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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情侶聯袂 离間計成 力斬諸雄 山庄初現


  馬騏只會點點頭稱是了,他實在惹不起這些江湖人,因為他已有了富貴前程,不但是個穿鞋的,而且還是穿著織絲錦靴的,犯不著跟那些打光腳的江湖人拼。
  諸葛龍冷笑一聲道:“總督大人可別想得太美,認為就此可以無事了,冷寒月是冷家庄的人,做事情豈有半途而廢的,你不去惹她,她也未必放過你!”
  文青水忙道:“這個倒是不會,她已經向我保證過,此來金陵,純為游歷,無意多生是非,只要我們不再去惹她,她是不會主動找麻煩的!”
  諸葛龍冷笑道:“文老弟,你能保證!”
  文青水道:“能!我可以絕對保證!”
  諸葛龍哦了一聲道:“你憑什么可以保證!”
  “因為我跟她是朋友,她不會騙我!”
  馬騏和諸葛龍都猜疑地看著他,文青水從容不迫地笑著道:“我是特地跟她建立友誼的,黃河三蛟計划以迷藥對付她,我就先跑去通知她一聲,免得她上當!因此她才把我當作朋友!”
  諸葛龍叫道:“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文青水道:“為了要保護我們自己,最先惹上她的是公子和小姐,她記恨的也是這兩個人,黃河三蛟如果暗算她不得手,她找上門來,遭殃的也是他們,所以我必須和冷寒月搭上點交情;把這兩個人撇開!”
  “那關你的屁事!”
  “怎么不關我事,馬公子是我的好朋友,馬小姐對我更是意義重大,我可不能看著他們遭受到危險!”
  諸葛龍怒叫道:“你簡直混帳!”
  文青水笑道:“諸葛先生,我們在此地一樣是客人,你可沒資格對我大呼小叫,事實上我的顧慮非常對,我到達時,黃河三蛟尚未發動,她已先有知覺,我只送了個現成的人情,卻省了許多麻煩!“馬騏也道:“先生,青水的做法也有道理。一面示好,一面對付她,成功了固好,不成也不會遷怒到下官身上!”
  諸葛龍怒道:“大人!你倒想得好,想置身事外,我們可是為了你大人好!”
  馬騏也怫然道:“我可不要對付冷寒月,都是你們放不過她,把我的儿女也拖了進來,害我儿子丟了一條手臂,成了個半殘廢,你的平時吹得天下無敵,結果卻被人家宰了一大堆,把帳記在下官的頭上來!”
  諸葛龍沉聲道:“大人是否認為下官辦事不力!”
  馬騏也沉下了臉道:“不錯!我是有這個意思,你們的職責是保護下官的安全,現在你們要對付冷家庄的人,影響到下官的安全,下官自然要表明態度了!”
  “冷家庄的人也沒什么了不起!”
  馬騏道:“冷家庄是大內侍衛的訓練所,他們是替皇帝訓練貼身近衛的,個個武功高明,身手不見,你們認為沒什么了不起,下官卻惹不起他們!”
  諸葛龍怒聲道:“老夫就殺几個冷家庄的人給大人看看,先從冷寒月開始!”
  馬騏道:“可以,只要你們把話說清楚,扯不到下官頭上,下官絕不干預到你們的任何行動。”
  諸葛龍一拱手道:“老朽告退了!”
  馬騏也拱手道:“先生請便,下官不送了!”
  諸葛龍气沖沖地走了,文青水才道:“大人,這老家伙太跋扈了,簡直沒把大人放在眼里,又那里是幕友對主管的態度,大人為什么要用他這种人呢?”
  馬騏歎了口气道:“他是我老師兵部尚書劉大中的同鄉兼同窗,劉老師特地致函推荐,而他來了之后,著實表現也很能干,本爵寄重一多,他就驕橫起來了!”
  這當然是鬼話,文青水听了心中暗笑,馬騏又道:“青水,你跟冷寒月既然是朋友,就為我疏通一下,告訴她要對付她的是諸葛龍,實非本爵之意!”
  “這個大人放心,在下已經說過了,不過在下也奇怪,諸葛龍為什么要跟冷寒月過不去呢?”
  “這個……下官也不清楚,起初也許只是意气之爭,因為死了几個人,乃至惱羞成怒,亦未可知。”
  這當然又是一番推托話,文青水明知他在搪塞,卻也跟著裝糊涂陪笑道:“他們的器量也太窄了點,本來就是他們先起的頭聞江湖嘛,不是殺人就是被殺!”
  “就是這話了,所以我說青水啊!你不妨再去見一次冷寒月,告訴她情形,叫她小心防備,這樣子就是出了事,也怪不到咱們頭上了!”
  文青水點點頭道:“這當然,在下一定把話傳過去,不過大人,在下有點意見,象諸葛龍如此身無規矩,大人何必要受一個倫夫之气!”
  馬騏道:“那沒有辦法,他是劉尚書推介來的,劉尚書不僅是我的思師,而且也是我的靠山,辭退他恐怕會得罪劉老師!那就太不上算了,還是容忍他一下吧!”
  文青水笑了一下,他知道這又是一篇鬼話,不過總算又套出了一個人,馬駭的靠山是劉大中,但馬騏与劉大中并無師生關系,他們一定是同党而且是較為重要的一個。
  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去打探內情,而是要保護冷寒月的安全,所以他想想道:“在下這就到冷寒月那儿去一下。”。
  馬騏倒是再三拜托,文青水答應著出了門,雖說這次是公然銜命,他仍是非常小心,一路掩飾行藏,也幸虧如此,他才能發現到三個跟他走在一路的人,那三個人是十分普通的打扮,但文青水卻深為吃惊,因為那是三個极有名的殺手,一個是天殺手杜冰,一個是地殺手何芳,是一對夫婦;另一個則是极樂童子王立明,极樂童子并不年輕了,卻天生一付娃娃臉,始終像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文青水是最近才在總督府中見過他們的,他們是以諸葛龍的佣仆及書懂身份住進府中,而諸葛龍所居的屋子別設一院,別的佣人都不准前去,一切飲食起居都由這三個人招呼,別人也沒注意,只有文青水這种有心人,才會調查他們的底細。
  現在這三個人也走向史氏家庭的方向,證明了諸葛龍又有了一次新的行動。。
  文青水這一個發現太重要了,因為三個人都是极富經驗的殺手,冷寒月一個人未必應付得了。
  他盤算了一下,看看是自己先擊殺這三個人呢,還是等到了冷寒月的住地再聯合下手。
  想了一下,他決定先不動手,因為他也沒有把握一舉擊殺三個人,只要跑了一個,自己在總督府就耽不下去了,而目前,他還有必要在那儿混一下。
  好在這三個人的路徑還不熟;要找人問訊,文青水找到個机會,抄捷徑繞在他們的前面,先一步赶到史氏家庭。
  天地殺手和极樂童于是在下午到達的,他們很有耐心,居然在栖霞山其他的寺廟中燒香拜佛,用了一頓素餐,然后在天黑時才摸到史氏家庵,他們在天未黑前已往來看過一次地形,這次很熟練地找到了個隱秘的地方,翻身進了圍牆;庵中很靜,似乎大家都睡了,不見一點燈火。
  天殺手杜冰有點怀疑道:“怎么沒見一點燈火呢?”
  极樂童子王立明卻道:“她們昨天被瞄山雙鳥鬧伯了,自然不敢再點燈!”
  “那又怎么找到冷寒月呢?”
  王立明冷笑一聲道:“我們是干殺手的,又不是挑明了跟人比武,悄悄地摸進去,見一個殺一個,總有一個會是冷寒月的!”
  “万一第一個找到的不是冷寒月。聲張起來呢!”
  “杜兄說這話就不夠資格當殺手了,殺手殺人,怎會叫人有知覺呢!再說這儿就是一個冷寒月扎手,就算讓她發覺了,咱們三個人聯手,也不怕對付不了她!”
  “王兄既是這么說,就由你去下手好了,愚夫婦在外面給你掠陣打個接應!”
  “杜老大,如果是個普通人,用不著掠陣,如果是冷寒月,一個人恐怕得不了手!”
  “那又該怎么辦呢?”
  “大家分開行事,找到有人住的屋子就進去下手,見人就殺,反正咱們這一次并不是真要宰到冷寒月,主要是殺几個人,把事情擠到馬騏身上,叫他無法置身事外,得手了就迅速离開,一人殺一個交差,誰碰上了冷寒月,能殺了她就建功是運气,叫她逮住了認倒霉”
  杜冰考慮了一下道:“愚夫婦向來都是聯合行動的,咱們分兩頭進行好了!”
  “那也行,不過你們可得多殺一個,咱們是一人提回一個人頭才能交差的!”
  “這當然,不勞王兄提醒,愚夫婦自然知道的!”
  于是三個人分成了兩堆,一左一右,分開進行了。王立明摸到左邊的一間屋子,听見屋中有鼻息聲,他刺破了一點窗紙,借著微弱的光線,隱約看見榻上睡了一個女人,身子蓋著被子,只有長長的頭發散在被外。
  王立明殺人的手最干脆,脫手就七支飛刀,分擊七個位置,都是要害的部位,勁力极強,床上的人只隱約地動了一下子就寂然了,王立明暗呼僥幸,他殺的是一個沒武功的人,雖不是冷寒月,卻可以交差了。
  玉立明也是個很謹慎的人,他并不立即進去,再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陳設,看見這是一間女子的居室,室中有著妝台,也有一面妝鏡,他感到更高興了。
  照陳設看,不會是那兩名家庭中尼姑的靜室,不是冷寒月,就是那個紅紅的居室,王立明倒不敢奢望是冷寒月,練式的人警覺性不會那么差,自己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得手,最大的可能是紅紅。
  但只要殺了紅紅,也可以叫冷寒月纏死了馬騏無休無止,逼得他不敢再置身事外,目的就達到了。
  等了一會儿工夫,倒是旁邊的院里傳出了呼叱聲和戰斗的聲音,那一定是天地雙殺手夫婦跟冷寒月遭遇上了。
  王立明很高興,這兩口子的運气太坏,遇上了扎手貨,看樣子自己這場大功是立定了,趁著冷寒月跟他們決斗的机會,自己赶快進去,摘下腦袋走人是最好的了。
  他不再避忌猶豫,拍開了窗子,飛身進去,到了床前掀開被子,卻不禁怔住了。
  被子底下蓋的只是另一個被卷,那散在外面的長發只是一柄馬尾做的拂塵而已,這是個假人,空城計。
  他才想到不對,人已突然矮了一截,那是床下揮出一柄利劍,一下子從腿彎處掃斷了他的雙腿。
  劍非常鋒利,王立明先前几乎沒感覺,直到文青水從床下鑽出來,他才感到一陣奇痛澈心。昏了過去。
  文青水笑了一笑,他又補上了一劍,把王立明由昏迷中削下了首級。
  他是個非常謹慎而有經驗的人,永遠記憶住一句明言,除非你的敵人沒有了頭,否則絕不可認為他死了。
  他确定了王立明再不可能作怪了,才提了那顆首級,向打斗的地方走去。
  天地雙殺手夫婦的運气果然不好,他們摸到了冷寒月的房間,以他們丰富的殺人經驗,是很難會被人發現的,只不過冷寒月已先得到了消息,所以就該他們倒霉了。
  只是冷寒月沒有文青水沉得住气,出手太急,寶刀只創下了地殺手何芳的一只左掌,她追了出來,被天殺手杜冰截住了,一刀一劍,展開了決斗,何芳看了一下,見丈夫一時之間難以殺死對方,忍痛負傷,也拉劍加人聯手作戰,他們夫婦的雙劍合聯是頗具威力的,冷寒月由平手而轉為落下風了;不過她仍然很沉著,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后援很快就會來到了,倒是天地雙殺手很緊張,他們碰上了扎手貨,极樂童子,一定是輕松地完成任務回去交差了。雖然他們并不一定要放倒冷寒月,只要能脫身就行了,此行的目的雖是在殺人,但并不是要殺冷寒月。
  但冷寒月卻很討厭,她落于下風,卻只是守多攻少而已,攻擊少,但守勢极穩,毫無紊亂跡象,而最令人擔心的還是她的輕身工夫,一掠即至,比何勞高明多了,他們夫婦想撇下她脫身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辦法是將她殺傷,兩人才有脫身的可能,但是能傷她就能殺她了,還用得著去避開她嗎?
  何芳的斷掌處又在流血,而且還痛得厲害,她的体力也衰竭了,忍不住道:“賊漢子,你快加把勁,老娘頂不住了。再拖下去,血都快流干了!”
  杜冰也著急地道:“我何嘗不急,但是沒用,這賤人守得太穩,一切的險招都用不上,她是存心在拖住我們,我看這樣好了,你先走,回去上藥裹傷!”
  何芳怒罵道:“放你媽的屁,老娘叫人剁掉了一只爪子,還有臉單獨回去,天地雙殺手几時這么狼狽過,你不怕丟人,老娘卻拉不下這個臉!”
  “可是你斷掌已成事實!”
  “那老娘至少也要卸下她—條胳臂才能扳本!”
  杜冰歎口气道:“我也知道:我還想收這小婊子做小老婆呢!可是她這么凶悍法,擺不平她呀!”
  何芳哇哇大叫道:“賊漢子,怪不得你要赶我走,原來你存著這种歪心思,老娘偏不走,你也別嫌老娘礙事,只要你能叫她就范,老娘幫你扒下她的褲子!”
  這夫婦倆合作多年,串通心思,不需事前商量就能作出良好的配合,表面上是兩個人在斗嘴,實際上卻是在激怒冷寒月,攪亂她的心神。
  冷寒月最听不得這种髒話,以然亂了方寸,刀式一轉,六月飛霜的殺手又出,罩向了杜冰,口中還怒喝道:“我宰了你這該死的老狗!”
  杜冰早就有防備了,腳底一縮,人已退后了七八尺,避過了那一式,而一側的何芳卻趁机進招,一式急刺,劍尖指向了小腹,招式既狠毒又下流。:冷寒月在攻杜冰時,看似已將招式用老,但這個時候居然又將刀勢一轉,改向何芳揮去,又疾又厲。
  何芳的劍還差寸許夠上位置時,已被一刀從肩頭劈向肋下,上半身被斬成兩截,也使她那一刺落了空。
  杜冰以為這天衣無縫的一式聯攻,可以讓妻子得手,略雪她斷掌之恨的,那知等他穩定了身形,回頭一看,正好看見何芳的下半截殘尸倒地。
  一剎那間,他還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為自己是看錯了,等到冷寒月的寶刀再度劈到時,他才知道自己的妻子果真被殺死了,也就因為這一失神之際,沒能及時閃開,霸道無比的那一式“六月飛霜”。將他的首級斬得飛起來了。
  黑暗中閃出了文青水,在冷寒月面前,他又回复了自己的真名水文青了,輕叫了一聲好后,他才道:“寒月,你的刀法越來越凝煉了,已經到了收發由心的境界,剛才我真替你擔心,伯你的招式變不回來,要挨上一劍的,那知你居然硬拆了回來!”
  冷寒月笑笑道:“我還沒有到收發由心的程度,我攻杜冰的那一式根本就是虛招,勁力都留在第二手,才能一刀斬了何芳!
  “什么?你那—刀是虛攻的!”
  “不錯!我在出京前,已經把那部万象錄看了一遍,江湖上一些有名的人物虛實,我多少有了個底子,所以才能一刀制敵,六月飛霜的那一式殺著雖具威勢,到底還不是天下無敵的,完全要靠運用的時机得當!才具雷霆之威!”
  水文青笑道:“也不見得是那回事,這式刀法是十分具有威力的,只是施刀時,必須要堅定殺敵之心,刀出無悔無憂,才能發揮它的威力,以前你心中沒有殺人之意,每次都只想斷人的胳臂,威力就打了個折扣,你用它來殺人,威力就強多了!”
  冷寒月想了一下道:“難怪我對付天地雙殺手時,覺得并沒有你說的那么厲害,我還以為是你過甚其詞呢,原來是我的刀式威力加強了廣“殺死何芳确實是你的本事,至于對杜冰輕易得手,則是因為你突然殺了他的妻子,使他震惊失神所至,他被人稱為天殺手,本身的武功确是不可輕視的I”
  冷寒月道:“六月飛霜必須要殺人以見威,你們以前為什么不告訴我呢!”
  “我的姑奶奶,以前誰會想到你會跑到江湖上來闖蕩呢!
  你長居京師深宮禁苑之內,与外界隔絕,那里用得到你去殺人,再說也沒有人供你殺來練手呀!”
  “那末我以后必須要不斷地殺人了?”
  “這倒不必,當初老師教你這一手刀法,只是供你自衛用的,在別人要傷害你時,你不妨還以顏色,否則還是少施展為妙,這一式刀法雖然霸道,卻也不是無懈可擊的,用得多了,總會給人找出破綻的!”
  冷寒月點點頭又問道:“你說一共來了三個人,還有一個极樂童子呢?”
  水文青一提手中包著首級的布包道:“他已經返登极樂世界,成為真正的极樂童子了!”
  “你行事例是挺干淨利落的,根据資料上的記錄,他是個很難纏的家伙呢,你得手狠費事吧!”
  水文青一笑道:“那份資料有一半是我添注的,對它的內容,我自然比你清楚,不會費很多事!”
  冷寒月也嫣然一笑道:“現在該怎么辦呢!”
  “馬騏已經被嚇破了膽,跟諸葛龍差點沒鬧翻,這次行動完全是諸葛龍私人的試探,馬騏不知此事,你再去嚇他一下,大概可以把他跟諸葛龍分開了,只要那老家伙一撒手,我就可以趁虛而科,參与他們真正的机密了!”
  “文青,依你看,他們的意圖何在呢?”
  水文青一歎道:“老全說,我實在不清楚,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是在結合勢力,圖謀不軌,但實際上卻又不太可能,馬騏這點實力,還不夠資格造反謀叛!”
  “主謀人不是他,他只是一名從逆而已!”
  水文青道:“諸葛龍是厂衛中智囊,要說厂衛中的那几個家伙想意圖不軌,則又更為不可能了,朝廷賦予厂衛的權力雖大,卻不及兵權,他們手上無兵無勇,想作怪也無從作起,這實在是件耐人尋味的事!”
  “你是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才肯回去了?”
  “是的,你知道我的脾气,我不想居功,但是卻喜歡做事徹底,無論什么事,我不完成是絕不放手的!”
  “那我也只有跟著你,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1”
  冷寒月不肯回去,水文青知道扭不過她,只有讓她繼續在江湖上混下去了,少不得只有自己多費點精神去照顧她,這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但遇上了也只有硬擋了,好在冷寒月的武功不弱,還能夠保護自己。
  他以文青水的身份,又赶回了總督府,冷寒月只差一腳,略后而到,這次她是雇了一輛車子,直奔側門,門上有守衛,卻因為有了文青水的吩咐,不但沒敢留難,而且還很客气地請她進去。
  冷寒月卻很不客气,在門口就冷冷地道:“叫馬其英赶快出來,我給他送禮來了!”
  馬其英還在床上睡覺,被文青水拖起來的,听說冷寒月又來找麻煩,立刻嚇青了臉。想賴著不出去。
  文青水卻道:“公子,去見見她沒關系,昨天我已經見到了她,告訴她我們無意与她過不去,完全是老狐狸在里面起哄,我也預先示警,說老狐狸可能還會找她,叫她小心防備,我想一定又是諸葛龍去捅了馬蜂窩,叫她找上門來了,咱們犯不上背黑鍋,出去看看,有事推給老狐狸,要他自己去頂好了!”。
  馬其英無可奈何,只有硬著頭皮,拖了文青水作伴,才敢到外面,看到冷寒月冷漠的臉和那柄寒如秋水的寶刀,他的腿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因為這位女煞星的臉上充滿了殺气,唯恐對方一生气,卡嚓一刀,這條命就完了!他知道冷寒月并不是十分講理的人,何況,自己這邊也一直站在理屈的一方!
  老遠他就對冷寒月舉起單臂作禮道:“冷女俠!你好!一大早就光臨舍間,不知劇可指教!”
  冷寒月冷笑道:“昨天晚上有几頭野狐狸偷進我住的地方咬人,都被我解決了,今天特地送來給你們嘗嘗新!”
  馬其英听出語气不悸,但是卻不明白什么意思,只有裝糊涂道:“那可實在不敢當!”
  冷寒月哼了一聲:“別假客气了,我都放在車上,你去看看,我認為這是你家放出來的,我要一個答复!”
  馬其英知道車上一定不是什么狐狸,自己也不敢過去,叫文青水道:“青水,你去看看!”
  “不!不要他去,我要你自己去看,這個姓文的最不是東西,昨天還跑到我那儿去,虛情假意地說了一堆好話,晚上卻對我來上這一手!”
  她的刀已經有出手之意,馬其英不敢違揚,只有自己到車上去,掀開蓋布一看,臉色更白了,忽然脖子上一寒,那把寶發已經貼在他的脖子上,遍体生寒,冷寒月寒著臉道:“馬其英,你別說不知道,我認得這三個人都是你家里的,你敢說個不字,我就割下你的狗頭!”
  馬其英連話都說不出來,他當然不敢說不字,這三個人他之心,在下昨天就打過招呼了,沒想到他們去得這么快而已,但無論如何,敝上和馬公子絕未參与此事!”
  冷寒月考虜了片刻才道:“好!我姑且再相信你們一次,但是你們卻要把諸葛龍找出來對證一下,我也好問問她為什么要跟我過不去!”
  她的刀仍是比著馬其英,只要略一用力,仍然可以割下馬其英的腦袋,急得馬其英都快哭出來了,顫聲道:“文青水,你快去找諸葛龍,他惹出來的事,要他自己解決,可不能把我拖在里面。”
  文青水赶緊去了,過了一會儿,卻只把馬騏拖了出來,馬騏的神色十分狼狽,朝冷寒月拱拱手道:“冷姑娘,諸葛龍已經溜了!”
  冷寒月冷笑道:“你們倒是會推托,隨便找個人來搪塞一下,只告訴我說他溜了!”
  馬騏急了道:“不!他是真的溜了,而且是沒多久前才溜的,大概是听到女俠登門,知道他派去的人失手,所以急急地溜了,他這一定大概就不會再回來了,就算回來,下官也不會對他再客气了,所以我們以后絕不可能打扰女俠了,還請女俠放過小儿!”
  冷寒月道:“照你儿子所說諸葛龍的背景,你敢對他不客气嗎?”
  馬騏道:“我這個總督是朝廷命官,又不是他諸葛龍賞我做的,他在此是個客卿,能夠幫我一點館,我固然感邀,但若是只會給我惹禍,我自然可以對他不客气:“
  冷寒月又沉思一下才道:“好!我再放過你們一次,但如若有人再不明不白地找上我,就唯你們是問了!”
  馬騏苦著臉道:“冷姑娘,你是明白人,下官可以保證,絕不來找你的麻煩,但諸葛龍可能還不會死心,他要是再找上也知道,諸葛龍曾經說他們是天下無雙的殺手,可是卻被人砍成六截,擺在車上,叫他如何不心惊!”
  還是文青水上來,看了一眼,拱拱手道:“冷女俠,這三個人的确是敝處的,但他們卻是那位諸葛龍先生帶來的私人,一個是他的書童,兩個是他的仆人……”
  冷寒月冷笑道:“畢竟是總督府气勢不凡,一名師爺用了三個天下聞名的殺手做佣人!”
  文青水忙道:“冷女俠,有關諸葛先生的事,在下昨天已報告過了,他雖是敬上的幕客,卻因為淵源不同,因此他的作為,敝上也干預不了!”
  馬其英忙道:“是的,諸葛龍是家父座師,現任兵部尚書劉大中推荐來的,劉大中恰好又是家父的頂頭上司,對諸葛龍,家父不得不客气一點,那是迫不得已之舉!”
  。“為什么!劉大中荐舉他來是當幕客,不是當太上皇的,你老子為什么非听他不可呢!”
  文青水道:“冷女俠,你是冷家庄出來的人,在下不妨再透露一點,諸葛龍不僅由劉尚書的推荐,而且還跟厂衛有密切的關系,因此實在得罪不起他!”
  “厂衛又怎么樣,他們只管京師的治安,管不到外藩兵鎮,馬總督不必听他們的!、文青水道:“冷女俠,你說這話可見還沒有摸清狀況,厂衛雖不能直接節制外臣,可是每一個兵鎮大臣身邊,都有他們的耳目,動攸得咎,只要不如他們的意,隨時都有被撤差的可能,敝人實在惹不起他們!”
  馬其英連忙道:“是的,這三個人都是諸葛龍身邊的,我們也不知道底細,只以為他們是普通的下人,根本不曉得是什么殺手!也不知道他們會對女俠不利!”
  文青水道:“這一點在下可以保證,諸葛龍對女俠有不利你,下官代人受過就太冤枉了!”
  冷寒月道:“那我不管,反正麻煩是你先引起的,除非你把諸葛龍給我找出來,讓我跟他當面解決!”
  馬騏被逼得無奈,只有道:“諸葛龍躲了起來,下官何從找起,不過据下官推測,他多半是躲到仰止山庄去了,他在那儿有朋友!”
  “仰止山庄是什么地方?”
  “仰止山庄在鐘山之麓,太祖孝陵的附近,是一片大宅院,主人姓孔,是個退休的支部侍郎,但實際上,那儿卻是厂衛駐。留下的分支机构!”
  冷寒月沉聲道:“厂衛居然還敢在外地設有分支机构,我倒要問問司徒平,是誰給他這么大的權力?”
  馬騏愕然道:“姑娘認識司徒統領?”
  冷寒月這才發現自己說溜了口,冷笑一聲道:“我不認識他,不過我也沒把他當個人物看待!”
  她是冷家慶出身,那儿是專門訓練皇帝近衛的,她也夠資格說這句話,馬駭只有唯唯稱是,冷寒月道:“諸葛龍一定會在那里嗎?”
  馬騏道:“這可不敢說,仰止山慶是厂衛所私設的机构,下官跟他們素無來往,不過諸葛龍若是未离開金陵,多半會是在那個地方,他跟他們聯絡很密切!”
  冷寒月道:“我不伯什么司徒平,也不會把仰止山庄放在心上,我會到那儿去找一遍,但是最好你們也派個人跟我一起去!”
  馬騏面有難色道:“這個下官實在不便!”
  文青水卻道:“我陪冷女俠去一下好了!”
  馬騏望著文青水,他正容道:“大人!諸葛龍一再暗算冷女俠,分明是想把大人拖下水,現在他闖了禍,悶聲不響一溜,居心太險惡了,小侄覺得去問問也好,若是碰到了諸葛龍,當面把話講清楚,免得冷女俠誤會我們!”
  馬其英也跟著道:“爹,諸葛龍要對付冷女俠,只因為她是冷家庄的人,厂衛一向与冷家庄不和,咱們可与冷家庄素無過節,被拖進去太沒意思了,叫青水去一下也好,至少表明咱們的立場,以后可以不受波及!”
  馬騏明白了儿子的意思,是怕以后搭上冷家庄的牽扯,那也是一個大麻煩,終于點點頭道:“也好!文賢侄,你陪冷女俠去一趟,不過要小心一點!”
  文青水笑道:“大人放心,小侄辦事又不是一天了,自然知道輕重的,若是真有麻煩,小便一定表明是私人的行動,牽扯不到大人身上的!”
  冷寒月這才放開了馬其英道:“我不管你是代表誰,反正你得給我找到諾葛龍,否則我還是沒完沒了,走!”
  文青水找了兩匹馬,跟冷寒月一起离開了總督府,慢慢向孝陵方向去,一直到四周無人了,他才笑道:“寒月,還是你行,終于榨出仰止山庄這個地方了!”
  冷寒月有點難以理解地道:“難道你以前對這個地方毫無所知?”
  “不!我知道有這個地方,也調查過它,但只知道是厂衛的金陵分支机构,沒有去特別注意!”
  “為什么厂衛的分支机构就不必注意?”
  水文青道:“東厂的司徒平和西厂的費楚天都不會有問題。
  而內厂統領兼三厂總提調監督曹正琳是你父親身邊的親信,他們或許喜歡弄權,但忠心卻是可信的!”
  “這也不見得,曹正琳跋扈得很,我父親私下談起來,對他很不滿意,要我特別注意他!”
  “曹正琳是個小人,手中有了權,總不免得意忘形,但是他那些權是虛的,你父親一紙手諭,就可以立刻撤消他的權限,他自己也明白得很,你父親是他真正的靠山,換了任何人掌權,他都不會比現在更得勢,所以他絕不會有异心,這是權勢運用,你不懂的!”
  “就是因為不懂,我才要問一問!”
  水文青笑笑道:“那我就解釋一下好了,你父親從容他胡作非為,正是一种收攏人心的手段,歷來一個身居高位的人君。都很難使所有的臣下滿意的,信任一些人,就會疏遠另一些人而致心怀怨恨,這种怨恨如果是集中在人君身上,那就很危險了,怨積日久,則生叛亂,所以一個聰明的人君,都要培養一兩個權臣小人,讓他們成為被怨恨的對象,來加重臣下對皇帝的忠心!”
  冷寒月喔了一聲道:“權臣弄權,是皇帝故意造成的?”
  水文青道:“對了!就像一個地主,用一個十分苛虐的總管,對佃家們百般需索苛求,等到佃農們心中怀怨日深之時,地主只要撤換掉那個總管,就能使人心大快,把以前的怨恨一掃而空了,這就是治術,歷來一個雄主,都會培養這樣一個代罪的小人的!”
  冷寒月道:“秦始皇時的李斯、趙高、漢武帝時的董仲舒,唐玄宗時的楊國忠,都是這一類的人了!”
  水文青一笑道:“是的,你終于懂了!”
  “我父親會這么陰險奸詐嗎?”
  “權勢的運用,有時必須如此,這倒說不上陰險奸詐,以仁道治國,只是說說而已,孔夫子會講大道理,但他沒做國君,并不懂得治國之道!”
  冷寒月道:“我不喜歡這种手段!”
  水文青道:“我也不喜歡,所以我生無食肉相,我之所以擔任這份工作,是因為從我祖父開始,就受你們家知遇之恩,以圖報答而已!”
  “文青;別這么說,是我家欠你們的,從我祖父開始,一直視你家為畏友,几十年太平無事,得力于你家太多了,從我祖父開始,對你家始終不敢擺出人君的架子!”
  水文青正容道:“那是你家的想法,我家的人可不能作如此想,我家累世布衣,受知于府上,寄于重任而可以傲王侯,就憑這份知遇之德,也足可以使我們肝腦涂地,殺身以報!”
  “那是因為你們的行事的确令人尊敬!”
  水文青道:“這些話都不必說了,到了我這一代,原是可以跳出這個圈子的,但我還是進來了!”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你對掌權弄勢這一套完全不感興趣,只是為了我而受委屈!”
  水文青一笑道:“一大半是為了你,還有一半是為了你表哥的重托,基于我跟他的一份友情!”
  冷寒月道:“文青,你非提他不可嗎?”
  “他是個很好的人,你為什么不喜歡他!”
  “說不上來,我也知道他一切都不錯,但從小就打心眼里討厭他,他那個人沒有一點感情,除了權勢和利害,沒有一點別的東西了,我奶媽的儿子,在他手下做事,犯了一點小錯,硬被他推出去砍了頭,我再三求他都不行!”
  “你是說尚保生?你不能怪他,尚保生犯的不是小錯,是購誤軍机,你表哥派他來監督治河筑堤,他收受賄賂,擅改河道!”
  “那也沒什么!堤防只是繞過一片田地,還是照樣筑了起來,也沒發生什么災禍呀!”
  “可是那一繞,使堤防延長了十几里,耗費了國家几万民工,那還不說,河流彎曲繞行,使下游的堤防直接受流水的沖擊,很容易潰決的,幸虧是發現得早,立刻加以修改了,否則去年一次大水,如果決了堤,后果就不堪設想了,寒月,這些利害你沒想到吧!”
  冷寒月低頭道:“我倒是沒想到那么多!”
  “所以有些事不能看表面的,你表哥不是沒感情的人,尚保生還是他童年的游伴,是他最知己的一個朋友,殺尚保生,他比誰都難過,事后他到墳上去憑吊了几次!”
  “那是貓哭耗子,做給人看的!”
  “不!有一兩回,他在半夜約了我,兩個人去私祭,在我面前,他無須做作吧,所以我知道他是真的,但尚保生的确罪無可恕,換了我,我也非殺他不可!”
  冷寒月一歎道:“我真不了解你們男人,一遇到公事就六親不認了!”
  “寒月,這是職責所在,一個做大事的人,必須要公私分明,才能無傷無倚,使大家信服!”
  “做人到那個地步,還有什么意思?”
  水文青笑道:“很沒意思,但又非做不可,所以我才想跳出這個圈子,我認為与我的性情不合!”
  “但表哥卻覺得很有意思!”
  “各人不同,他天生是适合這种工作的!”
  “我跟他合不來也是為這個,我做不到斬情滅性!”
  “所以我們只适合湖山終老,辦好了這件事,我想整個退出來,我跟你表哥說好了,他也同意了!”
  冷寒月道:“我原來以為是他容不下你,把你擠了出來,所以才跟他摳气,既然你們說好了,我當然不會跟他再吵架,而且,我也非常討厭以前的生活,到時候我跟你同時退出那個圈子!”
  “你父親會答應嗎?他把這個圈子交給你,就是要你便于控制的!”
  “我想沒問題,這也是我們早就說好了的,十四歲那年,我遷出宮中,進駐到冷家庄,改變姓氏,決定了我冷寒月這個名字,我就跟宮中脫离了關系,只有极少數的几個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就是方便我隨時脫离!”
  “那就好,我們目前全力去探索仰止山庄吧!”
  那個地方有什么特別注意的嗎?”
  “仰止山庄雖是厂衛的分支机构,但不是公開設立的,對地方兵鎮也沒有那么大的鉗制力量,可是馬騏對諸葛龍居然如此畏忌,可知他怕的不是厂衛,一定另有股勢力在控制著他,仰止山庄里可能會有答案!”
  “我們兩個人的力量夠嗎?”
  “正面与仰止山庄作對是不夠的,但我們只是去探探虛實,見机行事,相信沒多大問題,真到需要人手支援時,我們自然會有人的!”
  “人呢!到了性命交關時,遠水可救不了近火!”
  文青水极有信心的笑道:“不會的,寒月,你可以信任我,至少,我不會拿你的性命去冒險!”
  對他的守口如瓶,冷寒月只有恨得牙痒痒的,她是個很要強的女孩子,而且在那個神秘的權力圈子里,她也是最高的負責人,可是她最气的卻是她對那個圈子了解并不多,兩個重要的副手都有事情瞞著她,她的表哥如此,文青水也是如此。對她的表哥,她還可以發脾气,鬧鬧性子,對文青水,她卻不敢,不僅是為了愛情,更重要的是文家是她唯一管不到的人。
  馬匹出了城門,漸漸進入紫金山區,仰止山慶在兩里外就設了塊牌子:“此系私產,閒雜人等禁止進人!”
  冷寒月悶在肚子里的气終于找到發泄的對象了!吧的一馬鞭揮去,把牌子擊得粉碎!
  水文青裝作不知道脾气是發給他看的,笑笑道:“寒月,你的功力進步很多,一鞭碎木,我還沒到那种程度呢,不過你還是省點力气,留著來打人的好?”
  “見人就打嗎?”
  “以你冷女俠的威風,看見不順眼的人應該伸手就打!”
  “万一打死了怎么辦?”
  “出入此庄的人,都是罪該万死的,打死了倒沒關系,不過這儿的人,還不容易被打死!”
  冷寒月沒有把這當作是警告,卻以為是水文青看不起她,催馬上前,跑出有里許,山林中閃出了兩名漢子,攔在路上,張開了雙手喝道:“停!停!你們是瞎子,外面寫得明明白白,此地不准擅入,你們居然進來找死!”
  冷寒月揮手一鞭擊去,那漢子似乎沒料到她如此蠻橫,但反應卻十分迅速,縮頸避過了那一鞭,探手就朝冷寒月抓去,口中還喝道:“好潑的婆娘,給爺們滾下來!”
  冷寒月倒是沒被他抓下來,馬上一個縱身,拔空而起,躲過那一抓,跟著寒光下落,是她六月飛霜的寶刀出了鞘,那漢子望著自己光禿禿的一雙手臂發怔,似乎難以相信對方在一招之下,居然能削斷他的雙掌。
  直到傷處血如泉涌,他才大叫—聲,痛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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