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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小店斗狠護靚女


  這時博勒已跟云秋心說完,大踏步走過來,神態威猛,完全恢复了西域第一高手的气度,他道:“某家已准備好啦!”
  南奸商公直道:“好极了,我們大伙儿到城外動手,免得惊扰官民。”
  他指一指云秋心,又道:“云姑娘用不著隨同前往了,反正我們也不怕她會跑掉。”
  在他預料之中,認定裴淳一定會反對,因為別人說話自然叫人相信,但出諸他南奸口中,對方定會以為他另有詭計,意圖暗下綁架,勢必推翻他這個主意。
  裴淳向博勒道:“這樣也好,秋心膽子很小,咱們出手拼斗之時,定會把她駭坏。”
  商公直不禁一怔,忖道:“我不信裴淳真如此死心眼,至今仍然相信我說的話。”
  博勒點點頭,當先落樓,這時連商公直這詭詐無賴之人也無法改口,只好跟著大伙儿离開。
  他們一行七人,很快就出了城外,沿著大江向東走不久,已找到一處僻靜無人的曠地。
  博勒從腰間衣服底下解下一條銀鏈,長約五尺,一端是個碗口大的銀環,另一端則是一節极短的圓柄,可供執握。
  銀環內有五把短短的利刃,他一按環身,五刃盡皆向外翻出,因而這支銀環便變成极厲害的軟兵器。
  博勒道:“某家一生煉毒,兵器上自然拈附著劇毒,這可是沒有法子之事。”
  他乃是平生第一次亮出兵器,因此大家都很注意,告天子搖擺一下手中細長杆子,心想我的劍法以及毒蛇信專克軟兵刃,縱是有毒,亦何俱之有?
  當下冷冷一晒,道:“沒有關系,你高興的話,再找几种毒藥弄上去也無不可。”
  博勒獰笑一聲,道:“某家這飛刃圈上的奇毒,莫說是你,縱是這一旁觀戰的一流高手們若是被鋒刃划破一丁點油皮,也受不住。”
  告天于听了這話,也不由得神色一廉,當下擺開門戶,等侯敵人出手。
  博勒雖是以毒著名,可是他的一身武學可也不比尋常,只見他瞪大碧眼,邁步繞圈。盤旋數匝,博勒健腕一抖,飛刃困著凌厲破空之聲,迅掃對方。
  告天子細杆疾揮,脆響一聲,已把飛刃圍擊歪。只見一線烏光電射博勒面門,敢情就是那毒蛇信极幼細的劍刃吐出。
  博勒急急側躍,總算避過對方的反擊。但此時告天子已搶制主動,只見他細杆輕挑巧點,手法陰柔詭奇之极。
  博勒不但要防劍鋒吐出,還得小心不讓細稈點戳中穴道,因此躲避之際倍形艱困。
  十招未到,博勒已被告天子攻迫得毫無還手之力。行家服中一望而知,博勒簡直是有力難施,完全不能抵御對方的攻勢。
  告天于口中發出嘿嘿冷笑之聲,道:“你如今總算知道山人的手段了吧?”
  話聲中啪的一響,細杆抽擊中博勒后背,博勒險險向前仆躍。他那等強悍之人,也疼得哼了一聲。
  告天子冷笑連聲,轉眼問又抽擊中對方三記,博勒衣衫裂開四處,面上盡是痛苦難熬的神情。但博勒仍是不肯認輸,咬牙再斗。
  這告天子如此的厲害,大大出乎眾人意表之外,商公直大感畏怖,付道:“這廝功力雖是比不上裴淳、慕容赤、路七他們深厚,可是有毒蛇信在手中,簡直可以跟他們爭一日之長短。而這廝心術毒辣詭惡卻遠在那三人之上,唉!只怕有朝一日我老奸以及武林無數的人都是死在這廝手中。”
  他不由得向那精悍過人的路大寨主路興望去,恰好碰上他的目光,四日交投之下,已互相建立了默契。
  路興俏悄移到裴淳身邊,商公直卻呵呵大笑道:“有趣的緊,告天于老兄你若是能夠連續抽擊中二十下,我敢打賭博勒非跪下納命不可。”
  這話只听得裴淳滿胸熱血翻騰,怒不可遏。告天子卻開心之极,應道:“商兄瞧我的!”
  話聲甫歇,“啪啪啪”一連三記左右抽掃,把博勒擊得腳步飄浮,口中慘哼連聲。
  商公直又叫道:“妙极了,老兄你若如此收拾了對方,包管轟動天下武林,傳為美談。”
  告天子陰森森笑道:“商兄此言正合我意。”
  細杆一掃,恰好擊中博勒腿彎,博勒不由自主地跪倒地上。告天子故意躍開尋丈,招手道:“起來……”
  裴淳已忍耐不住,怒哼一聲,一晃身躍入團中。他爆發之時,恰好听到路興低低說一聲放心上去。他一點也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同時也不暇理會。
  告天子試出自己今非昔比,膽气大壯,冷冷道:“你想怎樣?”
  裴淳道:“我要殺死你!”
  語气十分肯定,教人一听而知世上決無一人勸得他改變主意。
  告天子不禁微怯,但還未開口,商公直厲聲道:“好家伙!膽敢破坏約定,告天子老兄即管施為,我們誓為后盾。”
  告天于膽子复壯,揚一揚毒蛇信,道:“好,這一場輪到你啦!”
  裴淳抬起左手,提聚起全身功力,道:“那么你小心了!”
  使出天机指的攻堅法門,駢指點去。
  指力破空激射而去,發出“哧”的一聲,緊接著施展行遠法門,大拇指翻出遙遙捺去,一股無聲的指力接續向躍開敵人追擊。
  告天于已瞧見他第二招手法,但已來不及躲避,是以揮動毒蛇信封架指力來路。
  但听砰的一陶,告天子突然翻身跌倒,動也不動。
  這一幕把商公直等人全都瞧呆了,皆想這裴淳的指上功夫簡直已練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裴淳一躍上前,撿起毒蛇信,轉頭一眼,但見慕容赤、路七兩人一同進迫而來。從他們的神情中一望而知他們打算一齊出手。
  這兩大高手并肩出擊之威自然銳不可當,裴淳心頭一凜,躍退丈許,一面趁机提聚全身功力,准備決一死戰,能夠抵擋几招就算几招。
  南奸商公直跟在他們后面走上前,瞧一眼告天子的尸首,忽然喊道:“且慢動手。”
  慕容赤、路七二人停住腳步,商公直道:“裴淳,告天子真是你殺死的?”
  裴淳道:“當然是我殺死的啦!”
  博勒已喘過一口气,應道:“話雖如此,但他若不是得到某家暗中相助,也無法如此迅速擊斃了告天于。”
  商公直透一口气,道:“這就是了,告天子分明是中毒而死的。”
  他先前原以為裴淳功力突然變得如此高強,所以不得不當机立斷,命令兩大高手一同出擊。現在可就放下心事,已不須急急殺死裴淳。他不再詢問告天子如何忽然中毒的詳情,只因博勒使毒的手段天下無雙,定是有妙法借裴淳的指力傳毒斃敵。同時由于他們都打算假手對方害死告天子,因而也不追究博勒違約使毒之事。
  他可不敢碰触告天子的尸身,便先叫博勒把尸体移開,這才向裴淳道:“博勒兄之事等會儿再說,現在我老奸提醒你一句,那就是當日你答應過辛姑娘,若是她找到兩個人,能与你及淳于靖戰個平手,你們就答應任憑她施展手段,瞧瞧是不是會變成她的忠仆。”
  裴淳道:“不錯,在下應承過她。”
  商公直指一指路七,道:“他就是你的對手,淳于靖已跟慕容赤比斗過,不分胜負,眼下就瞧你的了。”
  裴淳爽快地道:“使得,不過在下縱是須得遵約任憑辛姑娘施為,也得讓我把云秋心送到一處地方,才能回去見辛姑娘。”
  南奸商公直既不應承,也不反對。路七大踏步出場,拱手道:“久仰裴兄大名,今日得以領益,榮幸何如。”
  裴淳微微一笑,也走出場中,回禮道:“路七兄功力深湛無比,在下欽佩之极,便請指教。”
  兩人亮開門戶,裴淳一瞧便道:“路七兄原來兼擅山右云崗石佛心法,可知貴寨名震古今的神刀術,業已練成無疑……”
  路七佩服地領首道:“裴兄不愧是當今一等高手,這种眼力就足使人五体投地。不錯,兄弟因修的是云崗石佛心法,才練得成寒家世代相傳的神刀術。裴兄請!”
  只見他雙掌一錯,刷一聲挾削出去,掌力發出之際,宛如金刃劈風。裴淳出掌封架,眼見對方目凝自己小腹之處,好象能夠遙傷自己小腹要害一般。他是何等人物,心隨念動,左手天机指疾然點出,封閉小腹的空隙。
  雙方身軀微微一震,各自退開一步。
  裴淳心中叫聲好厲害,敢情他這一指點出居然碰上對方的掌鋒,兩下威力相等,因此各退一步。
  裴淳更加惕凜戒備,心想神刀術果然名不虛傳,實是奇奧無方,今日之局能夠打成平手就已很不錯了。
  路七大喝一聲,雙手輪轉劈削出去,但听一連串唰唰劈空之聲,剎時間已響了十多下。
  這一招又是路家神刀五大式之一,稱為“飛電奔輪”,果然迅如飛電,手似奔輪,真是世間罕見的奇招。
  這個回合只看得商公直、博勒等人目瞪口呆,既感到緊張,又覺得精彩。
  裴淳陡然躍開兩丈,朗聲道:“路七兄且慢動手。”
  路七應道:“裴兄神技已激起兄弟爭雄斗胜之心,若要兄弟罷手,裴兄除非認輸。”
  商公直呵呵笑道:“對!對!他若是認輸,咱們就可以當場加以捆縛,解回不歸府去。”
  裴淳不理他,說道:“在下只想停戰片刻,以便想出制胜路七兄你的法子。”
  路七傲然一笑,道:“既是如此,咱們便暫時停手,只不知裴兄須多少時間?”
  裴淳道:“一會儿儿就行啦!”
  路七死也不信他憑空這么一想就有制胜之法,便答應了。
  但見裴淳走到一邊,仰頭望天,陷入沉思之中。
  過了片刻,裴淳移步走入場內。
  路七立刻迎上去,問道:“裴兄可曾想出制胜之道?”
  裴淳點點頭,他的樣貌誠實不過,因此全場沒有一個人會生出怀疑。
  路七道:“好吧,裴兄小心,兄弟要出手啦!”
  裴淳道:“慢著,咱們不用動手就可以分出輸贏。”
  路七忙道:“真有這等事么?”
  裴淳從囊中取出一樣物事,放在攤開的掌心中。
  路七定睛一瞧,卻是一顆丹藥。
  那顆丹藥發出一陣清香,路七嗅人鼻中,但覺頭腦間微微昏眩,不覺大吃一惊,付道:“這是什么藥物?競然能使我感到昏眩,可見得其毒難當。”
  裴淳道:“路七兄,体敢不敢吞服此藥?”
  路興插口斥道:“胡說!現在是較量武功,又不是較量食藥。”
  裴淳晒道:“服食藥物可以較量出內功高低,路七兄,你說對不對?”
  路七道:“話雖不錯,但此藥只有一顆……”
  裴淳道:“在下己曾服過一顆,只不知道路七兄信得過信不過在下的話?”
  路七道:“你的話我無有不信,這藥怎生服法?”
  這時商公直大吃一惊,他不是為了路七表示愿意服藥而惊,卻是為了路七的一句話,路七說裴淳的話無有不信,因此使他發現裴淳的誠實淳厚性格敢情具有一种极大的力量,而這种力量正是他南奸覺得最是難斗的。
  商公直正在尋思之際,斐淳已向路七說道:“路七兄一日吞服此藥,如若安然無事,便算在下輸了,反之,就是我贏啦!”
  路七道:“好!”伸手接過丹藥,清香扑鼻,登時更感昏眩。
  裴淳微微望著他,眼光中沒有絲毫惡意。
  路興厲聲道:“老七不可吞服!”
  路七手掌一翻;丹藥入口,頓時吞入腹中。一股熱流迅即向全身經脈蔓延,同時陣陣昏眩立感侵襲腦部。
  眾人都屏息靜气地注視這場結果,路七屹立如山,運集功力對抗那浪潮般侵襲腦間的昏眩。他本已練到百毒不侵的境界。可是這刻雖是用盡平生功力,仍然不生效用,約摸過了一盞熱茶工夫,路七雙腳一軟,砰一聲摔倒在地上,雙目緊閉,面無血色。
  路興大喝一聲,掣出長刀,直向裴淳扑去,凶猛砍劈。但他的武功遠遠不及乃弟路七,因此裴淳封拆了七八招,突然奪去他的長刀。
  慕容赤喝道:“看拳!”
  聲震四野,同時一拳劈出,拳力排空呼嘯擊去,聲勢威猛無壽。
  裴淳使出天机指功夫,一指點去,哧的一響,慕容赤但覺左邊身子一麻,气勢頓時大挫。
  原來裴淳練就的天机指正是慕容赤的克星,指力鋒利如劍,刺破他的拳力,戳中穴道。
  慕容赤若不是天賦大异常人,這一下非跌倒地上不可。他抵受得住,但半邊身子也麻了一麻。
  而裴淳的天是掌力也能夠抵住對方的拳力,所以當他一指發出之后,緊接著右掌拍出,抵住對方拳力,才不致于被對方所傷。
  慕容赤一吸真气,立即复元,跨開大步晃眼沖到裴淳面前,掄拳迅擊。
  這一回是近身肉搏,裴淳提聚全力封拆應付。兩人頓時激戰起來,形勢險惡無倫。
  南奸商公直十分知机,一看路七摔倒,立刻如飛逃走,迅即失去影蹤。
  博勒本想趁机施展最惡毒的手法弄死商公直,但心念方動,對方已經逃個無影無蹤,只好打消此念。他不是沒有想到商公直可能回城挾走云秋心,但最近他已傳授云秋心几种使毒之法,倘若商公直不是十分小心,定難躲過此劫。
  又因云秋心性情懦弱,如若要她出手害人,她決計做不出來。但商公直向她加以迫害之時,她為了自救,便使得出毒手。而商公直不知云秋心也會使毒,多半會自尋死路。
  因此博勒只嚴密注視著路興的舉動,他自知早先被告天子用毒蛇信抽擊了好几下,雖是杆子著体,但已傷及內髒,武功減弱許多。故而一出手,必須以使毒為主,武功為輔。
  路興見裴淳与慕容赤拼斗正劇,自己無法插手,便抱起弟弟,退到一旁。
  他陡然發覺七弟不似中毒斃命,試按脈息,甚是正常。不由得大感疑惑,付道:“按理說以七弟的功力造詣,連博勒的使毒手段也奈何他不得,何況裴淳?他用的藥物即使是向博勒討取的,毒力冠絕天下,但以七弟的功力而言,也應該能夠暫時迫聚起來,決不會立刻就昏倒而死……”
  這些疑問閃過腦際,他本是十分精干多智之人,念頭一轉,付道:“久聞裴淳居心忠厚仁義,結交到天下英雄。他對七弟甚是敬重愛惜,難道這顆丹藥競是另有作用?”
  付想之時,裴淳已開始出手反擊,他一直以天罡九式嚴密防御,陣腳穩定之后,便施展天机指反擊。
  漸而,慕容赤膽气已失,突地躍出圈外,大喝道:“不打啦!”
  裴淳道:“不打也行,請你到五丈外等候,待路七兄回醒,一回歸去。”
  慕容赤道:“他沒有死么?”
  裴淳道:“他沒事,只不過暫時失去知覺而已。”
  慕容赤乖乖地退到五丈外才站定等候。
  裴淳向路興走去,道:“大寨主若是信得過在下,便把路七兄交給我,好助他快點儿回醒。”
  路興道:“好,有煩費心。”
  把路七放下,大步走開,他競不問裴淳一句,這正是他才智過人之處。因為他若是知道裴淳的真正心意,可能不便向辛黑姑交待。
  裴淳早先給路七服下的丹藥便是梁藥王的破制神丹,路七因己服過辛黑姑的制神丹,身体心神被藥力控制,因而猛然碰到破解的藥物,根本無法運功抵御,心神一迷忽便不醒人事。
  這刻那破制神丹的藥力已行開七八成,裴淳依照梁康所教,在他心脈四周的穴道輕拍數下。
  路七睜開眼睛,長長的透一口气,道:“兄弟可是昏迷了很久?”
  裴淳道:“也不算很久,路七兄請听著,剛才小弟給你服下的是梁藥王精心配制的破制神丹,你因服過制神丹,所以心靈受辛姑娘控制,被列為她裙下奴仆之一。如今藥力已解,你可覺得有何不同之處?”
  路七道:“不錯,目下身心都恢复如常,想起辛姑娘之時,不會像以前那樣盡是敬畏之念。”
  他坐起身,又道:“辛姑娘在一年前以打賭方式騙我服過一粒丹藥,這一年來我從來沒有記起此事,前几日她遣人召我出山,我還記得這几日的經過,那真是對她奉命唯謹,全然不敢不從,唉!幸而今日蒙裴兄恩賜解藥,否則兄弟這一生一世都只有做她的奴仆了。”
  裴淳道:“路七兄返回不歸府時,最好能暫時隱瞞一下,徐圖良法离開她,否則她一怒之下,不擇手段地您意報复,路兄家人眾多,就很難保護周全了。小弟因知慕容赤天生有惡骨,所以不敢給他解藥,以免他一旦脫出辛姑娘矯絆,便胡亂殺人。”
  他這話等于告訴路七,那辛黑姑除了本身武功厲害之外,還有一個慕容赤。因此如若路七得罪了她,她仍有力量血洗路家堡。
  “謹遵大教,但裴兄的恩德卻不知如何報答才好?”
  慕容赤突然大叫道:“路七,你沒事吧?”
  路七道:“沒事,可是气力減退大半,須得休養一段時間才能复原。”
  慕容赤巨掌一攤,作出無可奈何之狀,道:“那就完啦!咱們這許多人來對付小裴一個,還落得這般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敗的敗……”
  路七起身拱拱手,便与路興、慕容赤离開。飛天夜叉博勒過來翹一下大拇指,道:“要得,武林兩大高手今日被你智勇降服,辛黑姑這回才嘗到失敗的味道。”
  裴淳道:“前輩如此夸獎,在下豈敢當得?對了,秋心處境甚是危險,我們快去。”
  他們正要舉步,突然一陣嘿嘿冷笑之聲從四丈外的樹叢后傳了出來。接著一個黑布蒙面的灰衣人現身,大聲道:“云秋心已落在我手中,你們要活的,還是要死的?”
  博勒大怒,用番語咒罵一聲,裴淳道:“你是誰?我們如何能夠相信秋心真的在你手中?”
  那蒙面人用尖銳的嗓音道:“你們不信那就沒有法子啦,我既不能帶她前來,又不能砍下她的腦袋給体們瞧。總之你若是肯把毒蛇信給我,我就把云秋心還給你們。”
  飛天夜叉博勒見識過毒蛇信的厲害,心頭大震,付道:“這廝若是陰山派之人,得到此劍,豈不是又出現第二個告天子?”
  這么一想,可就不贊成交出毒蛇信,但裴淳卻不作猶豫,應道:“好,劍在此,人呢?”
  那蒙面漢于尖聲道:“你把劍給了我,云秋心自然平安出現。”
  博勒忙道:“不可把劍交給他,須得見到云秋心之面才行。”
  裴淳微微一笑,道:“不妨事,諒他也不敢騙我。”
  他取起毒蛇信,揚手拋去,道:“接著了,快把秋心平安送出,不然的話,裴某誓報此仇!”
  那蒙面人接過毒蛇信,居然還不走,道:“裴淳,你心地太過忠厚,上了我的當啦,請問倘若我一去無蹤,你固然毫無辦法,即便是這刻未曾离開,但劍已到手,我卻告訴你說先前的話都不是真的,你又有何法子?”
  裴淳沉聲道:“可是,你不會這樣做。”
  那蒙面人怪聲大笑,道:“為什么?”
  裴淳道:“假如你的武功還須假借毒蛇信的威力才有信心縱橫江湖的話,裴某自問還有贏你的力量,你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別想逃出裴某之手:”
  那蒙面人哈哈一笑,嗓音已不是早先那等尖銳刺耳。裴淳大喜道:“你是閔兄么?”
  對方把面幕一手扯掉露出全貌,正是端方俊秀的閔淳。他把毒蛇信插在背后,道:“此劍我不客气,收下了。”
  裴淳欣然道:“此劍歸屬閔兄的話,以后不會埋沒無光啦!普奇兄他們諸位可好?現下在什么地方?”
  閔淳道:“我們五兄弟都奉了女軍師之命赶來接應,現在他們都護送了云姑娘上路。”
  博勒忍不住問道:“諸位打算把小女送到何處去?”
  裴淳連忙替雙方正式引見,并且說明博勒已脫离辛黑姑的集團。
  閡淳道:“女軍師算定你們要赶赴三和鎮找藥王梁康替云姑娘醫治,知道此事十分迫促,所以命我們分出四人從速護送云姑娘南下。”
  博勒听了大為放心,他們都曉得女軍師必定就是薛飛光,所以不須詢問。
  裴淳道:“女軍師現下在什么地方?”他也不知不覺中改了稱呼。
  閔淳道:“她在一個秘密地方等侯三賢六子合聚,再等到你們把醫治云姑娘之事告一段
  落,才發動攻勢,下手救出淳于幫主和窮家五老。她的口气可雄豪得緊,不但救,而且要把辛黑姑赶回巫山,再把朴日升逐回高麗,免得這兩人興風起浪,妨礙天下大局。”
  裴淳哦了一聲,心想普奇兄乃是蒙古好漢,飛光的計划對元廷大大不利,不知他何以自處?
  閔淳道:“走吧,据女軍師算計,辛黑姑本人定必出馬攔劫云姑娘,這是辛黑姑第二步棋,使你不能獲得全胜,再者云姑娘在她手中的話,朴日升隨時會向她屈服。”
  裴淳大吃一惊,道:“那么快走,辛姑娘的輕功神出鬼沒,极是難防。”
  他們一同上路,催馬疾馳,晚間已抵達滋陽。一路上因普奇等人留下有獨門暗記,所以曉得不曾錯過。
  人城之后,先尋了一間客店歇腳,閔淳獨自出去查探普奇等人的下落,誰知踏遍全城,竟不見蹤跡。閔淳也甚是惊訝,最后出城一查,發現暗記,才知道普奇等人居然毫不停留地踏夜赶路。
  他心中盤算了一下,回到店中說出此事,裴淳便要上馬赶路。但博勒卻提醒他坐騎已經筋疲力盡,不能再供馳驅。
  閔淳道:“大哥他們為何徑自赶路,兄弟也不明其故,但想來必有莫大理由,或是女軍師預先布置,用這等神鬼莫測的手法,以便擺脫敵人也未可科。我主張今宵就歇宿此地,免得破坏大計。”
  裴淳只好依從,于是草草就寢,以便翌日提早動身。
  他們各占一房,裴淳在當中的房間,這一夜裴淳和博勒都感到疲乏而落床就睡熟了,只有閔淳因推想普奇等何以匆匆上道之事而遲眠。閡淳在未睡以前,耳听博勒、裴淳二人呼吸沉重,知道他們睡得极熟,所以存下警惕戒備之心。
  他突然醒來,店外隨風傳來更梆之聲,一听已是四更左右,閔淳一翻身面向牆壁而睡,微發出鼾聲。
  這時,房門微開即閉,一道人影已閃入房內,動作輕迅而無聲。
  那道房門本已下鍵,但被這悄然人房之人先行撥開,故此輕輕一推門便閃了人來。
  這條人影躡足走到床邊,房內雖是一燈如豆,但已讓他瞧得分明。在閡淳枕下有一細長竹杆,有一截突出床外。
  他手中垂下一條細韌的黑線,末端打個活結。這夜行人把活結套人細杆上,輕輕收緊然后慢慢地拉扯。
  這根細杆便是五异劍之一的毒蛇信,此劍不但形式制作古怪,鋒快無匹,同時這根細竹本身也是一件寶物,刀劍不傷。因此此劍落在陰山派中人手中,固然可使該人立成一流高手。然而即使在一般的武林高手手中,只要持著之人不是像胡二麻子那等純剛路子之人,仍然可以頓時增加無限威力。此劍還有一宗好處,那就是用來暗殺高手,可以說是百發百中的無上利器。
  這時但見那毒蛇信已被抽出大半截,枕上只壓住尺許左右。閔淳居然全無警覺,依舊發出低微的鼾聲。
  那行人更為小心地抽扯細線,眨眼間那五尺長的毒蛇信完全從枕下滑出來,那人手一提,毒蛇信人掌,身形借勢躍退了丈許。
  閔淳突然間翻身睜眼望去,黯淡燈光之下,只見一個青巾包頭的女子站在丈許外,手中已拿著細棒。
  他一躍而下,顧手從床內取出大刀,頓時光芒森森,寒气迫人。
  他一步步向那女子迫去,冷冷道:“楊嵐姑娘,把毒蛇信還給在下。”
  盜劍的女子敢倩就是紫燕楊嵐,她被這個英俊沉著的异國高手迫得步步后退,几乎已背貼房門。但她面上并無懼色,輕晒一聲,道:“你應當曉得我跟什么人一道來的。”
  說時,右手迅即放下背上的鐵琵琶,作勢御敵。
  閔淳心中一凜,付道:“她早先若是使用琵琶飛針的絕技,我只怕逃不過毒手了。”
  當下問道:“楊姑娘為何不趁机以毒針暗殺了在下?”
  楊嵐道;“喲!問得好笑,難道是我喜歡你而不用毒針?”
  閔淳微微一笑,心想:聞說此女嬌縱任性,全然不顧世俗禮法。
  現下听她如此回答,果然傳言不虛。
  轉念又想道:“此女既是如此脾气之人,我就須當用出奇手法應付。”
  于是道:“在下雖然素常頗為自負,但記得從未与姑娘見過面,自然不敢作此想法。”
  紫燕楊嵐面色緩和不少,道:“你自負才貌有點道理、好!我告訴你,是辛姊姊不讓我暗殺你的。”
  閔淳大奇道:“是她?”
  腦筋迅快轉動,突然恍然大捂,問道:“她定然還有別的吩咐才對。”
  楊嵐訝道:“你如何得知的。”
  閔淳道:“在下別無所長,唯有這副腦筋不弱于人,她可是說過此劍到手之后,再還給我?”
  對方疑容滿面地點點頭,閡淳道:“辛姑娘對在下的觀心術大感興趣,她曾經听在下說過此術尚未盡傳秘要,須得有一樣寶物奉獻那位老師父才能學得,所以她考慮到此劍。此劍乃是五异劍之一,可算得是天下之重寶。由于此劍在下是從裴淳手中討過來,所以她要托你盜回,然后再贈与我,并且迫我立刻离開中土,前往東洋修習觀心術,好回來傳授与她。”
  楊嵐頷首道:“辛姊姊說過你是當代极為杰出的人才之一,智能過人。她還說可惜你武功尚未達到贏得她的地步,所以她沒有把你選人奴仆之列。現下瞧起來她評的一點不錯,怎么樣,你听從不听從她的話?”
  閔淳道:“一則在下舍不得那些結義兄弟。二則……”
  他沉吟一下,才道:“二則在下早已有備,姑娘手中拿著的不是真的毒蛇信。”
  楊嵐一怔,低頭瞧時,卻辨認不出那細棒是真的毒蛇信抑或是假的。
  房門忽開,一個人踏入房來,道:“師妹把劍給我。”此人身軀胖大,竟是九州笑星褚揚。
  楊嵐把毒蛇信交給他,一面說道:“你們已把博勒收拾了么?”
  閔淳一听此言,心頭大震,付道:“我本擬借這楊嵐身上把辛黑姑引過來,又盡力拖延時間,好讓大哥等人走得更遠。但辛黑姑居然帶了不少人手回來,分頭對付我們三人。唉!
  若是博勒已經遭了毒手,那就不必把云秋心送到江南了。”
  原來他已听說過云秋心原本命在旦夕,只因見到裴淳,心頭舒暢,才能多活几日。因此假使博勒慘死,則她得知此事,焉能獲救?
  此外,閔淳這刻也就更為佩服薛飛光的神机妙算。敢情她計划讓普奇等人護送云秋心先走,竟是算定辛黑姑先會追上他們這一路,是以只要他們應付得宜,辛黑姑就沒有法子不讓普奇他們把云秋心送到江南。
  褚揚雙手抓住細棒,輕輕一拗,啪地斷為兩截。他道:“假的,真劍誰也弄不斷。”
  閔淳拱拱手,道:“博勒兄可是業已遇難身亡?”
  褚揚道:“兄弟和郭師弟兩人可沒有這等本事,我們連房間也踏不進去。”
  閔淳暗想此言有理,只因博勒身上負傷,武功遠不及平日,因此他敢放膽睡覺,定必已有布置。博勒乃是當世使毒的專家,除非是裴淳這等一流高手,誰也不敢莽撞沖入。
  褚揚又道:“兄弟曾以一頭雄雞縛在竹竿上,伸人房內,才人使出,那頭雄雞便已中毒死去,你說厲害不厲害。所以兄弟只好用別的手段困住他,一面教郭師兄在暗處監視。”
  說到此處,外間已有響動。閡淳側耳听去,好象是有人赤足在外面天井中團轉奔走一般。
  饒他足智多謀,一時也想不到這是怎么一回事?門外有人輕彈木板,道:“師兄,那廝出來啦!”說話之人,自然就是褚揚的師弟神木秀士郭隱農。
  閡淳听不到裴淳的聲息,心中大為震惊,問道:“褚兄,裴淳怎么了?”
  褚揚搖了頭,道:“我也不知道,但你目下別輕舉妄動,否則辛姑娘說定要取你性命。”他隨即退出房中。紫燕楊嵐卻遲到后窗邊把守。顯然前面還有別人把守,所以她只須封住后窗出路便行。
  閡淳道:“辛姑娘這回失算,不知如何對付在下?”
  楊嵐沒有理他,閡淳付道:“今晚的形勢十分蹊蹺可疑,辛黑姑明知此女武功遠不及我,卻只命她一人把守,莫非正是想誘我從后窗出去,墜入圈套之中?”
  他迅快地動腦筋推算,忽地恍然大悟,付道:“是了,記得昔日莫愁湖邊的英雄宴上,她曾以奇門陣法困住天下英雄,今晚大概也在后窗之外布置了陣法,誘我入伏。啊呀,難道她在天井之中也布置得有陣法,所以有人陷入其中,無法出陣?”
  這正是外面傳來不斷赤腳奔走之聲的緣故。他一悟出此理,頓時計涌心頭,向床邊走去,伸手打床褥下面取出毒蛇信。
  他左手拿著毒蛇信,右手持刀,沉寒著臉孔向楊嵐迫去。楊嵐心中暗惊,喝道:“別動!否則我就用蝎尾金針了。”
  聞淳才智出眾,自從听知楊嵐的琵琶飛針的絕藝,便已想出一种可破這─類兵刃中藏有暗器的法子,那便是時時刻刻,在胸口數處要穴上都用小銅片釘在衣服內層,如此只要對方的暗器襲向胸口要穴,他可以不必躲避,而趁這一絲空隙,已可以擊斃敵人。
  須知大凡兵刃中的暗器類皆体積微細,又定必襲取面積最大的胸口數處穴道,所以此法只要保持秘密,故人決計想不到而失手。
  閔淳沉聲喝道:“姑娘休要迫我使用毒手,快快离開。”
  他的長刀舉起,橫持在面前尺許之處,招式古怪罕見,但卻有一股凌厲無匹的殺气直迫對方。
  楊嵐終是女子,心中一寒,不知不覺移動腳步,讓出窗口通路G窗后果然布置得有奇門陣法,她知道這是辛黑姑誘敵入伏之后,所以才會如此气餒,當真不敢阻擋這個雄威迫人的高手。
  閔淳唰地向窗口躍去,身法急疾,應當穿窗而出。楊嵐正以為他出窗入伏,心頭一松。
  哪知閔淳腳尖掠處,點中窗框,去勢立時煞住,趁机以左手的細捧向楊嵐背后點去。
  此舉淬出不意,楊嵐一身武功雖是十分高強,但敵不過閔淳智計百出,一時大意,便被點中,無聲無息地倒在地上。
  閔淳一手攔腰抱起她,放在床上,以极迅快的手法用棉被把她緊緊裹住捆緊,然后再用布帶把她帶人帶被捆縛在背上。
  剛剛弄妥,房門響處,褚揚探頭人望,見了閡淳的裝束以及楊嵐失去蹤跡,不禁大惊。
  褚揚大聲叫道:“楊師妹已被他擒住啦!”這話一方面告訴辛黑姑,另一方面則是暗示郭隱農不可魯莽。
  果然從天井另一邊的圍牆上躍下來的郭隱農聞聲卻步,迅即倒躍回牆上,毫不敢聲。
  閔淳奔落天井,先轉眼向敞開門的中間房內望去,但見室內甚是明亮,一個人站在當中,竟是博勒。地上倒臥著一個人,卻是裴淳。
  閡淳還以為自己眼花,只因博勒分明是在天井中,何以霎時又到了房內?
  他揉一揉眼睛,驀然大悟,付道:“是了,辛黑姑擅長化裝易容之術,前此在英雄宴上先后偽扮過朴日升和裴淳兩人,都能瞞過群豪耳目。今晚扮作博勒,使裴淳上當,自是不足為奇。只不知她以什么手段使裴淳趴下?”
  房內的博勒冷笑一聲,果然是辛黑姑的口音。閔淳心想大事不妙,裴淳已無抵抗之力,自己孤掌難鳴,只有服低認輸的路可走了。
  可是束手就擒也實在不能甘心,腦筋一轉,便道:“辛姑娘果然手段
  過人,在下甚感佩服。”說時,用腳跟倒踢地上的木頭石塊,居然踢得開。他一下于就踢亂了四五尺方圓之內的木頭石塊,博勒剛剛沖到,陡然剎住腳步,惊道:“叼,某家怎的還在這客店之內?”
  閔淳沉聲道:“前輩瞧瞧房中的是誰?”
  博勒又啊一聲,道:“是我呀!”
  閔淳道:“是辛姑娘,她的手段你素所深知,剛才你是陷入她的奇門陣法之內。請前輩附耳過來。”
  博勒聞言把耳朵送到他嘴邊,閔淳迅快地說了几句話。然后大聲說道:“博勒前輩,咱們可不是貪生怕死之徒,今晚之事擺在眼前,倘若裴淳已死,咱們縱是贏不得辛姑娘,也只好以死相拼了。”
  博勒凶悍地應道:“這個自然,走!咱們聞進去瞧瞧。”
  辛黑姑怒從心生,一晃身已到了門邊。閔淳見她來勢神速,連忙后退。
  眨眼間院落中共有兩個博勒和一個閔淳,這刻自然還能從位置上判別真偽。閔淳雙手握刀,斜斜指住辛黑姑,滿面俱是森森殺气。
  他大喝─聲殺呀!刀光一閃,橫劈過去。辛黑姑身法如電,迅即閃開,順手出掌拍擊博勒。
  博勒不得不移動方位,辛黑姑連續攻擊,手法之快,無与倫比。
  這兩個形狀一模一樣的人忽進忽退,眨眼間已攻拆了七八招。辛黑姑武功博雜,內力深厚,本有制胜的机會,但她為了要使閔淳迷亂混淆,所以故意使出一路奇异武功,追得博勒非閃躥騰挪不可。
  他們轉得几轉,平常人早就但不牢哪一個是辛黑姑了,可是在聞淳這等高手,仍然看得很准。
  褚揚瞧出辛黑姑心意,赶緊出手向閱淳遙擊。閔淳不得不轉眼側顧褚揚,而且出手抵御。褚揚迅即退開,喝道:“好,現在我進去驗一驗裴淳是生是死,便可以指出哪─個是真,哪一個是辛姑娘假扮。如若猜錯,自當砍下這顆人頭。”
  他這么一說,褚揚自然不攔阻他,便那辛黑姑也暗自付道:“他焉能一驗之下便知我們真假?”
  閔淳大步踏人房,突然間,一腳勾住房門,迅快關閉,一面以毒蛇信刺滅燈火。
  褚揚大怒道:“你干什么?”舉腳一踢,暴響之聲起處,房門倒下。但房中一片漆黑,對方有毒蛇信在手,即使是辛黑姑也不敢闖人而此時右邊的博勒騰身向院牆躍去,左邊的博勒乃是辛黑姑假扮,她原可出手截下博勒,但又恐一旦出手,閔淳便得以趁机抱起裴淳逃走,所以又不敢追赶。這一遲疑,博勒己逃之天天。
  辛黑姑實在想不通一件事,她在黑暗中迅即卸下假發和面具,甩掉腳下踩的高蹺以及脫掉外衣,頓時回复黑衣裝束的原形。
  她所想不通的是:對方怎知裴淳還活著?要知若然對方不是知道裴淳還活著,則決計不會使用這等詭計,因為他們這樣做法而裴淳卻是已死的話,則當博勒逃走之時,她便不會怕失去裴淳而不出手攔截。縱然閔淳肯舍友獨逃,博勒他焉肯自尋死路?何況他們早先都有逃走的机會。何須弄到這等只能逃得一人的地步才逃走呢?
  因此,整個謎的關鍵,便在他們已知道裴淳還活著這一點之上,但他們怎能知道,她一面施展地听之法,查听著房內動靜,得知閔淳尚在門后,一面細細推究這個謎底。
  九州笑星褚揚向來是重言諾的人,眼見閔淳說話不算數,心中大為忿怒,喝道:“閔淳,你以為此舉逃得出辛姑娘掌心么?真是可笑之至!”
  閔淳深沉地道:“褚兄最好別攬風攬雨,否則兄弟只好拿令師妹出一口惡气!”
  褚揚赶快閉嘴,辛黑姑冷冷道:“我已想出一點頭緒啦,原來你發問之時,先指著我詢問,分明其時已知道我是假扮的博勒,對不對?”
  閔淳道:“姑娘聰慧過人,居然被你測透其中消息,在下自歎弗女口。”
  辛黑姑傲然微笑一下,又道:“我進去把裴淳弄醒之后,我要他跪,他敢不跪,就算你們贏了,即管上路,再不攔阻。”
  閔淳心想:我和博勒已猜出你是拿梁藥王制神丹給裴淳服下,而他已服過破制神丹,藥性沖突,就像那路七一般,突然昏倒。你眼下這話證明我們的猜想不訛,你以為他一旦回醒,就會完全神智迷失,听從你的命令。這賭局我方已穩操胜算,當然可以答應啦!
  他盤算至此,正要開口應允,但忽又想到一點,心道:“且慢,假如她已知道裴淳服過破制神丹,此舉只不過騙過我踏人房內,得以奪回裴淳,那時我可真個束手無策了……”
  這個破綻的發現,頓時使他無可适從,他沉吟好久,辛黑姑催道:“快點回答呀!”
  闊淳咬咬牙,道:“好!在下倒要見識見識姑娘有什么魔力可以使裴淳跪下?”
  他大步出來,把紫燕楊嵐解下,交給褚揚,道:“多有得罪,褚兄莫怪。”伸手一掌拍去,隔被解開楊嵐的穴道。
  神木秀士郭隱農迅即沖到,忿忿道:“閔淳,可敢跟我決斗一場?”
  閔淳道:“在下須得先見識辛姑娘的手段。”
  郭隱農最近郁郁不得志,心情暴躁异常,褚揚剛剛開口,道:“師弟……”他已接口喝道:“師兄別管我,我定要瞧瞧這廝有什么能耐?喂!你怎么說,等辛姑娘之事一了,咱們便到外面拼個死活如何?”
  閔淳也泛起怒气,道:“郭兄須知在下不是怕你,而是瞧在令師兄的面子,不肯与你爭斗。”
  郭隱農罵道:“放狗屁,你敢就答應,不敢就求饒,哪有這許多廢話。”
  閔淳沉聲道:“好,一定領教,我也不用毒蛇信。”
  房內的辛黑姑道:“當然啦,把那劍還給我。”
  閔淳遲疑一下,心想若不交還,她可就有借口先向我動手了。于是把細棒交給褚揚,褚揚接過,面色十分沉重,向辛黑姑遞過。
  過了一會儿,辛黑姑點上燈,褚揚、郭隱農、楊嵐還有閡淳都踏人房內。
  閔淳最緊張的是眼見辛黑姑纖手之中把玩著毒蛇信,倘使她突然用劍指住裴淳,便即是全盤慘敗。
  因此他顯得很緊張,楊嵐恨恨地注視著他,見他緊張不安,嘲道:“瞧你這膿包樣子,哼!裴淳縱然被辛姊姊收服,你也最多不過一死,何須如此惊恐。”
  辛黑姑頭也不回,道:“楊嵐你說錯了,他不是怕死之人,若是惊蝗不安的話,不是裝作,就是另有所懼。”
  郭隱農道:“那是害怕敗在我手下的恥辱吧?”
  辛黑姑淡淡道:“我勸你最好別跟他動手。”
  褚揚心頭一震,惊想道:“你這哪里是勸他?分明是激他非動手不可!師弟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教我將來如何向師尊交待?”
  果然郭隱農忿然道:“只要姑娘不是下令,在下無論如何也得見識見識字外五雄的本事。”
  辛黑姑道:“你不听勸告,我也沒有法子,我可懶得多管你們的閒事。”
  地上的裴淳動彈一下,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辛黑姑突然用毒蛇信插在他后背与地面的縫隙,輕輕一掀,裴淳翻個身,變成面部朝下,背脊向天。
  她微微彎腰,伸手向他后胸拍落。這一掌拍落之勢,不快也不慢,令人但覺速度极是合适,手法挂炒無比。房內之人,無一不是武學名家,一望而知她這一掌精微奧妙之极,沒有多年苦功,決拍不出這么佳炒圓滿的一掌。
  但誰也不會為了這么的一掌而花費如許苦功,因而證明她這一掌大有妙用,決不是防身卻敵的武功手法。
  裴淳哼一聲,緩緩抬頭,睜大雙眼。接著撐起身軀,呆本地向房內諸人瞧著。
  辛黑姑道:“裴淳,你已經是我的奴仆,從今而后,我說什么你就得听什么,不得有違。听明白了沒有?”這几句話說得十分自信,又是有力。
  裴淳點頭道:“听明白啦!”
  辛黑姑道:“好,你站起身。”
  斐淳如言起立,竟不曉得伸手拍掉身上的塵土。
  閔淳心頭大震,付道:“槽了,我原以為梁藥王的破制神丹一定有效,誰知她輔以极深奧的武功手法,使他腦子受到震蕩,仍然能制住他的神智,這卻如何是好?”
  辛黑姑很有力地說道:“裴淳,你已是我的奴仆,須得奉命唯謹,現在,我命令你跪下。”
  辛黑姑的命令發出之后,裴淳卻有如不曾听聞一般,反而仰首望著屋頂,目光呆滯。
  閔淳急得暗暗出了一身冷汗,心想:裴淳如此表現,分明不曾完全受制辛黑姑,可是也非恢复神智,倒像是腦部受到震蕩而痴呆了。
  這可比受制于對方還要可怕,因為他若是受制听命,固然于大局影響至巨,然而將來有法于解開禁制,他仍不失是個正常健全之人,倘若從此痴呆,便將是無用的廢人了。
  辛黑姑微微一怔,測不透裴淳何以如此古怪?她吸一口气,又用堅強有力的口气說道:“裴淳,我命令你立即跪下。”
  裴淳鼻孔中含糊地應一聲,緩緩屈下膝蓋關節,辛黑姑不胜之喜,轉頭得意地瞅閔淳一眼,就在她轉動目光之際,突然身子一麻,全身動彈不得。
  閔淳叼呵大笑,道:“辛姑娘,裴淳沒有被你制住,現在姑娘該死了這樣心了吧?”
  裴淳是在膝頭堪堪沾地之時,突然出手,閒空點住辛黑姑的穴道,隨即彈躍起身,道:“小弟剛才心中迷迷糊糊,幸好終于記得博勒前輩拿藥給我服食之事,頓時恢复神智,知道其實是她拿制神丹給我服食。”
  他轉到辛黑姑正面,露出十分歉疚的表情,道:“在下實在是不該暗襲姑娘,然而姑娘的才智武功,以及一身奇奇怪怪的本事,當真難以抵擋。若是錯過了机會,此生恐怕再難制住姑娘了。”
  辛黑姑听他如此盛贊自己的絕技本領,心中憤怒略消。她雖是身軀被制,可是仍然能夠開口說話。當下冷冷道:“你除非是立下毒手把我殺死,否則這場過節終必叫你十倍償還。”
  九州笑星褚揚道:“裴淳你打算如何對付辛姑娘?”口气十分嚴重,一听而知他已下了某种決心。
  裴淳拱手道:“褚大哥不用著急,你難道還不知道小弟的為人不成?”
  褚揚透一口大气,道:“但望你肯放松一步,以免兄弟得罪出手。”
  紫燕楊嵐喝道:“姓裴的休得自夸,你算是什么好人,快快放開辛姊姊,如若不然……”
  她話未說完,閔淳已接口晒道:“如若不然,姑娘便待如何?”
  楊嵐恨恨地瞪他一眼,怒聲道:“你們別自傳武功高強,以為我們就奈何你們不得。哼!哼!云秋心的小命已捏在辛姊姊手中。”
  閔淳大吃一惊,凝眸尋思,暗付:普奇大哥他們數人護送云秋心上路,武功賂差的人別想劫走云秋心,除非是慕容赤、路七二人合力出手,加上商公直和路興二人才能成功。
  他再算一算時間,上述這四人若是早就准備好快馬,未始不能赶上普奇他們,不禁大為焦慮,暗想:普奇大哥他們定必全力護衛云秋心,很可能因此被對方殺死。
  他正在轉念之時,裴淳己勃然大怒,瞪眼道:“辛姑娘,那楊姑娘的話可是當真?”
  辛黑姑見這老實人赫然震怒,心中不知為何會生出惊恐的情緒,連忙定一定神,才道:“真便如何?假又如何?”
  裴淳咬牙道:“云秋心命在垂危,縱然是一路平安無事地赶到江南,見到梁藥王,也不曉得能不能活命,但你仍然如此狠心,多方阻截,我只好廢去你一身武功,免得你將來又加害別人。”
  他迫近一步,褚揚大喝一聲,揮掌劈去。一股強勁的力道排空生嘯,直向裴淳背后涌襲,他一掌劈出,跟著向前疾躍。然而刀光一閃,橫襲而至,勢道凌厲之极,褚揚迫得一面揮掌封架,一面側避。
  楊嵐和郭隱農一齊揮動兵器,向閔淳夾攻過去。閔淳占得地利,揮刀所劈,但見電光寒芒,形成一道堅壁,把他們三人全都攔住。要知在室內格斗,利于獨戰。所以褚揚這一方人數雖多,卻無法攻破閔淳這一關。
  裴淳舉起手掌,正要向辛黑姑身上大穴拍落,廢去她的一身武功。
  然而他這一掌竟然遲遲無法落下。一則辛黑姑面上居然流露出哀求幽怨的神情,二則他陡然触億起師父所做過的一件事,正与目前情況相似。
  他遲疑著不能下手,辛黑姑輕輕道:“你別廢去我的武功,你隨便吩咐什么事我都听從。”
  裴淳突然回手一掌,劈開郭隱農的烏木棍,頓時想起褚揚如此為她拼命苦斗,乃是向她立過誓言,必須效忠之故。當下道:“好,你須解除所有為你出力人的誓言,還給他們自由,我便不廢去你的武功。”
  辛黑姑大聲道:“你們住手。”
  室內的苦斗,頓時停止,辛黑姑又道:“從現在起,我宣布把自由還給你們。”
  裴淳道:“須得包括不在場之人在內。”辛黑姑如言說了,褚揚長長歎一口气,退出房外。
  楊嵐躍到辛黑姑身邊,向裴淳瞪眼道:“你還不解開辛姊姊的穴道禁制?”
  裴淳向她身上虛印三掌,順手把她手中的毒蛇信取過來,遞給閔淳。
  辛黑姑頹然地退到床邊,乏力地坐下。
  裴淳、閔淳二人迅即出室,他們不約而同地打算盡快赶去瞧瞧云秋心的情形,說不定半路碰見南奸、北惡這一伙人。
  他們出城之時,天色已明,才馳出城外,便見博勒策馬道旁等候。三人會合,不暇說話,催馬飛馳而去。
  中午時分,到達臨城,找了一家飯館打尖喂馬。剛剛吃完,閔淳一碰裴淳,道:“好象是南奸商公直他們走過門口。”
  裴淳跳起身,閔淳卻端坐如故,道:“倘若沒有看錯,便可證明他們不曾截住云姑娘。”裴淳頓時松一口气,奔出門外一瞧,回頭道:“果然是他們四人。”
  閔淳起身走過去,道:“你獨自追上去,把辛黑姑解除誓言約束之事,告訴他們,他們便不會再回去見辛黑姑,你的話他們必定相信。”
  裴淳便赶上去,叫道:“路七兄……”
  那四人听見裴淳的聲音,都急忙轉身,慕客赤雙眼一瞪,握緊拳頭,裴淳向他搖手道:“我可不是找你們打架動手來的。”
  慕容赤放下拳頭,剛開大嘴,笑道:“這敢情好,不瞞你說,咱全身骨頭酸痛,動手的話決打不贏你這小于。”
  裴淳訝道:“敢是已經跟別人動過手來?”
  商公直道:“不錯,剛剛才罷手的,若不是我老奸智計甚多,這渾漢和路七兄已死在魏一螃和朴日升兩人手底了。”
  裴淳憂然大悟,道:“原來他們現身攔阻,你們才無法追上云秋心,是也不是?”
  商公直道:“不錯,你叫住我們有什么話說?”
  裴淳道:“辛姑娘當著褚揚兄等數人面前,親口答應解除你們的誓言,還以自由。”
  商公直一怔,道:“是你迫她答應的么?”
  裴淳點頭,商公直搖頭磋歎,道:“我老奸平生自詡才智過人,從來不把天下之士放在限內,但對你這傻小于可當真服气啦!當真是服气啦!”
  路七道:“那么我們都得向裴兄道謝啦!大哥,咱們是一徑回家?
  抑是還去找辛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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