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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金蒲孤微微一笑道:
  “我假如衣冠楚楚,當然應該客气一點,可是像我這樣打扮,不表現得凶一點,恐怕還會被人家赶出去……”
  正說之間,屋后走出一個中年漢子,手中捧著那技長箭,身上的衣服還沒有完全扣好,足見他是剛從床上爬起來,匆匆忙忙地就赶出來了,見金蒲孤后,先定神打量了一下,隨即肅然改容,拱手揖道:
  “果然是金大俠虎駕賁臨,兄弟先前得到下人通報,真還無法置信呢?……死罪!死罪……金大俠請到內廳……”
  全蒲孤這才一拱手道:“寅夜打撓,頗感冒昧……”
  那人忙道:
  “那里!那里!敝局能得大俠賜顧,實乃無上榮幸,請入廳奉坐,兄弟立刻通知家嫂前來拜詣!毛三!快去告訴總鏢頭,說有貴賓蒞臨,叫她快點出來!”
  那伙計正傻怔怔地站在一邊發呆,聞言連忙走了。
  金蒲孤卻微异道:“原來貴局是令嫂當家?”
  那人一拱手道:“金大俠是貴人多忘事,也許不認識兄弟,可是兄弟卻在青蓮山庄中瞻仰過風儀……”
  金蒲孤見他提起青蓮山庄,就想到逼死石廣琪之事,心中雖無咎意,卻多少有點不高興,乃冷冷地道:“那天的朋友大多了,在下一時記不起來!”
  那人連忙笑道:
  “兄弟方心胜,江湖上贈匪號金鞭追風,世居余杭,這四海氏局原是兄弟与家兄合力開辦,五年前家兄為人屠潘元甲所傷,就改由家嫂無影女李青霞主持,大俠箭誅潘元甲,香家兄報了血海深仇,家嫂与兄弟都有說不出的感激,正想對大俠一申謝意,誰知……”
  金蒲抓連忙擺手道:
  “方兄!令嫂大概快出來了,在下一身裝束不便見人,方兄若有便衣,請賜一衣!”
  方心胜連忙道:“有!有!兄弟馬上去取……”
  金蒲孤道:“此地更衣不便,還是由在下与方兄一同前去吧了!”
  黃鶯已叫道:
  “金大哥!你換了衣服,叫他們快點准備吃點東西,我快俄倒了下來了!”
  方心胜一怔道:“原來二位尚未用過晚餐……”
  黃鶯叫道:“連昨天的晚餐都沒有用過!”
  金蒲孤對她這种坦率的態度只是皺眉笑了一下,方心胜是個老江湖,知道必有原因,倒是不再動問了!
  當金蒲孤在換衣服的時候,方心胜已順便去通知廚房中替他整治吃食,金蒲孤忽地心中一動,連忙把他叫住道:
  “方兄請隨便弄一點果腹的東西來好了,千万不可惊動得大家都知道,在下此行十分秘密……”
  方心胜點點頭帶著會意的神色走了。
  金蒲孤草草著上外衣,略加修治一下,推門出來時,方心胜已在門口恭候,見他出來后,立刻近前低聲道:
  “兄弟為替大俠隱密行蹤,已將黃姑娘請往家嫂內室坐息,大俠也到那儿去吧!”
  金蒲孤一皺眉道:“這似乎不大方便吧?”
  方心股微笑道:“沒什么,家嫂居孀,她的地方比較隱僻些……”
  穿過兩重院落,是一座小小的花樓,方心胜首先推門拾級登樓,金蒲孤跟著上去,耳畔已听得黃鶯咭咭喳喳的喉嚨,在訴說离開崇明島的情形,不禁眉頭一皺,連忙上了樓,只見黃鶯据著一張桌子,面前堆著一盤糕餅之類的點心,手端著一杯水,邊吃邊叫,十分有勁,見金蒲孤上來后,立刻高興地叫道:
  “金大哥,外面是好,光是吃的東西,就比崇明島好得多,你快來吃呀……”
  金蒲孤只是笑了一下,旁邊另有一個全身穿著綿素衣袋的女子,年約三十歲左右,神容庄嚴,立刻對他跪了下來叩首道:“未亡人李青霞叩見大俠!”
  這下子把金蒲孤弄得怔住了,連忙閃在一邊,不敢接受她的敬禮,口中還急道:
  “李總嫖頭.這是干什么?快起來!快起來!……”
  李青霞又叩了一個頭道:
  “先夫方心和,為人屠潘元甲摘心剖腹慘殺,青霞志切夫仇,卻因武功不如,呼天無路,求援無門,幸得大俠金箭鋤奸……”
  金蒲孤連忙道;
  “李總鏢頭,在下不過是無心之舉,而且我箭珠人屠之時,并不是為了替尊夫報仇,總鏢頭大可不必把它放在心上!”
  李青霞還想說話。
  方心胜已示了一個眼色道:
  “嫂子!金大俠是江湖豪土,最怕這些繁文縟節,你我可以把感激放在心中,不必形之于色!”
  金蒲孤點頭道:
  “感激不必,豪士不敢當,在下生性脫落已慣,總鏢頭再要如此客气,在下只好立刻告退,不敢再打撓了!”
  李青霞這才站了起來,金蒲孤饑難難耐,見到桌上的糕點,連忙坐了下來,滿滿地塞了一口,卻又乾得咽不下去,李青霞見狀忙端了一杯茶給他,他才好過一點,不禁紅著臉道:
  “我這份窮凶极惡的形相太令二位見笑了!”
  李青霞連忙道:“那里!那里,妾身听黃姑娘說了一個大概,大伙在崇明島上一番歷險,妾身等听來都覺得惊心動魄,至于那個劉素客,卻不知是何許人……”
  金蒲孤輕歎道:
  “這個人實為天下的隱患,我說來也不會有人相信,這話等慢慢再說吧!我先想問問最近武林中出了什么巨大的變故?”
  李青霞想了一下道:“別的倒沒有什么,只是十大門派的掌門人忽然都易主了……”
  金蒲孤一笑道:“不換也不成,他們都被劉素客擄去了,少林掌門明性大師已成殘廢,武當青水道長与陰山派的化云表先后身死……”
  李青霞簡直不能相信。
  金蒲孤又輕歎道:“這些都是我親目所睹的事,而且他們的死傷都与我有關!”說著又將自离開青蓮山庄,到劉素客的万象谷中的情形約略說了一遍,這下子連黃鶯在內都听得目瞪口呆。
  李青霞听完后才駭然長歎道:
  “真想不到武林中會生出這么大的變故,也真虧有金大俠力挽狂瀾……大俠忙累了好几天,妾身等也不敢多作打扰,二位請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妾身恭陪二位暢游西子湖……”
  金蒲孤方自道謝,卻見那先前守夜的伙計又匆匆忙忙地赶了上來叫道:
  “總鏢頭,外面來了好几個人,說是要找金大俠!”
  金蒲孤微微一怔道:“我們來到之地十分秘密,怎么會有人找上門來了?”,
  伙計毛三懾懾地道:
  “這個小的不知道,他們的气勢凶四,好像要找金大俠麻煩的樣子?”
  金蒲孤冷笑一聲。
  李青霞怒形于色道:“是那一個有這么大的膽子,我看看去!”
  說著正要出去。
  毛三卻囁囁地道:
  “總鏢頭,您還是不要出去吧,他們都是您的熟人,說是知道您的處境,才請金大俠出去會面,不使您為難……”
  李青霞怒聲道;
  “胡說!我的朋友那個不知道金大快對我之恩天高地厚,怎會做出這种混蛋的行徑!”
  毛三囁囁地道:“他們的确是您的熟人,小的認識其中一個鐵傘先生邵浣春……”
  金蒲孤笑笑道:“原來是他,還有兩個呢?”
  毛三想想道:“一位大姑娘說是姓石,還有一個是老年人,一大把白胡子……”
  李青霞微愕道:“我知道了!可是他們怎么知道金大俠委在我們這儿呢?”金蒲孤大笑道:
  “那還用說,凡是我的仇家,劉素客一定會引為己用,也只有劉素客有這么大的神通,能算出我來到此地……”
  李青霞表示不信道:
  “邵浣春与石慧對大俠固未能釋然于怀,但也不至于為劉素客所用吧?”
  金蒲孤笑道:“出去一問便知端的,不過總鏢頭的确不必出去多惹麻煩!”
  李青霞慨然造:“邵石二人与我切如深交,而且他們若是真与劉素客勾結一气,我也不能放過他們……”
  金蒲孤見她表示得如此決裂,倒不便多說什么,几個人欣然向前走去,李青霞忽作憂聲道:“那個老人假如是石意的師父長白老人呂子奇,倒是不好應付,此老的武功高不可測,手中十二枚金錢嫖尤其獨步人間!”
  金蒲孤傲然道:
  “這個我倒不在乎,劉素客不會武功,十大門派的掌門人照樣被他制得束手無策,可見武功并不能決定一切!”
  說著几個人已走到店中的大廳中,果然瞧見石慧邵浣春伴著一個高大的老者,气凶凶地坐在廳中,見到金蒲孤之后。
  石慧首先叫起來道:“姓金的!果然是你在這儿?”
  金蒲孤冷笑一聲道:
  “你們到此地指名找我,可見早知道我在這儿了,何必還裝模做樣呢?”
  這時那高大老者已站起來道:“老夫呂子奇!”
  金清孤冷冷地道:
  “你來干什么?要是你為了石廣琪之死來找我償命,我還可以原諒你年老無知,假如你是替劉素客作走狗來找我的麻煩,我可要對你不客气了!”
  呂子奇气得直吹胡子叫道:“小輩!老夫听說你恃才傲物,心中還不太相信,今天見面之后,方知你确實是個狂妄之徒,你既是武林中人,怎么連敬老尊長的規矩都不懂!”
  金蒲孤哈哈一笑道:
  “在下箭誅十六凶人,他們每一個都比我年長,照你的規矩說來,我豈不是成了個殺上的罪人了!”
  呂子奇气得哇哇大叫道:“混帳!你怎可將老夫与那些鼠輩相比……”
  邵浣春也道:“金蒲孤,呂老先生乃長白武林名宿,身分崇高,你不能如此侮辱他!”
  金蒲孤冷笑一聲道:
  “你們与劉素客互結一气,其罪行較請十六凶人尤有過之,我罵他几句還算客气的!”
  呂子奇微异道:“劉素客?劉素客是誰?”
  金蒲孤冷冷地道:
  “你還裝什么蒜,若你們不是与劉素客連成一气,怎知到此地來找我?”
  呂子奇瞪大了眼睛,望著石慧道:“小浣!你說!這是怎么回事?”
  石慧低頭不語。
  呂子奇又朝邵浣春叫道:
  “烷春!你不是說姓金的一直住在杭州城嗎?那劉素客又是怎么會事?”
  金蒲孤連忙叫道:“胡說!我抵達杭城還不到兩個時辰,你們就找了來……”
  石慧這時才道:“劉素客是一個武林隱士,他心憤金蒲孤逼死我爹,要幫我報仇,所以才用飛鴿傳書,告訴我姓金的下落!”
  金蒲孤冷笑一聲道:“劉素客的良心真好,你們對他所知僅限于此嗎?”
  邵浣春立刻道:“他是個溫文儒雅的讀書人,還能怎么樣?”
  金蒲孤笑笑道:
  “你們若是到十大門派去問問那些新起的掌門人,就知道劉素客是怎么樣一個人了!”
  說完又對呂子奇道:
  “呂老頭儿!因為你在東北尚有令譽,所以我特別寬容你一次,快走吧,莫再自尋沒趣了!”
  李青霞連忙低聲道:
  “金大俠,呂老英雄為人极其正直,他現在可能是受了蒙蔽,你為什么不跟他解釋清楚!”
  金蒲孤微微一笑道:
  “我并不在乎他与我為敵,劉素客既然利用他前來找我的麻煩,一定認為他的武功比我高明,因此我倒是很希望給也一點顏色……”
  看看這番話故意說得很響,呂子奇果然受了激怒,厲聲大叫道:
  “金蒲孤!老夫根本不知道有劉素客這個人,可是憑你這种態度,老夫也得給你一點教訓!”
  金蒲孤哈哈一笑道:“只是一點教訓,劉素客會失望的,他是要你殺死我!”
  呂子奇正色道:“老夫習武之初,就曾立下重誓,絕不利用武器殺人,否則那十六凶人也不會等到你出手來剪除了……”
  金蒲孤笑了一笑道:“這么說來你要如何教訓我呢?”
  呂子奇道:
  “你自以為一支強弓,一袋金仆姑長箭無敵于天下,老夫就要憑掌中十二枚金錢鏢給你一點教訓,我們一箭換一鏢,看看是誰的厲害!”
  金蒲孤淡淡地道:
  “對不起得很,我的金仆姑長箭只用來對付奸邪之輩,箭出分生死,可不能利用來爭強好胜!”
  呂子奇大怒道:
  “小子!你不敢較量就乖乖地認輸,跪在地上磕三個響頭,折弓毀箭,老夫就放過你,要是這樣耍賴皮,老夫可不客气了!”
  金蒲孤豪不在乎地道:“不客气又能怎樣,反正你不能殺人……”
  “老夫雖不能食誓殺人,可是對于卑劣無恥的懦夫另有一套懲戒的辦法,照樣可以叫你受足苦頭!”
  金蒲孤仍是很平靜地道;
  “我想先听听你的懲戒手段,倒底有多厲害,假如不太難受的話,我宁可接受你的懲戒,給你一個下台的机會!”
  這番話使得所有的人都為之一怔,誰也沒想到金蒲孤表現這种態度,呂子奇大叫道;
  “小子!你把話說清楚,倒底是什么意思?”
  金蒲孤微微一笑道:
  “我就是這個意思,因為你活了這么一大把年紀很不容易,平生所為又沒有什么大錯,我實在不忍心殺死你,可是我答應与你較量后,你又很少有活命的机會,算來算去,我只好讓著你一點,以免你空跑一趟……”
  呂子奇大叫道:“放屁!老夫豈會要你讓手……”
  金蒲孤笑道:“不管你怎么說,反正我絕不跟你比划,還是說說你的懲戒辦吧!”
  邵浣春連忙道:
  “呂老!這小子狡猾异常,他看准了你的弱點,所以才使用這無賴的方法,使你無法對他出手,你還是別顧忌那么多……”
  呂子奇怫然道:
  “那怎么行,老夫向來不對無抵抗能力的人出手!師出無名,老夫的懲戒辦法也無由施著……”
  石慧想想道:“師父!他的一支左耳已經抵了我爹爹的命,可是他還削斷了邵伯伯的一只耳朵,你用神鏢絕技削下地另一只耳朵來就夠了!這樣不會傷到他的性命,您也有足夠的理由出手了!”金蒲孤冷笑一聲道:“劉素客對你的指示可真詳細!”
  石慧怒聲道:
  “惡賊!這是我師父最輕的懲戒辦法了,你既然不敢跟地老人家對手,還不乖乖地把耳朵割下來!”
  金蒲孤冷然地問呂子新道:“你覺得你這個寶貝弟子所出的主意如何?”
  呂子奇沉思片刻道:“這還不失為公允之策!”
  金蒲孤一笑道:“那你就快動手吧?”
  呂子奇伸手入怀,掏出一枚錢鏢比著金蒲孤道:“小子!你當真不肯動手!”
  金蒲孤道:“不動手!”
  黃鶯卻大為焦急,赶了出來叫道:“金大哥,你難道真的讓他削去一只耳朵?”
  金蒲孤笑笑道:
  “耳朵是用來听話的,只要不把耳孔堵死,光是削掉外体并不會使我變成聾子!”
  黃鶯皺皺眉頭道:“一只耳朵已經夠難看了了,兩邊光光的成什么樣子?”
  金蒲孤微笑道:
  “就因為一只耳朵孤伶伶不好看,我才想把另外一邊也去掉,難得有人肯替我動手,這個机會豈能錯過……”
  黃鶯莫明其妙。
  金蒲孤笑著把她推開了,然后對著呂子奇道:“呂老頭子!我給你一鏢為限,要是你一鏢削不下我的耳朵,你就乖乖的滾回東北去,少再出來丟人現眼!”
  石慧忙叫道:
  “師父!您別上他的當,這賊子對暗器手法异常熟悉,千万不能被他用話扣住了!”
  呂子奇臉色一沉道:
  “胡說!老夫浸淫几十年,手下從無失閃,要是這一鏢不能奏功,不用他說,老夫自己也無顏再見天下之人……”
  石慧大急道:
  “師父!你不知道!他就是想這個方法限制您的滿天花雨手法,光靠一枚錢鏢,您絕對無法得手的。師父!您一世英名,不能隨便毀在一個陰謀下……”
  呂子奇悖然怒道:
  “小慧,滾到一邊去,你再多說一句就不是我的弟子,我一世英名得之不易,假如要用滿天花雨,十二枚錢鏢一齊出手,才能削下他的一只耳朵,我這個呂字就要倒過來寫了!”
  石慧不敢多說,悻悻退過一邊。
  呂子奇正待出手。
  金蒲孤卻一擺手道:“等一下!我們得把話說清楚,你只能用一枚錢鏢……”
  呂子奇怒叫道:“小子!老夫剛才的話你難道沒听見,呂某一生光明磊落……”
  金蒲孤笑笑道:
  “因為你姓呂,上下兩個口,倒過來寫還是一個呂子,我不能不謹慎一點……”
  呂子奇气得白須根根逆豎,可是他的態度反而平靜了下來,冷哼一聲道:
  “小子!從這一點小事上,老夫倒是很佩服你的細心,因此老夫特別再作一次聲明,假如這一枚金鏢被你躲了過去,呂某立刻砍下雙手……”
  金蒲孤笑笑道:“那倒不必,你留著這雙手,還有更重要的事待辦呢?”
  呂子奇一怔道:“什么事?”
  金蒲孤微笑道:“等你輸了再說!”
  呂子奇瞪了他一眼,才點點頭道:
  “那也行,反正我雙手是跟那一鏢連在一起塊儿了,只要你能躲過那一鏢,老夫的雙手就听你指揮!”
  金蒲孤急聲道:“君子一言!”
  呂子奇也毫不考慮地道:“快馬一鞭!”
  邵浣春卻變色道:
  “呂老,你答應的太快了,万一你失了手,豈不是反為那小子所用……”
  呂于奇笑笑道:
  “老夫只輸出一雙手,并沒有輸出整個人,我不相信會輸給他,万一失敗了,也不見得會受他的差遣,如何使用這雙手,還由我自己決定!”
  邵浣春頓了一頓才道:
  “假如他叫呂老去做不法的行為呢?呂老答應在先,又如何拒絕……”
  呂子奇一笑道:“當我無法拒絕時,便把雙手砍下來。叫他自己去使用!”
  邵浣春只得默然退過一旁。
  呂子奇沉聲道:“小子!你可准備好了!”
  金蒲孤笑笑道:
  “我早就准備好了,只是這廳中光線太弱,你年紀大了,可能目力不佳,是否要叫主人把燈光加強一點?”
  呂子奇憤然作色,但又冷靜下來一笑道:
  “小子!你不必耍狡猾,故意用話激怒我,影響我出手的難度,老夫使鏢數十年,就是在暗室之中,也不怕你逃上天去,留神注意著,老夫要出手了!”
  語畢將手一揚,但見一縷金光,像流星般地對金蒲孤射去,勢子不徐不緩,鏢行無聲無息!
  金蒲孤神態自然,目光凝視鏢上,直等錢鏢飛近身前尺許之處,才伸手探出兩指向錢鏢挾去!
  眼看著將要挾住了,忽然那枚錢鏢离奇地消失了,呂子奇哈哈一笑,可是金蒲孤的身形猛地一轉,舉起另一只手虛空一拍,地上發出葉然一響。
  石慧失聲叫道:
  “師父!我說過沒有用的,你的浮云掩月手法固然神奇,他卻會分光捕影手法……”
  呂子奇微微一笑道:“丫頭!不要急!師父還沒有老到昏庸的程度……”
  眾人起初也以為金蒲孤已經拍下了錢鏢,听見呂子奇的話后,連忙往地上看去,只見地上,平躺著一點黃光,卻如初七八月的上弦月,只有一半。
  石慧叫道:“師父!您還加上了碎月手法……”
  金蒲孤哈哈一笑道:
  “沒什么了不起,另外一半在桌面上,我也是練暗器出身,豈有不明白這些花巧的道理!”
  眾人又移目向桌上望去,果然檀木的桌面上正中嵌著一條金錢,長約寸許,赫然是另一半錢鏢,只不知他是什么時候,用什么手法嵌進去的,整個錢鏢都出現了。
  呂子奇臉色微動道:“小子!算你贏了!”
  金蒲孤卻微笑一聲道:“我還不敢這么想!”
  說完猛地一探腰際,銀光飛舞,唯聞一片叮叮之聲,桌面上也剝剝作響,連續嵌進七八點金星,每一點都有黃豆大小,合起來恰好湊成半枚錢鏢。
  而地下的那半枚錢鏢卻已不見蹤影,金蒲孤手中仍不停歇,一面揮舞著修羅刀,一面叫道:“黃姑娘!麻煩你將桌面上的碎屑拼起來,看看是否全了!”
  黃鶯不明就里,但還是走過去將那些碎屑聚集起來,拼成一個半圓叫道:“全了!”
  金蒲孤搖頭道:“不行!那一半再起出來,一定要湊成一個整園!”黃鶯伸手一拍嵌在桌面的半枚錢鏢也跳了出來,卻像有人在暗中操作一般,徑向金蒲抓的耳際飛去。
  而金蒲孤的修羅刀也舞到密不透風的程度,又是叮叮一陣急響,地下金屑飄洒,片刻之后,金蒲孤才停下來,先將修羅刀插進鞘中,拭拭額上的汗珠道:
  “呂老頭儿,這下子我大概是真正的贏了!”
  呂子奇長歎道:“金蒲孤!你雖然胜的取巧,但老夫也敗得心服。”
  金蒲孤拱手道:“承讓!承讓!”
  呂子奇臉色卻不太自然地道:
  “金蒲孤,老夫雖已認輸,可是對你所采取的手段頗為不齒,設若老夫不及時收回暗勁,豈不是白白斷送了一個無辜的女孩子……”
  金蒲孤一笑道:
  “你未免把自己說的太高了,這些破銅爛鐵連我都無以奈何,又怎能傷得了黃姑娘,否則在這么多的人中,我為什么偏偏要選她出來替我收拾!”
  呂子奇一哼道:“老夫不信……”
  金蒲孤含笑對黃鶯道:
  “黃姑娘,呂者頭儿認為他送了你一個大人情呢!你可不能白欠一份冤枉的人情債,拿出兩手給他看看!”
  黃鶯莫明其妙地道:“我領了什么人情?”
  金蒲孤一笑道:“長白山的金錢鏢絕技的确是天下第一等的手法,呂老頭算是看得起我,居然把他最得意的化身万千手法用出來了,那一枚錢鏢雖然被我劈分了好几片,可是每一小片仍有無窮妙用,只要他不將勁力收回,依然可以隨他的心念而起傷人……”
  黃鶯不信道:“我在整理碎片時并沒有什么感覺!”
  金蒲孤笑道:
  “那是呂老頭好心,他怕會誤傷到你,所以把勁力收了回去,只有留在桌子上的半枚還在他的勁力遙控之下,你把它拍出來后,不是馬上就飛起來向我攻擊嗎?幸虧我帶著你送給我的修羅刀,利用那無堅不克的刀鋒,把它絞成無數碎粉,呂老頭儿無法分心照顧那么多,才算是真正放棄了!不過他認為若不是將碎片上的勁力收回,你一定逃不了,我想你不至于如此膿包吧!”
  黃鶯怔了一怔才道:
  “那真是算他運气好,要是我發覺他敢跟我為難,一定不饒他……”
  金蒲孤一笑道:
  “光說是不行,你必須叫他看著,他才會死心塌地,現在就把這張桌子當作呂老頭儿,你准備怎樣對付他?”
  黃鶯想了一下,忽然伸手一探腰間,銀光乍閃即收,她已用最快的手法把修羅刀送回鞘中道:“我要他不死不活地做個沒腳螃蟹!”
  金蒲孤哈哈一笑道:“幸虧他沒有真的惹你,否則這個滋味可不好受!”
  說著將桌面輕輕一抬,隨手掀翻在一旁,桌子四只木腳都被刀鋒掠過,斷處不差分毫,恍如用刨于刨過一般,光滑异常,眾人更是大惊失色,刀斷桌腿不希奇,奇在那桌面約三尺見方,四條桌腿各占一角,黃鶯以一刀之威將它們同時削斷不算,那桌面居然一點不動,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更沒有一個人發現這件事。
  頃刻之間,奇事迭出。
  呂子奇的錢鏢固然惊人。
  金蒲孤破解的手法已臻化境,黃鶯用刀斷桌腿,簡直是不可思議的神功了,難怪一個個都瞪目咋舌,一聲不出!
  金蒲孤朗聲一笑道:
  “呂老頭儿哦沒有騙你吧,假如你那時稍存歹念,斷腿的就不是一張桌子了,好心有好報,可見做人還是以忠厚為上……”
  呂子奇怔了良久才一歎道:“算了!金蒲孤,算你厲害,老夫這雙手交給你了!”
  金庸孤微笑道:“隨我怎樣動用它們嗎?”
  呂子奇頹然道:
  “不錯!可是若你叫它們做有違良心的事,還是砍下來由你自己去指揮它們!”
  金蒲孤一笑道:
  “假如我叫它們去殺一個欺師的逆徒与一個卑劣的小人,你會反對嗎?”
  呂子奇道“老夫發誓絕不殺人!”
  金蒲孤哦了一聲道:
  “我倒忘了這一點,那就照你的行事准則,懲誡他們一番。你總不會拒絕了!”
  目子奇想想道:“我還得看看對象是否真如你所說!”
  金蒲孤一笑道:“我絕不叫你行不義之舉,而且這也是為著你自己清理門戶……”
  呂子奇一怔道:“清理門戶?我門下……”
  金蒲抓手指石慧与邵浣春道:
  “你門下只有這一個弟子,她卻欺騙你,陷你于不義!她身旁站著的就是一個最卑劣的小人!”
  邵浣春大為失色道:“姓金的!你不要血口噴人!”
  金蒲孤臉色一沉道:
  “邵浣春!趁你有一口气在,你赶快撐開你的鐵傘,想法子保全你的生命吧,否則呂老頭子不對付你,我的鷲翎長箭金仆站也不會放過你!”
  邵浣春臉色大變,對石慧叫道:
  “小慧,你師父不會再幫我們了,要想替你父親報仇,還是靠我們自己呢!”
  說著舉起手中的鐵傘,正想張開,石慧突然將手一揚,發出兩枚金錢鏢,卻是對准那浣春的手上打去!
  邵浣春還來不及張開鐵傘卻為錢鏢擊中關節,鐵傘鐺然墜地,他不禁失聲叫道:
  “小慧!你這是怎么了?”
  石慧臉色一暗道:
  “邵伯伯!父仇固深,師恩猶重,事生甚于哀死,我不能這樣做……”
  邵浣春臉色一變叫道:“小慧!你瘋了……”
  口中叫著,身子卻朝外退去,金蒲孤怒喝一聲,手挽長弓,搭上一支騖翎長箭正待射出。
  石慧卻厲聲喝止道:
  “姓金的!我不愿意傷及無辜,更不忍將師父也害死在此地,所以才告訴你一條生路,要命的話,你赶快用蒜泥搗碎和以明礬喝下去,同時記住別去打那開柄鐵傘!”
  金蒲孤怔了一怔,手中的箭沒有射出去,邵浣春也走得不見了。呂子奇莫明其妙地叫道:“小慧!你們在搗些什么鬼?”
  石慧臉色慘淡,便咽著道:
  “師父!徒儿心切父仇,罪該万死,只有以后再報答您的深恩了!”
  說完跪下磕了一個頭,一言不發,起身向外走去,呂子奇也想追上去,金蒲孤卻拖住他了道:“呂老!讓她去吧!她能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
  呂子奇獨自不解,黃鶯卻用手捧著胸口,哇地一聲,將不久前所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
  接著李青霞,方心胜与那名叫毛三的伙計也一個個臉色慘白,作狀欲嘔,金蒲孤自己也覺得心中很難過,連忙拾起地上的鐵傘連連丟到門外,然后叫道:
  “李總鏢頭,赶快准備蒜派与明礬,遲了可來不及了……”
  室中充滿了大蒜的臭味,地下一片狼藉,盡是嘔吐出來的綠色汁液,每一個人都吐得軟弱無力,臉色蒼白!
  只有金蒲孤一個人還撐得住,他先將每一個人吐出來的穢物檢查了一遍,然后再叫每人吃下几枚生雞蛋,最后輕點了几個人的睡穴,吩咐鏢局中的人將他們移回各自的房中安歇,他自己則肩荷長弓,袋子長箭,領著一個店伙計出門而去。
  經過這一陣喧鬧,天色早已大亮,邵浣春的鐵傘還睡在街心,街的兩頭,二十丈外,都有人守著阻止其他的行人走近。
  金蒲孤找了一個油布套,將鐵傘嚴密封裹包扎妥善,教那名店伙計抗在肩上,一并向西子湖行去!
  蘇堤垂楊白堤柳,兩處楊柳最可人,尤其是在清晨,湖上水霧輕籠,樹間輕鳴舞鶯,傷佛是一個惺松睡起的少婦,披著一身輕紗,含著神秘的笑面与昨夜輕柔的微倦。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在煙霧籠照的柳樹下,雙手背負,站著一個身儒衫极的中年人。
  由于是面水背路,金蒲孤無法看清他的面貌,可是他确信這人就是他要找的人,所以遙隔丈許,他就站住了腳步,抽出一枝長箭,連同那油布包袱,叫店伙送過去!
  店伙雖不明就里,仍是遵命而行,當他走到那人后面兩尺之處,那人地猛地回身喝道:
  “干什么?”
  店伙怔了一怔,把長箭与油市包裹遞過去道:“奉金大俠之命,將此二物敬交先生!”
  那人遲疑片刻,連忙用眼向四周搜索,可是金蒲孤已躲到一棵大樹背后,他看不見人影,乃伸手接過箭包,低聲問道:“姓金的在那里?”
  店伙早已受過囑咐,故意裝出一付愁容道:
  “金大俠昨夜受了人家暗算,嘔吐不止,現在尚在鏢局中休息。”
  那人哈哈一笑,將油包擲入湖心,拍著那枝長箭得意万分地道:
  “姓金的聰明一世,倒底還是著了劉素老的算計……這是什么時候發生的?”
  店伙想一想道:“大概是一個時辰以前吧!”
  那人呆了一呆,隨即道: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訴姓金的,叫他好好休息,千万別亂動其气,一會儿我就去看他……”
  店伙卻道:“金大俠說不必了!”
  那人似乎一怔道:“難道他不想活下去了?”
  店伙道:“金大俠說區區一點銷魂瘴煙,他還可受得起,不致干喪命,他已經服過蒜泥与明礬水……”
  那人哈哈一笑道:
  “難怪那姓石的丫頭事成之后,不敢前來告訴我,原來她把解方也泄露出來了,劉素老早就知道她靠不住,所以只告訴她一個臨時解方,你去對姓金的說,這個方子只能使他所中的毒不加惡化而已,要想解毒,仍須我身邊的解藥不可……”
  一言甫畢,金蒲孤突然由樹后閃身出來,長箭搭弦,冷冷地道:
  “白獲!把解藥拿出來!”
  那人臉色一變,望著金蒲孤,現出不相信的神色。
  金蒲孤逼前一步道:
  “白獲!你不要猜疑,劉素客算計再精,仍是害不到我姓金的!你乖乖的把解藥拿出來!”
  白獲一動都不動,只是抬了一下眉毛道:“假如你沒有中毒,還要解藥做什么?”
  金蒲孤正容道:“為了救几個無辜的人,劉素客心黑手辣,他為了害我,不惜將一些毫無關系的人也牽連在內,我雖然能逃過他的毒手,卻不能讓那些人為我而受害,因此我要你把解藥拿出來!”
  白獲頓了一頓才道:
  “姓金的!你想我會相信你的話嗎?劉素老的銷魂瘴毒中人即死,除了他的獨門解藥外任何方子都無法解救……”
  金蒲孤微微一笑道:“原來你不相信我未曾中毒!”
  白獲點頭道:
  “不錯!除非你也知道解法,否則絕對無法幸免,假如你知道解法,就不須要問我要解藥了!”
  金蒲孤庄容道:“白獲!劉素客可曾告訴你中了銷魂瘴毒后會有什么現象嗎?”
  白獲道:“自然說過了……”
  金蒲孤突然將手一松,長箭脫弦而出,白獲神色大變,連忙運功凝气,舞動雙手,想与他的長箭相抗。
  但是他的耳際只听得箭聲掠空,就是摸不清長箭在什么方向,僵持片刻,突覺手上一松。
  金蒲孤先前交給他的那枝長箭好似被一股巨力所引,脫出了他的掌握,在愕然中只見金蒲孤將手一抬,在空中收回兩校長箭一起放回箭袋中。
  然后才笑著向他道:
  “銷魂瘴毒中后僅蒜泥和明凡水服之可暫解,然切忌妄動真气,否則藥性深入內腑,無藥可救,假如我真的中了毒,就無法再放箭了,現在你還認為我中了毒嗎?”
  白獲怔然不知所以,良久才道:“姓金的!你究竟用什么方法避過瘴毒的?”
  金蒲孤笑笑道:“等你把解藥取出來后,我再告訴你!現在你究竟作何打算?”
  白獲仍是躊躇不決。
  白蒲孤卻憤然道:
  “白獲!你放明白一點,解藥在你身上,我只要一箭射透你的心窩,照樣可以得到解藥,你可別逼我那樣做!”
  白獲卻毫無所懼地道:
  “我以為你不敢那樣做,你師父在傳授你金仆姑神射時,曾經告戒過你……”
  金蒲孤一笑道;
  “不錯!我受箭之初。确曾宣誓過,非十惡不赦之徒,絕不用箭去殺死他,可是你替劉素客那等惡人為虎之悵,已有取死之道……”
  白荻獲臉色又變,終于在囊中取出一個小瓶子丟了過來,金蒲孤接住在手,技開瓶塞,倒出一把綠色小九,用手一搓,將外面的綠色外皮援落,又用嘴一吹,將接下的綠色碎屑吹散,才掂起兩粒放人口中嚼碎吞下。
  白荻一直看著他的動作,流露出不解之狀,金蒲孤將藥丸又灌回瓶中,交給那個店伙道:“拿回去,每個人喂兩粒,別糟塌了,剩下來的交給黃姑娘收好!”
  那店伙奉命逕自走了。
  白獲才惑然道:“你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
  白獲想了一下才道:
  “我初遇劉素客,也是受了銷魂瘴毒之故,不過那是我們自己中的毒,劉素客熱心,替我們配了解藥……”
  金蒲孤笑笑道:
  “假如你們不把外面的綠色藥衣吃下去,劉素客就無法將你們支使如奴役了……”
  白獲惑然不解。
  金蒲孤笑著在箭筒內取出一個小紙條,遞給他道;
  “這是劉素客的大女儿劉日英寫給我的,你一看就明白了!”
  白獲接了過來,只見上面一行字跡,寫著:
  “君神武,家父必欲得君為用,余策不詳,君當自行為患,唯一事可預為君言,家父曾搜得一离奇毒气,曰銷魂瘴,無色無味,中人無救,君其慎之!”
  此物僅蒜泥白礬可暫解,君如感心頭作嘔,即為中毒之象,可急覓斯二物服之,然后聚气于丹田,可暫時壓制毒性,以不礙行動,徐伺家父以解藥來救,解藥之配方妾不得而知,唯外層綠色之藥屑系迷心之劑,服之則永唯家父之命是從矣,君中毒后,可偽為不支,解藥入口后,可暗用內力,將藥丸外衣溶化,暗藏舌底,于無人處吐出……”
  金蒲孤等他看完了,才將字條收回,白獲怔怔地道:
  “這么說來,你剛才還是中了毒……”
  金蒲孤點點頭道:
  “不錯!幸而不是劉素客自己來,否則他一定不肯把解藥給我的,劉日英教我壓制毒性的方法不能持久,我裝做無事的樣子也許可以騙過你,卻不能瞞過他……”
  白荻又是一呆道:“你怎么知道劉素客不會自己前來呢?”
  金蒲孤一笑道:“劉素客自己也摸不准我在那里!”
  白荻連忙道:“胡說!他用飛鴿傳書通知我說你一定會在此……”
  金蒲孤搖頭道:
  “不!我差不多与他同時离崇明島,他算准我的去向只有兩個地方,一個是在此,一個是從原路回到申江,而且他認為我回申江的可能性較大,所以自己留在那里布署對付我的方法,你們這邊只是作万一的准備……”
  白荻呆了良久,才恨恨地道:
  “姓金的,算你命長,不過我相信劉素客總有一天會制住你的!”
  金蒲孤哈哈一笑道:
  “劉素客假如要想殺死我,倒是比較簡單一點,要想制服我,卻是干難万難……”
  白荻瞪著眼道:“這是怎么說?”
  金蒲孤笑道;
  “他已經使我中了銷魂瘴的毒,假如不是你送藥來此,我最多再支持個一兩天,總不免一死,可是他太聰明了,又叫你送了含有迷神藥衣的解藥來,偏偏我又預知他的計划,服了他的解藥,卻沒有如他所想的迷失心神……”
  白荻大叫道:
  “這是你的運气好,也怪他生了個不爭气的女儿,下次就不會再這么便宜了!”
  金蒲孤一笑道:“不會再有下次了,我已經安排好一個鏟除他的計划……”
  白荻冷笑道
  “你永遠別想殺死劉素客,他早已明白你將要用什么方法對付他,所以他在沒有控制你之前,絕不會正面与你相見!”
  金蒲孤笑道:
  “我不能接近他,另有別人可以接近他,那個人可以利用他不知不覺之間突然出手!”
  白荻不信道:“能夠接近他的人,都是他的親信,對他忠心不二,怎么會對付他呢?”
  金蒲孤神色一嚴道:“有的!有一個人雖然是他的親信,卻有著必須殺死他的原因!”
  白荻怔怔地道:“是誰?”
  金蒲孤肅容道:“是你!”
  白荻啞然失笑道:“我!這更不可能了!”
  金蒲孤正色道:
  “你服了劉素客的迷神藥,自然不會背叛他的,可是你兩個女儿慘死在他手中的事實,也許可以使你清醒一下!”
  白荻臉色大變問道:“我的女儿怎么樣了?”
  金蒲孤輕輕一歎道:“她們在崇明島的水晶宮中被劉素客殺死了,死得很慘……”
  白獲大叫道:“我不信,劉素客對她們比對自己的女儿還要看重!”
  金蒲冷冷地道:
  “劉素客那個人除了利用之外,毫無人性可言,他看重你的女儿,只是為了利用她們,假如為了更大的利用价值,他自然也可以殺死她們!”
  白荻大叫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蒲孤道:
  “劉素客為了要騙取崇明散人的修羅刀,叫你的兩個女儿跟他下棋,崇明散人自命棋藝舞無敵,卻輸在你女儿手中……”
  白荻傲然道:“我与竺青二人是奕中神仙……”
  剛說到這儿,卻已為金蒲孤打斷了道:“你別忘了劉素客的棋藝比你們還高明!”
  白荻果然紅著臉不響了,不僅劉素客的棋道比他們高明,就是金蒲孤也比他們強過一籌!
  金蒲孤笑了一笑,已經明白他的心事。
  “我根本不懂得下棋,只是偶而能想出一兩手妙著,可是劉素客比你們高明卻是千真万确的事實!”
  白欲不耐煩地道:“別廢話了!快說我的女儿怎么樣了,她們……”
  金蒲孤故意一歎道:
  “這就是劉素客狡猾之處,他自己棋術很精,卻裝作完全不會,叫你的兩個儿与崇明散人對奕,崇明散人的奕術頗精,并不在你們之下,你的女儿在劉素客暗中指點下,每人都胜了他二局,因為事前代定以修羅刀為注……”
  白荻忙道:“那她們贏得修羅刀了?”
  金蒲孤點頭道:
  “不錯!可是崇明散人自負為天下第一棋手,輸給兩個女孩子怎肯甘心,劉素客為了討好崇明散人,乃殺死了你的女儿,使得崇明散人保有天下第一棋手之譽,而劉素客自己卻獲得了修羅刀!”
  白荻獲臉色慘變吼道:“你說的是真話嗎?”
  金蒲孤淡淡地道:
  “假如你去問劉素客,他自然另有一番說詞,但看你相信誰的話了!”
  白荻一言不發,回頭就走。
  金蒲孤卻叫住他道:“白荻!我告訴你這些話的意思并不是叫你去送死!”
  白荻點點頭道:
  “我知道!自己懂得如處理的,不到絕對有把握的時候,我絕不輕易出手!”
  金蒲孤微微一笑道:
  “這一點我倒是可以放心,你們學棋的人最講究不動聲色,不過我要提醒你,劉素客也是個棋中高手,也許你心意未動,他已經發覺了!”
  白荻慘笑一下道:
  “你放心好了,劉素客給我服下的迷神散到現在還是有效的,只要我不想起女儿被殺死之事神情并無异狀,因此我見到劉素客時,只當做完全不知情,他一定會把我女儿的事告訴我,那個時候剛好触發我心中的恨意……”
  金蒲孤笑著道:
  “對了!那時候即使有所表現,劉素客也會以為你是心痛愛女之死,不加防備,你出其不意,碎然施展,一定可以得手!”
  白荻點點頭走了。
  金蒲孤才怀著一臉得意的神色,慢慢地踱向杭州城而來,剛走到鏢局門口,黃鶯与呂子奇已迎了出來,后面跟著李青霞与方心胜。
  呂子奇首先一拱手道:
  “金大俠!老朽自慚昏庸,致為奸人所患,多有得罪!老朽此刻即去尋妨那逆徒与邵浣春,不將此二人碎尸千段,老朽誓不為人!”
  金蒲孤笑笑道:
  “令徒石慧雖然行為不當,可是她最后鏢阻邵浣春張開鐵傘,使得大家受毒較輕,臨走時又留下解方,可見她的心地還不算太坏,倒是那邵浣春不容輕恕,他本來也是個俠義中人,怎會一下子會變得如此混帳,居然做出這等不齒的行逕來!”
  李青霞輕輕一歎道:
  “這也很難說,鐵傘先生在武林中的地位身分俱相當崇高,大俠當來削下他一只耳朵,使他的聲譽一落千丈,為了報复,他只好不擇手段了!”
  金蒲孤微怒道:
  “總鏢頭,石廣琪与邵浣春二人与我的仇怨在那天開壽筵時,我已公開地揭露過,十年辛苦,兩條人命,我只取他們一只耳朵作抵,是否算得過份?”
  李青霞連忙道:
  “妾身只是分析邵浣春所以倒行逆施的原因,并不是對大俠有所非議,大俠心胸磊落,行事及義,早為舉世同飲,即以石廣琪而論,他的死与大俠毫無關系,可是大俠以一耳為報,足見俠義胸怀……”
  金蒲孤的臉色才轉了過來。
  黃鶯也道:
  “金大哥,剛才李總鏢頭將你的事情說給我听了,我也覺得你沒有錯,死掉的石廣琪也沒有錯,那個姓石的女孩子更沒有錯!”
  呂子奇哦了一聲道:“那么錯在誰呢?”
  黃鶯笑笑道:
  “石廣琪傷害金大哥的父母出于丈義,金大哥替父母報仇,都是合情合理的行為,由是而推,石慧的報复也不能算過份,錯的是那個姓邵的老頭儿与呂老先生!”
  呂子奇連忙道:“姑娘可以說得詳細一點嗎?”
  黃鶯道:
  “為人子者痛于父母之死,可以不論是非,您呂老爺子若是個明白是非的人,不就應該幫著您的弟子來找金大哥的麻煩!”
  一句話把呂子奇說得低下頭來,秦傀難當。
  黃營笑笑又道:
  “其實我相信呂老先生這次來找金大哥,并不是真想替石廣琪報仇,只不過因為金大哥的名气太大,蓋下了你十二金錢鏢的鋒芒,所以才找個理由來与金大哥較量較量,呂老先生,我說得對不對?”
  這個道理在場的人早已明白了,只是不好意思說出來而已,被胸無城府的黃鶯一語點穿,弄得呂子奇更為難堪,羞紅了臉,半晌抬不起頭來!
  金蒲孤怕黃鶯再說下去,使得呂子奇更下不了台,連忙道:
  “這些話都不必提了,目前我們最重要的是要對付劉素客,此人不除,武林中永無宁日!”
  呂子奇也趁此机會圓場道:
  “正是!老朽直到昨夜才听聞劉素客之名,這家伙究竟是怎樣一個人物!”
  金蒲孤一歎道:
  “說來各位也許不相信,劉素客一手掀起江湖滔天巨波,劫持十大門派的掌門人作為奴役,卻是個完全不會武功的文人……”
  這番話自然使大家為惊奇不止。
  金蒲孤因為說話來太長,將大家一起邀到鏢局中坐定,才把他与劉素客一番交鋒的經過詳加敘述!
  包括黃鏢在內,一個個都听得如痴如醉,咋舌惊歎,最后呂子奇長歎一聲道:
  “若非金大俠說出來,換了第二個人,就是告訴我,老朽也無法相信世上有這等人物!”
  金蒲孤一歎道:
  “我与劉素客交鋒這么久,也不敢相信他是存在的,可是的的确确有這個人……”
  呂子奇沉思片刻才道:“金大俠的意思是要用武功來對他?”
  金蒲孤點點頭道:“不錯!這是他唯一的弱點,舍此而外,他可說是無所不能、無所不精!”
  呂子奇搖頭道:“老朽的看法与大俠略有出入,此人絕非武功所能制服!”
  金蒲孤异道:“呂老有何善策?”
  呂子奇歎道:
  “老朽說不出根本的方策,但是老朽認為用武功去對付他是絕無可能的!”
  金蒲孤頗感興趣地問道:“呂老的見解也許比在下高明,但不知有何根据?”
  呂子奇道:
  “老朽不敢說比大俠高明,只是痴長歲月,略多閱聞,敬以一得之愚為大俠參考,劉素客能將天下武林高手羅為奴役,而這些人中任何一個都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制他于死命,可見他對于武功根本沒放在心上!”
  金蒲孤道:“那是他們心神受制,無力對他出手!”
  呂子奇道:
  “關鍵就在此地,武功殺人,必須在力之所能及的距离內,劉素客絕不會接近一個他不能控制的人,所以直到今日,大俠始終不能与他正面相見!”
  金蒲孤道:“不錯!當他与我見面的時候,必定是無法殺他的時候……”
  呂子奇微笑道:“大俠能想通這個道理,就得另謀對付他的方法了!”
  金蒲孤龐然一歎道:“我實在想不出別的方法了!”
  呂子奇道:“老朽所居的長白山上有一种雪龜,其肉味异常鮮美,可是其殼特堅,人們捕到之后,任憑火燒水,總是無法得到它的肉,因為它的鱗甲也十分堅厚,只要他縮在殼中不出來,弄死他也是枉然,因此能夠嘗到他的肉味的,只有長白山上的雪鷹!”
  金蒲孤奇道:“人都沒有辦法,鷹又是怎么得到的呢?”
  呂子奇道:“雪鷹抓到他后,飛到几百丈高,然后找准一塊山石摔下來……”
  黃駕連忙問道:“這樣就行了?”
  呂子奇笑道:
  “一次自然不行,可是連續十几次,再堅硬的龜亮也經不住撞擊,因為那雪龜体軀龐大,重逾百斤,再加上几百丈的高度,撞擊的力量自然非凡,連續撞擊下去,堅殼終于摔破了!”
  黃鶯道:“這個方法很簡單!為什人就想不到呢?”
  呂子奇笑道:
  “百斤重量,千丈高度,合起來就是十万斤的撞力,人力中無法達到這個程度,因此只好眼看著雪鷹大快朵頤!老朽提出這個譬喻,金大俠是否能得到一點啟發呢?”
  金蒲孤沉思片刻道:“呂老的意思是攻其短不如攻其堅……”
  呂子奇笑道:
  “對极了,劉素客只有一個缺點,因此他對于這個缺點一定保護最周密,大俠胜了他好几場,沒有一場是利用武功取胜的……”
  金蒲孤蹩額道:“呂老之言极是,不過劉素客的能耐极廣,我只是仗著一點心思,不為他所乘而已,要想針對他的奇技异能而打擊他,實在沒有這份本事!”
  呂子奇也輕歎道:
  “老朽不過是謹抒管見,以為大俠作取舍之用,至于如何才能克敵鋤奸,老朽也無善策!”
  大家都陷入沉思中,默然不語,只有黃鶯笑嘻嘻地道;
  “金大哥,好在劉素客一時不還會來找你,慢慢再想對付他的法子好了,你答應陪我游西湖的,今天的天气這樣好,我們別光坐著大好時光都虛擲了……”
  金蒲孤輕歎道:
  “劉素客是算定我多半生葬在崇明島的海底,昨夜遣邵院春等人前來騷撓,不過是一個試探而已,現在他知道我尚在人間,一定不會輕易放過我的!”
  黃鶯一笑道:
  “至少他今天不會找你,我們樂得輕松一下,反正你在這儿悶坐著,也不可能想出什么主意!”
  金蒲孤想想也對。
  劉素客算計人的方法防不胜防,根本無法預知,每一次都是臨机應變而對付過去的,現在又何必把他放在心上呢?于是笑笑道:“你的身体吃得消嗎?”
  黃鶯笑看道:
  “你后來送來的解藥靈极了,我不但精神恢复,而且好像比以前還要來得著實!”
  李青霞也道:
  “劉素客的解藥中一定還有著提神固元的補劑,妾身等也覺得精神倍增于往昔,二位若是有興,妾身顧作向導,恭陪二位作競日快游……”
  金蒲孤還沒有作表示。
  黃鶯搶著道:
  “不必了,總鏢頭在此地聲望很高,跟我們在一起,反而容易引起人家的注意,玩起來就沒有意思,倒不如讓我跟金大哥清清靜靜地玩一天!”
  金蒲孤朝她望了一眼,心中微微一動,口中卻道:“這樣也好!”
  由于金蒲孤的表示,李青霞自是不便堅持作陪,只好捧出几錠白銀,作為他們玩樂所需。
  金蒲孤也不客气,收起銀兩,告別諸人,与黃鶯出門而去。
  走到湖畔。
  金蒲孤微笑道:“西子湖上胜跡頗多,我們先到什么地方去?”
  黃鶯眨著眼睛想了一下道:
  “听說有個靈隱寺,是瘋僧濟真和尚的剃度處,我想到那里去觀光一番。”
  金蒲孤笑道:“真師游戲人間,不過是小說家的胡謅,那里真有此人!”
  黃鶯笑笑道:“不管有沒有這個人,靈隱寺在此他是不會錯的,去看看以何妨?”
  金蒲孤也不反對,遂向路人問清靈隱寺的所在,一逗向前走去。
  靈隱寺是一所大高廟,雖因真僧道濟而聞,卻并不因那些神話的妝點而變更它在嚴的色彩!
  廟中的香火很盛,進香的善良信女都攜帶了糕餅瓜果等素食,一面酬謝神佛,一面祈求福祉!
  黃鶯進山門之后,對于宏傳的佛像僅作了匆匆的一瞥,兩只眼睛骨溜溜地盡在那寺僧身上打轉。
  金蒲孤一言不發,陪著她寺前后轉了一遍。
  黃鶯才嘟著嘴道:“一點也不好玩!”
  金蒲孤笑了一下,回到客殿中掏也一塊銀子,約摸有二十兩重,遞給客僧道:
  “匆促拜山,未及備得香煙,有煩大師父代為置辦一份供品,讓我們在佛前一表虔心!”
  二十兩銀子足可維持一個中等家庭一年的生計,這等大的出手使得知客僧肅然生敬,連忙將他們請到客舍落坐,小沙彌端茶送水,忙得不亦樂乎!
  等他們坐定了,知客僧仍不在一旁頂禮作陪,金蒲孤喝了半杯茶,然后不經意地問道:
  “噴寺有多少位法師!”
  知客僧合什答道:“除了管雜務的香火道人外,受戒弟子共有一百二十三名!”
  金蒲孤又問道:“這一百多位法師大和尚都認識嗎?”
  知客僧含笑道:“小僧自然知道,施主莫非是有相識的?”
  金蒲孤笑向黃駕道:
  “你究竟要找誰!現在可以問問清楚,免得一個人放在心里著急……”
  黃鶯臉色一變,但立刻不好意思地笑笑道:“金大哥你怎么知道要找人的?”
  金蒲孤笑笑道:
  “西子湖胜跡無數,你卻偏們對此地特感興趣,要不是為了找人,我實在想不出別的原因了!”
  黃鶯臉上一紅,低著頭道:
  “我要找一名叫浮云的老和尚,他也許不在此地,但是他告訴我說在這里一定可以問到他的行蹤……”
  知客僧神色也為之一怔道:“女菩薩与浮云上人有何淵源?”
  黃鶯連忙道:“那你不用問了!只要告訴我他現在是否在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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