內就要离開江南,他一走就如白云歸山,無處可覓跡,所以要快,希望能在他未离開之前找到他。”
  云秋心大喜過望,心想這一來便可以永遠留居中原了。于是急忙收拾,不久,便离開此處。
  博勒因怕辛黑姑攔阻他們,所以決定与他們同行,以便發生事故之時,裴淳多一個幫手。
  好在博勒銀子有的是,所以決定購置輕便迅速的馬車,又選購三匹長程健馬,兩匹駕車。一匹乘坐,待得這三頭牲口力盡之時,再行另購。
  他們赶了一日的路,已馳出三百余里,翌日中午,已到達魯境內的濟南府,他們揀了一間飯館的樓上用膳,剛剛吃飽,突然間一陣急驟篩聲傳來,最后在樓下停住。
  博勒露出憂色,道:“恐怕是辛姑娘追上來啦!”
  裴淳道:“不要緊,你快給我一點毒藥。”
  博勒隨手向他面門一拂,便道:“你先運功迫聚起來,某家總能暫時應付。”
  裴淳連忙瞑目運功,樓梯響處,一個面貌老實忠厚的胖子笑嘻嘻上樓,轉眼瞧見博勒等人,便大喜道:“老天爺真幫忙,你們都在這儿。”
  博勒見只有南奸商公直一人上來,心中一寬,笑道:“商兄來飲一杯。”
  商公直嘻嘻一笑,道:“我老奸敢飲天下任何人敬的酒,卻不敢領受博勒兄的好意,咱們爽爽快快說個明白,那就是辛姑娘得知你們离開之事,心中很不高興,特地派兄弟來見你們,听听有什么理由。”
  博勒為了拖延時間,沉吟了一陣,才道:“辛姑娘來了沒有?”
  商公直搖搖頭,博勒心中又是一寬,說道:“你瞧見裴淳的樣子么?”
  商公直道:“兄弟正納悶在心,他向來不是倨傲無禮之人。”
  博勒道:“他已中了某家之毒,正在運功抗拒。”
  這話千真万确,商公直早就瞧出來,听他親口說出,笑道:“原來如此。那么咱仍把他抓回去吧!”
  博勒道:“不行,某家此次到中原來,目的是找梁康較量,現在心愿將償,辛姑娘的命令也恕某家不能遵從。”
  南奸商公直一听茲事体大,不敢妄作主張,道:“那么兄弟便去問一問是否可以讓博勒兄前往?”
  博勒心中暗暗大惊,等商公直下樓去了,連忙到窗外張望,卻又見不到人,街上只有五匹遺体皆汗的駿馬。
  不一會儿工夫,商公直上來,道:“咱們把今日之事分作兩件來談,一是博勒兄能不能前赴江南找梁藥王,二是裴淳的處置辦法。關于裴淳,自然交我們帶回,你怎么說?”
  博勒道:“可以,只要他肯告訴我梁康在什么地方。”
  商公直笑道:“兄弟一向擅長使奸弄詐,博勒兄這話須瞞不過我,你分明是說不可以讓我們帶回去,試想裴淳如若有意抗拒,自然想多個幫手,這樣他焉肯說出梁康住處?不過反正都是一樣,因為博勒兄不曾被准許赴江南呢!”
  他說罷立即閉住呼吸,而且運足功力,暗暗以內力封住面前的空間。
  博勒道:“辛姑娘在樓下么?”
  商公直道:“哪里用得著她親自出馬?但最可惜的是裴淳中毒,不然的話,今日就有一場好戲可瞧了。”
  他實在想不通裴淳和博勒既是一鼻孔出气,何以又會中毒?所以拿話試探真相。
  裴淳睜眼起立,道:“商公直,今日你大限已至,在下是不得不殺死你。”
  商公直面色大變,道:“為什么……你別讓我做了鬼還糊里胡涂。”
  裴淳嚴肅地道:“因為我受人之托,遲早不能放過你。”
  裴淳當下便要發出指力,忽听樓下有人大叫道:“裴少俠指下留人,裴少俠指下留人。”
  博勒一躍落在臨街宙邊,探首一瞧,只見街上站著一個車把式打扮之人,滿身風塵。一見博勒探頭出來,不禁叫一聲我的媽呀!惊得連退數步,博勒冷冷道:“你是誰?”
  那車把式忙道:“是樊先生命小的赶來,他說小的這么一喊,便會有一位碧眼黃發大漢伸頭出來,大爺你可是搏勒大爺么?”
  搏勒回頭道:“裴淳,樊先生遣人赶來。”
  他聳一下肩膊,又道:“瞧來那樊先生真的有前知之能!”
  車把式揚手拋起一物,博勒伸手一抓,相隔尚有兩尺,那物事卻呼一聲轉彎飛入他掌心,那車把式見了惊叫一聲我的媽呀!回頭便跑。
  博勒喝道:“站住!”
  車把式哪敢違背,登時雙腳釘牢地面,博勒按住那物事之時,已感到特別墜手,便知其中必有銀子,低頭看時,卻是一張白紙包住一塊硬物,拆開來里面果然是一塊十兩重的銀錠,白紙之內寫得有字跡,博勒一揚手,銀錠落在那車把式眼前的地上,喝道:“這是你的酬勞。”
  那車把式不胜之喜,撿起銀錠,赶快跑掉,博勒把那信交給裴淳,裴淳看完,走過去交給商公直。
  這時樓梯陶處,四個人魚貫上來,當先的一人极是精干老練,正是那山西路家寨寨主路興,在他后面便是北惡慕容赤,第三個是手提細杆的告天子,他手中的細長杆子便是五异劍之一的毒蛇信,最后面之人是個身量短小面貌有几分像路興的年輕漢子,大約只有二十七八歲,雙眼精光四射,兩邊太陽穴高高鼓起。
  路興冷冷道:“裴淳,听說你要殺死商兄是不是?”
  裴淳點點頭,眼光落在最后一人的面上,問道:“那一位是誰?”
  告天子陰笑一聲,道:“總算你有點跟力,那一位是路寨主的七弟,路七兄此來就是專門找你印證武功。”
  他接著向博勒道:“辛姑娘說過,倘若你敢違令不返,便教山人用這口寶劍取你的性命。”
  博勒深知這告天子乃是陰山派高手,有此劍在手,厲害無匹,若論武功,決計敵不過他。
  他狂笑一聲,隨手抓起桌子上几個茶杯,乒乒乓乓打碎,雙掌之內盡是碎瓷片,接著向四下酒去,那千万片碎瓷十分均勻地散布在他四周兩丈方圓之內。
  告天子冷森森地道:“這是什么意思?”
  博勒道:“閣下只要踏入這些碎瓷片范圍之內而又必然無事的話,某家自愿束手就縛。”
  他口气如此之大,倒教告天子大為惊凜,暗道這廝使毒手段天下無雙,山人我今日有把握贏他,非憑真正功力,卻是倚靠這口五异劍而已,由于告天子自付功力未達到万毒不侵的地步,所以心寒膽怯,不敢上前。
  北惡慕容赤心想我若辦不到的話,便不是裴淳敵手,這可不能不試他一試,當下毫不遲疑,舉步踏人布滿碎瓷的地區。
  只見他踏中碎瓷片之時,那塊碎瓷便發出一聲輕爆之聲,藍光一閃,冒出談談的黑煙。
  眾人眼見博勒如此厲害,隨手抓來應用之物,立刻就具如此奧妙,都不禁惊佩交集。
  慕容赤走了數步,踏過几塊碎瓷,便即退出,竟然平安無事。
  商公直提高聲音,道:“還有一個憑据,路七兄,請吧!”心中卻暗暗可惜博勒的毒陣不能毒死慕容赤,仍然留下大患。
  路七毫無表情,踏人陣內,走了六七步,躍出圈外,面色絲毫不變。
  商公直呵呵大笑,道:“瞧!我們只須用一個高手對付裴淳,其余之人全力對付博勒老師,豈不是贏定之局?”
  裴淳心中大為著急,只因當前的局勢甚是明顯,那就是對方擁有兩位一流高手,隨便挑上一個就可以纏住自己,剽下的一個便可逃脫,但對方勢必窮追不舍,以致耽誤時日,而云秋心也就不能在這數日之內起到江南拜見梁藥王了。
  眼下最令他關心的就是云秋心的安危,她的命運將決定于赶得及去見梁藥王与否,裴淳因此被迫泛起了狠毒的念頭。
  路七默然瞪眼瞧著他的舉動,忽然說道:“裴兄俠義之名傾震天下:兄弟今日親眼所見,甚感佩服,可惜兄弟受命于人,無法袒助。”
  裴淳抱拳道:“路七兄好說了,只不知以路七兄這等英雄了得,誰還能指令于你?”
  這一問簡直是明知故問,路七微微一笑,道:“裴兄終必也和兄弟一樣,甘心情愿服從辛姑娘的命令。”
  裴淳決然搖頭,道:“在下宁死也不肯屈服,路七兄不信的話,那就等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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