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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梟雄飲刃戀愛紀


  閔淳獨自置身戰局之外,心頭大感安慰,他趁此机會,賂一調息,心想:褚揚好歹總是有過交情,不便再上前邊攻,當下提刀向姜、管那邊走去。
  他才走了四五步,一道紫色人影,□然飄落他面前,組住去路。
  閔淳治頭去,但見這個一身紫衣的美麗女郎,滿面殺气,鐵琵琶橫護胸口,冷冷的瞪著自己。
  閔淳道:“這等凶殺之地,姑娘還是离開的好。”
  紫燕楊嵐鼻子中哼一聲,道:“裴淳呢?”
  閔淳道:“姑娘沒有听見在下的話么?”
  楊嵐柳眉一皺,怒道:“你是什么東西?本姑娘不高興理睬你,我要找裴淳。”
  閔淳仰天一笑,道:“姑娘見慣天下异人奇士,自然不把區區在下放在眼中,只不知姑娘找裴淳何事?莫非打算向他求情,饒你師父他們一道?”
  楊嵐气得面色發白,口中“賊胚、流氓”的亂罵,手中鐵琵琶一題,突然間,射出一線黑光。
  閔淳長刀一揮,奇准奇快的砍中那道黑線,但對方接著發射毒針,接二連三,勢道神速無比,閡淳或是閃避,或是以刀身封當劈磕,眨眼之間,已避過四針之多。
  紫燕楊崗失色地瞧著對方,似是一則想不到對方如此高明,競能先后躲過她的毒針絕技,二則她琵琶中的毒針已經用完,失去憑借。
  閔淳如此對付揚嵐也是含有深意,他知道自己過支助戰或是利用楊嵐使對方心神分散都是一樣效果,所以要設法使楊嵐陷入窘險之境,如此姜、管夫婦听見了,定必心分神散無疑。
  他發出嘲諷的笑聲,道:“姑娘的毒針用完了是不是?不用著急,先退到一邊把毒針裝好還不遲。”
  話是這么說,其實哪肯讓她退開重裝毒針?楊嵐方自一楞神,測不透他這話是真是假之時,但見刀光森森耀眼,已迅急攻到。
  她手忙腳亂地招架敵刀,惊慌的神情代替了潑悍,閔淳心中冷晒連聲,忖道:“好丫頭,別人也許會上了你的當,但你不幸卻碰上我閔淳。”
  他提一口真气,認真搶攻,使出天下百派千家的刀法絕招,霎時間,已把她里在重重刀影之中。
  突然間刀光閃處,劈中琵琶,頓時暴陶一聲,那面琵琶飛開七八尺外,落在地上。
  閔淳的長刀仍然向她凶猛攻去,但暗暗留下退路,楊嵐果然從這唯一的退路躍出圈外。
  當她惊魂甫定之時,只見閔淳已撿起琵琶,拿在手中,面上含著冷笑,查看這面琵琶。
  楊嵐厲聲叫道:“還給我。”一面試著迫近去。
  閔淳猛可發出咆哮之聲,長刀作勢欲劈,駭得楊嵐連忙疾退,心中直罵這廝到底是外國人,好象野獸一般,說不定真的一刀劈死自己。
  鐵琵琶柄上的按紐被閔淳找到,他向著地上一按紐,一根烏黑色的紉針電射出來,插入地中,再按一下,又有一根射出,此后便真的沒有毒針了。
  閔淳冷笑著把鐵琵琶摔還給楊嵐,她這時才曉得對方負有智名,敢情絲毫不假,果然點破自己的使奸弄詐。
  要知前日在滋陽客店,辛黑姑率了褚揚、郭隱農和楊嵐三人夜襲,楊嵐奉命盜取毒蛇信,卻反而墮入閔淳計中,后來還被他生擒,作為人質。
  一次之后,楊嵐還不服气,但目下閔淳處處棋先一著,她自然不能不認閔淳的厲害,因而泛起了畏懼之意。
  閔淳迫到五尺之內,舉刀可及,這才停住腳步,朗聲喝道:“楊姑娘,在下雖然不是殘忍嗜殺之輩,但像你這等是非不分,善惡顛倒的人,于世無益,于人有害,在下已曾再三容讓,現下出手,決不容情了。”
  這番話說得又清晰又響亮,所有正在拼斗之人,無不听見。
  管二娘急叫道:“嵐儿走開……”她這一分神,險險挨了遁天子一劍。
  褚揚也大聲道:“閔兄不可下毒手……”跟他對壘的子母金梭楊威,見到破綻,一笛點去,褚揚強仰身閃避,哪知笛中突然吐出三寸長的鋒刃,划中左臂頓時鮮血涌出。
  閔淳哈哈一笑,道:“楊姑娘你且瞧瞧,兩邊的形勢都十分不利,但你卻毫無辦法。”
  他故意設法激得她心煩意亂,准備─出手就把她生擒活捉,擄作人質,這女孩子一旦落在手中,說不定可以把姜、管夫妻及褚揚等人,從此迫得不再踏入江湖,最少目前少去這几個高手侵扰。
  揚嵐左右一瞧,突然丟掉鐵琵琶,頓足泣道:“我真是該死……你殺了我吧!”
  一頭向閔淳撞去,閔淳是何等人物,焉能吃她撞上?一伸手就抓住她肩頭,內力從指尖泄出,暗暗制住她的穴道。
  她身軀一軟,向地上摔跌,閔淳只好把她攔腰抱住,楊嵐失聲而哭,使得智計百出的閔淳也毫無法子可想。
  屋角后轉出一個高大人影,迅急棄到,向閔淳大喝道:“快快放手!”
  此人聲如霹雷,威勢惊人,閔淳不必細看,也知道此人正是辛黑姑手下第一高手北惡驀容赤,心頭一凜,赶緊朗聲反喝道:“她已被我擒住,不放手你有什么法子?”
  慕容赤一怔,隨即怒道:“那咱就不管啦,只好一塊打……”話聲中舉起拳頭。
  閔淳厲聲道:“我雖然不信,但犯不著拿別人性命來試。”話未說出之前,已把楊嵐推開數尺之外。
  他雙手舉刀,尖鋒遙指敵人上盤,慕容赤一拳劈去,風聲凌厲震耳,閔淳橫移兩步,一面發刀斜劈,這一刀雖是把敵人拳力劈開,但卻感到刀勢黏滯,甚是困難,不由得更加凜惕于心,暗想:這慕容赤號稱為當今一流高手,果然盛名不虛。
  慕容赤鐵拳連揮,拳力如山涌出,一連三拳,把個聞淳沖擊得閃避不迭,不知不覺已退到褚揚那一邊。此時褚揚被子母金梭楊威一輪迫攻,早就勢衰力竭,敗象畢呈,口中的笑聲,時斷時續。
  北惡慕容赤乃是當代一流高手,因此雖是有點混莽魯鈍,但褚揚的笑聲傳人他耳中,登時曉得褚揚內力不繼,已瀕險境,當下不假思索,慕地遙攻一拳,楊威感到一股凌厲無匹的拳力,破空涌到,心中一凜,暗付:傳說此人天生武勇,果然不假。
  他轉念之際,已發招抵御拳力,慕容赤指東打東,指西打西,眨眼間,把閔淳、楊威二人都卷人拳圈之中,一面喝道:“老褚走開,看咱取他們兩人性命。”
  褚揚赶快趁机躍開,他雖是亟須調息運功,但又見師父、師母那邊險象還生,當即提一口真气,放步奔去,大喝道:“我來啦!”
  遁天子以及普奇、馬加等人,都知道褚揚武功十分了得,聞言便都暗暗蘊蓄余勢,准備隨時抵擋他的猛襲,這一來姜、管二人壓力大減,而褚揚卻繞著戰圈奔走,并不出手,他的用意正是要對方防范自己而減輕師父、師母的壓力,倘若他出手的話,對方便得發覺他根本內力已衰,不足為患。
  正在這不可開交之際,突然又有五條人影,奔入曠地。
  褚揚舉目望去,但見這五人之中,他只認得兩個,那便是胡二麻于和步崧,其余三人都是年紀五六旬之間的黑衣老者。
  胡二麻子銳利的目光掃過全場,立刻判明雙方形勢,一揮手低語數言,便有兩名黑衣老者迅快扑向姜密夫婦這一堆,各自制出長刀,加入助戰。
  這兩人的武功雖是比不上在場的任何一個人,但卻擅長守御,因此他們雖然不能對遁天子他們构成极大威肋,但卻足以分散他們的力量,這一來姜、管二人頓時發揮威力,反守為攻。
  胡二麻子道:“褚兄沒事吧?”
  褚揚道:“胡兄來得正是時候,兄弟身上雖然沒事,但已經耗盡內力,難以再戰了。”
  步崧道:“裴淳一直不曾出現過么?那兩個老頭子是誰?”
  褚揚道:“裴淳未現過蹤跡,那兩位一是子母金梭楊威,一是遁天子,都是名列昔年武林七子的高手。”
  胡二麻子哦一聲,道:“辛姑娘算定三賢七于總有几個會赶到幫忙裴淳,但卻料不到明山派的遁天于也赶來了……”
  他特意提高聲音,又道:“想那告天子兄乃是死在裴淳指力之下,遁天子除非不知此事,否則怎還肯幫助裴淳呢?”
  步崧道:“是啊!喂,遁天于,你可知道令師弟死在何人手中?”
  遁天子听得明明白白,卻故意裝出全心全意搏斗而不曾听見一般,胡二麻子隨即恍然大悟,縱聲狂笑道:“原來裴淳用那五异劍買了令師弟的性命。”
  姜、管等人都矍然注視遁天子肩上之劍,楊威等人都暗道計謀敗露,看來只好各盡所能地大干一場了。
  遁天子突地跳出戰圈,容色如常,談然道:“此劍敝派視為至寶,山人幸獲此劍,即將返山向敝派上下宣布,并將在祖師神位前舉行隆重儀式,以資紀念,今后此劍便是鎮山之寶,代代相傳,不得攜人世間……”
  對方諸人都想道:“這么說來,今日只要不迫他的話,他便不使用那口异劍,而且可能一會儿儿就离開此地了。”
  楊威及普奇三兄弟也是這么想,這一來閔淳心中十分不安,暗念:自己一向以智謀自詡,誰知今日卻栽了個大筋斗。
  胡二麻于向在己方諸人低低道:“他這話靠不住,大家最好提防些。”
  步崧道:“不對,請看他們那一方的人,無不神情沮惱,顯然是當真如此。”
  胡二麻于冷冷一唏,道:“兄弟已警告在前,諸位愛信不信都行,現在對方聯群結陣出戰,咱們仍然按預先計划,由步兄、黃兄和陸家昆仲四人,負責沖入宅內,阻扰救活云秋心,外頭的敵人由我們負責。”
  說罷,當先大步沖上,他雖是空著雙手,可是他練就了大力鷹爪的功夫,空手比使用兵刃還厲害。
  慕容赤、姜密、管如姻、褚揚等四人緊緊跟著他扑去,步崧和那三名黑衣老者略略墜后,只等雙方一纏上了,他們便繞道沖人宅內。
  雙方來到切近之際,遁天子淡談道:“山人替各位防守住后路,免得敵方之人乘机沖過去。”
  說時,一徑后退。
  慕容赤只要有得廝殺,便十分興高彩烈,這時不管三七二十一,掄拳便打。
  普奇、馬加二人一齊揮刀抵御他的拳力,仍然被震得向后退了一步。
  北惡慕容赤大喝一聲,宛如霹雷迅擊,第二拳踞看劈去。
  閡淳連忙也發刀幫助普奇他們,三柄長刀分從不同的方向砍劈出去,才破解了這般拳力。姜密和管如煙這對夫婦剛才吃了虧,心中恨极這宇外五雄,當即也齊齊出手進攻。
  子母金梭楊威的鐵笛起處,加入普奇兄弟這一邊,變成四人聯陣拒敵之勢。
  對方再加上胡二麻子和褚揚,雖然聲勢浩大,可是人數太多,互相牽掣,一時之間,反而發揮不出威力。
  步崧等四人在一邊佯攻假扑,忽見遁天子身形隱沒,不知他是躲了起來,抑是趁机揚長离開。
  斗了數合,步崧一聲暗號,四人分兩隊繞過戰圈,直向巷口奔去。
  步崧當先在巷口張望一下,不見遁天子蹤跡,心中暗喜,長刀一招,四人先后奔入巷內。
  他們才走了丈許,左方的屋頂砰的一聲,碎瓦橫飛,炸開一個破洞。
  遁天子從洞中冒出來,陰聲笑道:“諸位打算上哪儿去玩?”
  說時,人已飄身落下,攔住對方。
  這條巷子不寬不窄,可容七八人并肩走過。因此事實上遁天子一個人很難攔阻得住這四名武林健者。
  步崧還是有點畏懼他的毒蛇信,當下道:“道長何不回駕寶山,此處有什么好爭的?”
  遁天子道:“山人正有這等打算,但諸位須得答允山人一件事。”
  步崧無法從這老奸巨猾的人面上瞧出絲毫跡象,當下道:“只要兄弟們辦得到的,自當盡力效勞。”
  遁天子道:“諸位當然辦得到。”
  他收起長劍,插向背上。
  對方四人,頓時松一口气,都暗暗揣測他有什么要求。
  遁天子緩緩抽下那根細長木杆,說道:“這就是天下聞名的五异劍之一毒蛇信了,山人要求諸位在可能的范圍之內,助山人保住這口寶劍。”
  他取杆在手之時,對方又大為緊張,但听他這么一說,縱是疑信參半,也松懈不少。
  步崧道:“難道說有人想撿奪道長之劍不成?”
  遁天子陰沉地點頭,步崧正要開口,忽見杆尖射出一絲黑線,迅快如電,他連念頭還未轉過,左邊的一個黑衣老者,已經翻身栽跌。
  這名被暗算的老者,正是陸氏兄弟之一,遁天子緊接著一劍刺人另一名姓黃的老者胸口
  ,頓時連殺二人。
  步崧怒喝:“不要臉的東西,竟然使這等下流卑鄙的暗算手段。”
  遁天子淡淡道:“敞派向來如此,你們難道不知道么?”
  說話之時,細長的劍鋒已縮回杆內。他隨手一揮,長杆挾著風聲橫掃出去。
  步崧揮刀一架,另一個黑衣老者掄刀迅劈,他一口气連攻四五刀之多,刀刀不离要害,极是凌厲辛辣,此人乃是陸氏兄弟中的老大,功力深厚,這几刀含憤出手,勇不可當。
  遁天子吃他迫退數步,眼中不由得泛射出險惡凶毒的光芒。
  步崧也是久經大敵之士,深知目下若不趁机做成壓倒對方的气勢,終須喪命對方的异劍之下,是以也就奮不顧身地揮刀力攻。這兩口長刀都有三四十年修為,這刻正是垂死掙扎,力圖挽救危机,這般气勢銳不可當。
  遁天于雖然异劍在手,感到十分的适合自己習修數十載的武功路數,可是仍然抵擋不住對方這等拼命的打法,連連后退。
  饒是如此,他手中的細長扦子還能夠詭奇地反擊一兩招,只不過每次都不是以杆尖點戳出去,若是點戳之勢,只要對方仰身或后退閃避,他只須吐出杆內的劍鋒,就可以要了對方性命。
  看看已遲到巷口,出去就是另一條巷子,李星橋借用老鏢師王絞的宅第,后門就在這條橫巷之內。
  遁天于用盡一身本事,總算不曾退出巷口,陣腳一旦穩住,盡管刀光如電地盤旋飛舞,總是被他的細長杆子破解了攻勢。
  他還是第一回使用此劍,可是他感到此劍使得极是順手稱心,以往苦練的一身武功,傷佛都是為此劍而練的一般。
  自然還有好些深奧手法須得探討研究,但這已足以使遁天子十分興奮了。
  十余招之后,他明明有机會殺死對方,但他為了要假手對方深究劍路,故意不使煞手。
  巷子那邊傳來姜密得意的笑聲,大概是殺傷了敵手,心中暢快而發。
  遁天子明明听見,但別人的生死,他絲毫不放在心上,哪里比得上他參悟劍法重要?因此他毫無迅速結果了步、陸二人而前往馳援之意。
  步崧連連發出嘯聲,一面拼命進擊。但他已發覺己方兩人,不論是何等猛烈凌厲的攻勢,對方都能夠輕輕易易地一杆勾銷。
  因此他連連發出求救訊號,果然,眨眼間,那一頭的巷口,出現了一個高大人影,正是胡二麻子。
  遁天子早就瞧見了,卻故作未睹,心想步、陸二人力量不足,最好加上胡二麻子,便可以參悟出更奇奧詭异的招式路數。
  胡二麻子一瞧步、陸二人大顯不支,心中一陣猶豫,付道:“嘗聞陰山派的高手只要得到毒蛇信,立時就成為一流高手。瞧來這個傳說倒是不假,我是上前呢抑是后退?”
  正在思忖之際,只听遁天子冷冷說話之聲,遙遙傳來。
  他道:“以你們這兩塊料,山人早該收拾下了,只因山人存心一試這口异劍的奧妙,才讓你們活到如今。”
  胡二麻子心中一動,付道:“不錯,以遁天子的功力修為,本可以贏得他們,敢是新得异劍,反而發揮不出全力?”
  這么一想,更不遲疑,迅快奔去,加入戰圈,他使出剛猛迫人的大力鷹爪奇功,屢次三番地搶奪敵劍,好在那根細長扦子不會副手,只要撈住,定能奪過。
  誰知遁天子招數詭滑無匹,出手之際,去來元跡,雖是加上一名硬手強敵。仍然不覺艱困。
  他揮洒自如地敵住三名強敵,參悟出更多的奇奧手法。
  胡二麻子也發出求救嘯聲,他到底比步崧高明得多,迅即瞧出對方深不可測,若不能保住性命,已經是很僥幸之事。
  胡二麻子求救嘯聲一到,褚揚便道:“不好了,慕容兄快去相救,那遁天于已經變成一流高手啦!”
  幕容赤与褚揚盤桓的時間最多,對他甚有好感、聞言便躍出圈外,邁開大步,向那邊奔去。
  姜密气惱不過,罵道:“混賬的東西,咱們正要得手,卻把慕容赤支開……”
  普奇退出圈外,他被姜密擊中左肋,內髒已受重傷,全憑堅強的斗志。這刻一退出戰圈,頓時全身發麻,一交鐵倒。
  這時閔淳、馬加二人都無法分身察看盟死傷勢,都急出一頭熱汗,姜、管夫婦乘机聯手猛攻,占盡优勢。這一對夫婦的功力,非同小可。連楊威這等高手,也不得不全力招架,他本想出言叫他們收攝心神,應討強敵、但在暴風驟雨般的攻勢之下,竟開口不得。褚揚突然躍出圈外,道:“閔兄放心,在下代稱探視普奇的傷勢,決不乘机加害。”
  姜密更感憤怒,喝道:“混賬,回來!”
  褚揚不能不站住,說道:“師父何苦定要跟這些正人好漢作對?”
  管二娘也罵道:“放屁!他們算什么正人好漢?我明明見到這姓聞的乘机調戲嵐儿。”
  褚揚眼珠一轉,決定冒一個險,說道:“師母這樣說就好辦啦:”
  當下揚聲叫道:“師妹……師妹……”
  紫燕楊嵐一直在遠處瞧看,應聲奔到。
  褚揚問道:“師妹,据你的看法,閔淳兄是好人還是坏人?”
  她眉頭一皺,道:“這是什么活?師父,我可是要回答大師兄的話?”
  閔淳偷空一覷,恰好碰上她的目光,忽然感到有點英雄气短。因為這個在自己眼中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女孩子,忽然問占有极重要的份量。倘若她說自己是好人,則姜、管夫婦很可能撒手一走,這一來,敵人方面少去好几個高手還不說,同時保持了与褚揚間的情誼。
  管二娘沉吟一下,道:“好,你說說看。”
  這時雙方攻守之勢都緩慢下來,等听楊嵐的答复。
  紫燕楊嵐說道:“師父要我說,我就瞧瞧只好說實話,他是個好人。”
  管二娘道:“這話有樹根据?”
  揚嵐道:“我兩次落在他手中,他始終不肯作害我,由此可知。”
  管二娘道:“他是沒有法子傷害你而已!”
  楊鳳道:“不是這樣,他自命是英雄好漢,不肯傷害一個女子。
  哼:其實他有什么了不起.我就不起他。”
  褚揚几乎笑出聲,閔淳卻向她投以感激的訝异的一瞥。他可沒想到楊嵐居然能如此了解他的真心。
  姜密問道:“娘子,咱們怎么說?”
  管二娘冷冷道:“你怎么辦我管不著,但我既受辛大姊所托,非全力收拾他們不可!”
  姜密倒不怕辛姑娘。因為管二娘与她交情很好,可是管二娘既是這么說,他其勢不能獨退。只好大喝道:“褚揚回來出手!”
  忽見兩條人影奔人曠場,眾人都傷眼覷去,但見一個是高大壯鍵的老者,身上沒有兵器,另一個也是五六旬上下的老頭,但長得十分矮短瘦小,兩只大眼睛漓溜溜地轉動,神光追人。
  楊威大喜道:“兩位兄台來得正好!”
  姜、管二人認出這兩人,一個是鐵指蔡子羽。一個是魔蚤于卓凱。這兩人都是武林七子之列的高手,當即─齊退出戰圈。
  魔蚤子卓凱嘻嘻一笑,道:“賢伉儷難得聚首,敢問身上可有什么貴重寶物沒有?”
  這魔蚤子卓凱生平以神偷八法,馳名武林,加以他武功奇高,性愛嘻鬧,不少名家都曾被他當面盜去身上之物,鬧個面紅耳赤。
  姜密、管二娘心中暗惊,一面嚴加提防,一面由管二娘應道:“你這老而不死,當真變成老賦了!”
  卓凱不以為意,笑道:“我本來就是賊祖宗,但我奉勸你對我客气一些、須知你与姜密兄大不相同。他被我摸走一兩樣東西.最多歎─句倒霉,但你是個婦道人家,這個人可丟不起。”
  管如姻冷冷道:“笑話,別說老賊你沒這個本事,縱使真有、我這老太婆還有什么忌諱?”
  魔蚤子卓凱惊道:“哎!你若是老太婆,我們早該入棺材啦!不相得罪姜兄,說老實話,二娘你風韻可真不減當年。”
  管如煙到底也是女人,豈不愛奉承之理,心中大感受用,當下面色一松,道:“少耍貧嘴,体們還是快點儿离開此處為妙。這是瞧在昔年相識的情份上奉勸一句,听不斷卻由稱了。”
  卓凱那么樣玩世不恭之人,聞言也不禁面色─變,壓低聲音,問道:“可是她要到此地來么?”
  對方一笑,緩緩點頭。
  卓凱轉眼向鐵指蔡子羽望去,只見他神情凜然,似是毫不恐懼。
  當下轉念討道:“我可犯不上把有限余生再埋葬在黑獄中,今日決計不逞這個英雄……”
  只听巷子內傳來一聲慘叫,菜子羽虎眼一睜,道:“好象是胡二,他已到了此地?”
  跟見姜密點頭,赶快奔去,入得巷中,遠遠已瞧見巷口地上躺著几個人。
  巷外有兩個人正在激斗,乃是陰山派高手遁天子和北惡慕容赤。
  蔡于羽不暇瞧看戰況,先查看傷死之人,只見三個是黑衣老者、一個是步崧,還有─個是胡二麻子。他過去一搭胡二麻子脈門,發覺他尚未气絕。略一查看,發覺胡二麻子左臂上有處极小的傷口,因是要穴,故此胡二麻子昏死過去。
  他舉掌拍活胡二麻子的穴道、扶他靠牆坐好,又去查看其余四人,競已全部斃命。
  胡二麻子長歎一聲,道:“恕小侄負傷在身,不能叩拜師叔。”
  鐵指蔡子羽道:“罷了,你的傷勢如河?”
  他本想痛斥胡二麻子為元廷出力,做下無窮殺孽,以及其后又為了一個女子而身敗名裂等罪行,但回心一想,眼下不是斥責教訓的時机,便吞回腔中。
  胡二麻子久聞本門這位師叔為人祟俠尚義,本已准備挨罵受罰,誰知他一字不提,不由得大感意外,當下答道:“小侄要穴被毒蛇信所傷,現在只感到真气不甚通暢,別無所苦。”
  蔡子羽向激戰中的兩個高手望去,但見北惡慕容赤一派進手招數。凌厲迫攻,目下大占上風。不由得訝道:“遁天子雖是得到蓋世之寶,立成高手,但他的劍法路數,卻略略受制于慕容赤,單論气勢,就得被慕容赤壓倒,胡二,你有慕容赤之助,怎會受傷?”
  胡二麻子哼了一聲,道:“這事不提猶自可,提起來真使小侄恨不得剝了慕容赤的皮,食他的肉。”
  他眼中射出十分憤恨的光芒,又道:“當時小侄發出訊號,把慕容赤招來。遁天子向他說很想作一場生死之斗,教他先在旁邊瞧瞧,若是遁天子有這等資格与他作殊死之斗的話,果真站在一邊觀戰,因此小侄等數人才會落得四死一傷的結局。”
  蔡子羽這才恍然明白,當下說道:“那毒蛇信乃是劍中异寶,傳聞劍鋒上含有陰煞之气,你穴道被傷,一身功力被這股陰煞之气破去三四成之多。愚叔記得你是元廷痛恨之人,以你目下的武功,一旦碰上朴日升方面的定必立遭殺害。你還是趁是离開,請求辛姑娘庇護,希望能夠安度余年……”
  在他來說,對這個曾經為元廷出力,害死無數武林同道的師侄如此發落法,那真是万分寬大了。
  胡二麻于那張盡是瘢痕的面孔,突然變得更加丑陋,好象是死气沉沉。
  他黯然長歎一聲,道:“辛姑娘曾經向小侄說過,倘若我被朴日升他們生擒,她可沒有時間營救我,要我自己多加小心。由此可知,小侄目下武功減弱之后,辛姑娘決不會分心庇護。”
  蔡子羽沉吟一下,毅然道:“我也不能照顧你,你曾經种下什么原因,就須自嘗其果!”
  說罷,舉步向巷口走出,再不回顧。
  胡二麻子心中回想起平生作為,不禁泛起無窮悔恨。他到底是雄略之才,只一瞬間,就冷靜下來,全力調息運功,以便盡快恢复气力,得以遠离此地。
  巷子另一端的曠地上,雙方因人數力量懸殊,所以不曾發生廝殺。
  姜密、管二按加上褚揚一共只有三人,但閡淳這一邊卻有魔蚤子卓凱,子母金梭楊威和馬加等四人。還有一個鐵指蔡子羽,隨時可以赶回來出手,姜氏夫婦他們自然万難取胜。
  不過姜密夫婦也不肯就此退卻,正當進退未決之時,一個人大踏步走人曠地之中。
  褚揚面色微變,向師父、師母低聲道:“裴淳來啦!”
  姜密夫婦雖是桀驁不馴之士,但眼下裴淳聲名赫赫,加上助陣高手,人多勢大,不禁也暗暗凜駭。
  裴淳表情十分嚴肅,瞧也不瞧姜氏夫婦他們一眼,一徑走到閔淳等人后面兩丈之處,便停步不動,說道:“敢請楊、卓兩位前輩借一步說話,有煩閔二哥、馬四哥小心監視對方動靜。”
  眾人都不明其故、但料必事關重大,閔淳應道:“你放心!”
  卓凱、楊威二人轉身一躍,分別落在裴淳左右兩側。
  裴淳低聲道:“大事不好了,那朴日升和辛黑姑他們……”
  底下的話模糊不清,卓、揚二人赶快湊近細听。
  卓凱忽然嗅到一陣极淡的香气,心中一震,迅急如電般躍開。饒他惊覺反應如此的快,仍然感到肋間一陣疼痛,竟是被人以指力隔空划傷。子母金校楊威根本就糊里胡涂的被人點中腰間穴道,一交跌倒。
  響聲警動了閔、馬二人,回頭瞧見裴淳一只腳踏在楊威胸口,滿面得意之容。
  那魔蚤子卓凱則已遠在六七丈之外。
  閔淳大吃一惊,他机智過人,立時猜出端倪,厲聲道:“你是辛黑姑么?”
  裴淳舉手一抹面孔,頓時現出一張妖艷騷娟的面,接著一搖頭,烏絲垂肩。誰說不是辛黑姑?
  她側睨魔蚤子卓凱一眼,道:“小老頭精得厲害,請問你發現什么破綻?”
  卓凱當初被指力震傷,本須靜坐調息,片刻便可痊愈,但目下局勢豈容他打坐調息?是以拼著內傷,提一口真气,把傷疼壓住,此所以他一晃眼間,就到了六七丈之外。
  他耳中听到辛黑姑詢問,但心里卻在尋思對策。暗付:眼下楊威被制,生死未卜而這辛黑姑的厲害,也不是自己可以抵敵得住的,算來算去,自己這一方已經輸定了,倒不如趁早走開,還得以使對方莫測高深,一方面又可設法通知裴淳他們。
  主意拿定,微微一笑,轉身奔去,眨眼間,失去影蹤。
  辛黑姑本待借著与他說話之時,蓄勢聚力,突然扑去,迫他出手抵擋,那便有机會把他拿下。殊不料這卓凱老謀深算,早一步開溜。
  簡直無法可施,不由得恨恨地罵─聲:“死矮鬼,三寸釘……”
  她接著向閔淳嫣然一笑,道:“你們何必拼了命幫助裴淳?難道不能夠轉過來幫我?”
  閔淳明知現下已經無法抗拒,因為,一則楊威沒命控制在她腳下,二則大哥普奇還在調息運功,她舉手之間即能取他之命。
  他淡淡道:“在下兄弟五人,毫無与姑娘作對之意,我們只要對付朴日升。”
  辛黑姑道:“那你們就完蛋啦!朴日升跟我約好,他從正面進攻,我從后面進攻。現在他可能已攻入宅內了。”
  閔淳心頭一震,道:“姑娘這話可是當真?”
  辛黑姑道:“當然是真的。說老實話,我在前面瞧了好久,才到這后面來的,裴淳其時已經毫無作用。而你們卻不曾想到一點儿,那就是你們被我侵人宅內,我未必會弄死云秋心,但朴日升卻不會放松一步。”
  閔淳愣住了,空自張開嘴巴,卻沒有聲音。
  數丈外的一堵磚牆上忽然出現一條人影,朗聲道:“辛姑娘好象能把本爵的心事瞧透呢!”
  全場之人,震惊地轉眼望去,但見朴日升屹立牆頭,丰神俊發,容光照人。
  辛黑姑見了,也不禁一怔,隨即泛起一陣伶憫,忖道:“以他如此人物,舉世罕有匹傳,居然仍然得不到心愛之人垂青,該是何等可傳悲哀?”
  世事便是如此奇怪,往往有許多不幸若是落在平凡的人身上,好象遠不及落在英雄人物身上來得使人同情感動。
  朴日升一躍而下,瀟洒地走到曠地中,与辛黑姑相距丈許,才停下腳步,說道:“不過本爵不得不承認姑娘猜測得很對。我侵入宅內的話,決計不會容情。”
  辛黑姑問道:“你可是打不通前面的一關?沒有關系,從后面進去也行!”
  她之所以讓他通過,便是由于心中的怜憫。
  朴日升微微笑道:“姑娘的慷慨使我十分感激,不過事實上正面的一關已經打通。裴淳武功雖是不弱,但欽昌園師智能絕世,略施手段,就把裴淳困住,毫無作用。本爵縱是大搖大擺地進去,他也只好干瞪眼白著急。”
  辛黑姑訝道:“那喇嘛有什么妙計?”
  朴日升道:“既承姑娘下問,自當奉答明白。那就是欽昌因師算准裴淳為人行事,時時存有婦人之仁,所以動用百余名武士,把他重重圍困,國師親自指揮,把他纏住。裴淳在國師牽掣之下,要沖出重圍,最少得殺死几十名武士才行。他果然不能下這等毒手,所以陷身重圍之內,無計可施。”
  馬加喝道:“你們用這种手段,太以卑鄙啦!那和尚難道不怕作孽?”
  朴日升笑道:“自古以來欲成大事之人,不能拘于小節。這等道理你們決計弄不明白。”
  他轉眼向辛黑姑又道:“姑娘能不能解答本人心中一個疑問?”
  辛黑姑傲然一笑,道:“喲!朴日升也有解答不出的難題,我倒想知道那是什么難題?”
  朴日升道:“這個疑問,天下間恐怕只有姑娘一個人解答得出。”
  這時連閡淳、馬加都不做聲,等著听他說出這個疑問。
  朴日升目光茫然地投向天空,好象突然間触動了沉重的心事一般、過了片刻,才恢复常態,說道:“辛姑娘的易容絕技,真是舉世無雙,斷斷無人能及。只不知能不能化裝得跟云秋心一模一樣?”
  辛黑姑怔一下,道:“為什么不能?但你別痴心妄想,我決不肯假扮她來安慰你。”
  她說到后來,已隱隱流露出怒气。
  朴日升心中如釋重負,付道:“只要有一日你落在我掌握中,這事豈能由得你不做?”
  他口中卻應道:“本人并無此意,只不過猜想姑娘這等易容絕技,定必有辦不到之處,比方說姑娘曾經假扮過不少人,但都限于男性,因此也許不能假扮女性。而我只熟悉云秋心。所以假使你假扮她的話,我始能知道有沒有破綻而己!”
  但見辛黑姑面色好轉得多,當下凝神瞧著她雙眼,用十分有力的聲音說道:“姑娘以這一副容貌現身,已可以壓周天下美女。只怕世間沒有一個男子能夠不拜倒石榴裙下的。”
  辛黑姑心中大為受用,尤其是朴日升的炯炯眼光和有力的聲音,使她不加考慮地深深相信了。
  她婿然一笑,道:“別亂送高帽,我才不信呢!”
  人人都瞧得出她說的完全是反話,其實她表示既喜歡高帽,又深信朴日升之言。
  閔淳哧地冷笑,道:“朴兄手段過人,佩服佩服!”
  朴日升不理睬他,一徑向辛黑姑說道:“若是姑娘允許的話,本人意欲沖入宅內,迫使梁藥王停止施救。”
  辛黑姑付道:“他特地征詢我的意見,分明是暗示他心中只有我而沒有云秋心。”
  當下大感快慰,笑道:“好的,誰敢攔阻你,我就先取他性命。”
  朴日升拱拱手,道:“事完之后、還望能与姑娘一晤:”
  說罷,大步向巷子走去。
  姜密夫婦橫身擋在閔、馬二人面前.辛黑姑冷削的語聲傳過來,道:“他們若敢妄動,瞧我一掌打死普奇。”
  聞、馬二人頓時進退維谷,不知如何是好?
  朴日升迅即走人巷內,一眼瞥見胡二麻子倚牆而坐,來得切近、才發現他正在運功調治傷勢。
  他冷笑一聲,道:“胡二麻子,本爵在此。”
  低沉而有力的語聲,送人胡二麻子耳中,把他從定中震醒,舉頭一望,頓時面無人色。
  朴日升道:“皇上有旨,著本爵全力斬你首級,將有裂土封王之賞,你這是合該命絕,落在本爵掌握之中。”
  胡二麻子是何等人物,不問而知。對方已看透自己身負內傷,不堪一擊,連逃走之功也沒有,才會這樣膽怯。
  他雖是貪生伯死,愛慕榮華富貴之人,但到了此時此地,也不能不認命了。當下長歎一聲,道:“胡二首級在此,盡管拿去。”
  朴日升還未舉步,巷口奔入一人,沉聲道:“胡二是老朽的師侄,朴國舅要斬他首級,先須問過老朽。”
  朴日升頭也不回,道:“蔡前輩何必為這等不肖之徒出頭,以致傷了和气?”
  鐵指縈子羽默然不語,他心中當真一万個不愿為胡二出頭,可是以他的身份名望,焉能袖手坐視別人把師侄殺死?而且對方又是奉了元帝旨意行事的,更加不能忍受。
  胡二麻子談談道:“你一掌擊斃了我的話,從今而后便成為我鷹爪門的仇人。
  雖說你武功高強,平生結怨不少,不在乎多加一件。但眼下故著利人利己之事不做,反而樹敵結怨,豈不是做錯了?”
  朴日升道:“胡二兄話中似有深意,不妨言明。”
  他終是一代雄才,見事能夠拿得起放得下。
  胡二麻子道:“本人辱及師門,愧負師恩,早想找到一位本門長輩,在他面前飲刃自刎謝罪,你何須橫加干預結下仇怨?”
  朴日升万万想不到有此變化,訝道:“這話可是當真?”
  胡二麻子道:“自然是當真的,這只不過是彈指間之事,你等著瞧就是了!”
  他移目注視著師叔,忽然發覺這個以前從未見過面的師門長輩面上,流露出悲喜交集的神情。心中不禁暗暗感動,忖道:“本門到底是名門正派,同門之間大有親情思意……”
  他道:“不肖弟子依照本門律法,飲刃自刎,但望師叔寬恕小便往日罪孽。”
  鐵指蔡子羽感到十分驕傲,為的是他鷹瓜門聲譽,將因胡二此舉,复振于武林,一方面又感到愴然神傷。憶念起胡二的師父,自己的師兄,他不知費了多少心血,才栽培出如此卓絕的弟子,但最后竟是這等結局:胡二麻于又道:“小侄以身贖罪,并無憾根,但還有些許后事未了,伏乞師叔鼎力成全……”
  他說到此處,朴日升大步退開回避。他体察胡二麻子句句真話,再者也不怕他弄什么玄虛,是以大大方方地退了開去:胡二麻子歎一口气,道:“朴日升這等見識气度,小侄万万不及……”他們先后擔當過元廷同一職位,俱是領袖群倫,權勢赫赫,是以胡二麻子處處跟他比較,自歎不及。
  他接著又道:“小侄奉托師叔這件事,乍听似是有點儿無稽,但在小侄心中,卻感到万分重要,還望師敘勉為其難.則小桎在泉下也感激不盡。”
  蔡于羽肅然道:“說罷,愚叔定當替你辦到。”
  胡二麻子道:“昔年小侄供職元宮之中,大權在握,為所欲為,不知做過多少惡孽,貽羞師門,也許是劫數已臨,小侄忽然看上了元宮第一美人拉慕妃,初時朝思夕想,往后就茶飯無心,夜不能寢,再往后己忍熬不住,因此傷用宮闈秘方催春之藥。使拉慕紀順從了小侄,但不久我們之間的暖昧被發覺,其時密宗三大高手有兩個在太原,被元帝召入宮擒殺小侄,幸而小侄机警,早一步逃走,拉慕妃便被處死。”
  他記得昔年的經過,聲音中透出天限凄涼悲愴之意。
  蔡子羽暗中一惊,忖道:“听他口气,似是對那拉慕妃一往情深,事隔十余年之久了,還如此的動情,難道說他托付的后事,与那拉慕妃有關不成?”
  正在想時,胡二麻子又道:“小侄早知拉慕妃必遭不幸,這一夜冒了万險,潛入宮內,果然查出她已遭處死,還好是賜劇毒,沒有什么痛苦。”
  蔡子羽這時已确信胡二果真十分鐘情那拉慕妃,才會如此体貼關心。
  胡二麻子仰天長歎一聲,道:“小侄找到了她的尸体,縛負身上,連夜遁出大內,把她安葬在泰山一處風景絕幽的地方,正是為了踏勘這塊葬地,無意發現了毒蛇信的線索,其后終于把此劍取到手中,且說小侄當時親手為拉慕妃經營墳墓,曾經留下位置,好讓小侄死后也能跟她永遠相聚。”
  蔡子羽欷欷歎息道;“想不到你對這個女孩子如此的深情難釋。”
  胡二麻子苦笑一下,說道:“小侄平生只看中了她,而此后十余年更無時或忘,再也沒有一個女子看得上眼,唉!小侄身后的心愿,便是請師叔把骨灰送到泰山那處墳穴,小侄雖死無憾。”
  蔡子羽道:“這一點儿小事,愚叔自然替你辦到,你放心吧!”
  胡二麻子向他拜謝過,然后從怀中取出一把短刀,道:“師叔,弟子注定要身首异處,這顆頭顱只好送給朴日升,師叔万万不可跟他爭執,至于那泰山墓地詳細走法。在這口短劍的刀柄之內,有一張詳固。”
  他舉起短刀,運聚功力,光華閃處,咽喉間頓時裂開一道深深的傷口,鮮血直冒。他使勁過猛,竟把勁項割斷了一半。
  蔡子羽垂頭哀掉之際,不由得想起這個死者對那拉慕妃的眷戀熱愛,暗念:世上任何惡人,也總會有他的真情的一面。
  朴日升走過來,肅然道:“胡二兄今日之舉,不槐是武林豪士,朴某十分佩服。”
  蔡子羽淡淡道:“他臨終之際遺言把頭顱送給你,可即取去。”
  朴日升沉聲道:“這是什么話?朴某既是欽佩胡兄,豈能讓他尸首不全,這話休提。”
  蔡子羽一怔,問道:“聞說元朝皇帝懸賞极重,難道竟是假的?”
  朴日升道:“一點儿不假,朴某若是把胡兄人頭送京,頓時裂土封疆,尊榮無比,但朴日升敬重的是英雄豪杰,兩者之間,朴某宁可視富貴功名如塵土。”這几句話,使得禁子羽不能不肅然起敬,道:“閣下胸襟气度舉世莫及,無怪當今無數高手都甘心為你出力賣命,老朽這廂替敝師侄拜謝大德。”
  朴日升還了一禮,說道:“朴某且到巷口觀戰,待前輩收拾過胡兄遺体,重臨此間,朴某續作行動。”
  蔡于羽垂頭長歎一聲,道:“閣下所到之處,老朽自當退避,今日之局,老朽對裴淳還有別的地方可以出力,閣下即管請吧!”
  朴日升拱手道:“不敢當得前輩如此錯愛,本人只蒙相讓這一趟,便已心滿意足了。”
  當下大步走出巷口,放眼一瞧,只見遁天子手中的毒蛇信,使得真有神出鬼沒之能,叫他几乎難以置信。
  那北惡慕容赤如此凶厲猛惡的拳勢,居然也招招被拆,無法擊破對方那毒蛇般的劍圈。
  他瞧了一陣,心想:這遁天子霎時間已成武林中一流高手,此人乃是站在裴淳那一邊,對裴淳幫助甚大,我是現下趁机出手助慕容赤把他殺死,以絕后患呢?抑是暫時不管他,以后再說?
  遁天子發出奸狡的笑聲,說道:“朴日升,你為何不趁山人無暇兼顧之時,人扰藥王救人之舉?”
  朴日升一听,便知這遁天子敢情已窺測出自己心中的念頭,當下道:“這主意甚好,但本爵眼下舉棋不定,道長可不可以指破迷津?”
  這話暗暗試探對方,為何先發制人地表示他知道自己心意之故,說不定可以加以利用,增強自己的勢力。
  遁天子道:“山人但盼早日了卻人間俗事,得以返山潛心修道,這個心愿只有兩條路可以達到,一是裴淳被你們打垮,一是朴日升你不再找他麻煩。”
  朴日升付道:“原來他受到某种約束,必須幫助裴淳,除非裴淳一敗涂地,不再有所舉謀,他才能返山修煉。”這時他開始估計這遁天子的實力,最后深信自己縱是出手,這遁天子未必就不能逃,換句話說,他朴日升和慕容赤聯手之下,雖然贏定,但未必穩穩殺得死遁天于。
  當下又付道:“我如沒有必可殺他的把握,何必于此時与他結下深仇?倒不如賣點儿交情,將來或還可以把他网羅過來也未可知。”
  于是他微笑道;“本爵极愿有机會与道長攀交,目下時机末至,就此別過。”
  他舉步奔去,瞬息間,到了宅后,腳尖輕輕一點儿,飄過院牆,他人還在空中,目光到處,已見到后院內站著兩人,─個是慈眉善目身軀微胖的灰衣老僧,一個是鶴發童顏相貌清古的老道人。
  當即一提真气,立時中止了前縱之勢,身軀貼著院牆直直落下。
  灰衣老僧慈眉一聳,道:“久聞補檀樾乃是當世一流高手,今日眼見功力如此精純高妙,果然是盛名無虛。”
  朴日升拱拱手,道:“大師過獎啦!這等組俗功力,何足當少林高僧挂齒?”
  他的目光轉到老道人面上,又道:“老道長定是號稱‘歷代名山与名劍,崆峒從來第一家’的崆峒派長老了,若果本人猜得不錯,兩位應該是名列武林三賢中的少林寺靈光大師和崆峒山房玄樞真人。”
  那一僧一道都微微動容相顧,老道人說道:“當真是個雄才杰出之士,道兄,咱們是否會身敗名裂,不久便知分曉。”
  灰衣老僧輕磋道:“小裴淳与這等英杰作對,真使人油然而生不自量力之感。”
  他們這番對話,只听得朴日升心中受用万分,當下道:“兩位前輩過當之譽,本人不敢當得,其實要猜出你們兩位的來歷,并非難事,尤其是在外面已碰見武林七子中的數字……”
  說到此處,奸計忽生,接著又道:“本人不期得晤房真人,倒有個大消息亟欲奉聞,那就是陰山派的遁天子前輩,因為得到五异劍之一的毒蛇信,頓時威力倍增,正与北惡慕容赤在外面鏖戰,十分激烈,房真人如非親眼目睹,決難相信遁天子前輩的劍法,競達如此超妙的地步。”
  房玄樞不由聳然色變,要知天下武林中崆峒、陰山,乃是齊名的兩大劍派,但歷代以來,一直是崆峒的勢力,而這兩派,世世代代結下無數仇怨,勢成水火,所以明山派一旦出了一流高手的話,控蝸派必大遭報复。
  靈光老和尚鑒言察色,心想:房道兄縱然忍得住不去觀看遁天子的劍法,但心中定必不能安靜,大大的影響了一身功力,与其如此,不如叫他出去瞧瞧,早點儿赶回來幫忙才是上策。
  此念一決,便道:“阿彌陀佛,此是武林中一件大事,房道兄乃是劍術大家,該當出去瞧瞧才是。”
  朴日升也道:“房真人速去速回由就是了,本人縱是拼了性命,也未必能在短短時間之內,闖得過靈光大師這關,對不對?”
  房玄樞果然抵受不住這等誘惑,應一聲好,匆匆越牆出去。
  朴日升道:“本人甚愿能夠得往觀看一下云秋心被醫療中的情形,大師可否讓我通行?”
  靈光大師頷首道:“使得,只要檀樾答應兩件事。”
  朴日升大感出奇,問道:“哪兩件事:”
  靈光大師道:“一是親口允諾須得遵守梁藥王的禁忌,不得惊扰病人。二是須得以布蒙面,不讓云姑娘瞧見你的面貌。”
  朴日升雖然智力過人,但這刻也尋思不出為何要蒙面之故,問道:“這第二件使人甚感不解,難道說本人的面貌可以惊扰云秋心不成?”
  靈光大師道:“不錯,她一旦見到了你,定必以為裴淳已敗,心靈大為震動,如此將會發生意外。”
  朴日升恨從心起,妒火上冒,冷冷道:“這兩點本人都不能答應,但又定要前往探視云秋心的情況,只不知靈光大師用什么方法加以阻止?”
  靈光大師道:“檀樾何苦定要如此?豈不聞一旦忘情,便成解脫?”
  朴日升冷笑道:“大師的苦口婆心,不免枉費,本爵向來說一不二,大師小心了。”
  說時,大步向院門走去,靈光大師慈眉一聳,橫身攔阻,朴日升突然退后兩步,問道:“大師能不能賜告一事,使我略釋疑惑?”
  靈光大師感到興趣,問道:“什么事?”
  朴日升道:“那就是大師和房真人何以會在此處守候?競不外出助陣?”
  靈光大師笑道:“檀樾問得好,薛姑娘曾經言道,假使朴檀樾如此問起,不妨据實回答。”
  這話使得朴日升心頭大晨,付道:“薛飛光當真智計絕世,居然算出我會有此一問,如此說來,這一關定必無法聞得過了。”
  只見靈光大師霜眉皺起,沉吟不語,補日升何等机智聰明,頓時明白,大喜付道:“我知道了,照理說以靈光大師和房真人兩賢把守此關,一齊出手,我縱是再練十年,也無法贏得他們,但目下房玄樞被我施計引走,老和尚獨力難支大廈,情勢与薛飛光所算的大不相同,而老和尚忽然發現這一點儿,因此沉吟不答。”
  正在想時,靈光大師已道:“她請我們兩人定要守在此處,算計好其余的人都進不來,獨有槽樾才有本事闖得入此地,所以要求和房道兄合力對付你。”
  朴日升笑道:“可是目下房真人業已离開,這一點儿恐伯是薛飛光姑娘科不到的吧?”
  靈光大師頷首道:“不錯,她想是深信我們兩個出家人毫無欲念,決計不會因故离開,誰知檀楷利用遁天子道兄之事,竟把房道兄引開了。”
  朴日升深知房玄樞見到遁天于的劍法,決不肯馬上回轉,所以從容若定得很,并不急于動手。
  靈光大師誦聲佛號,道:“檀樾若肯放手,才是大勇之士。”
  朴日升冷冷道:“這話不錯,本爵若能戰胜胸中愛很,自然是大勇之士,這且不提,我倒想知道薛飛光姑娘如何敢斷定只有本爵一個人入屋?假使辛姑娘也一道聞人的話,即使是大師和房真人合力出手,恐怕也攔阻不住。”
  靈光大師淡淡一笑,道:“辛姑娘輕功精妙絕世,或者只有裴淳才阻攔得住她,薛姑娘是不是設法使裴淳對付辛姑娘?老衲卻不知道了。”
  朴日升傲然笑道:“裴淳已被本爵設計困住,焉能分身攔阻辛姑娘,閒話休說,大師這回當真要小心了。”
  他再度移步,迫近老和尚,隨手掌撥去,靈光大師微凜付道:“此人隨意出手,莫不是极上乘超妙的手法,老衲倒要試一試他內力如何?”
  當即左袖一拂,一股潛勁,破空激襲對方,緊接著右手握拳,猛可劈出,拳風排空生嘯,勁烈無比。
  朴日升的掌勢被對方左袖潛功化解,但覺拳力如山涌到,不敢怠但,提聚起內家真力,出掌拍去。
  兩股力道一触,朴日升屹立如山,老和尚卻微微向前一傾。
  靈光大師大為震惊,心想:這朴日升內功好生精純深厚,競能把老衲苦修數十載的神拳勁力泄去,容容易易就化解了我這一拳之威。
  朴日升表面上若無其事。其實心中大為波蕩、暗念:這老僧拳力之沉雄強勁,竟与慕容赤有异曲同工之妙,實是不易擊敗的勁敵。
  雙方的心念,只不過如電光石火般在心中一掠過,朴日升接著出手闖關,他使出炎威十一勢這一路奇异武功,但他剎時間攻出六七掌,宛如烈焰中冒出無數火舌一舶。
  靈光大師身為少林寺高手,見識淵博,一望而知對方的手法家數,可是那朴日升功力深厚無比,使得他雖有拆解手法,卻興起無法下手之感。
  霎時間,靈光大師已被朴日升迫得連退四五步,原來朴日升天資絕世,競能同時精擅几种上乘武功家數,這刻展開搶攻,忽而使出炎威十一勢,忽而施展天山神掌,忽而改用先天無极派的本門心法。
  這些家數、手法,忽剛忽柔,有正有邪,是以靈光大師雖是都識得出來歷,可是應變之際卻艱難万分。
  林日升深知對方名列三賢之內,功力深厚無比,若要真正擊敗他,非激斗數百招不可,因此他完全不按照常規出手,一上來就使出各种絕藝,极力搶制了主動之勢,希望能夠在三二十招之內,趁對方措手不及之際,找到机會,一舉斃敵。
  此一戰賂,效驗如神,那靈光大師節節后退,當真只有招架之功,勉強支撐而已,十余招下來,他的光頭上熱汗蒸騰,已接近生死立判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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