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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金紫燕道:“我是跟在這小鬼后面去的,今天見林奇跑來找我娘偷偷地說話,不一會把這小鬼找了去,卻偏偏漏了我,我就感到奇怪了,我偷听了一下,只听說什么可以栽在仇老儿身上,他們住在一起,賴都賴不掉那些話了……”
  燕青嗯了兩聲,金紫燕急急道:“燕青,你究竟相不相信?”
  燕青道:“相信,你往下說吧。”
  金紫燕道:“我知道仇老儿是仇云彪,也知道他落腳在花家姊妹的宅子里,但是听我娘的意思是要對付一個人而栽在仇老儿的頭上,我冷想一想,那個要對付的人一定是你。”
  燕青道:“這么說來,是大娘要殺我了。”
  金紫燕痛苦地道:“是的,否則這小鬼還沒有這么大的膽子。”
  燕青道:“奇怪了,我沒有得罪大娘呀。”
  金紫燕道:“那是為了我的緣故,燕青,看起來我跟馬百平一樣,主理著各一家鏢局,但我娘比我的身份還高,我還要受她的管束,平時她很疼我,由我去主理一切,可是你來了之后,她看出我對你動了心,對工作起了疑心,就想把你殺死了絕了我的念頭……”
  燕青道:“就為了這點原因吧?”
  金紫燕道:“是的,這已經是很充分的理由了,我們是沒有自由去愛一個局外人的,除非你也加入我們這個組織。”
  “你們究竟是一個什么組織?”
  金紫燕道:“你是裝糊涂,還是真不知道?”
  燕青道:“我怎么知道呢?我看見你們一個個都很神秘,似乎并不以開設鏢局為目的,卻弄不清你們是在干什么。”
  金紫燕下定決心道:“我們是天魔教下的金陵分壇,分壇主持人是馬景隆,但他不怎么管事,由馬百平代主一切,我娘是副分壇主,由我出頭主持,各管一家鏢高。”
  “可是景泰也讓馬百平當總鏢頭呀。”
  “那是名義上由他兼任,我們都不便出面,鏢局的事他可以主持,分壇的事由我們共同負責。”
  燕青道:“天魔教又是什么組織呢?”
  “是隸屬于天魔下一個組織。”
  燕青搖搖頭道:“我沒听過這個人。”
  金紫燕大感失望地道:“燕青,你真不是對方派來的?”
  “這是你第二次問我了,我簡直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因為我從沒听說過有什么無魔教,更不知道什么是對方,對方是誰?也是一個組織嗎?”
  金緊燕道:“天魔教是一個神秘的組織,已經掌握整個武林的大勢,在各地都設有分壇。”
  燕青笑笑說道:“你別騙人了,武林中以五大門派為主,另外還有許多小門派,從沒有出現過大一統的局面。”
  金紫燕輕歎道:“你對江湖時勢太過隔膜了,五大門派几年來掩旗息鼓,毫無作為,正是受了天魔教的威脅。”
  燕青道:“我怎么會沒听過天魔教這個名字呢?”
  金紫燕道:“天魔教是不公開的,正因為不公開,才能掌握大局,對异己者,采取暗殺的手段,這几年來,武林中的好手死了很多,這一點你總有所听聞吧。”
  燕青道:“我也不大清楚,因為我很少在江湖上活動。”
  金紫燕一歎道:“他是為你好,他怕你也受到天魔教的威脅,他本來是個很有名的人,為什么會躲起來謝絕江湖呢,一定也是為了天魔教的脅迫的原故了。”
  燕青道:“天魔教是個邪惡的組織了。”
  金紫燕道:“這叫我很難回答,因為天魔教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做出什么十分邪惡的事,但他們所用的手段卻令江湖為之色變,不順者殺,逆我者殺,已經殺死很多人了。”
  燕青道:“這還不夠邪惡嗎?”
  “江湖上本來就是殺來死去的,你也殺過一個陶宏了。”
  “那是他要殺我,我為了自衛。”
  “天魔教殺人也是為了這個原因,有人不讓我們立足,要消滅我們,我們只好采取行動,先下手為強。”
  “這么說來,你是贊成天魔教的作為了。”
  金紫燕道:“不!我不贊成,我從小由娘扶養長大,練成武功后就在這儿落腳,但我對于天魔教的內情并不清楚,而且我對天魔教的作為也很反感,如果誰要跟天魔教作對,我一定衷心支持他,因為我痛恨暗殺的手段。”
  燕青道:“那你就幫我好了。”
  金紫燕惊喜交集的道:“你真是那邊派來的人。”
  燕青搖搖頭道:“我什么也不是,只是個憑著良心去做事的江湖人,是個硬骨頭的流浪漢,我沒惹天魔教,天魔教卻想殺我,憑著這個,我也要跟他們周旋到底了。”
  金紫燕卻失望地道:“你就是一個人。”
  燕青笑道:“加上你不就是兩個人了嗎?”
  金紫燕仍是搖頭道:“兩個人也不行,二十個人都不行。”
  燕青道:“要多少人才行?”
  金紫燕道:“我不知道,除非是搭上九老會的人才有希望。”
  燕青心中猛一跳,連忙問道:“九老會又是些什么人?”
  金紫燕道:“九老會是九個白道上的領袖合組的團体,他們專門針對著天魔教行動,而且已經作了多年的准備,只是我只知道這個名稱而已,九老會究竟有哪些人,將采取什么行動,我一點都不知道。”
  燕青道:“那怎么跟他們搭上關系呢?”
  金紫燕道:“我要曉得還等你來問嗎,不過總壇已有命令,要我們密切注意九老會的動態,嚴防九老會的人滲入,你耐心地等著,他們的人遲早會來的。”
  燕青道:“你能等,我可不能等,因為天魔教對我已經采取行動了,等不到那些人來,我就沒命了。”
  金紫燕道:“你打算怎么做?”
  燕青道:“以殺止殺,誰要殺我,我就殺誰?”
  金紫燕道:“你要殺我娘?”
  燕青道:“那倒不一定,我殺人一定會問問清楚,究竟是為了什么原故,金大娘為什么跟我過不去。”
  金紫燕道:“為了我,她怕我因為你而受到總壇制裁,她很疼我的,上次你打了紀子平,馬百平要殺你,我求准了娘,由她出面去向馬百平交涉才放過了你,條約是把你送走不再回來,可是你又回來了。”
  燕青道:“這次回來,馬百平不想殺我,你娘倒想殺我了。”
  金紫燕道:“娘怕你被馬百平拉攏去了,金陵分壇是我們共同的勢力,現在看馬百平的做法,似乎想把我們擠掉。”
  燕青笑道:“我現在知道馬百平也是天魔教的人,我不會被他拉攏,但我也不會被你們拉攏。”
  金紫燕指指郭小琴道:“你打算拿她怎么樣?”
  燕青道:“我帶她見金大娘去,問問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金紫燕道:“我求來你別這么做,這一來就坑我了,我出來時娘不知道,這個小鬼的武功殺不了你,可是她帶了一种強毒暗器青狼釘,上淬劇毒,專破內家真气……”
  燕青道:“也不怎么樣,我見識過了。”
  金緊燕歎道:“那兩枝只是誘你出來的,她手里還扣著一筒,用机關發射,出手就是百枝齊飛,你絕對躲不了的,我沒有辦法,只好沖進仇云彪的屋子里,惊動了他,讓你提高警覺,我只能這樣暗中幫你。”
  燕青道:“仇云彪也是你們的人嗎?”
  金紫燕道:“是的,他是杭州分壇主持人!”
  燕青一笑道:“難怪他會認出你了?”
  金紫燕惊道:“我蒙了面,他怎么會認出我呢?”
  燕青道:“他認出是個女子已經夠了。”
  金紫燕急急道:“那可怎么辦?”
  暗中有人接口道:“交給我好了!”
  赫然是金姥姥的聲音,金紫燕的臉都嚇白了,金姥姥一身黑衣,手執龍頭拐,飄身落地。
  燕青連忙執劍作勢,金姥姥卻笑道:“燕大俠,既然你不是九老會的人,老身感到很抱歉,小琴這個丫頭是殺不得的,請你交還給我。”
  燕青道:“大娘听見我們的談話了。”
  金姥姥點點頭,然后道:“紫燕是我的孩子,雖然并不是我親生的,卻是我一手帶大的,我比自己的女儿還疼她,因此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傷害,這一點請大俠諒解。”
  燕青點點頭,接著道:“可是剛才……”
  金姥姥道:“剛才的話只有我們三個人听見,我會忘記的,希望你也能忘記,因為這些話對我們都沒好處,燕大俠,我不怪紫燕想脫离天魔教,卻不同意她的作法,憑你們兩個人的力量就想摧毀天魔教,那無异以卵擊石!”
  金紫燕惊喜地道:“娘,您也想脫离天魔教?”
  金姥姥道:“每個人都想脫离,但沒有人敢,因為天魔會的手段太厲害了,他一個人控制全局,誰都不敢反抗的。”
  燕青道:“這個人是誰,我去斗斗他。”
  他急切地等待著,心中卻在激烈地跳動著,希望能听到一個盼望已久的消息。
  燕青豎起了耳朵,但金姥姥卻給他一個失望的答复:“知道他是誰,早就有人對付他了,問題是沒有一個人知道,只知道他有最厲害的一著殺手,穿心一鏢,每個反抗他的人都死在穿心鏢下。”
  金紫燕道:“您也不知道嗎?”
  金姥姥道:“我如知道,就活不到今天了,沒有人能活著見過穿心鏢,死了也未必會知道,燕大俠,你要反抗天魔教也好,加入天魔教也好,只請你別把紫燕拖進去!”
  燕青道:“我不想反抗誰,但我也不歸順誰,因為我一向自由慣了,但誰要殺我,我也殺誰。”
  金姥姥一笑道:“你能這樣,還可以多活几天,如果你能遠离這個圈子就可以活得更久,這就是我給你的忠告。”
  燕青道:“我會走,但不會被人嚇走。”
  金姥姥笑道:“隨便你吧,你如果沒有什么別的居心,可以來看看緊燕,否則你就別來害她,紫燕,我們走吧。”
  她用拐杖挑起琴儿,拉著金紫燕,很快地走了。
  燕青怔住了,心中惊意頓生,別說天魔會神秘莫測,連這老婆子都不可輕視。
  以他的耳目之敏,居然沒听見這老婆子是如何來到身邊的,這令他得到震惊与沉著,幸虧他的口風密,沒說出自己的身份,否則真是不可設想了。
  還在這時候,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頭。
  燕青倏地一惊,連忙回頭,看見是馬百平,心中更為震惊了,連忙道:“馬先生何時來的?”
  馬百平笑道:“來得比你与金姑娘更早,只晚了那老婆子一步。”
  燕青更為吃惊,馬百平卻友善地道:“今天可真是熱鬧,尤兄弟告訴我說林奇為了想激起燕兄与史大叔的誤會,要暗殺惜惜姑娘,嫁禍青萍劍,兄弟就大為不滿,本是要來阻止這件事。
  燕青故意作憤然造:“這太豈有此理,這种手段太卑鄙了。”
  馬百平道:“是的!燕兄現在對敵局的內情也了解了,人事复雜,互相傾軋難免,但利用這种手段,而且陷害一個可怜的風塵女子,更要使燕兄与敝局失和,兄弟是絕不會听其發生的,可是兄弟一找林奇,發現他到金老婆子那儿去了。
  燕青道:“馬兄也跟著去了?”
  馬百平道:“金老婆子武功很高,但兄弟不必過于接近,只要等在門口,林奇出來時,抓住他一問,他乖乖地就說了出來。”
  燕青哦了一聲道:“他居然肯說出來。”
  馬百平笑著說道:“他不說也不行,燕兄雖然想盡方法為他掩飾,但陶宏被誰殺死的事,仍然瞞不過兄弟的。”
  燕青心中一跳,覺得馬百平這個家伙很精明。
  馬百平仍然坦率地笑道:“燕兄!你在金紫燕那儿,對隆武景泰兩家鏢局的內情也很清楚了,我也不必再瞞你,天魔教是個令人不齒的組織,每一個加入的人都想离開,金紫燕如此,兄弟也如此,別的地方的人,更不會例外。”
  燕青道:“怎么我以前從沒有听到一點有關的消息呢?”
  馬百平道:“那是因為天魔教的人自知不能見容武林,誰都不愿公開表示身分,而天魔會主也知道反對他的入太多,從不敢公開揭露身份。”
  燕青想了想道:“有個九老會,又是怎么樣的組織呢?”
  馬百平道:“燕兄為什么會問起這個組織?”
  燕青道:“是金紫燕說的,她以為我是九老會派來的人。”
  “九老會是武林中白道上一批俠義元老組成的,目的專為打擊天魔教,只是他們的行動与天魔教一樣的秘密,誰也不知道他們是些什么人,作些什么活動。”
  燕青道:“既然如此,這個秘密又怎么會被你們知道呢?”
  馬百平道:“兄弟不清楚,是總壇傳來的消息,要我們注意九老會的活動,大概是九老會中,已經有了天魔會的人,由此可見,天魔會的本事比九老會大一點。”
  燕青心中暗惊,九老會是十分嚴密的組織,但天魔會居然知道了,幸好自己化名改變身份來打擊天魔會的事,只有主持者一個人知道,否則就一敗涂地,毫無机會了。
  馬百平笑笑又造:“金老婆子對天魔會知道得太少,兄弟比她知得還多一點,燕兄如果确實有意与之一抗,兄弟倒是可以提供一個較為有力的線索。”
  燕青神色平靜地道:“我不感興趣了,只要他不惹我,我絕不去找他麻煩。”
  馬百平似乎頗為失望,想想又道:“以燕兄如此人材,天魔會是不會放過的,一定會想法子把燕兄网羅進去。”
  燕青道:“那也不可能,我知道天魔教是怎么樣的一個組織就絕不會加入。”
  馬百平道:“那燕兄是准備投向九老會了。”
  燕青道:“我也沒興趣,我只希望保持自由之身,什么事都不管,哪一邊都不幫。”
  馬百平道:“這就很難了,燕兄如果不表示一個明确的立場,雙方面都不討好,兩邊的人都會找你的麻煩的。”
  燕青傲然道:“我這個人就是不怕麻煩,誰找上我,誰都沒好處。”
  馬百平道:“燕兄,我是一片誠意,希望你別固執,以你一個人的力量,是万難与一個組織對抗的。”
  燕青拂然問道:“以馬兄的意思是要我加入那一方面呢?”
  馬百平笑道:“兄弟不要你加入那一方,因為你的加入哪一方都不安全,天魔教中可能有九老會的人,九老會中也可能有天魔教的人,不管你加入哪一方,都是麻煩。”
  燕青道:“我知道,所以我不想加入哪一方面引起麻煩。”
  馬百平道:“但若加入兄弟這一方,就不會有麻煩了。”
  燕青笑笑道:“馬兄又算是那一方呢?”
  馬百平說道:“兄弟名義上是天魔教的人,實際上与燕兄一樣,哪一方都不是,想擺脫天魔教而另成天下。”
  燕青道:“我對創天下也沒興趣。”
  馬百平笑道:“兄弟的天下不是在稱尊武林,只是想在不受拘束的情形下過自己的生活,這不是跟燕兄的處世宗旨相同嗎?”
  燕青笑笑道:“但是馬兄并不能自主。”
  馬百平說道:“目前是不可能,但兄弟已經在設法了,如果有几個像燕兄這樣的人,兄弟就可以展開行動了。”
  燕青道:“怎么樣的行動呢?”
  馬百平道:“把天魔教的人次第排除,公開表示脫离天魔教。”
  燕青一笑道:“這樣一來,不是會引起天魔教的仇視了嗎?”
  馬百平道:“但我們對九老會同樣也采取行動,使天魔教對我們的態度難以窺測,就不會對我們有所行動,因為他最擔心的是九老會,絕對不敢輕率行動,暴露身份,予九老會以可乘之机。”
  燕青道:“我還是不明白馬兄的意思。”
  馬百平笑道:“那很簡單,我們明白表示脫离天魔教后,有人對我們不利,必是天魔教的人,九老會自然會對付他們。”
  燕青笑道:“可是九老會的人就會向馬兄表示友善,前來聯絡了。”
  馬百平道:“我也照殺不誤。”
  燕青道:“為什么呢?”
  馬百平道:“這表示我只想擺脫天魔教的束縛,卻不是歸向于九老會,我之所以脫离天魔教,只是為了爭取本身的自由,不是為了九老會。”
  燕青笑問道:“那會有什么好處呢?”
  馬百平道:“那樣一來,可號召許多不甘受制天魔教的武林同道加入我們這邊,等我們的聲勢一壯,天魔教自然不敢再跟我們作對,大家也可以喘口气了。”
  燕青道:“可是馬兄不怕天魔會嗎?听說他暗殺人的手段很厲害,到時你又如何預防呢?”
  馬百平微笑道:“兄弟自有預防之法,如果燕兄有意思与兄弟合作,兄弟就把這個秘密告訴你。”
  燕青几乎想答應了,但略作沉思后卻道:“對不起,我不想惹這個麻煩。”
  馬百平笑道:“燕兄可是怕那穿心的一鏢。”
  燕青道:“我不曉得什么叫作穿心一鏢,剛才金大娘雖然提過,但是我不相信穿心鏢能有如此厲害……”
  馬百平道:“這倒不假,天魔會殺人的手法就是穿心一鏢,令人防不胜防,許多好手就是這樣死的。”
  燕青道:“那又有什么方法能防止呢?”
  馬百平笑道:“很簡單,我已經研究過穿心鏢殺人的手法,多數是從背后發鏢,直透前心,只要在背后終有一個人監視著就行了。”
  燕青道:“可是你不能不分日夜,背后不离人嗎?”
  馬百平道:“那當然不行,但我要跟人談話或接触時,背后不要放松戒備,單人獨處時,背后絕對不要有空隙……”
  燕青几乎要叫出來,這個辦法是不行的,他自己在穿心鏢下,已經死過六次,馬百平說得倒是不錯,穿心鏢都是由背后發來的,事前自己作了很嚴密的戒備,仍然躲不過那一鏢穿心,但他始終于忍住了。
  只笑笑問道:“馬兄已經有了那個妥當的人了。”
  馬百平道:“不錯,是家父,當家父受迫為天魔效力時,就跟兄弟商量好了,由兄弟出面接受主持一切,家父只是擔任一個虛名,但家父又一直在背后為兄弟壓陣,所以兄弟對天魔會有時并不太順從,卻始終沒挨到那一鏢。”
  燕青問道:“天魔會是否對馬兄采取過行動呢?”
  馬百平笑道:“當然有過,而且有三個人已經喪在家父鞭下。”
  燕青一怔道:“有三個人?”
  “是的,三個人,這三個人都是悄悄掩近兄弟十丈處,就被家父突然出手,一鞭擊斃了。”
  “天魔會徒既死,怎么還會在江湖上存在呢?”
  馬百平笑道:“燕兄想得太死板了,天魔會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批善于用暗器的凶手,受一個人控制而已,這個人從不出面,也不會擔任行動,所以才沒人能發現他。”
  燕青怔了一怔道:“被殺死的又是些什么人呢?”
  馬百平道:“不知道,完全是沒見過的陌生人,而且是二十到三十之間的年輕人,他們沒練過別的武功,只練過穿心一鏢,所以發出時又狠又准,正因為他們從沒有在江湖上露過面,也沒有人認識他們,防備他們,所以才無往不利。”
  燕青陷入沉思,開始回憶起以往中鏢的情形。
  馬百平道:“兄弟研究穿心鏢多年,已經有了深刻的了解,這些人除了善于發鏢外,還有一個特長,就是善于隱身,當天魔教要一個人時,不是暗中趁人不備下手,就是設法把要殺的對象帶到他預定地方,然后埋伏這樣一個殺手。”
  燕青道:“不會被入發現嗎?”
  馬百平笑:“假如是人,自然很難隱藏,但這些人隱身的方除巧妙异常,有時藏身枯木中,有時藏身在山壁中,有時可能埋身在地下,他們還有一個特長,就是能屏住呼吸,使全身僵然維持一個姿勢,几個時辰不動等候著,直到被狙殺的對象來到适當的距离与位置時,才猝然發動。”
  燕青不禁心中狂跳,這個秘密的透露,揭開了他心中的一個疑團,上次他以震靂創客楚天涯的身份,橫搗天魔教几處分壇,劍劈了十几個重要份子,然后追蹤一個可疑的蒙面人來到江邊。
  當時江邊沒有人,那個蒙面人逼得返身應敵,最后還是死于自己的劍下,當時自己以為這人就是天魔會主,正想揭開他的面目看看是誰,忽而背上一痛,又是一鏢穿心而過,他才知道自己錯了。
  中鏢之后,他還回頭看了一下,江岸遼闊,百丈之內沒有一點人影,他實在無法相信發這一鏢的人,能在眨眼的功夫內消失到百丈以外去,現在他知道了,在記憶中,現場有一段枯樹,只有半個人高,尺來粗細。
  人是無法躲在這段樹后的,但這段樹如果是人化裝的,謎底就揭穿了。
  但他始終還想不透,那段樹只有半人高,直立在江邊,即使是人化裝,也不可能這么矮,但再仔細一想,這也并不足為奇,只要事先在地下挖個坑,使那喬裝的凶手埋在里面,只露出上半身,豈不就行了。
  難怪夭魔會殺人的手段如此神出鬼沒,他利用這种方法,自然使人防不胜防了。
  馬百平一直在注意他的表情,見他既然色動,才笑著道:“現在燕兄是否感到興趣了。”
  燕青道:“我只是對天魔會殺人的手段感到興趣,馬兄既然能獲知這么多的秘密,為何不設法留下一個活口呢,那樣也能對天魔會作更深入的了解。”
  馬百平苦笑道:“兄弟何嘗沒想到,只是未能成功,這些人縱使當場沒被殺死,一旦失手,立刻就服毒自殺了。”
  “服毒自殺,那可以預防的。”
  馬百平道:“不錯,兄弟知道一般預防藏毒藥都是在牙齒中,可是對這類的凶手,卻始終找不出毒藥的藏處,有一次家父立刻卸下那人的牙床,帶回去准備問供,他已經死了,始終不知道毒藥藏在何處。”
  燕青皺眉道:“如此說來,豈非永遠也找不到天魔會主是誰了。”
  馬百平道:“也不盡然,兄弟已經掌握住部分證据,以及一個完全有效的趨避之法,燕兄如果有興趣合作,兄弟全為奉告,同時也借重燕兄大力,深入探究。”
  燕青几乎要受他說動了,但想想后仍是道:“對不起,我不想惹麻煩。”
  馬百平啟口欲言,忽而笑道:“當然,人各有志,兄弟也不敢勉強,兄弟說出這些話,只是提高燕兄的注意,万一天魔會對燕兄有所行動時,燕兄心里也有個譜子。”
  燕青笑道:“天魔會似乎沒有對付我的理由吧。”
  馬百平道:“那很難說,金陵分壇是個很复雜的地方,天魔會對兄弟并不信任,所以才另外派了金紫燕在此監視,而燕兄是個新面孔,武功又這么高,難免會引起他注意的。”
  燕青笑道:“如果他找上我,我也會反擊的。”
  馬百平一笑道:“兄弟很欽佩燕兄的武功、机智,有了兄弟提供的這點錦囊,燕兄應該可以預防一二了,如要燕兄改變了主意,隨時來找兄弟,兄弟是十分歡迎的。”
  說完一拱手,准備离去,走了几步,急然又道:“燕兄,請記住一件事,我是真正把你當朋友看待,絕不會与你為敵,請燕兄也別把我當作仇敵看待。”
  燕青笑道:“那當然,我是与世無爭的人,只要別人不來為難我,我絕不會主動与人結仇的。”
  馬百平終于走了,燕青卻在那儿呆了很久,一直在思索馬百平這個人,這种態度。
  他有多少誠意,有多少其心?是否值得跟他合作一下。
  考慮的結果,他覺得還不宜操之過急,把這個問題留給尤俊去深入觀察一下。
  至少今夜的收獲比以往那一次都大,他知道了天魔會殺人的方法,殺人的手段。
  更知道了天魔會自己并不出手,而是使用一批不知名的凶手來代他殺人。
  雖然這收獲很大,但燕青的心卻更沉重了,因為如此一來,要找出天魔會的机會更渺茫了。
  拖著沉重的腳步,他又回到了花氏姊妹的香閨,天已亮了。
  田雨龍与子母神劍已經走了,大概是去籌備玄武湖上的看花盛會了,尤俊過了好一會,卻伴著莫家兄弟來了。
  莫桑与莫樣是給他送聘禮來的,條件十分优厚,而且完全像尤俊預先透露的一樣。
  莫桑奉上一張大紅的聘書,恭敬地道:“這次兄弟鏢局能在同業間吐气揚眉,完全是拜受燕兄所賜,總鏢頭一職,對燕兄來說,實在是委屈了一點,但這是敝局最高的職事,敝兄弟雖為局東,但仍然是在鏢局中擔任鏢師的職務,听受燕兄的驅策。”
  燕青倒覺得不過意,連忙道:“這怎么敢當呢?”
  莫梓笑道:“這有例有循,燕兄也不必客气了。”
  尤俊道:“不錯,昔年神州一劍為趙老前輩在京師擔任十三家鏢局聯盟的總鏢頭,那十三家的鏢局事都自任鏢師,以表示對各老劍客的敬意,昨天看花樓上一會,燕兄大展神威,使大家羡慕得不得了。會后也曾有此倡議……”
  燕青忙道:“那可万万使不得。”
  尤俊道:“是的,兄弟作主,替燕兄回絕了,他們如此作法,是想借燕兄之力,与敝上過不去,敝上對燕兄十分欽佩,也許不會介意,但燕兄來不致于對敝上作此有傷互相之間感情的舉動吧。”
  燕青道:“是的,我只想大家過得去,并不壓倒誰。”
  莫桑道:“敝兄弟也不會答應的,因為他們以前已經跟馬總鏢頭相處得很好,見利而忘義,有違江湖道義本份,如果燕兄要接受他們的條件,敝兄弟情愿退出,再過從前的苦日子,也不跟他們同流合污。”
  莫梓笑道:“大哥言重了,同流合污四個字是用不上的,只是我們跟他們聲气不能相投而已。”
  莫桑自知失言,訕然一笑。
  燕青笑笑道:“兄弟該到鏢局去接事了。”
  莫桑忙道:“那倒不必,鏢局里沒什么事,燕兄去不去都無所謂,生意上門,敝兄弟自會料理,我們能負擔一切,我們自己就去了,除非是真正有紅貨重鏢,才要麻煩燕兄親自勞累一下。”
  莫桑道:“局里為燕兄准備了一間屋子,但不會比這里舒服,燕兄得暇去歇歇可以,并不一定要常住在那儿。”
  燕青一笑道:“那我不是成了坐領干俸了。”
  莫桑笑道:“這是應該的,別的人想請都請不到呢,兄弟鏢局能夠混出個局面,完全是拜受燕兄之賜。”
  燕青笑了一笑道:“好吧,昨天拜受盛筵,今天兄弟回請。”
  尤俊道:“今天,恐怕不行吧,城里大酒樓的名廚,秦淮河畔的名妓,一早都被人以重金給迎走了,不知道是那一位豪客要大大地風光一下。”
  燕青笑道:“我知道,是有人請客,而且被請的客人就是我,我也是惜花獻佛,順便邀各位前往一樂。”
  莫桑忙問道:“是那位豪客,有此大手筆。”
  燕青道:“余杭紅葉庄庄主,子母神劍……”
  他還沒有說出名子,莫桑就叫道:“是他,燕兄与此人有深交嗎?”
  燕青道:“沒有,昨夜才認識訂交的。”
  莫桑道:“此人是昔年聞名黑道的第一裊雄,陰陽無影鏢柳浩生,后來易名為子母神劍,只是把他的陰陽無影鏢換成兩枝子母銀劍而已,他潛居紅葉多年,暗中結納好手,不知有何圖謀。”
  燕青愕然道:“他不是叫花滿天嗎?”
  莫桑道:“那只是他的化名而已。”
  尤俊朝燕青深深地盯了一眼,暗示這才是他此來特為提示的消息,意下更表示此人很可能就是天魔會主。
  燕青卻因与馬百平的一番談話,而對天魔會有了較深的認識,知道這情形不太可能,但也不便說破。
  莫桑又道:“昔年敝兄弟初出江湖,在口外風云鏢局當伙計被他劫過一次鏢,認得他的面目,別人恐怕很少清楚他的底細燕兄跟他接触,要小心一點。”
  燕青笑笑道:“我已經答應了,現在也不便推辭,晚上去應酬一下就是了,反正我并不想跟他深交。”
  送走了莫氏兄弟,尤俊卻借故留下,兩人才入屋又開始了一番密商。
  燕青把昨夜的事說了一遍,尤俊道:“兄弟回去找林奇,想中止刺殺惜惜的行動,那知已經找不到他的人了,兄弟想自己出面不好,才去告訴了馬百平,那知道這家伙真滑溜,竟去找郭小琴前來出手。”
  燕青道:“郭小琴是想把我也一起收拾了,幸虧田雨龍把她制住了,否則以她所攜的暗器,我倒不容易躲得過。”
  尤俊道:“這田雨龍又是什么人,他跟子母神劍在一起,是否又有什么圖謀?”
  燕青不想告訴他田雨龍就是造化手龍雨田的化身,只笑笑,道:“他無非是想把我拉到余杭分壇去。”
  尤俊道:“子母神劍既是從前的陰陽無影鏢柳浩生,此人在天魔教中的身分就不會僅止一個分壇主持人而已,因為他是關外綠林道盟主,勢力龐大……”
  燕青笑道:“尤兄可是怀疑他就是天魔會主?”
  尤俊道:“大有可能,陰陽無影鏢殺人無影,跟穿心鏢殺人的手法极為相似,他為了掩人耳目,改以子母神劍的身分出現在中原江南,使人想不起他与穿心鏢之間的關連。”
  燕青沉吟片刻才道:“可是馬百平對我的說法又不是如此。”把昨夜跟馬百平的談話又复述了一遍。
  尤俊更惊奇了道:“這些話他沒有跟我說呀。”
  燕青道:“也許他只要借重尤兄的才智,不想把這些事來扰亂你,怕你心生怯意而出賣了他。”
  尤俊沉吟了片刻又道:“燕兄看馬百平的話靠得住嗎?”
  燕青道:“根据我已往交手挨鏢的經驗,這倒很吻合,因為除此以外,很難再有人從背后暗算我了,只是我為了慎重,不便向他作進一步的表示,原則一定還可以多知道一點,從他的口中听來,似乎他還有更進一步的線索呢。”
  尤俊道:“子母神劍這一條線索呢?”
  燕青道:“可能性不太大。”
  尤俊卻道:“不然,兄弟以為值得追索的价值很大,柳浩生很可能就是訓練這批殺手的人,他隱藏起自己陰陽無影鏢手法,利用一批凶手來殺人,不是更妥當嗎,而且只有出身黑道的人,才會以這种殘忍的手段來訓練殺手。”
  燕青想想道:“也有道理,今天我們就可以試探一下,晚上見面的時候,直接叫破他的本名。”
  尤俊道:“這有什么用呢,最多證明他是陰陽無影鏢而已。”
  燕青道:“但如若他就是天魔會本人,那就會緊張起來,一定不會再讓我活下去,也就會用穿心鏢對付我了。”
  尤俊道:“燕青那你就危險了。”
  燕青笑笑道:“馬百平提供了線索,這次我至少知道預防了,何況我如真的死了,也值得了,因為天魔會的本相揭穿了。”
  尤俊默然無語,但也不敢多耽,坐了一下就告辭了,臨行時燕青又道:“子母神劍要我別告訴馬百平,所以我沒告訴他,但你不妨通知他一聲,取得他的信任,說著這條路走不通,我們還是從馬百平那儿摸索上去。”
  月色初上,燕青已經來到了玄武門外,眼前一片火樹銀花,子母劍果然是大手筆。
  他所說的船不是船,而是用許多茅竹編成的水上浮家,整個舖上了十丈見方的一塊大平台。
  平台上面又舖了地毯,設了一條條的短桌,竟是仿效家庭賜宴的方式,每人居一席。
  秦淮河上的艷姬都來了,個個花枝招展,濃裝艷抹,能歌者歌,善舞者舞。
  平台用几十名水夫,處身水中,推著緩緩前進,看來這位紅葉庄主是真的准備一鳴惊人,舉行一次別開生面的豪筵了。尤其在一夜之間,准備得這么充分,可見他所耗費的財力。
  雖然主人務求秘密,但要惊動這么多的人,想保密是不可能的,而且還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
  好事之徒,早已云集在玄武湖畔看熱鬧了,但他們只是看看而已,平台是上不去的。
  更絕的是子母神劍預先把玄武湖上的船只也全部包了下來,宁可空著,也不准出租使用,所以當燕青等人上了平台,緩緩推离岸邊時,那些看熱鬧的人只好徒呼負負,空自罵主人缺德而已。
  子母神劍十分得意地道:“燕兄,兄弟安排的這個盛會還差強人意吧。”
  尤俊道:“難得,難得,庄主此舉冠古絕今,金陵為六朝金粉舊地,但有六朝以來,從無一人豪舉如庄主者,庄主為這一次盛會,花的銀子也可觀了。”
  子母神劍哈哈一笑道:“為招待燕兄這樣的客人,再多也是值得的。”
  田雨龍笑道:“不錯,今日一會后,連帶我們這些做陪客的也沾了光,庄主真是懂得用錢的,錢要花在刀口上才有意思,總共不過几万兩銀子,卻可以使几個人同時哄動天下,這是別的人做夢也想不到的。”
  子母神劍道:“田兄真是煞風景,不過說的也是實話,紅葉庄一向默默無聞,除了余杭一地外,知道我的人不多,這是田兄想出來的主意,說這樣可以使我一夜成名,兄弟先還不信,現在他真的做到了,但主要的還是沾了燕大俠的光,若非款待燕兄這樣一位青年英雄,兄弟最多被人罵聲暴發戶而已,絕對無法成為一段武林佳話的。”
  燕青道:“庄主過獎了,在下不過是一個默默無聞的江湖流浪漢而已,怎敢當英雄二字。”
  子母神劍道:“燕兄客气,秦淮河畔技懾紀子平,万花樓上劍挫史劍如,這兩人都是成名多年的武林人物,燕兄這英雄二字,真可當之無愧。”
  說完又笑道:“當然,武林中論英雄,那兩個人還不能算已絕頂人物,比他們高的還很多,燕兄胜過他們也不足以傲視江湖,但如燕兄這般的年青英俊,江湖上還難找上几個,而年青的美貌客是最受人注意的,所以今日會后,再經好事者一喧染,燕兄就不難成為聞名天下的大英雄了。”
  燕青苦笑道:“原來庄主今日是為燕某揚名的。”
  “那里,兄弟只是托燕兄的福,借机會讓世人也知道一下紅葉庄而已。”
  燕青覺得机會來了,淡淡一笑道:“其實庄主是為了栽培燕某而已,以柳庄主音年在江湖上陰陽無影鏢的威名,早就是跺腳四海顫的大人物了。”
  柳浩生臉色一變道:“燕兄怎么知道兄弟的?”
  座上的莫氏兄弟臉色大變,唯恐燕青把他們說了出來,因為他們實在惹不起這號人物。
  但燕青微微一笑道:“燕某幼時流很四海,有幸在關外拜睹風采,昨夜初會時,但覺眼熟,一時想不起來,回來時約略有點印象,卻不敢确定,今夜見到柳兄豪舉后,相信再無他人了。”
  田雨龍笑道:“柳兄,你這個化名用不得了,還是恢复了本名吧,人人都認識,還有什么可隱藏的呢。”
  燕青微微一怔道:“田先生也認識柳庄主嗎?”
  田雨龍笑道:“在下若非認識柳庄生,怎么能在短短的時間內,跟他建下深交呢。”
  柳浩生尷尬地道:“既然燕兄也認出兄弟了,兄弟自然不必隱藏了,其實兄弟沒有別的目的,只是當年在關外,干的是見不得人的營生,洗手江湖后,歸隱紅葉庄。唯恐大家不恥相交,才換了個名字。”
  田雨龍笑道:“庄主真想歸隱,就該遠离江湖才是,庄主既然要結交江湖人,遲早總會被人認出來的。”
  柳浩生大笑道:“說的是,兄弟歸隱之初,是想遠离江湖,但日子一久,靜极思動,覺得這平凡的日子,不是我們過得慣的。”
  尤俊笑道:“進江湖易,跳出江湖難,并不是江湖陷人,乃人自陷耳,所以昔聞有跳出三界外的高僧,卻沒有跳出江湖的高人,生為江湖人,這一輩子都做定了江湖人。”
  柳浩生大笑道:“高論,高論,尤老弟年紀輕輕,而有這番見識,足見高明,日后我們要好好交一下。”
  尤俊道:“在下很愿意攀交,只是身不由己,因為敝上百平兄對庄主卻不無微詞。”
  柳浩生道:“馬百平那小子又怎么樣。”
  尤俊道:“百平兄認為誼店同道,庄主來了,應該知會他一聲,稍盡東道之誼,再說如此盛會,也不該把他騙了……”
  柳浩生哼了一聲道:“這是各人的自由,難道我該去投帖拜訪他不成!尤老弟如此說,是不愿交我這個朋友了。”
  尤俊笑道:“尤某如果不敢高攀,今夜就不會來了,燕兄轉邀時,曾托我轉告敝局的几個同道一起來湊熱鬧的,但百平兄沒有明确的表承,他們就不敢來了!”
  柳浩生笑道:“好!老弟真夠意思,咱們要深交一下,今日會后,柳某還准備約大家一起上杭州去盤桓几天。”
  莫梓似乎不想跟他攀上交情,連忙道:“柳庄主盛情,敝兄弟恐怕只有心領了,最近敝局業務剛有起色,接了几趟鏢……”
  柳浩生也不在乎他們,笑道:“二位公忙,柳某很遺憾,但燕兄不會太忙吧。”
  莫梓道:“燕青在敝局挂名總鏢頭乃是為了捧敝兄弟的場,除非鏢局出了問題,才要他幫幫忙,平常都不敢勞動他的。”
  柳浩生道:“這就行了,我邀燕兄去玩几天,貴局的事請放心好了,柳某舊日的江湖情分猶在,我打個招呼,誰也不會找你們麻煩的。”
  莫氏兄弟只好順口答應稱謝,柳浩生又轉向尤俊道:“尤老弟是否肯賞臉呢?”
  尤俊道:“燕兄是總鏢頭,行動自主,在下可沒有這么好的福气,行動要听敝上的。”
  柳浩生道:“沒關系,隆武的鏢師不干也罷,到了紅葉庄上,柳某不會虧待你的。”
  尤俊笑笑道:“庄主愛顧之情,尤某十分感激,但尤某新補了鏢頭的缺,立了受聘的書,總得听敝上的指示。”
  柳浩生頓了一頓道:“原來老弟補上了鏢頭。”
  尤俊道:“是的,而且那是長約,几年之內恐怕都無法自主。”
  他語中暗示自己是天魔教的一份子,柳浩生既是余杭分壇的主持人,就該知道此處的人事是不容自由跳槽的。”
  柳浩生想想道:“我找馬百平商量一下,請他上聘。”
  尤俊笑道:“只要敝上能夠同意,在下自然樂于听命。”
  柳浩生冷冷地道:“他不同意也不行,我找他老子說話去。”
  正說到這里,忽然岸上傳來一聲清亮的聲音道:“金陵隆武鏢局馬百平拜上紅葉庄主。”
  柳浩生一皺眉道:“說到曹操曹操就到,我不想他來掃了興,田老哥,麻煩你替我擋了駕。”
  田雨龍含笑起立,朝發話處道:“不敢當,敝庄主改日回拜,請返駕。”
  可是一張泥金的拜帖已經凌空飛了過來,平台离岸邊有三四十丈,這張輕飄飄的拜帖居然直飛而來,又平又穩,可見來人內力之勁穩。
  田雨龍伸手接住,腳下沉了一沉,但仍然擲了回去,同時朗聲道:“原帖牽回,不敢勞駕。”
  帖子飛了回去,很快又轉了過來,同時听見馬百平的聲音道:“誠意奉拜,乞賜一晤。”
  田雨龍伸手去接帖子,這次來力卻更強,他的手雖然接住了帖子,但來勢未盡,嗤的一聲,帖子已裂為兩截。
  名帖已破,當然不能再退回去了。
  田雨龍訕然道:“庄主,請恕兄弟力未能透。”
  柳浩生笑道:“田兄功力深厚,應該不會遜于這小子,恐怕是他在帖上搗了鬼,田兄一時不察著了道儿,有什么關系呢,咱們不給船去,看他如何過來。”
  于是朝岸上道:“水面遼闊,倉卒間未備舟船,請閣下稍候。”
  話才說完,他不禁咳了一聲,因為在月光照耀下,一條人影踏波而來,十分輕盈,赫然正是馬百平。
  柳浩生附聲道:“這小子果然有兩下子。”
  馬百平左肩懸著銀鞭,右腰卻懸著金鞘長劍,正是他成名的兩般兵器,來到平台邊,輕輕的一跨步就上來了。
  地毯上只有淡淡的兩塊潰,而他穿的英雄靴上,連靴面都沒有濕,這分功力,瞧得燕青也暗暗喝采。
  馬百平登上平台后一拱手道:“如此盛會,庄主也不招呼一聲,在下實在心痒難搔,無可奈何,只好厚顏作個不速之客了。”
  柳浩生哈哈大笑道:“好說,好說,柳某只怕聲望不夠,不敢奉邀;來人!為馬總鏢頭設座。”
  他伸手一指自己的左邊,那原是田雨龍的座位,從人正待把杯筷搬換下去,馬百平卻笑道:“百平來得冒昧,不敢有僭,敬陪末座是矣。”
  自動在最后一席坐了下來,還在尤俊之下,尤俊感到很不安,因為他究竟是馬百平的下屬。
  所以尤俊也离席而起,自動挪到馬百平的下首去。
  馬百平笑道:“尤兄弟,你別客气,這不是在局子里,當以主人之意為重,你還是在原位坐著好了。”
  尤俊想想也就坐下了,馬百平看看席前環坐弄弦吹管待宴的粥粥粉黛,才向莫氏兄弟一笑道:“我們昨天在万花樓上聯合作樂宴請燕兄,跟柳庄主今日之會一比,實在太寒酸了。”
  柳浩生微微一怔道:“總鏢頭也識得賤名?”
  馬百平過:“在下是今日才听人說起的,柳庄主乃江湖前輩,在下一向有失恭敬,實在是太失禮了。”
  柳浩生這才冷冷地道:“閣下太客气了,柳某不過是浪得虛名而已,而且只曾在關外叫個字號,來到中原之后,連提都不敢提,何況江南尊家父子金銀雙鞭英名如日月中天,柳某這區區微名更是不值一笑了。”
  馬百平笑道:“柳庄主言重了,但憑庄主今夜盛舉就蓋盡江南英雄的光采,江湖上一擲千金而無吝嗇本是平常的事,但脫手十万兩,僅為招待一個初識朋友,這等豪情走遍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位。”
  柳浩生臉色微變道:“馬總鏢頭是專為教訓柳某而來的?”
  馬百平卻仍然很平靜地道:“豈敢!豈敢!馬某是專誠來拜候的,想馬某只是一名鏢客,指著這一行混飯吃的,說什么也不敢得罪你這位推嘯塞北七省的龍頭大盟主。”
  語气中充滿不擇,柳浩生突然色變道:“田老兄,請代我送客。”
  田雨龍略作猶豫,站起來慢慢走過去。
  馬百平淡淡地道:“慢來,馬某知道自己不受歡迎,但專為此一盛會,送來了一件禮物,未曾呈現以前,馬某不敢告退。”
  田雨龍道:“什么禮物?”
  柳浩生道:“管它是什么,一概壁還。”
  馬百平卻笑道:“柳庄主等過目之后,再退回來也不遲。”
  語畢從身邊取出一張字條道:“柳庄主遍召秦淮名妓在此備酒助興,卻漏掉了一位花國狀元金紫燕姑娘,馬某特地代為請了來。”
  柳浩生冷哼了一聲道:“是她嗎?我是故意不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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