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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七章




  齊茵乃是大行家,一听之下,心中已隱隱明白,但她可想不出自已如不上台出手,有何妙法可幫助金明池?
  紀香瓊似是不大著急,又道:“他的本性,与無敵佛刀本是方圓枘鑿,大是有害,因此,當他露出了本性,也就是修養工夫的弱點顯現了出來。”
  齊茵比她著急百倍,忙道:“那么我如何能助他一臂之力呢?”
  紀香瓊道:“唯一之法,就是迫使對方也露出弱點。”
  如是別人這么說,齊茵一定會罵一聲“廢話”,但對紀香瓊,她當然不會如此無禮。
  當下以哀求的口吻,道:“姊姊快說吧,別賣關子了。”
  紀香瓊只低低說了几句話,齊茵頓時如有所悟,當即提聚功力,從丹田中逼出了話聲,朗朗道:“金明池,這姓宋的乃是万惡派高手,你如能除去此人,胜過修積十万功德。”
  這話聲清脆之极,雖然不甚高大,但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地敲在眾人耳鼓中,縱想不听,也辦不到。
  但這番話的內容,卻不免使人感到可笑,因為眼下亦是金明池本身的榮辱生死關頭,他何嘗不想爭胜,把對方殺死?
  齊茵居然只停歇了一下,又道:“金明池,努力奮發呀,須知千万人的性命,已握在你手中,如若誅戳此人,即可解救無數蒼生。”
  話聲過后,五招不到。金明池突然气勢大盛,霎時間已搶制了主動之勢,登時使全場之人,都大感訝疑?
  自然誰也測不透齊茵這几句看似是畫蛇添足的話,其實卻有如以刀划地,分出了正邪的界限。
  金明池聞得齊茵之言,宛如听到了晨鐘暮鼓,當頭棒喝,登時生出了大慈大悲之心,覺得非殺死這個惡人,不足以拯救眾生。
  早先他已落在下乘境界,心念之中,全無慈悲為人之意,是以“無敵佛刀”中的一個“佛”字,未能發揮妙用。
  這一念之轉,登時從為一己苦斗而變成為世除害,以殺止殺,此一境界,此之方才自然有霄壤之別。
  因此霎時之間,已在气勢上壓倒了對方。
  要知那宋終一開始之時,就從正途修習這“無敵神手”的絕藝,是以單就這門神功絕藝而言,他的功行仍然此進步后的金明池略胜一籌。
  但他乃是万惡派中高手,滿胸戾气,以及殘忍惡毒的性格,都足以妨礙他進窺最上乘境界。
  尤其在目下這等情勢中,正邪一分,他手中使出的絕藝,先天上就減弱了不少威力,此是冥冥中的生克消長之理,人力難以改變。
  金明池突然間占了上風,這轉變极為隱微難知,除了齊茵這等高手之外,絕大部份之人。還懵然未覺。
  紀香瓊要齊茵開口,就是借她深湛的功力,迫出聲音,使激戰之中的人,非听見不可。
  就在此時,突然間一聲厲嘯起處,騰空搖曳而去,轉眼之間,這陣嘯聲已遠在數十丈外這一下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全場起了大大的騷動,人人都向嘯聲逝處張望,瞧瞧是何等樣的人物,武功也如此高明,去勢竟然迅比天際流星。
  就在全場騷動之時,台上的宋終也猛可斜斜竄出戰圈,饒他突圍得快,面上的蒙面黑巾,仍然被刀气刮落。
  他一掠數丈,晃眼之間,已出了草坪,失去了蹤影。
  但在這一剎那間,紀香瓊、齊茵、方錫等人,已瞥見這宋終的真面目,人人都為之呆住金明池當時也呆了一下,這才迅急跟蹤追扑,亦是頃刻之間,身形隱失不見。
  草坪上發出一片噪鬧議論之聲,人人都認為金明池孤身窮追強敵,未必太冒險了,殊為不智之舉。
  連慧海方丈、俞長春真人他們,亦生此想。
  慧海首先向齊茵道:“金施主形孤勢單,齊姑娘可有赶去瞧瞧之意?”
  俞長春真人也道:“貧道愿附驥尾,以增聲勢。”
  齊茵沒有立刻回答,原來她乃是聆听紀香瓊的傳聲指示。
  之后微微一笑,道:“諸位前輩即管放心,金兄決計不是貿然窮追強敵的。”
  直到此時,她才有机會向剛才那個華服少年望去。
  在今日的龐大場合中,穿著華衣美股,反而毫不顯眼,齊茵一眼望去,但見那儿有六七個衣飾華麗的年青人。
  這些年青人們,個個皆是名門出身,向來自負不凡,儀表不俗,因此當齊茵秋波在他們面上緩緩轉動之時,人人都受寵若惊,大生遐想。
  齊茵失望地收回目光,忽听紀香瓊道:“子,你左側兩丈左右的那個白面書生。就是剛才那個注意我們之人,我認為你應當認得出他。”
  齊茵連忙如言望去,果然見到一個身穿華服的白面書生,容貌有點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紀香瓊又道:“以我的看法,此人有心找你搭訕,你如此這般,當可拿下此人。”
  此時總管一切的太极高手董翊林,已指揮健仆拆掉擂台,重整筵席,因此大家都挪開,讓出地方擺桌子。
  那白面書生果然擠到齊茵身邊,低聲道:“齊姑娘,在下于金浮圖下,曾拜晤過姑娘芳顏。”
  齊茵把面孔一揚,雙眼望天,瞧也不瞧他一眼。
  白面書生又道:“在下幸而得到金浮圖中一宗絕藝,因此之故,對剛才的一場激戰,頗有獨到之見,飲水思源,自應奉告姑娘。”
  假如齊茵沒有得到紀香瓊囑咐,一定忍不住最听取此人的意見,然而這刻她仍然翻眼望天,理都不理。
  白面書生訝疑地望住她,連一旁的方錫亦感到不解,不過他已得齊茵暗囑,所以才詐作不知此事。
  白面書生想了一下,又道:“齊姑娘,在下可以指出万惡派高手的破綻,假如下次金大俠有机會出手,依此方法,定可一舉制胜。”
  齊茵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白面書生弄得滿腹疑團,轉眼一瞧齊茵身側的方和白蛛女等人,但見他們都似是沒有听見,也沒有跟齊茵走開。
  他有點不服气地跺跺腳,也跟著走去,但見齊茵已折入屋內,到他追近之時,已不知她到何處去了。
  此時天色漸漸昏暗,屋內更是黑暗,自面書生四望一眼,突然縱起,迅即奔上屋脊末端,低頭四瞧。
  忽見左邊院中,一個房間突然亮起燈光,他更不遲疑,飄落院中,并且勇往直前地闖入房間。
  只見齊茵站在桌邊,把燈撥亮。
  他走過去,說道:“齊姑娘既是毫不關心金明池之事,那么在下不妨透露薛陵的密与你知道………”
  齊茵听到薛陵的名字,宛如触電般大震一下,口中呻吟一聲,身軀無力地搖晃了几下,忽然向后摔跌。
  那白面書生手臂一伸,竟攔腰抱住,并且把她抱在怀中,居然一點儿也不避男女之嫌。
  他一眼望丟,但見齊茵面色蒼白之极,呈顯出一种扣人心弦的美麗,可見得薛陵這個名字,使她受到強烈無比的刺激。
  華服書生微微一笑,露出齊整洁白的牙齒。
  驀地腰間一麻,全身已僵硬得無法移動,他怀中的齊茵卻一躍而起,反而變成了主動之人。
  她低嘯一聲,轉眼間,一陣步聲迅快移近,接著那紅巾遮面的新娘子,已經踏入這房間之內。
  這個新娘子一直走到白面書生面前,對他細加觀察,生似對方面上有特別好看的物事一般。
  她看了一陣,輕輕笑道:“齊姑娘,你再仔細看看,他是不是劫走薛大俠的那個韋融?”
  齊茵登時恍然大悟,道:“對了!敝不得看著很面熟。”
  紀香瓊在這人面前,當然不會在稱呼上露自己身份,所以稱齊茵為姑娘,她又道:“這位先生既是無敵仙劍的傳人,也就是十方大師的晚輩了,我們自然不可對他惡意傷害,不過薛陵的下落,卻有煩韋先生賜告。”
  齊茵出手如風,連點了他三處穴道,這才解開他方才被點之穴,并且把他架到椅子上坐好。
  白面書生已經可以開口,他道:“金夫人如何得知在下就是韋融?”
  紀香瓊笑道:“我以前也曾喬裝改扮,參与追搜你下落的行列中,你后來逃到北方之時,我見過你兩次。”
  韋融道:“原來如此,但后來那個韋融,已經是家兄韋一龍,并非在下了。”
  紀香瓊道:“不管是那一個,總之是無敵仙劍的傳人,這就行啊,薛陵大俠的下落,你可以告訴齊姑娘了吧?”
  韋融道:“這又有何不可,但在下卻想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齊姑娘与薛陵是何關系,假如已有了嚙臂之盟,在下自應据實奉告一切,如若只是好朋友,那就不必麻煩啦!”
  紀香瓊雖然千伶百俐,一時也測不透此人這話的真意。
  當下笑道:“難道朋友就不可以曉得他的情狀么?”
  韋融白她一眼,道:“本人与薛大俠并未相識,何以剌刺追詢不休,你讓姑娘說話行不行,須知在下与薛陵大哥已結盟換帖,情逾手足,除非是我大嫂詢問,別人都無權多咀。”
  紀香瓊大感興趣,道:“好!我不開口也行,但我們如何才相信你是薛大俠的結盟兄弟?”
  韋融道:“假如你有本事證明我和他不是兄弟,你才怀疑不遲。”
  兩人唇刀舌劍的斗了數合,以紀香瓊的聰明,居然沒占到上風。
  齊茵道:“你急于要我表白与薛陵的關系,大是蹊蹺難懂,我得考慮考慮要不要回答你的無理要求。”
  韋融道:“當然大有關系,我才問的,這与大哥見不見你,极為重要。”
  紀香瓊哈哈一笑,道:“狗屁!狽屁!”
  韋融白她一眼,露出不屑作答之狀。
  紀香瓊笑道:“齊姑娘,大凡聳人听聞之言,必有隱之情,這位韋公子分明是拖延時間,以便運功攻破你的禁穴手法,這是第一個用心。”
  齊茵迅即揮手,抓住他的肩膀,五指指尖內力透入對方經脈之中,再也不虞對方自行解禁。
  韋融哼了一聲,道:“好!第二件是什么?”
  紀香瓊道:“第二件,你是女儿之身,并非男子,所以把薛大俠劫了去,死也不肯放還,齊姑娘,你不妨摸一摸他的胸口,當信吾言不誣。”
  齊茵另一只手果然伸到韋融胸口,撫摸一番,笑道:“不錯,真的是一位姑娘。”
  但笑聲中,卻含有難以抑制的妒恨之意。
  紀香瓊眼見對方目瞪口呆,這才說道:“怎么樣,你不會是薛大俠的拜盟兄弟了吧,我倒要請問一聲芳名呢?”
  她只好說道:“我叫韋小容。”
  紀香瓊問道:“那么你現在還問不問那個問題呢?”
  韋小容恢复平靜,微笑道:“當然啦,那是小妹迫切想知道的大事。”
  她轉眼向齊茵望去,又含笑道:“齊姊姊,請相信小妹并無惡意,但這卻當真是關涉你們能不能見面的問題………”
  紀香瓊直到現在,才真正的有點弄迷糊了,無論從那一個角度推想,也測不透其中道理再者,這韋小容真摯平靜的笑容神態,也令她感到很迷惑,假如她有意獨占薛陵,焉能這般心安理得,又如此的親切。
  因此,連她也不知道應該怎樣教齊茵作答才好了,到底回答說曾与薛陵有了婚嫁盟誓好呢?抑是答說沒有好呢?
  紀香瓊突然道:“等一等,韋姑娘這一問縱然其意甚善,但還有一個問題你們都沒有想到,假如考慮及此,則一切問答俱屬多余。”
  韋小容訝道:“那是什么問題?”
  紀香瓊道:“薛陵大俠被你劫走之時,由于尚未知道系何原因使他万念皆灰,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假如他仍然那般頹喪灰心,頻臨死亡邊緣,甚至已經死了,則齊茵姑娘答与不答,并無分別。”
  韋小容道:“這話說得也是。”
  紀香瓊道:“因此,除非你能證明薛大俠猶然健在人間,并且已恢复了求生的意志和勇气,不然的話,這整件事情毫無意義可言。”
  韋小容不能不承認此言有理,當下道:“他初時的确快死的樣子,后來………”
  她沉吟一下,已發覺齊茵掩抑不住滿腔的妒意,心知假如說出是自已設法使薛陵略為振作的話,齊茵一定會妒恨交集,因而對自已十分仇視。
  她乖覺地避開了招惹仇恨的內容,說道:“后來大概是由于家父允許給他一個莫大的机會,可以造就出一身絕世武功,更胜過了煉成三大無敵絕藝之人,我猜一定是這個原因,使他恢复了不少勇气。”
  齊、紀二女都十分用心地聆听,韋小容把薛陵如何下決心,入探石室別府中求取絕藝的經過,詳細說出。
  最后說到府門不能開啟,而其時正是齊茵等人抵達金浮圖之時,她的父親十方大師正因薛陵之故,所以決定開放金浮圖,讓天下之士都得獲絕技,以便對抗万孽法師。
  她停口之時,但見齊茵眼中現出了絕望的深沉的悲哀,雙眸隱現淚光,人是傷心欲絕。
  紀香瓊歎息一聲,道:“想不到薛大俠竟然活活困死于別府之內,听你說來,那只有等到十年之期屆滿,方能再去試上一試了,既然如此,你問及齊姑娘之事,有何作用?”
  韋小容道:“那府門雖然無法開得,但我仍然不忍遽去,一直守了一年有多,家父也一直陪著我,几乎每天都盡他老人家之力,試推府門。”
  齊茵面色變了一下,旋即泛起了十分同情之色,道:“虧你苦守了這許久時間,實在太可怜了,唉!不瞞你說,我心中覺得十分矛盾。”
  韋小容小心注視著她的神色,道:“換了我是齊姊姊,心里也會感到不自在的,但薛陵他實在是我平生唯一看得起的男儿,使我情不自禁,暗生戀慕之心。”
  齊茵歎一口气,道:“你在完全絕望的情形之下,還肯苦等一年,用情之深,使我也十分佩服,實在沒有法子恨你。”
  韋小容大喜道:“謝謝姊姊的寬宏大量,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半個月以前,家父試推府門之時,突然把那扇石門推開了。”
  這話連紀香瓊也惊得呆了,齊茵急急道:“那么阿陵呢,他有沒有及時逃出來?”
  韋小客笑道:“當然有啦,他像一縷輕煙般閃了出來,我一看之下,曉得他已獲絕藝,武功比從前強了不知多少倍。”
  齊茵叫一聲“謝天謝地”,美眸中又涌出了迷蒙淚光。
  韋小容道:“据薛陵說,他已試行以雙掌吸力開啟府門,總覺得差了那么一點點就可以吸得動石門,幸好家父适于此時出手,竟然打開了府門。”
  紀香瓊是半點疑竇也不肯放過之人,當下道:“然則十年為期,石門方啟之說,竟是假的了?”
  韋小容道:“當然不是假的,不然的話,以家嚴和家慈合力之勢,豈有不能推開石門之理,這原因直到薛陵出來之后,才弄明白了。”
  齊茵忙道:“姑娘快點說吧!”
  韋小容道:“据薛陵說,他當初入府之后,找不到那間密室圣地,竟轉到水室去,在池底石柱銅匣之內,拿起那塊万年溫玉,這一來,另一間水室中的貯水急瀉而下,頃刻間已結成堅冰。”
  紀香瓊精通此道,啊了一聲,道:“原來如此,那一池堅冰,竟已關閉了門戶,怪不得無法复出。”
  韋小容惊异地道:“噫!金夫人倒是大大的行家,不錯,家父亦是這么說的,据薛陵說,他躍了上池,心中惊忙之際,隨手把溫玉丟在池中………”
  紀香瓊道:“那方溫玉既是沒有石柱及銅匣隔阻,因而本來十年方能把這一池堅冰溶化,現下卻只須一年工夫就行了,薛大俠必是發現那一池堅冰已完全消失,所以試行開啟府門。”
  韋小容道:“一點不錯,但你們猜猜他怎樣找到密室圣地,才得獲無上絕藝神通的,說起來也真巧,原來那道密室之門,必須上面的金浮圖開啟,才推得開,因此齊姊姊你們打開金浮圖的努力,并沒有白費。”
  齊茵忍不住問道:“他現下在什么地方?”
  韋小容立時現出愁容,道:“薛陵脫困之后,几乎立刻得知金先生和馭云仙子的喜事,便和我一道前來,因為他認為將可在此見到齊姊姊以及一些故人,還有他的師父,或者也會在此地出現………”
  她停歇一下,齊茵忙道:“那么難道他發生什么意外,所以赶不及到這儿來么?”
  韋小容道:“這就是小妹要請問姊姊之故了,他臨到快抵達金陵之時,忽然又恢复以前那种心灰意冷之態,連飯也不吃了,自然更不愿到金陵來,小妹猜想也許是因為齊姊姊不肯嫁給他所致。”
  紀香瓊忽然斥道:“胡說,此事分明別有內情,韋姑娘你說的話,不盡不實,可莫怪我們不講交情。”
  韋小容吃一惊,道:“金夫人,你別生气,我說的都是實話,只不過瞞起了一點沒說出來而已,唉!我何嘗不想薛陵仗那一身絕藝,掃蕩妖魔,揚名于天下呢,假如齊姊姊大度包容,讓薛陵收我為媵妾,我已心滿意足,感激不盡了。”
  紀香瓊心中哦了一聲,忖道:“原來她一心想使齊茵同情怜憫,允許薛陵也娶了她,但她既是名門之后,一身武功在齊茵之上,何以甘心屈作媵妾,這倒是很有趣味之事。”
  當下說道:“你且把隱瞞之事說來听听。”
  韋小容瞧瞧齊茵,見她并無怒容,心知同嫁薛陵之事,已有几成希望,她同時又發覺這位金夫人大有問題,口气之間,似乎可以替齊茵做得主。
  于是她不敢不巴結這位金夫人,忙道:“這件事是薛陵出府之后才透露的,他說朱公明授首之時,給他看的那封信,里面提及薛陵的母親,現下尚在人間,詳情如何,我仍不知,只猜測出大概是他母親被人勾引失節,其后甚至出賣了丈夫,致有滿門被誅的慘事發生,薛陵透露出不信的口气,要順道去查一查,但他終于沒有去查,迫近金陵之時,他就變成那副可怕的樣子。”
  她喘口气,又道:“小妹猜想他母親之事,或者只是問題之一,另一個問題,恐怕是出在齊姊姊身上,所以大膽來找齊姊姊商議。”
  齊茵苦笑一下,搖了搖頭,道:“他變成那等模樣,与我毫無關系。”
  紀香瓊道:“妹子,把韋姑娘放了吧!”
  齊茵听話之极,如言出手,解開她身上穴道禁匍,甚至扶她起身,活動筋骨。
  韋小容大為惊訝,用難以置信的聲音,道:“金夫人,你是不是紀香瓊姊姊么?”
  紀香瓊道:“不錯,但這個密,你千万別向任何人露才好。”
  韋小容一疊聲的答應了,道:“小妹以前屢屢听說紀姊姊的才華、智慧,天下無雙,心中猶未敢全信,現在一見之下,果然傳言不假,怪不得你從未見過小妹,卻一下子就能指穿了我的偽裝了。”
  紀香瓊笑一笑,道:“我已是譽過其實的人物了,江湖上的傳言,終究不免渲染夸大。”
  齊茵深深歎息一聲,道:“瓊姊,雖然任何難題到了你手中,無有不能解決的,但關于阿陵母親之事,只怕你也束手無策了。”
  紀香瓊發出令人寬慰的笑聲,道:“有瓊姊在,你們不必擔心,這些事情讓我傷腦筋就得啦,假如小容肯傳我几手仙劍的話,我也可以作個保人,包你心中的隱憂得以煙消云散。”
  韋小容大喜道:“紀姊姊不是哄我的吧?”
  紀香瓊伸手捏捏她的玉頰,笑道:“真是罪過得很,像你們這么美貌的姑娘,如何會怕嫁不出去,偏生都看中了阿陵,弄得滿城風雨,竟然都未遂所愿,這可不是罪過,幸而我沒看上了他,才沒有受過這等活罪。齊茵對紀香瓊的信服,已到了盲目崇拜的地步,這刻已變得很輕松,嬌聲而笑,并且也不相讓,反擊道:“小妹瞧瓊姊你也吃了不少苦頭,才能變成金夫人。”
  紀香瓊道:“好丫頭,你敢揭姊姊的瘡疤,想我給你吃點苦頭是也不是?”
  齊茵連忙摟住她,軟語乞和。
  那韋小容只須見到齊茵這般信服紀香瓊,心中也感到從來未有過的輕松安慰,好像事情已經解決了。
  三人又回复正經態度,商議計划步驟。
  韋小容道:“薛陵現下在一家客店中,我讓許平緊緊看守著他。”
  紀香瓊道:“他如若只是最近一兩日才失常,對他一身功夫,倘無影響,我現下修書一通,韋家妹子你立刻拿回去,好讓他振作起來,赶來吃酒,并且謁見歐陽老人。”
  她說得好像很有把握,似是但須此函一去,薛陵就會恢复如常,她命齊茵出去取紙筆等物,才向韋小容道:“你竟肯屈為媵妾,實在令我覺得奇怪。”
  韋小容一心討好她,希望她鼎力幫忙,當下從實答道:“那是家父嚴諭,她說小妹如若不能使齊姊姊答應同嫁一夫,就不許我嫁与薛陵。”
  紀香瓊道:“敢情如此,怪不得我測不透原因了,但事實上不是齊茵不肯嫁,而是阿陵不肯娶她,原因是齊茵曾經許配給李三郎,李三郎是阿陵的朋友,雖然事實上并未成親,而李三郎也自慚形穢而退讓了,但阿陵就是那种性格之人,宁可心碎腸斷,亦不肯娶阿茵。”
  韋小容目瞪口呆,惊道:“這便如何是好?”
  要知目下齊茵的命運与她息息相關,假如齊茵嫁不成,她也遭遇同樣的可悲結局。
  紀香瓊道:“別慌,我們一件一件的辦,總要使薛陵娶了你們兩個方肯罷休。”
  韋小容忙道:“瓊姊姊几時有時間,小妹把家傳劍法演練給你瞧瞧?”
  紀香瓊笑道:“我是跟你開玩笑而已,子別當真。”
  此時齊茵拿了筆硯紙箋進來,紀香瓊便就案修書,韋小容趁此机會,設法討好齊茵,曲意逢迎,態度十分謙卑,可怜她自傲了一輩子的人,如今卻為了墜入情网,只好低聲下气,极力取媚齊茵。
  紀香瓊不久就修好了書信,韋小容拿回去,韋小容奉命謹唯的去了,紀香瓊向齊茵說道:“茵妹,這件事你可听姊姊的話,讓韋家妹子也嫁給阿陵,要知假如不是她的話。阿陵絕無机會修習得最上乘神功絕藝,則遲早也得死在万惡派之人手中,你想想是也不是?”
  齊茵十分煩惱地道:“瓊姊,這一年來我已想通想透了,阿陵只要能活著,我就已心滿意足。他想娶誰為妻,都不關我的事。”
  紀香瓊道:“他不肯娶你為妻,這原因你至今尚未得知,所以才心下煩惱不堪。”
  她隨即把李三郎之事說出,最后道:“薛陵恪遵圣賢之訓,俠義之道,因此之故,他宁可痛苦欲死,亦不肯娶你為妻,假如他不識李三郎,事情又大不相同了。”
  齊茵睜大了雙眼,呆了半晌,但覺薛陵的想法實在太迂腐,可是從道德和禮教的觀點看,則他這种犧牲,絕對是正确的。
  紀香瓊突然問道:“茵妹妹,如若你是阿陵,該怎么辦?”
  齊茵認真地想了一下,茫然道:“小妹也不知道。”
  紀香瓊道:“那么你認為薛陵這樣做法,是對呢抑或是錯呢?”
  齊茵道:“小妹也不知道,當然不能說他錯,但也不是全對,而小妹也說不出他那里不對了。”
  紀香瓊笑一笑,道:“那么讓我來告訴你吧,他這樣做,只有對而沒有錯,不過你們的情形很特別。那是因為你既未与李三郎成親,同時李三郎在痛苦之后,又獲得了解脫,他已和白英返回杭州故居,比翼雙飛,以前的一段情孽,已可以一筆勾消了,假如李三郎仍然落魄江湖,為你之故,以至于窮愁潦倒,老實說,阿陵是無論如何不能娶你為妻的。”
  齊茵慚然道:“三郎之事,都是小妹錯了。”
  她接著又道:“那么在現在這种情形之下,小妹和阿陵有結果么?”
  她聲音中,含有希望的意味。
  紀香瓊道:“你們可以結合啦,但你得放寬心怀,讓韋小容也一同嫁与阿陵,這樣阿陵心中不會覺得虧負韋家,而他對你的气量和為人,也就更加傾倒佩服了。”
  齊茵玉面泛起了紅暈,低低道:“一切都由姊姊作主便是。”
  不久,薛陵、韋小容和許平三人,從邊門入宅,悄然出現。
  他顯然此從前清癭一點,面貌舉止之間,有一种成熟穩重的味道,他入房之后,与齊茵對覷,兩人心中都泛起了恍如隔世之感。
  紀香瓊除下了面障,先出現馭云仙子的假面目,許平直皺眉頭,但他非复像以前那么魯莽,所以也不開口。
  紀香瓊又徐徐取下人皮面具,露出真面目,許平這時方肯上前拜見,薛陵也過去向紀香瓊見面敘話。
  大家落座之后,紀香瓊說道:“阿陵,且喜你得逢奇遇,武功已有了大成就,雖是九死一生,艱難非常,但終究已得生還,總是可喜可賀之事。”
  薛陵道:“小弟認為最可賀之事,莫如瓊姊回生有術,并且得遂所愿,和明池兄結為連理。”
  紀香瓊道:“我們能夠重聚一堂,實是上天垂怜,保佑善人,現在我們且談談万惡派之事,最可惜的是阿陵你們來遲一步,沒有見到那個自稱宋終的家伙,他的造詣可真高強,以我臆測,万孽法師手下決計不止宋終一人,所以我們務必同心協力,尤其是不能讓明池偷懶下去,此外,我們還須調動神兵圍剿,又得准備一些死士,拚掉万孽法師的蜂婆子。”
  說到這儿,方錫、白蛛女和齊茵的徒弟邱稚春也來了,大家見面,真有說不出的歡欣喜悅。
  邱稚春已亭亭玉立,許平也長得十分雄偉昂藏,這兩小湊在一起,大有談之不盡之慨。
  紀香瓊眼見薛陵眼中時時閃掠過不安之色,心知其故,當下說道:“目下要解決的問題甚多,但最重要的,莫過于阿陵內心中的隱痛了,我想先替他解了此事,再談別的。”
  有紀香瓊在座,眾人只有洗耳恭聆的份儿。
  韋小容輕輕道:“這真是最要緊之事,他本來已無精打采,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只有瓊姊姊的手書,方能使他突然振作,急急赶來。”
  薛陵苦笑一下,向在座眾人望了一眼,道:“我似乎太自私了,但我心中的隱痛憂疑,真不是言語所能形容,天下之間,恐怕只有瓊姊能夠代我籌划了。”
  紀香瓊道:“行啦!我不作興戴高帽子的。”她輕松的口吻,使大家減少了許多緊張她接著又道:“朱公明實是一代奸雄,假如不是惡貫滿盈,气運該終,因而碰上了我們這一群人的話,只怕他至今還是當代大俠,仍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呢!”
  她停歇一下,又道:“他臨危授首之時,仍然作最后的努力,打算毀滅阿陵,這朱公明擅長觀測揣摩人心之術,對阿陵這等正直俠義之人,知之最深。所以才會使用這等毒計,如果此計是用在別人身上,一定不能收效。”
  薛陵跳了起身,急急道:“瓊姊話中之意,敢是說朱公明信中之言,皆是捏造的么?”
  紀香瓊道:“當然皆是捏造的,他說令慈背夫葉子,引狼入室,以致你薛家遭遇了大劫,又說令慈現下尚在人間,姓名地址,俱可考查,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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