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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二章




  自從金浮圖開啟之后,時日如梭,歲月輕逝,不覺已過了一年。
  齊茵在家中,那赫赫有名的齊家庄,每日与方錫、白蛛女以及她的徒弟邱稚春和許平等人盤桓,用心修習武功。
  他們各人修習的武功俱不相同,在這一年當中,進步神速。但齊茵和方錫都心中有數,知道自己修習的武功,縱然達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仍然胜不過那“無敵三大絕藝”。
  因此之故,齊茵現在把希望寄托在兩件事上。一是紀香瓊,這位才華絕世,智謀冠絕天下的姊姊,駑臨齊家庄。有她策划大計的話,五分力量,可以變成十分。只不知她情況如何?那夏侯空是否能救得活她?
  其次,就是那金明池了。他整整有一年沒有音訊消息,乃是隱遁修習無敵拂刀這門秘藝神功。
  以他的底子和資質,自然一年可抵別人多年的時間之用。
  金明池与薛陵本有一年之約,以前她希望金明池練功無成,免得兩雄相爭,發生慘劇。
  現在她卻反而耽心金明池未有成就。假如他已修習成功,而又肯出力對付万惡派的話,加上紀香瓊,那万孽法師手段雖多,也不易得逞了。
  她自然也知道,這兩個希望都很容易破滅。因為紀香瓊的性命,從她的口气推測,實是不易延續。即使可以延續,但她已嫁与夏侯空,金明池遭此情變,會不會一怒之下,反而幫助万惡派,殺害天下武林之人?金明池這個人意气用事,可說不定會這樣做的。
  總而言之,她心中又急又煩,又是情怀如灰。這是由于薛陵既已全無消息,想來他一定遭遇到不測,永不回來了。
  要知,當日薛陵离開她之時,正是最消沉頹廢的時候,武功那么好的人,已弄到連行走也軟弱無力的地步。因此他其后郁郁而死,并不希奇。
  在距那齊家庄數千里之遙的高郵湖邊,時間也是在金浮圖開啟后一年左右。這一日,一個文士裝束之人,獨自在大路上前行。
  寒瑟的秋風,把四下的樹木,吹得起伏如潮,發出簫簫的聲音。他的衣袂,也在秋風中飄拂,獵獵有聲。
  正是日落西山,倦鳥還巢的時候,這使那文士心中,平添一份孤寂之感。雖然大路上行人不絕,可是他那股孤傲的神態,生似是這大路上只有他一個人似的。
  他在一處岔路口停下腳步,往那條荒草蔓生,通向湖邊的岔路打量了一下,眉頭輕皺,好像心頭泛起了一絲疑惑,接著才舉步走去。
  穿過一片樹林,但見里許外湖光映眼,水波接天。在靠近水邊有一座屋宇,四周以濃密的灌木作篱笆,看來占地還不少。但房屋只有這么一座,卻顯得甚是孤零。
  他望了一眼,俊秀而冷峭的面上,現出奇异的表情,可真教人說不出他心中倒底是些什么情緒?不一會工夫,他已走到園門口,那只是一道五尺高的木門,兩旁則是同樣高度的灌木篱笆。
  因此,一個普通身量之人,可以從門上或篱上望入去,見到屋子正前方的園圃,一條三尺寬的小徑,從門口一直穿過園子,直達屋門。
  這刻屋門緊閉,夕陽余暉在屋門前投下巨大的陰影,那荒蕪的園圃,野草蔓生的小徑,實在使人有一种凄涼幻滅的感覺。但這文士似乎不大注意這些景象,他只察看園圃中的許多小徑,生像是研究都些小徑中,有沒有陷井?
  看了一會,他冷冷一笑,身子一聳,已躍入園內。隨即大步向屋子走去,腳步所經之處,竟不會踏到任何一根野草,自然也不曾發出任何聲息。但他卻是隨意地舉步而行,并沒有小心地躲避腳下的枯葉或野草。
  霎時已登上台階,只見大門上那對青銅獸環,已經變成黝黑色,甚且還有蛛絲結附,一望而知,久已無人動過。
  他徐徐舉起右手,向那獸環拍去,掌心离環尚有尺許,那銅環已向底下的銅扣碰擊,發出清脆的響聲,門環連響了四五聲,這文士垂下手,屹立不動,乍看真像是一尊石像,雙眼只都不霎,面色冰冷。
  餅了許久,屋內仍然沒有聲響。這文士雙眉一皺,回頭打量那園圃。但見正面寬廣的地面上,栽植的都是各式各樣的花卉草木。雖然都蕪雜不堪,大致上仍然可以分辨出這些花木的品种。
  屋子兩側,也是園子,后面便是湖水了。他可以從兩側繞到后面,在屋子与湖水之間,還有畝許的地面。据他推測,當然也种滿了各种花木無疑。
  他沒有往側翼走,因為這是叩門之后,得不到回音時第一個反應。這第一個反應,定必是人人如此,因而假如要設下什么陷阱埋伏的話,自然會在屋子兩翼著手。
  他再舉手叩門,一連響了七八下。然后又耐心的等候。以他眼中流露出的神色看來,他根本不相信會有人出來應門。事實上,他是籍這等待的片刻工夫,尋思一些事情。一些能使他心情大為激動之事。
  殊不知等了一陣,大門上傳來輕微的聲息,接著咿呀一聲打開,門內出現一人,須發糾結,衣衫破爛,形狀古怪而可怕。
  他那對呆滯無神的雙眼,向那文士注視片刻,這才點點頭,道:“請進來吧!”
  那文士雙目中射出嚴冷得可怕的光芒,細細審視面前的這個人。之后,突然面色一沉,冷冷道:“你是夏侯空,是也不是?”
  那形狀古怪的人哼了一聲,道:“是的!金明池,咱們又見面啦!”
  這兩個人的姓名,在武林中都极有份量,尤其是以金明池為然。
  金明池向屋內瞅了一眼。那是一座大廳,可是黑暗和雜亂,使人生出鬼宅般的感覺。
  金明池森寒的目光,迫射著夏侯空,道:“你干什么變成這副樣子?”
  在他記憶之中,夏侯空風度翩翩,濡雅秀逸。文才武功,俱臻佳妙。若論學問之道,他金明池自知遠遠不如夏侯空。
  因此之故,紀香瓊与他臨別之時,雖然講過下一世嫁給他,而又言明這下一世為人,并非多年后之事,最多只是兩三年之久。不過,她又說過,這一輩子須得嫁与夏侯空為妻的話。
  這些話,听起來既奇怪又難懂,金明池不是不相信她的智慧,但她既然已嫁与夏侯空為妻,不論她如何有本事,又保證過必定還是處子之身再嫁給他金明池。但只須想想這夏侯空人才何等出眾,他的愛情何等深摯,這就足夠使金明池他大感不安了。
  他怕的是紀香瓊与夏侯空同居一室,久而久之,受他感動,因而生出愛情,當真嫁了給他。以往他盡避不把紀香瓊放在心上,但現在情形大不相同。變得十分在乎,十分關心。
  因此,他眼中充滿了忌火和可怕的殺机,即使是普通的人,也看得出來這股殺机而感到害怕。
  但夏戾空面上冷漠如故,他似是一點也不把生死放在心上。甚至現出懶得答理金明池的神態。金朋池頓時被他激怒,突然一伸手,揪住他胸口的衣服,厲聲道:“別裝模作樣了,我此來不是找你,而是要見香瓊。”
  夏侯空忽然精神一振,道:“你說要見誰?”
  金明池逐個字說道:“紀香瓊,我要見紀香瓊,這回你听清楚了沒有?”
  夏侯空點點頭。道:“听清楚了,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因為我竟是那么渴望听到別人提起她的姓名,唉…………”
  金明池面上森寒的殺气,忽然消盡,代之而起的是极度的震惊,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她竟然遭遇了意外不成?不對,以她絕世的智慧,必有自救之道,天下間沒有人能加害于她。”
  夏侯空點點頭,道:“不錯,天下間誰能傷得了她?可是她卻禁不住自己傷戕自己。她正是太聰明了,才會腦枯精竭而逝世。”
  金明池身子大震一下,呆呆半晌,才道:“逝世?她果真已經死了?我不信。”
  夏侯空冷冷瞅他一眼,道:“別忘了我是她的丈夫,她是我的愛妻,她的逝世,任何親友都比不上我傷心,你別忘了這一點。”
  金明池怒道:“放屁!你這是找死。”
  夏侯空縱聲狂笑,久久不歇。但气促聲弱。一听而知,他武功失煉,功力大減,遠遠比不上以前了。
  他笑聲一收,道:“金明池,不是我夏侯空自高自大,門縫里瞧人把你給瞧扁了,要知,以你那一點點能為,實是休想殺得死我。”
  金明池還揪住他胸口衣服,此時手臂一拉,五指發動,把他揪到身邊。但見他面色蒼白,似是透不過气來。這自然是由于他五指透出的內勁,壓迫得他不能呼吸所致。
  照這樣看來,他但須稍稍加上一點勁,夏侯空當即气絕身亡,那里還有抗拒之能呢?然則他又何以夸稱殺不死他?莫非還有什么毒著反擊么?
  他小心地查看一下,覺得毫無异兆,心下甚是疑惑,忖道:“這廝實非等閒人物,我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此念一生,金明池立時抑制住滿腹怒火,也收回了內勁,但仍然揪住他,使他雙腳几乎触不著地。
  他冷冷道:“好呀!你死在眼前,還敢口出大言。我真得試試看才行,在我動手以前,你如有遺言,我不妨听听。如果我辦得到,就替你辦。”
  夏侯空道:“你決計殺不了我,不過世上之事難說得很,万一……………”
  他喘了喘气,才又道:“万一我當真死了,那就勞你駕把我丟在后面園子的一座空墳中。你連泥土也不必碰,因為我已完全准備妥當了。”
  金明池道:“你在墳內弄了什么手腳是不是?這等詭計太沒有趣味了。”
  夏侯空道:“你反正不怕官府,大可以找一個鄉人,替你做這件事。你但須站在遠處瞧看,便可見到奇景發生了。”
  金明池似是感到興趣,做出沉吟忖想之狀。其實他是用心查看四下的動靜。假如一有可疑之情,他先以最強勁的內力,把他心脈震斷。
  但奇怪的是,全然查听不到任何跡象,而夏侯空也全無掙脫之意。甚至相反的,他似乎很希望自己快點動手。
  這真是使他十分難以理解之事,他突然放手,輕輕一推。夏侯空直向后退,退了六七步遠,突然又向他沖回來。
  金明池毫不緊張,因為這是他使的一种极上乘手法,另有一股內力潛蘊在夏侯空身上,到他退了六七步,才突然顯現,反而把他推了回來。
  假使夏侯空真有什么奇怪的企圖,則當他脫离金明池掌握之時,一定迅疾閃躍。如是這樣,他非突然失去了重心,跌一大跤不可。
  此時金明池出手一擊,就算是宇內無雙的高手,在這等情形之下,也將禁受不住。何況夏侯空并非一流高手,自然難逃一死。
  夏侯空一直沖了回來,金明池又一把揪住了他。訝异地搖搖頭,道:“你倒底耍什么花招?我看香瓊的情份上,可以從輕發落。”
  夏侯空怔一下,道:“你當真是看阿瓊的面子,泯去殺我之心么?”
  金明池皺眉道:“我哄騙你作什?”
  夏侯空歎一口气,道:“若然如此,我可就不能這么做了。”
  金朋池不耐煩地道:“你倒底在說什么?”
  他突然煩躁起來,松手走開,在大廳中繞了一圈,又道:“倒底是怎么回事?你本是才華超越之人,何以變得如此陰陽怪气?”
  夏侯空道:“唉!自從阿瓊不治亡故,我已乏人生樂趣,活下去實在大感乏味,而且你當也明白,老師父一定會派人來取我性命,這是遲早間事而已。”
  金明池大怒道:“那么你竟是想藉我之手,得遂死愿么?”
  夏侯空道:“我果然有這种用心。”
  金明池道:“你想死還不容易么?何須假手于我?又何須拖延不決?”
  夏侯空歎口气,道:“這是我答應過阿瓊之事,她臨歿之時,殷殷勸慰于我,當時我為了使她心安,只好答應絕不親手戕害自己的性命。”
  金明池怔了一下,忖道:“他對香瓊如此的情深一往,實在罕見罕聞,唉!我再气惱,也不能過于對他怎樣啊!”
  他當下又問道:“那座空墳是怎么回事?”
  夏侯空道:“生則同衾,死則同穴。如若我的尸体丟在墳中,墓門自閉。里面机關發動,誰也無法破墓而入。同時我的棺木,自會移到她的棺木旁邊。縱是千秋万世,再也不會分离了。”
  金明池本已不惱他對紀香瓊的憶戀,但一听“生則同衾”之言,頓時又忌火中燒,忿恨填胸,冷冷道:“你和香瓊只怕沒做過几夜夫妻,就已人天永隔了,是也不是?”
  他怕直接詢問之時,問不出紀香瓊是否与他同衾共枕過?所以這樣說法,假如他點點頭的話,那么時間盡避很短,但紀香瓊講過以處子之身再嫁之事,便全屬虛言。這時,他會如何對付夏侯空,目下連他自己也不曉得。
  夏侯空長歎一聲,道:“兄弟真是天下間最薄命之人,雖然已娶了阿瓊,但為了治病之故,便不能与一般的夫婦那樣,唉!早知她終難治愈,我就…………”
  金明池心頭一寬,忖道:“阿瓊這一點可說對了,她至今還是處子之身,但她卻已死了,不過我還是要弄個清楚,也許她并非真死?”
  當下說道:“夏侯兄,是不是你親手埋葬她的?”
  夏侯空道:“當然啦,這事我豈能假手于人,讓一些凡夫俗子沾污了她的玉体?”
  金明池道:“她當真已經死了?你可曾詳細檢查過?”
  夏侯空道:“你這話好沒道理,難道我連這一點也看不出來,以致把她活埋了么?”
  金明池道:“她不是普通的人,因此即使是死神,也不容易奪去她的性命。”
  夏侯空沉吟一下,才道:“你說得有理,不過,我的醫道,敢說天下罕有匹儔,豈有連一個人的生死也瞧不出來之理?她分明心脈已絕,軀体冰冷,脈搏全無,唉!我倒希望這些征象并非死亡。”
  金明池雙眉一皺,道:“也許你已把她藏起來,卻對外宣稱她已死亡,嘿!嘿!除非我親眼得見她的尸体,不然的話,絕難相信她當真已死。”
  夏侯空道:“假如你早兩個月到此的話,當可以見到她一面。”
  金明池道:“原來她才逝世不久。”
  夏侯空道:“那倒不是,她是在四個月前气絕亡故的,但我也是感到難以置信,才一直沒肯收殮入棺。”
  金明池精神一振,道:“你一定是發現了什么可疑之處,才會停尸屋中達兩個月之久,倒底是何事令你感到難以置信?”
  夏侯空道:“這也難怪你要詢問,那是因為阿瓊在我悉心療治之下,仗著宇內罕有的靈藥,起初的三個月,進步有限,但三個月后,卻大有起色。那精枯力竭之象,漸漸消失,到第八個月時,情況更佳,几乎可以說她已經痊愈了。不過,她卻仍然時時感到頭暈怔仲,心頭郁痛,連我也查不出是何緣故?”
  他的聲音越說越凄愴,這時停歇一下,淚水突然奪眶而出,又道:“就在第九個月開始,她忽然病倒,不出三天,便已气若游絲,藥石罔效。”
  金明池听到這儿,身軀也不禁大大震動一下,道:“難道她便那樣子死了?”
  夏侯空道:“不錯!她安排好后事,這才瞑目去世。我一直覺得不能置信,于是并不移動她的身体,一直過了兩個月,這才絕望,把她放在棺中。”
  他頹然地癱在椅中,金明池也連忙找張椅子坐下,心想:“假如他的話不假,則香瓊果然已逝人世,唉!這真是令我難以相信之事,因為她的預言向來靈驗非常,難道就是這一次她哄騙我,好讓我一心一意修習那『無敵佛刀』么?”
  夏侯空道:“現在你相信了吧?”
  金明池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夏侯空道:“假如你還不相信,我可以設法讓你瞧瞧她的。”
  金明池道:“如何一個瞧法?”
  夏侯空道:“你入墓一看,自然知道我所言不誣。”
  金明池訝道:“入墓去瞧?你不是說過,墓中有极精巧的机關,一入墓中,墳門即閉,而且外面的人,誰也不能進入的么?”
  夏侯空道:“不錯!但假如入墓之人,尚未死亡,則還可以從里面開啟机關出來,此墓是阿瓊堅持筑造的,她說:万一我們被強敵所迫,無處可逃的話,便可以躲在墓中,住上三五個月才出來。”
  金明池想了一下,道:“這座墳墓能有多大?你們如何能久居三五個月才出來?”
  夏侯空道:“那本是一座古墓,全是以石頭砌筑,有一條長長的地道和三間廳房,相當寬敞,我們只略略改動,設了一些新的設備,例如封墓的机關和泉水等,又在一間石室內貯滿了干糧,足可供應三五個月之久。”
  金明池點點頭,道:“若要我相信,非得讓我瞧上一眼不可,你帶我去吧!”
  夏侯空帶了他往后走去,穿過凌亂的屋宇,抵達后園。這座后園寬大异常,在當中有七八株古樹,濃翠遮天。就在這些古樹之間,有一座微微拱起的草丘,丘前立著一方石碑。碑上刻著“愛妻紀香瓊之墓”的字樣。
  在墓碑后面的丘頂,有一塊巨大的石板,板上嵌有銅環。
  夏侯空向金明池苦笑一下,道:“這就是古墓人口。現在我大概已掀不起這方石板了。”
  金明池道:“她就在這下面么?”
  夏侯空道:“不錯,你入墓之后,不管墓門是怎樣封閉,只要扳動柯瓊的石棺,連轉三次,墓門便自行打開,可以复出。”
  金明池冷冷一笑,道:“很好,咱們一同進去吧!”
  夏侯空道:“這個自然,讓你獨自進去的話,我比你更不放心,万一你出不來,豈不是使我永遠失去陪她的机會。”
  他走到石板旁邊,金明池戒備著掀起石板,但見下面是個六七尺深的坑洞,洞底是個棺材形的長木箱。
  夏侯空道:“我們一齊跳下去,就可以自然地移到阿瓊的身邊,我許久沒見到她了,也該去瞧瞧她啦!”
  金明池沒有做聲。夏侯空道:“不必擔心,底下的石室,各种用物皆備,蜡燭可以點之不盡。其實經我利用鏡子折光的設備弄好之后,底下不算太黑。”
  金明池突然一伸手拿住他手臂,五指扣緊他的經脈穴道,厲聲道:“既然可以隨意出來,你何故許久都不進去瞧瞧她?”
  夏侯空不假思索,道:“因為她那石棺底下的一根主軸,力量不夠,隨時有斷折之虞。以我精密檢驗過的結果,這個机關最多再用一次,第二次就將斷折,所以我十分珍惜這僅有的机會。下一次除非打算不出來,否則便不能再進去了。”
  金明池道:“有這么巧么?偏偏只可使用一次?這樣說來,我縱然有意教你獨自進去一次,讓我看過果然可以出來,才進去探看,這個想法也是辦不到的了?”
  夏侯空道:“我們一同進去,一同出來,你還不放心么?”
  金明池道:“你早有追隨她于黃泉之下的意思,假如你有意拉我陪葬,我豈不是后悔莫及了?”
  要知金明池為人素來自私,兼且他雖是愛紀香瓊,卻還未到殉情的地步。所以這樣說法。
  夏侯空道:“胡說!我才不要你也混在一齊哩!”
  金明池初時覺得有理,但旋又想道:“此人計謀多端,我必須步步為營才行。”
  當下搖搖頭,道:“不!我得考慮考慮。”
  說時。已把石板放下,重新蓋好,夏侯空突然道:“阿瓊安排后事之事,其中一項是与你有關的。”
  金明池精神一振,道:“什么事?”
  夏侯空道:“她有一封遺書。講明若是一年左右,你來到這里,便交給你。假如你是三年后才來,便毋須交給你了。”
  金明池道:“這卻是什么緣故?”
  夏侯空道:“她說:假如你在三年后方始藝成出關,則她墓木已拱,同時我夏侯空也早就死了,是以這封信根本無從交付。”
  金明池道:“有這等事?為何我三年后出關的話,你便活不成了呢?”
  夏侯空聳聳肩,道:“假如我有她這么聰明,早就把內情告訴你了。”
  金明池認定那封遺書,必定大有文章,說不定柳暗花明,盡在這一封遣書之內。當下一疊聲催他取出來。
  夏侯空和他一同走入屋內,但見四下甚是髒亂,一望而知,許久無人收拾。他在房中取出一封書信,交与金明池。
  金明池先瞧瞧封口,竟沒有封死,任何人都可以抽出閱看,當下大為不悅,面色一沉,問道:“這信你瞧過了沒有?”
  夏侯空道:“我若回答說沒有,你信不信?”
  金明池道:“當然不信啦!”
  夏侯空道:“既然不信,何必問我,但事實上我當真沒有偷看。雖然我三番四次動了取閱之念,但還是沒有這樣做。”
  金明池道:“這話騙誰?”一面說著,一面取出信箋。但見箋上字跡十分秀媚,頓時使他平添無限憶思。
  那信上寫道:“你如在一年左右抵達此處,必因万惡派之人透露地址,方能尋到,由此可知,万孽法師一直有人窺伺你我。此舉乃是万孽法師怕我詐死,利用你探測實情,又認為可假你之手,取夏侯空性命。由此亦可知,万孽法師訓練的高手,業已煉成了『無敵神手』,將于最短期間,找你一拚。”
  他一口气看到此處,腦海中彷怫听見她那銀鈴似的聲音,以及那清麗絕俗的面龐。然而她倒底是不是真的逝世了呢?如若真的已如春夢秋云般逝去,這可真是教人不能置信之事!
  金明池歎一口气,又急急往下閱看。
  信上寫道:“妾身有兩全之計,望你務必依計而行。那便是你和夏侯空對換一下身份,讓他化裝成你的樣子,揚長而去。”三日之內,那万孽法師訓練出來的高手,一定赶到。你可在我墓邊与他決戰,如若不敵,即可避入墓中,妾身仍有使你終必胜過那廝之力,夏侯空如若不愿這么做,可告以此舉無异于自殺,有違諾言。“最后,并沒有其他的話,只署了姓名,那秀麗的字跡,使人感到不愿移開目光。金明池慎而重之地收起信箋,道:“她要我為她辦一件事。”
  夏侯空道:“什么事?難道我不能辦么?”
  金明池道:“廢話!你如是辦得到,她何必托我?她說:万惡派高手,三日內定必赶到,要取你性命,所以要你化裝成我,离開此地,躲藏起來。”
  夏侯空搖頭道:“我不信!”
  金明池道:“我騙你作什?”
  夏侯空道:“你想哄我离開她。”
  金明池道:“真是好笑得緊,這等事我何必騙你。”
  他心念一轉。又道:“那么你瞧過她的親筆函,當可相信了?”
  夏侯空沉吟一下,道:“拿來我瞧瞧。”
  金明池果然把信交給他,夏侯空瞧了半天。這才說道:“她替你設想得真周到啊!”
  金明池雙眉一皺,道:“你如不依她的話,我立刻就走,省得羅嗦。”
  夏侯空長歎一聲,道:“金兄別生气,我走就是了。”
  于是他開始動手化裝,換上金明池的衣服,极為相肖,如若不是十分相熟之人,實是無法認出。
  他拜別了紀香瓊之墓,這才离開。
  金明池獨自耽在屋子里,心中胡思亂想,忽然警覺,忖道:“我如若再不收攝心神,好好的修習無敵佛刀的話,這一輩子也休想達到登畢造极的地步。”
  要知他聰明有余,沉潛不足。
  性情又放誕自傲非常,是以這次閉關潛修,進步之多,不比從前在師父督促之下那般的踏實修煉。
  這次也是忽然心血來潮,忍不住离開了潛溪寺,在路上無意中探听到紀香瓊隱居之處,果然找到了。
  現在才知道是万惡派之人特地透露与他的,足證紀香瓊果有前知之能,早在逝世之前,就把一切情形算定,自然,金明池一定不等到大功告成才出關之事,也在她的算盤中。
  既然如此,則她信中所說的,必將一一實現無疑,金明池突然生出好胜爭強之心,立時攝神定慮,修習絕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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