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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白蓮遺孽


  正在万頭攢動,頂禮參拜之際,忽而半空一聲霹靂,不遠處的寺院中,耀起万道金光,慌亂中有人叫道:“佛祖顯圣了,快進去參佛去。”
  于是大群的人都擁進了圣光寺,進了大殿,門上的警衛攔不住,只有步步退守,直到進人大殿,到了供奉佛祖蓮座前一丈之處,就再也不准前進了_
  那些擠進來的民眾都是虔誠的善男信女,對佛祖自然也不敢冒瀆。他們看到蓮座正在大放金光,也自然而然地跪了下來,不敢再靠近。
  他們的耳中只听得馨鼓經唱之聲,鼻中嗅到一种异香,蒙矓中似乎見到金身的佛祖,在耀目的金光中冉冉登座盤腿坐下,作扯花微笑狀,然后啟口以庄嚴隆重的聲音道:“爾等眾善男信女听著,吾佛念爾等禮佛虔誠,特從西天再降法身,永領圣光寺,以庇福爾等,今特賜爾等圣水一缽,有緣者服下,得祛病去禍延壽,希望爾等今后當更加虔誠禮佛,服膺圣教……”
  于是眾信徒全体都低首触地,日宣佛號,等他們耳中的經唱聲漸漸地微弱下去,才慢慢地抬頭,但見佛祖法身已渺,而蓮座上卻跌坐一尊綠玉佛像,身披黃金袈裟,容貌頗似前一尊玉佛,只是已由立而改為坐姿。
  由于大家是親眼看見佛祖走進來坐下后再消失的,跌坐的姿勢与現在的玉佛一般無二,他們也相信這真是佛祖再度重返了。
  而且每一個人也領到了圣水,那是在圣僧的座前的一口玉缽中盛出,那口玉缽只有尋常的飯碗大小,用玉勺舀出一盅盅的圣水,居然能源源不絕,這也是使人衷心信服的原因。
  圣水有一股檀香的香味,人口清甜,服下后使人精神立爽,通体舒坦,据說有不少人身有痼疾,也經此一劑而愈的,那天有几万人領受到了圣水,沒去的人真是跳腳后悔,痛失佛緣,因為到了最后一個人時,缽中的圣水恰好舀盡,這證明了佛法是万能的。
  于是圣光寺的玉佛失蹤与复現。形成了兩樁神跡,使得圣光寺的聲譽更隆了。而玉佛換了個樣子,也就成了另一項奇跡,眾人都當做故事在說著。
  這件事在梅玉等人是十分清楚內情的,玉佛已經換了一尊,那尊立像是被人用妖術手法偷走的,這尊坐像也由韓玉玲用白蓮教的手法安放回去,施障眼法時用了迷香,但立刻再把解藥和一些補气的藥散化在圣水中,給那些信徒們服下,使他們沒有受迷后不适的現象。
  這一切都是人為的,但是做得很机密,連一些寺內的高僧都瞞過了,因為這一次佛祖顯圣,把气氛培養得庄嚴肅穆,使人不得不相信。
  只有几個人知道是假的,但是其中的一個卻引起了梅玉等人的注意。
  那是寺中的雜工道人梅山。
  梅山是漢人,早年經商來此,在此地成了家,就一直留了下來,他本來家道小康,做著生意,可是因為好賭,又因為手气不佳,把一份家當輸掉了,老婆也死了,落得替人幫佣為生。
  因為他既通漢語,又通暹、苗語,人又靈活,所以被圣光寺雇來打雜,雖是雜工道人,卻是個領班頭儿,管理著百來名火工、道人。
  第一次佛像失蹤,他极力向人鼓吹神跡,但是這一次佛像神歸,他卻四處向人說是假的,是人為的騙局!
  梅玉早就在注意寺內各种人等,布下了廣大的眼線,梅山還沒有向几個人道及,梅玉已經找到了他,派了几個親兵把他架來衙門中,開口向他笑著道:“本帥十分失禮,竟然還有一位本家的江湖前輩在此,一向有失問候,請前輩多擔待。”
  話說得十分客气,禮貌上也不差,居然還拱手作禮,梅山慌忙跪下道:“元帥,不敢當,折殺小人了,小人只是一個粗使工人,當不起元帥的稱呼。”
  梅玉笑道:“梅山爺,我如此以禮相待,你再要裝蒜,可是太不自惜身份了。”
  梅山連連叩頭道:“元帥,小的實在不明白元帥是什么意思……”
  梅玉神色一寒道:“梅山,你能說了這番話,可見你早已明白本帥的意思,不過你既然要裝,本帥也不在乎,這是你自己給臉不要臉,來人哪!好好地款待他一下。”
  一名親兵上前,劈頭先淋下一碗狗血,另外兩人上前,一人一只腳踩住了他的兩邊肩膀,跟著一人上前,壓坐在他雙腿上,將他緊緊地俯貼在地上,第四人卻突地抽出了一支匕首,深深的一刀插人了他的大腿,翻手一挑,一塊肉已剜了出來,血涌如泉。
  梅山像殺豬般地叫了起來,可是一個布團放進他的口中,梅玉冷冷地道:“梅山,本帥知道你會行法熬刑,所以先用黑狗血破了你的法,你有本事能撐到一條腿上的肉剮完,本帥就相信你是冤枉的,你若是想招,就把頭點几下,否則你就咬牙熬下去好了。”
  梅山熬到第三片肉被挑起時,將頭連點,梅玉吩咐停刑,而且立刻為他止血鎮痛,然后才道:“梅山,本帥絕不會冤枉你,甚至于已經抓到你昨夜偷偷与人約會,所以你在招供時,最好不要再有所隱瞞,否則本帥會一直剮下去,割光你身上最后一塊肉。”
  梅山像一灘爛泥般地癱在地上,終于一五一十地招了出來,他的确是白蓮教徒,不過目前已改稱為万方教,教主叫易天方,是白蓮傳人,早年就來西南夷境,深居在三花苗洞之中,聚集了一大批的人,准備有所作為。
  圣光寺的玉佛是梅山設計弄走的,圣光寺中,他還有几個同党,大部分是他所屬下的火工、道人。
  万方教原本在暹羅已經有了些地盤,像以花腳苗為主的三花苗洞,已經全是他們的勢力。
  沒想到圣光寺總寺會遷來此地,限制了他們的發展,所以才玩出了那一手,使玉佛遁形,原意是想讓玉佛在万方教中再神跡般地出現,此舉必可打擊圣光寺的威望,增加万方教的聲勢。
  哪知道圣光寺棋高一著,搶先來了一著玉佛返寺。梅山因為尚未得到教主易天方的進一步指示,所以只能在私下散布傳言,說重返的玉佛是假的。
  他昨夜确曾跟几個人偷偷地聚會,商討如何進行下一步的工作,哪知已被梅玉派人看在眼中,而且先期把几個同党都抓住了,那些人也都已招供了,只不過他們的地位沒他重要,知道的沒他多而已。
  梅山招得雖然不少,但仍是不夠詳細,韓玉玲姐妹是白蓮教的嫡系遺傳,但是久已停止活動,也不知道有易天方這樣一位同門。因為她們的祖父韓山重授徒很多,到她們父親韓林儿手上時,偏重于召集人馬,擴充武力,把教務給放棄了。她們后來接手万蠱門,成為苗疆的總降頭師,也沒有在白蓮教方面多作發展,只不過她們手中還有著正籍符錄和鎮教符令玉蓮令而已。
  關于花腳苗,她們也不太清楚,因為這一支苗人從不練蠱,沒有降頭師,也不服她們管轄,族長應瓊花是傳統的女性首領,听說招了個漢人,在她那一族中行漢化,十分文明,族人也有數万人,是苗疆一個大族。他們生活在暹羅北部的山區中,占地很大,自成一片勢力,連暹羅王都管不到他們去。
  万方教的總壇万方山庄,就在花腳苗之中,易天方的儿子易小甫就被族長應瓊花招贅為夫,雙方關系十分密切,花腳苗能有今日的文明,万方教出力不少,而万方教的實力也因花腳苗而壯大。
  梅玉問知了詳情之后,倒是著實傷了一番腦筋,他為建文帝著想,以為暹羅便于控制,哪知道這里竟然存在著一股強大的對手勢力。
  為了使這個結義大哥能安穩地坐鎮西南,万方教自然是必須敉平的,但是用什么名義呢?
  白蓮教余孽是必須消除的,這對朝廷是可以交代了,但是韓家姐妹与白蓮教的關系更深,不能在這方面做文章。其次是他們盜去王佛,也是一項罪名,但是梅玉自作聰明,安排了一手王佛歸寺的公開神跡,現在玉佛已安然地在圣光寺中享受香火了,總不能打自己嘴巴再以玉佛被竊的理由去追究了。
  一切公開派兵征討的原因都不存在,但又不能白白地放過万方教,最后還是韓家姐妹來解決問題。
  她們是白蓮教正宗,卻有人以白蓮教的手法來惹是生非,她們倒是名正言順的可以清理門戶,追究叛徒。
  于是一群人在韓氏姐妹的率領下出發了。
  韓氏姐妹是原來面目,梅玉与方天杰則化裝成兩個粗漢,姚秀姑和李珠則裝得年紀稍大,稱是白蓮教中的護法,他們是以白蓮教正統的身份去登門興師問罪。
  當然前后明暗,梅玉還派了一些呼應的人,圣光寺和暹羅王室也都派了一些護衛的人,喬裝前往接應,這一批明著的人在整個西南夷而言,都是极為重要的。
  花腳苗對外開放的一個市鎮叫花鎮,人口約莫有三百多,密密地集中在兩條街,一條東街,一條西街,鎮上有個小鎮官儿,是逼羅工委派的,專管地方一應事務。
  不過花鎮上經常有著上千的流動人口,大部分是做生意的,有運東西來賣的,也有收購山地土產的,使得這個市鎮很熱鬧,鎮口居然有了二十几家客棧兼飯館。
  韓氏姐妹落腳在一家最大的客棧中,隨即四下打听万方山庄的情形,那自然是很引人注目的。
  可是先頭的人員已把万方山庄的情形探清楚了,韓玉玲只是故作姿態而已,不過這番做作倒還是引起了回響,立刻就有人前來探听了。
  來人是個老婦人,帶了四名大漢,韓玉玲認得居然是前次漏网的金花門主段金花,立刻冷笑道:“好哇!你這老婆子原來逃到這里來了,我們正在抓你呢!”
  段金花也頗為吃惊地道:“怎么會是你們呢?你們來干什么?”
  韓金玲道:“圣光寺中玉佛失蹤,是有人用白蓮教手法搗鬼,我們當然要來查看一下。”
  “那又關你們什么事?”
  “段老婆子,你少孤陋寡聞了,白蓮教的第七世主韓山童是我們祖父,我們姐妹倆是正宗白蓮教傳人,現在有人用本教手法在外惹事,我們該不該問?”
  “你胡說,易教主才是白蓮教正統,他是上代教主劉福通的嫡傳大弟子。”
  “什么上代教主?那應該是我們的父親韓林,劉福通只是我父親的部屬而已,居然敢潛位稱教主。”
  “你們家的這本賬我理不清,我只問你們的來意,你們可是來討取玉佛的?”
  “討取玉佛只是一部分任務,我們主要是來找易天方。”
  “易教主有諭,要討取玉佛,除非是梅玉親自前來談判,否則一概不見。”
  韓玉玲臉色一沉道:“易天方敢對我搭這种臭架子,他是不要命了,你去告訴他,說王蓮神符在我手中,叫他來跪接神符。”
  “什么是玉蓮神符?”
  “告訴你不會懂的,那是我白蓮教中最高鎮教符,就像帝皇的傳國玉璽一樣,沒有這個,他還稱什么教主?”
  段金花一臉疑惑地走了,大概又過了兩個時辰,又有個三十來歲的青年男子來了,一抱拳道:“屬下易小甫,參見兩位公主。”
  韓金玲道:“你叫我什么?”
  “公主,這是以舊日的關系而言,其實韓教主早已兵敗身故,二位的這個公主也不過是口頭上稱呼而已。”
  “混賬東西!居然敢如此反上,告訴你,我們擁有玉蓮符令,就是正統的教主。”
  她招招手,韓金玲取出一個錦盒,打開蓋子,里面是一朵玉雕的蓮花。
  易小南看了一眼道:“這是什么東西,我沒見過。”
  “你當然沒見過,可是你父親見過,他應該告訴你。”
  “家父說了,本教有一株鎮教之寶玉蓮花,久年失落在外,要本教子弟全心尋找,務必要收回來,既然在公主手中,即請賜還吧!”
  “什么?易小甫,你要弄清楚,這是我家的傳家之寶,為什么要還給你們?”
  “家父說了,兩位公主現在已經歸于梅國公,身為一品命婦,也不會對教務關心了,如果王蓮符令在二位手中,就請二位擲下,家父就把玉佛作為交換,家父有了符令之后,自當號召同
  門,光大本教。”
  “他當真以教主自居了?”
  “這倒不假,家父說了,二位雖是韓教主后人,但教主卻不是世襲的,敝師祖劉福通已是六傳教主,傳到家父則是七傳了。”
  “誰准許你們私相傳授的?”
  “這個就不清楚了,反正這也不關我的事。”
  “不關你的事?你不是白蓮弟子?”
  “我不是,我已人贅應氏為婿,現在是花腳苗的大祭師,是三花苗峒的九峒總護法,這次來只是代表家父來跟你們談談條件。”
  韓玉玲成竹在胸,冷冷地哼了一聲道:“你們的目的只是要收回玉蓮符令?”
  “是的,家父愿意用玉佛來交換。”
  “圣光寺中已經有玉佛坐鎮了,我還要這尊玉佛干嗎?”
  “公主,玉佛歸寺的手法大家都心照不宣了,可是我們如果把這一尊玉佛公開在人間展示,那又如何呢?”
  韓玉玲道:“那也沒什么了不起,我們最多說跟圣光寺的前一尊玉佛很像而已,世上的佛像很多,每一尊都差不多的,你們能拿出一尊來,圣光寺就能拿出十尊來。”
  “哪有這么多?”
  “圣光寺鑒于前失,已經著人前往中原,聘請巧匠搜求美玉,雕刻大大小小,各式的佛像多座,將來如果再遺失一尊,就搬一尊出來代替。”
  “這跟原來那一尊會相像嗎?”
  “為什么要相像,佛祖如來法身千万,并沒有固定于一相,所以你們拿去那一尊玉佛毫無用處,你想我會用玉蓮符令換回來嗎?”
  易小甫不由得呆了,他沒想到對方會來這一手的,頓了頓才道:“你們不肯交換也沒關系,反正我也見過玉蓮花是什么樣子了,回去叫人照樣雕一朵就成了。”
  韓玉玲冷笑一聲道:“沒這么容易,玉蓮符令為白蓮教鎮教之寶,豈是可以隨便偽造的?它有許多异征,你听說過沒有?”
  “它有什么异處?”
  “它能自動懲戒徒叛,為本教的家法之一。”
  捧著錦盒的韓金玲口中喃喃念了几句咒語,那朵玉蓮忽地自動离盒飛起,發出五彩光華,罩向易小甫。
  易小市大惊失色,雙腳一頓,身上也涌出五色光霧,將人掩了起來,韓玉玲冷笑道:“這是本教最粗淺的遁法,想能逃過玉蓮符令中的誅血神刀,豈不是做夢嗎?只是要你回去通知你老子,才饒你一命,取你一臂為懲,你注意听著,叫易天方從速前來領罪。”
  彩霧中听得一聲痛呼,一條人影沖天而去,霧气隨之消散,玉蓮花已安然飛返盒中,地上留著一條手臂,外面還裹著衣袖,正是易小甫身上穿著的,可知那條手臂也是他所留下的。
  方天杰詫然惊呼道:“真有這么靈异嗎?”
  韓金玲笑道:“方兄太易受騙了,這不過是一點机巧,加上聯眼法而已,砍他手臂的是我袖中的飛力,不過混在一起施用,的确能使人防不胜防而已。”
  梅玉拍拍頸子笑道:“原來是唬人的,卻真把我給嚇著了,我還以為你們真有那個寶貝,隨時能取人腦袋呢,我以后可不敢惹你們生气了。”
  大家調笑了一陣,專心等待易天方前來了,哪知道等了半天之后,卻見几個官兵匆匆來了,那是暹羅王室派駐在此地的守軍,不過才几十個人,領頭的那名軍官要請見王夫,方天杰只有挺身而出道:“什么事?”
  那位軍官忙躬身道:“王夫!請快點退走吧,易小甫點齊了大批的苗兵,要來殺害各位!”
  方天杰一听勃然大怒道:“什么?他敢點苗人來殺我們,那不是要造反了,你們是干什么的!”
  “王夫請息怒,小的們仍在此鎮壓,也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小人這一標才四十五人,如何鎮得住數万苗人,平時他們還守法,尚能圖個相安無事,現在鎮官正在交涉想壓住他們,不過易小甫是他們的總護法和大祭司,大概是擋不住的。”
  “他們想利用苗人作亂,那不是螳臂擋車嗎?”
  “是的,但是易小甫不會在乎的,死的是苗人,跟他沒有關系,万方教的人都是惟恐天下不亂,王夫還是躲一下。”
  梅玉也道:“他們鼓動苗人起來倒是很討厭,我們先避一下吧,我不愿意把軍隊開來,也是為了避免引起戰事。”
  大家急忙收拾了一下,正待出去,已經來不及了,前前后后,都被手握短刀的苗人圍住了,足足有几百人之多,那名軍官連忙率同部屬前去交涉,片刻后回來道:“王夫,他們要抓走兩位公主。”
  方天杰怒道:“這還成話,殺!突圍出去。”
  那位軍官道:“王夫,他們的人太多……”
  “別怕人多,我們自然會有人接應的,立即突圍!”
  這些軍隊都是經過方天杰訓練的,也都知道方天杰治軍之嚴,軍令一下,不敢有違,領先殺了上去。
  這邊六個人也各執兵器隨上,展開了廝殺,這些苗人們武藝并不高,卻一個個悍不畏死,身受重傷了還死戰不退,倒是頗為討厭,幸好他們是在鬧市之中,兩邊都是房屋,苗人無法大批擁集,所以還能邊戰邊退,不過退出街口后,地方寬廣了,苗人也多了,密密重重地包圍住他們。
  抵擋不了多久,那三十多官兵已經被殺死了、大半,梅玉与方天杰和韓氏姐妹等人則因為身手矯疾,還能維持住不受傷而已。
  梅玉急道:“二位娘子,你們說有辦法對付群毆的,那就快拿出辦法來吧,再拖下去,大家都沒命了。”
  韓玉玲、金玲姐妹都嬌叱了一聲,把滿頭長發搖散了開來,仗劍了几下,然后張口一噴,一片血霧罩出,血霧只聞到腥風刺鼻,立見鬼影幢幢,瞅瞅扑人,那些鬼都是青面獠牙的惡鬼,惡鬼之后,則是大群的虎豹豺狼等惡獸吼聲連連,向著苗人沖扑而去。
  梅玉等人明知這是眼前的幻象,卻也嚇了一大跳,那些苗人則更不用說了,呼天號地,急奔著向后退去,在后面的人還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么事,攔住去路不放,可是這批嚇昏了頭的苗人居然紅了眼,擺開兵器硬砍硬殺,變成了自相殘殺,糾纏了一刻時分,數千名包圍的苗人都退去了,卻遺下了數以百計的尸体,那都是被自己人殺死的。
  重圍退了,梅玉等人回到鎮上客棧中休息,韓氏姐妹卻是臉色蒼白,一進門就坐倒了下來。
  梅玉關心地道:“二位娘子施術很辛苦嗎?”
  韓金玲道:“這不是普通的障眼法,而是令我姐妹舌尖鮮血的化血神兵大法,那些虎豹惡鬼看似虛影,但卻真有傷人的能力,而且不畏雞狗等破解,乃我白蓮教最精華大法之一,施時十分耗人心力,所以能者無多,而且也不能輕易施術。”
  “有這么神奇,難怪剛才有人在呼叫要快噴黑狗血,然后又有人叫狗血失效。”
  “我知道對方也是白蓮弟子,必擅破法之術,所以施出去的法,一定要他們破不了,叫他們知道誰才是白蓮正統,這易家父子簡直該死,竟然敢跟我來爭正。”
  韓金玲輕歎道:“姐姐,本教本無嫡庶之分,我們的先父韓林儿就有自稱教主過。”
  “可是傳教玉蓮符在我們手中,就輪不到這些雜种來稱尊,尤其是把花樣耍到我跟前來了。”
  “姐姐,傳教玉符雖然在我們手中,可是我們自己不去開展教務,倒是不能禁止別人去開展。”
  韓玉玲庄容道:“妹妹,當初我也問過你,要不要把白蓮教發展開來,你自己也拒絕了,情愿栖身在苗疆擔任總降頭師和万蠱門主,那是為了什么?”
  韓金玲結結巴巴的無法回答,韓玉玲卻坦然地道:“在爺面前,沒什么好隱瞞的,我們都不愿將白蓮教發展下去,就是因為我們知道白蓮教的一切都很邪惡,都是違背正理人道的。”
  韓金玲道:“那可是我們祖上所遺……”
  “祖上所遺未必就是好的,對的,我們既已知道它的邪惡而鄙棄它,就該阻止別的人也去利用它。”
  韓金玲終于在姐姐的正言下低了頭,倒是梅玉鼓掌道:“說得好,大義凜然,擲地有聲。玉玲,你若是立朝為言官,必然會使奸佞絕跡,朝堂為之一清。”
  韓玉玲笑笑道:“永樂帝察事圣明,再加上鄭三寶兼了錦衣衛,專事肅清吏治,朝上已經沒有一個奸臣了。”
  梅玉一歎道:“這倒也說得是,我在邊廷多年,听說朝中的情形,無權臣,無桀臣,無佞臣,吏治大清,一片升平气象,的确是比大哥理國時強得多了。”
  韓玉玲道:“無權臣,無佞臣是可以說的,無桀臣卻還難說,國公親王中身擁重兵的,對皇帝老子還是不太買賬,皇帝也不敢過于刺激他們,像云南的沐王爺,還有爺這位汝國公,西南都護使,皇帝可不是真心的信賴你們,喜歡你們,只不過在無可奈何之下討好你們而已。”
  說得梅玉哈哈大笑起來,他的身世特殊,遭遇特殊,所以地位也特殊,對皇帝是沒有多少敬意,所以也不在意這种大不敬的言詞,這也不是自今日開始,遠在建文為帝王時,他對大哥雖然尊敬和忠心,卻只是一种手足般的感情,始終沒把建文當皇帝。
  話題再回到目前的難題上,梅玉歎了口气道:“那個易小甫居然敢用苗人來對付我們,倒是大出我意外,看樣子我是該把部隊開來了。”
  韓玉玲道:“爺若是用武力去殺,未免太傷天和了,九黎峒的花腳苗有几万人呢,爺難道能把他們都殺光。”
  “沒有這么嚴重吧,今天才殺了几個人,就把上千人都嚇跑了。”
  韓玉玲輕歎道:“爺,花腳苗悍勇好斗,泯不畏死,今天是利用鬼神才把他們嚇退的,若是對面交鋒,他們每人都能拼戰到死,連十歲以上的小童都不會例外。”
  梅玉皺眉道:“那不是很討厭嘛!在大哥的治下有這么一股生苗,豈不是十分危險的事。娘子,你能不能再施几次法,把他們徹底收眼下來。”
  韓玉玲苦笑道:“我的法施為一次,需要歇息七天才能复原,何況還不一定真能見效,因為對方也是白蓮教弟子,一樣會施法行術,驅他們拼命的。”
  “那要怎么辦呢?除了硬殺硬砍之外,几乎別無他策了。對了,我可以用火藥,鄭和從船上卸了几門大炮給我,架起炮來轟,不怕他們頑抗了。”
  韓玉玲一笑道:“那固然是個辦法,但是殺孽太重,不若妾身的辦法好。”
  “娘子要采用什么手段?”
  “爺別忘了,妾身姐妹苗疆降頭師和万蠱門主。”
  “你的意思是用蠱?花腳苗中無人練蠱,不是你們的治下,對他們用蠱有用嗎?”
  “花腳苗不練蠱,并不表示不怕蠱,蠱術的施為是不限對象的,妾身只要弄點蠱去治治他們,管保他們會乖乖就范。”
  “那就請娘子大小施為吧!”
  “不勞爺的吩咐,妾身已經施為了,剛才在決斗時,我們已經放出了金花蠱。”
  “什么是金花蠱?”
  “金花蠱是妾身最新研制的蠱,專門對付花門人之用,也是段金花解不了的蠱,上次進剿金花門,段金花逃逸無蹤,妾身想到她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所以特地練了這种蠱,准備她哪一天死灰复燃,想東山再起時,就用來對付她。因此,前天看到她之后,妾身已准備妥當了。”
  “這金花蠱很厲害嗎?”
  “很厲害,蠱虫很小,很能隨風擴散,為人呼吸人肺后,潛伏髒內,當時毫無感覺,但只要妾身吹起一种特制的蘆竹哨聲,立刻發作,嚙食內腑,使人疼痛難熬。”
  “這太厲害了,一次可以散播多少?”
  “一次可及十里范圍。”
  “那不是每個人都要波及了?”
  “是的,不過我們自己備有解藥,把藥散化在水中,立即飲下即止,妾身這就去准備解藥,叫人傳話出去,只要感到胸腹疼痛者,立刻來飲水止痛,可是那些苗人可沒有這么幸運了,可以逼他們投降。”
  梅玉听說有如此神效,倒是興奮無比,立刻叫方天杰命人去准備了。
  兩個時辰后,韓玉玲和韓金玲吹起了蘆笛,其聲清悅,傳布很遠,沒有多久,就听得了一片呻吟喊痛之聲,方天杰早已命店家和士兵們四出通知,而且也備妥了兩缸藥水,來人就灌下一碗,疼痛立止,叩拜而去。
  來求治的也有一些花腳苗人,為數不多,是花腳族苗在鎮上作耳目的。
  這些人能說漢語,在鎮上作各种營生,兼為族中通消息,他們的身份其實早已暴露了,可是梅玉和方天杰裝做不知道,照樣給她們治療,而且借他們的口,把消息傳到苗寨,說那天來犯的苗人,都中了這种金花蠱,而且這种蠱還會擴散傳染,一天之內,就能染及身邊的人。
  沒有多久,苗寨中已經動蕩不安了,他們雖然還沒有感到內髒疼痛,都已開始疑神疑鬼了。
  第二天,開來了兩標軍隊,一支是暹宮的御林軍,那是女王万麗妹心系王夫方天杰的安全,派了一標人馬前來接應護衛,另一標人馬則是圣僧朱允炊派來的衛隊,由李珠率領,進剿方山庄。
  這兩標人合起來約有兩千人,雖然并不多,但是甲胄鮮明,訓練有素,武器精良,堪稱鐵甲雄獅。
  有了這兩標人馬,軍容更盛,于是擊鼓出發,直搗苗寨而去,前面則是韓氏姐妹,吹奏著那种追魂的蘆笛,一直來到苗寨前停下了。
  苗寨在山上,山路口通道上建了一座石堡,扼守山道,倒是十分險要。
  可是此刻堡門緊閉,堡上卻一個人都沒有,梅玉著人喊了一陣話,仍然沒有回應,梅玉火了,吩咐架起炮轟門。
  那是几門用馬匹拖拉的小鋼炮,射程并不遠,可是爆炸力很大,專門對付敵方的沖鋒騎陣之用,此刻用來轟炸堡門立威,倒是十分見效,轟轟轟几聲之后,木條密排成的厚門上已經被轟穿了几個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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