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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直搗魔巢


  門被打穿后,城中一聲發喊,好像有很多人要沖出來,可是韓氏姐妹的蘆笛聲轉為響亮,沒有多久,那股怒吼已變為痛苦的呻吟,而且愈來愈烈。
  這邊的軍士們已經沖開了殘破的堡門,進入堡中,里面卻是一片廣場,那是花腳苗平時与外人做交易的市集之用,花腳苗平素分居山中,遇到市集之日,才把山中所產的土產拿到這儿來換取所需的日用品。
  九黎峒的總峒主在此地專設有平价估价調停的人員,以免老實的苗人會在交易中吃虧,這也是九黎峒女王應氏一族能深受苗人愛戴的原因。
  但是今天這些凶悍的苗人卻慘了,一個個抱著肚子滿地亂滾,口中呻吟出聲,手中的武器都丟開一邊,當然也無戰斗了。
  方天杰帶來的御林軍可省事了,他們不經戰斗,只管困人,把滿地的俘虜一個個都困了起來,每人灌上一湯匙的解藥,這能暫時遏止一下他們的痛苦,卻不能解蠱,只要再聞蘆笛,立刻又會再痛起來。
  就這么浩浩蕩蕩地擁向了王城。
  所謂王城,就是九黎峒總峒主應氏的住所,此刻也只剩下了倒地哀吟的悲鳴了。
  宮門是關著的,用力撞了几下,宮門自動地開了,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婦,帶著十几名健漢迎了出來,對著領先的梅玉躬身道:“罪女應瓊花叩見元帥,并請元帥寬恕冒犯之罪,罪婦并不想委過給誰,但目前冒元帥之舉,罪婦并不知情,完全是拙夫易小甫膽大妄為……”
  听說這個婦人就是九黎峒主應瓊花,梅玉倒是很客气地一拱手道:“峒主請見諒,梅某并無意掀起干戈,所以初來時,未攜一兵一卒,這是在前日受到貴族人攻擊后才召來的部隊。”
  應瓊花低下頭道:“罪婦知道,這都是拙夫易小甫魯莽行事招致來的災禍,可是拙夫跟家翁易天方利用法術,騙得敝族部分峒主的信任,罪婦已無力干預。”
  梅玉一怔道:“總峒主已無力約束貴屬下?”
  應瓊花哽咽道:“是的,罪婦雖身為總峒主,卻只是一個名義而已,九黎苗峒,有七個峒都是听他們父子的,不過罪婦本身。
  所領的兩個峒,還能加以號令。”
  梅玉頓了一頓才道:“目前所有的人是哪一峒的?”
  “是罪婦本身的族人,他們為兩位夫人的法術所制,還望元帥能原諒他們。”
  梅玉道:“這沒問題,只要他們不再与本帥作對,本帥立即就為他們診治。”
  “多謝元帥,罪婦可以保證,他們不會再有异動了,事實上他們被兩位夫人的仙法所鎮,嚇破了膽,本也不敢胡鬧了。”
  梅玉很大方,立刻命人為大批的俘虜灌下解藥,消除疼痛,并且由應瓊花出去曉諭他們一番,那些苗人都向韓氏姐妹和梅玉叩拜后才离去。
  這也是一种保證,苗人性情憨直,一旦表示臣服,終身不會再來侵犯。
  梅玉這才向應瓊花詢及易小甫的去處,應瓊花道:“他見大家中蠱之后,立召段金花前來治蠱,段金花一連試了几种方法都沒有效,拙夫一气之下,當場拔劍殺了段金花,大罵了一陣,然后逃到万方山庄去了。”
  梅玉道:“他逃到那儿去有用嗎?”
  “他說伯父親有三顆保命金丹,專制万毒万蠱,他自己也中了蠱,急忙地用金丹治蠱去了。”
  韓玉玲笑道:“這倒的确不錯,白蓮教的保命丹确有那种神效,那是我祖父韓山童所煉,一爐百粒,早已用完了,想不到易天方還存有三粒,不過這金丹一粒只能救得一個人、三粒又能救得几人呢?:
  應瓊花一歎道:“他們父子都是那种只顧自己的人,拙夫走時是單身一人走的,他的親信心腹有十几個。都還留在屋里呻吟痛呼呢!夫人是否也能救他們一下?”
  “他們是白蓮教徒嗎?”
  “應該是的,他們和拙夫都是師兄弟相稱,听說都是易天方的弟子。”
  韓玉玲神色一寒道:“那就讓他們痛死活該,我們姐妹是白蓮教正統傳人,就是因為白蓮教太邪惡,才不愿繼續下去,凡是遇上以白蓮教法術危害世人者,殺無赦。”
  應瓊花囁囁地道:“不過易天方倒沒有害人,像我母親患了必死之症,易天方用了三劑藥,把我母親又救活了,再活了十年才壽終正初,也因為這原故,易小甫才得以入贅我家。”
  韓玉玲冷笑道:“我知道那种藥,稱為天方神丹,是一种粉紅色藥丸,有乳香味,用腊殼封制。”
  “是的,据說這种藥十分名貴,要有仙緣的人,才得服用,一丸能生死人肉白骨。”
  “這些都不錯,這种神丹一丸可延壽五歲,卻是用七七四十九名成形未足月的胎儿煉制而成,一丸神丹,母子共計九十八條生命,這是救人呢?還是害人?”
  應瓊花臉色一變道:“原來是這么回事,難怪我族中常有怀胎女子失蹤,大概都是被他們秘密擄去了。”
  韓玉玲怒聲道:“一定是的,白蓮教打著救人的招牌,暗中卻害死了無辜的大批人命,所以我們姐妹才放棄它,而且對白蓮教徒,迫殺不赦,蛔主,万方山庄可是在你的苗山之內。”
  應瓊花道:“是的,山庄在苗區孤筆峰上,峰高百仞,四壁如削,只有一條棧道上通,峰頂廣有万坪,易天方要了去,在上面蓋起了庄院。”
  “總峒主去過沒有?”
  “沒有,那是他們白蓮教的總壇,十分秘密,除了他們教中弟子外,任何外人都不准前往。”
  “形勢很險要嗎?”
  “險要极了,整座山峰四周都是深谷,只有一條索橋可渡,只要有一夫守住索橋,千万軍馬也無可奈何。”
  方天杰怒道:“難怪他們敢如此膽大妄為,原來是仗著有此一重天險可守。”
  梅玉一歎道:“老三,你別不服气,人家憑此一重天險,的确能難住你,他只要把索橋一斷,就跟塵世隔絕,你縱有人多,又能奈何他。”
  方天杰道:“我也活活困死他們。”
  應瓊花道:“王夫,困不死他們的,他們在山庄中推備了一兩年的糧食,山庄中不過百來人,過日子容易,你卻無法在外面守上一兩年的。”
  方天杰怒道:“總有辦法的,我們試著瞧好了。”
  他人雖急躁,卻是個將才,通曉兵法,帶著人到了山庄下的索橋處一看,心中頓時有了計較,孤筆峰的情勢果然极險,四周俱是絕谷,谷底還有很深的澗水,壁高百仍,滑不留手,想從谷底上攀是不可能的,只有离岸最近處,有一道四十來丈的索橋,用十几條粗麻繩絞成一股由對岸懸挂過來,雙雙平行,中間橫舖木板,上面再連以較細的繩欄,以為扶手,這一道索橋工程頗大,但也最多只能容一架獨輪車通行。
  方天杰第一件事就是砍斷了索橋,阻止了對方外出,然后在岸邊排好了炮,加勁猛轟。
  “
  梅玉道:“老三,你這樣子轟有效嗎?”
  “怎么沒用,每發炮彈的爆炸范圍是一丈見方,我拼著上万發炮彈,把峰頭整個翻過來。”
  “上万發炮彈,你有這么多彈藥,而且你只有十門火炮,每門最多放到百發,火炮就會過熱而爆炸了。”
  方天杰笑道:“二哥,你在用兵方面可不如我,你瞧著吧,小弟自有法子的。”
  他的法子卻是很絕的,那就是十門火炮輪次發射,每次一發,因為時間從容,他可以慢慢地瞄准發射,更因為有著西方所制的千里眼為助,巨細無遺。
  火炮的最大射程是一百五十丈,剛好把全峰包涵在內,他的火炮專揀有建筑的地方打,一個時辰放二十炮左右,一點點地看准了放,這樣炮彈既不至于亂放,炮管也有充分的時間冷卻。
  一天下來,目中能見的屋子已被轟坍了一半,而且還熊熊火起,入夜不息。
  這些火光幫助了這邊的官軍,仍然可以往人多有屋處瞄准發炮,直打得對方鬼哭神號。
  他這一套戰術果然見了效,因為他忽遠忽近,不知道下一發炮擊何處,而對岸的人只有睜著眼睛挨打,一天一夜被鬧得無法合睫。
  第二天凌晨,守駐在岸邊的兵士叫道:“有人飛過來了!有人飛過來了!”
  飛過來的人是易小甫,他一臂已殘,但是身手不減矯捷,身穿寬大的白色衣服,展開如同鳥翅,由對岸一徑飄射過來,梅玉見了道:“這家伙的輕功倒是了得。”
  韓玉玲笑道:“沒什么了不起,那邊用根大竹竿,扳彎了一進彈送過來,再加上輕功身法而已。——
  梅玉忍不住贊佩地道:“我不能不承認,白蓮教中的确有些人才。像如此巧思,一般人是想不出來的。”
  韓玉玲頗為感慨地道:“巨奸大惡之人都是絕頂聰明的,白蓮教中确實有很多入才,只是這些人都不肯把聰明用于正途,反而想出不少害人的點子,就為了這個原故,我們姐妹才不想將它延展下去,万沒有想到易天方……”
  韓金玲道:“听說先祖曾收了十二門徒,因此恐怕還不止一個易天方呢2”
  易小甫落地之后,單手中舉著一面白旗,高聲喊叫道:“請上報梅元帥,敝人是來談判的。”
  韓玉玲站在一個小山坡上,沉聲道:“把來人綁上,押到本帥面前來。”
  易小甫忙叫道:“梅元帥,敝人是代表家父來談判的。”
  梅玉冷笑道:“在本帥眼中,你只是叛逆之徒,根本沒有談判的資格,綁上!”
  韓氏姐妹和姚秀姑三人掩近過去,姚秀姑拋出一卷軟索,在丈許外就將易小甫套住卸倒,韓氏姐妹則左右按住,將他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
  易小甫大叫道:“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你們怎么可以如此對待我?”
  梅玉冷笑道:“因為你們万方山庄之內,全是一批詐奸犯科之輩,個個万死莫贖,你也不配稱什么來使,本帥更不接受什么談判。來人,先拖下去打四十軍棍再說。”
  過來四名軍漢,三人按住了易小甫的手腳,一人舉起木棍,用力地打了十几棍,易小甫若無其事,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韓玉玲喝住了軍漢道:“元帥,這賊子行法護身,不畏棍打,且容妾身破了他的法再說。”
  她命人取來雄雞一頭,殺了將血滴在易小甫的頭上,使雞血深入發根,易小甫變色道:“公主!彼此同根,奈何相煎。”
  韓玉玲冷笑道:“你我雖然同根,卻不同枝,一棵樹上若是有的枝上長了虫,就必須及早剪除,免得他把其他的枝葉也染坏了。”
  說完右手駢指,點在易小甫的气海穴上,易小甫痛叫一聲,口中噴出了鮮血。
  韓玉玲道:“爺,現在可以施刑了,妾身不但破了他的護身法,連他的護体气功也破了。”
  軍漢繼續施刑,易小甫就熬不住了,一棍下去就痛呼一聲,二十棍打完,早已皮開肉綻,痛昏了過去。
  梅玉這才命人將他噴醒了過來,在他身上綁了一幅綢帛,上面是招降文書,然后在岸邊豎了一根竹竿將易小甫綁在上頭,用繩子將竹竿拉彎,易小甫忙道:“你們這是干什么?”
  梅玉道:“送你回去,你不是這樣過來的嗎?”
  易小甫惊道:“那時我武功在身,可以運气施展輕功,現在我被破了气功,雙股又被打傷,無法施展輕功,這一飛過去,必然會活活摔死。”
  梅玉怒聲道:“你若摔死了也是活該,你鼓動無知苗人來送死又怎么說,難道他們的命不是命,易小甫,本帥并不在乎你的死活,只是要借你的身体把招降文書送過去。”
  竹竿彎到极點時,梅玉喝令松手,呼的一聲,易小甫直向對岸彈去,只見他在對岸手舞足蹈;最后還是摔倒在地上,滾了几滾,仍能瞞跚爬起,被人扶走了。
  梅玉道:“這家伙倒是命長,居然沒摔死。”
  韓玉玲道:“妾身只是戳破他的气海穴,坏了他的護体气功而已,他的武功仍然能保持五成左右,不過這一摔又將摔去他的兩成武功,這家伙就再也作不成怪了。對了,爺,你連他的來意都沒問,就把他送回去了。”
  “我不准備跟他們談任何條件。”
  “那么爺送過去的招降文書上又寫的是什么呢?”
  “我是招降他們的門下弟子,對易天方則是必殺無赦,我要他們的弟子殺掉易天方,把首級送過來,檢驗無誤后,才放他們一條生路,否則我就用火炮將万方山庄夷為平地。”
  “爺,這么大的地方,夷不平的。”
  “轟掉所有的房屋,使他們無所栖身,然后再斷絕他們的糧食,不怕他們不降。”
  .
  “那恐怕很難,他們此刻,一定把糧食放在最安全的地方,轟倒了房屋,還有不少洞壁。”
  梅玉笑道:“山人自有妙計,你不會明白,你看吧,兩三天內,我一定要他們好看。”
  其實,在當天晚上,梅玉已經有行動了,這行動是他与姚秀姑兩人擔任的。
  當夜,夫婦兩人穿了黑色的夜行裝,帶好了兵刃,來到岸邊,那儿已有軍士們豎好了竹竿,准備用同樣的方式彈射過去,然而他們都意外地發現韓氏姐妹已等在那儿。
  梅玉問道:“你們來做什么?”
  韓玉玲道:“爺,我們可不是來勸阻你跟大姐的,要想在短日內擊破万方山庄,一定要深入突襲,里外夾攻,爺的戰術十分正确,只是不該親身冒險。”
  梅玉笑笑道:“我這個元帥跟人不同,我是生性喜愛冒險,越危險的事我越感興趣。”
  “那也該多帶些人手,只憑你跟大姐兩個人,不覺實在太單薄了嗎?”
  “我們只是去觀察了解一下敵情,我已經知會了李珠大嫂,叫她等候信號,看見我們發出流星火炮,立刻率領五十名健軍扑攻,易小甫提供的這個過河飛渡的方法還真不錯,解決了懸崖阻隔的難題。”
  韓玉玲笑道:“我們就是李珠大嫂遣來的,她認為對方既是白蓮術士,不可以力敵,一定要有懂法術的人同行。”
  梅玉笑道:“李珠大嫂是專攻密探策划事宜的,她既然認為你們姐妹也該同行,那就一起去吧。”
  于是軍士們又豎起兩枝竹竿,用繩子套住竿頭,用力拉成半圓弓形,等四人在竿上抓好后,猛地斬斷繩子,竿子一彈,把四個人如同回頭飛烏般地彈過對岸而去。
  由于他們在空中施展手腳,施展輕功提气配合,落地時還超過岸邊兩丈多。
  這一陣子炮彈都是轟在离岸不遠的地方,所以這一帶的敵人早已躲得遠遠的,沒人知道他們早已飛了過來。
  再者山庄的人也怕火光泄露了蹤跡,不敢舉火,他們都穿了黑衣,在夜色中倒是絕佳的掩護。
  四個人先在隱蔽處躲了一下,觀察環境,約莫一盞茶后,對岸的炮火熄寂,這是梅玉在事先指令時間停止的。為的也是方便自己活動,免得在搜索中自己挨上一炮。
  韓玉玲在那段躲藏的時間內,已經看准了位置,低聲分析道:“這座山庄是朱雀的形勢建造的,入口處當在雀曝,過去是鳶肩,重心則在鳶尾,我看另間的屋宇俱已崩塌,也不可能容人了,我們到后面去吧!”
  梅玉和姚秀姑對于陣圖門戶的學問一無所知,難得韓玉玲懂,就干脆由她領路了。
  韓玉玲又在每人的胸口貼了一張符錄,吩咐一定要珍視密藏,特別吩咐道:“這是潛形符,我作法之后,大家的身形都能隱蔽起來,只是不能持久,半個時辰后法力就消失了,還有不能碰到水。”
  語畢開始作法,梅玉見每人身上一層淡的霧影,形像模糊不清,忙問道:“這就隱形了?”、
  “是的,我們是自己人,才朦朧得見,別人看我們,則是一團霧气而已。”
  她領先在前走,由于黑暗中也有霧气氤氳,大家必須十分注意,才能互相辨見,一不留神,入影就像是融化在霧气中了。
  走了一陣,經過了很多倒塌的房屋,來到一處地方,則見地上開了個口,口中有燈光射出。
  韓玉玲在洞口停下了身形,梅玉也移過來一看道:“原來他們在地下還有住所,幸虧過來看了,否則炮火轟他一年半載也沒有用。”
  韓玉玲道:“潛形符還有一刻工夫的效力,大家快下去看一遍,很快退上來再作去處。”
  入口有石級,一路都燃著銅燎,也有几個身穿白衣頭纏白布的漢子經過他們附近,居然真的看不清他們。
  梅玉忍不住道:“娘子,你這潛形符還真有效。怎么身外的霧气都沒有了?”
  “這是五行潛形,依木肖木,依石肖石,處在什么地方就像那個地方,此類術法乃旁門中之至邪,易遭鬼嫉天怒,行之且折陽壽,所以輕易不施。”
  “那我們這一次不是要害你早死了。”
  “沒關系的,事后我可以借修煉補回來的。”
  四人繼續前進,有時他們經過一些人的身前,那些人似乎略有感覺而現疑色,那是他們身上總帶有一些陌生的气息,尤其是三個女的,都略施脂粉,气味較重。
  幸好那些人也只是感覺有些不對勁而已,沒有進一步地查究,所以他們還能安然通過。
  這條地道是天然形成的,大概是地震造成的一條地縫。
  在地道的兩邊,鑿了許多山洞,有的堆放著糧食,有的則辟為人的居室,梅玉低聲道:“難怪他們不怕炮轟,原來有這樣隱蔽的藏身地,回頭我們得想個法子,破坏那些糧食,他們不耐饑餓。就守不久了。”
  姚秀姑笑道:“元帥何必那么費事呢?用我們的方法一下子放兩百人過來,就足夠雷霞掃穴了,我估計了一下,這里面的人不會超過一百個。”
  韓金玲道:“那還是太費事了,叫姐姐放些蠱虫出去,一下子就可以制住他們了,那豈不簡單得多!”
  梅玉神色一動道:“玉玲,你看可行嗎?”
  “當然可行,這是最省事的方法,可以兵不血刃地一舉殲滅万方山庄,清理門戶;我早已下手了。”
  梅玉一怔道:“你早已下手了?”
  “是的,而且我施的是金絲血蠱,那是我万蠱門的三大絕蠱之一,中者無救。”
  “這百來人都要殺死?”
  “是的,一個也不能輕饒!爺,不是我的心狠手辣,實在是這些人太惡毒,絕不可輕恕。”
  “為什么?他們好像沒有什么惡跡。”
  “爺,你有沒有注意到每個屋子里都有一批壇罐水缸?”
  “我看到了,那是儲放糧食的。”
  “爺看過里面了嗎?”
  “沒有,但是我嗅到一股藥味,大概是泡的藥材。”
  “爺如果打開看了,就知道他們何以該死了。”
  “里面究竟是什么?”
  “人肉,人的肢体內髒,孕婦的胎盤紫河車,這都是他們把人活活殺死了,取下來泡制的,可以合成延年益壽的靈藥,這是他們傷天害理的證据。”
  “那也許是易天方要他們做的,罪魁不容赦,必死。”
  韓玉玲憤然道:“屋子里的壇子多少不均,壇子上還貼著各人的名條,這證明是各有所屬,都是他們各自下手做的,這些畜生一個也不能饒!爺,這是我白蓮教清理門戶,請你不必干扰了。”
  梅玉也沒話說了,他是韓玉玲的丈夫,也是西南都護使大元帥,這里的每一件事他都管得了,如果他認真干預。韓玉玲還是會听他的,可是他不想這么做,大概也的确認為這些白蓮教徒該死了。
  一直來到后進,只見燈光煥然,雖然還是山洞,但裝演得略為秀麗,大家想到這必然是易天方的地方了,一個個都提高了警覺。
  一扇門關著,有一個漢子提著刀站在門口,姚秀姑解下彈弓,哩的一彈射去,彈丸從咽喉射人,那漢子張口己喊不出聲,拋手把刀丟出去,韓玉玲上前接住了,梅玉則托住他的身子,不使發出聲音。慢慢地放倒下來。
  姚秀姑迅速上前推開門一看,里面有一老一少,少者躺在床上,老者執著刀走向一旁,柱子上還綁著一名漢子,赤縛垂頭,已經昏迷了。
  老者仔細地用力割下了那漢子的一條手臂,拿著到床前安裝在少者的斷臂處,少者問道:“爹,這條胳臂能像孩儿以前的一樣順利使用嗎?”
  老者搖搖頭道:“恐怕要差一點,接上去的手臂,只能發揮八成功效,而你黃師兄的功力又只得你八成,所以這條手臂,大致只能施展六成功力。”
  “那太差了,爹,你不能找條好一點的嗎?”
  老者一歎道:“甫儿,你黃師兄是山庄中武功最高的人,實在找不到更好的了,他是為父的最心愛的弟子,為了你,為父的只有犧牲他了。”
  “犧牲?爹是說黃師兄活不成了嗎?他不過是斷了一條胳臂而已,爹的靈藥連死人都可以救活。”
  “為父的當然可以,甚至為父的還可以為他另外安裝一條手臂,使他不致殘廢。”
  “那又何必要犧牲他呢?”
  老者一歎道:“甫儿,你要知道他的手臂是被移到你身上去了,縱然為父的再給他一條手臂,也必將大不如前,那時他心中必存怨恨之念,把這樣的一個人留在身邊是很危險的事,為父宁可犧牲他的好。”
  少者一歎道:“孩儿覺得對他很抱歉。”
  老者道:“千万不可有這种心,甫儿,無毒不丈夫,只要事情對我有利,任何代价都不惜求之,而且也不可存婦人之仁,歉疚之心,否則你就不夠資格成為白蓮教傳人。”
  “是的,爹,孩儿不過說說罷了,不會真放在心上的,對了,爹,外面的炮聲好像停了。”
  老者道:“停了有一陣子了,當初我選這個地方建為總壇,就是防到有今天,那一道懸崖天險,可以阻隔干軍万馬,梅玉縱然人多,又能奈我何?”
  “爹,梅玉不是個輕易肯罷手的人,他有大軍,有大炮,我們實在不該去惹他的。”
  老者道:“我是上了段金花那老梆子的當,以為她能夠制蠱,我們掌握了几万苗人,足可跟他碰一碰,哪知段金花盡是在說大話,弄得我們處境如此狼狽。”
  “現在我們要怎么辦呢?”
  老者道:“撐一天算一天,只要有個三五天,你的胳膊能運用自如了,我們再求脫身了。”
  “脫得了身嗎?我們是身在絕地。”
  老者微微一笑道:“絕地不會絕我們父子的,就在這屋子里,有一條暗道直通地下,有一條皮筏在那儿,可以用來過激流逃去,只是這皮筏只能載兩個人。”
  “那其他的人只有舍棄不管了?”
  “小甫,你又來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在這邊夷也沒什么混頭了,我們還是回中原去發展了。”
  “中原還有什么好發展的?”
  “小子,你不知道,為父的并不想在海外立足,早就在中原設好了基礎了,我在海外的歷年積蓄,也陸續運回中原了,江南江北二十四個州府,我都設有大生意,召集了一批弟子,赶快把手養好,咱們回中原去吧!”
  韓玉玲听得忍無可忍,突地現身喝道:“老賊,你打得好如意算盤,想抽身一定了之,把命留下來吧!”
  她這一收法,梅玉等人的身法也現出了,一腳踢開了門,沖入屋中。
  屋中這老少二人正是易天方和易小甫父子,見了梅玉等四人,不由臉現惊容,易小甫的斷臂處雖然新裝了一條手臂,卻還不能使用,用布條困束在身上,坐了起來,用左手指著他們訥訥地道:“你……你們怎么來的?”
  梅玉笑道:“易小甫,你用竹竿彈射飛過來,我又用竹竿把你彈送過來,高來高去,這二十多丈的懸崖,可不是什么絕路,難不倒人的。”
  易天方已經收起了惊慌之色,一拱手道:“梅元帥,冒犯圣光寺之舉,實在是老朽誤听段金花那老婆子之言,現在小儿已經殺死了段金花,玉佛也就在那邊的神壇上供著,我白蓮乃佛門弟子,對菩薩很尊敬的。”
  屋子的一角設有一處神壇,圣光寺的玉佛果然供在上面,可是梅玉也看見了壇房柱子上綁著的那名血淋淋的漢子,不由己泛怒色。
  易天方道:“盜竊玉佛,是老朽這大弟子黃再興膽大妄為,老朽也將他處死了。”
  韓玉玲怒聲道:“老賊,你還敢狡辯,告訴你,我們是用木石潛形術進來的,而且已經進來多時,你的一切罪行,剛才都在你們父子的談話中自行招供了,因此你不必再費心辯解了,乖乖地伏法吧。”
  易天方苦笑一聲道:“公主听見了也好,你是白蓮正統傳人,就該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祖師爺傳了來的,并沒有違反道統之處。”
  梅玉道:“胡說!你以邪法蠱惑無知苗人,還在這儿殺人制藥,殘害孕婦,剖腹取胎,种种邪惡的手段,簡直令人發指。”
  易天方苦笑道:“梅元帥,白蓮教的一切本是邪惡的,那要怪你的岳父大人,可不能怪我。”
  韓玉玲怒聲道:“掌教令符在我手中,我已經傳令所有弟子,不准再行使那些邪惡的行為,你卻依然故我。”
  易天方道:“公主,老朽是令祖的直傳弟子,与令尊同輩,大家不相隸屬。”
  “可是你們總在白蓮玉符的管轄之下吧!”
  “令尊在接任教法,并沒有正式召集弟子,宣告視事,所以凡教祖之下的弟子,人人皆可自立為主。”
  韓玉玲臉泛殺机道:“易天方,我不跟你多說廢話,我只是來執法清理門戶。”
  易天方也冷笑道:“那就斗斗看,誰怕誰了。”。
  說著急走到易小甫的身后,伸手一拍他的頭項,但聞一聲輕爆,易小甫的頭上沖起一蓬血雨,血雨中有四條人形的鬼影,分別向著四個人扑去。
  韓氏姐妹見狀大惊,雙雙搶身護住了梅玉和姚秀姑。而且也同時咬破了舌尖,噴出兩蓬血雨,裹向那四條鬼影,鬼影在血雨中掙扎了半天,才慢慢委地而滅。
  梅玉一直在旁邊靜觀其變,不過也相當震惊于術法之可怕,他起初以為所謂術法,只是一种迷惑神智或神覺的障眼術而已,只要采取不理不睬的方法。自能不受其影響和傷害,直到此刻,他才改變了觀念。
  那几道鬼影伸爪扑來之際,他曾不自而然地舉起武器去格架過,在感覺上,那鬼影好像不是虛幻的,而是真正的實体,一种兵刃不傷的實体,他的劍曾經砍在鬼影的手臂上,就像是砍在一根粗麻繩上一般,有一股柔韌的勁力將他的劍反彈回來,而鬼影只發出一聲痛嗥而已,沒什么受傷的樣子。
  他的肩頭曾經為鬼影擊中一拳,感覺上很痛,他解開衣服一看,被擊處已一片淤青,可見那一擊之重。
  這些鬼影已經到達能直接傷人而不自傷的境界,由肩頭的那一擊的勁力看來,若是擊在要害之處,被擊者必死無疑,而自己砍出的那一劍卻無法傷得了對方分毫。
  這是何等可怕的對手,何況易小甫還能以一化四,若非韓氏姐妹也跟來化解了,單憑這手,他与姚秀姑就無法抵擋了。
  易小甫的身軀已砰然倒下,頭頂上有一個洞,看樣子似乎很深,奇怪的是既無血漬流出,也沒有腦漿流出,好像他整個身子是干空了。
  韓氏姐妹都是十分委頹,站都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下喘息不止,姚秀姑上前扶住了韓玉玲道:“妹子,你怎么啦,不要緊吧!”
  韓玉玲低聲道:“不要緊,易天方太狠毒了,居然犧牲了他的儿子,施展了血魂魔煞宏大法,要跟我們同歸于盡,我們迫不得已,只得施展追魂血羅,那是我們修道者精魂之所聚,雖然消滅了魔煞,我們自己也元气大傷。”
  說著慢慢地站起來,在屋中展開了搜索,易天方已經走得不知蹤影,梅玉和姚秀!”守在門口,只能肯定他不是從門口溜走的,卻也說不出他是由何處离開的。
  那時大家都忙著應付血魂煞的侵襲,誰都無暇他顧。
  屋中放著很多東西,有些是价值連城的奇异珍寶,連那尊被竊的綠玉佛也在內,也有很多小瓶小罐,韓玉玲拉開檢查過后,就連聲地歎息咒罵。
  梅玉問道:“瓶子里是什么東西?”
  “藥,生死人,肉白骨的稀世靈藥,不過這些藥的制成,卻傷天害理之极,那是傷害了無數人的性命,取其器官合成的,對這些藥,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是留下來呢?還是毀了的好。”
  梅玉道:“自然是毀了的好,那是罪惡的東西。”
  朝玉玲道:“爺,它們只是在制煉時罪惡,制成之后,卻成為救人的圣藥了,每一顆藥都能救活一條人命呢!毀了不是太可惜了嗎?那些被害者已經死了,用來救人,也使他們死得有价值一點。”
  梅玉怔了怔才道:“你說的也有道理,那你自己看著辦呢。”
  屋后還有一個小間,放了兩口水缸,缸中全是用藥水泡制的成形男女嬰儿,有几十具之多。
  梅玉咬牙切齒地道:“易天方這老賊,簡直罪該万死,單憑這一點,我就不能饒他。”
  韓玉玲一歎道:“這就是妾身為什么不將白蓮教統延續下去的原因,它在醫典在內外科的醫理而言,該是一部濟世救人的寶典,但是在倫理的觀點而言,它卻是万惡之源,所以直到現在,我還是難以取舍。”
  梅玉問道:“娘子,你有什么難取舍的?”
  “就是我祖上傳下來的那些符錄和秘籍,毀了,那是前入無數的心血和智慧結晶,也可以說是窮宇宙自動化之運通奧秘,留下又只怕會流入奸徒之手。”
  梅玉想了一下道:“還是留下吧,水能載舟,也能覆舟,砒霜是眾所周知的毒藥,但是它也能治某些絕症,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善惡,用之于善則善,用之于惡才惡,將來交給一個絕大智慧的人,去把它發揮善的功用。”
  韓玉玲點點頭,又找了一瓶藥,自己倒出一顆服下,又倒了一顆給韓金玲,笑笑道:“這种藥倒是人參、首烏、松苓、雪參等靈藥合成,功能補虛增元,一丸干金不易呢,我們目前正用得著。”
  姚秀姑的江湖經驗足,她在屋中找了一陣,終于發現了一個按鈕,按了一下,兩口水缸自動移開,底下居然有一個深洞,吊著一根粗繩,可以直線下去。
  梅玉道:“這下面必然是那老賊所說的地下通道,他從這儿溜走了。”
  韓玉玲一歎道:“狡兔三窟,一個如此狡猾的人,絕不會把自己置于絕地的,下面既然有皮筏可由激流中逃走,追是追不上了,只有以后再想法子找他了。”
  梅玉沉思片刻才道:“玉玲,你應該可以控制此地的局面了,就麻煩你們姐妹處理一下,我跟秀姑要追下去,這個老賊一定不能放過,如果讓他喘口气,他又會作怪的。”
  姚秀姑笑笑道:“爺,我不是怕辛苦,也不怕危險,而是我們無法追下去,他乘著皮筏走了,我們都無法從急流中追蹤。”
  一句話把梅玉說怔住了,只有無可奈何地歎口气。
  但是他并沒有耽擱多久,很快地放出了信號,把對岸的人召來了,這邊山庄中的白蓮教徒,由于為金煞血蠱所制,個個都失去了抗拒之力,一個個乖乖地就擒。
  梅玉迅速地拘審了那些徒眾,終于問出了几個易天方可能借腳的所在。夫婦四人把善后交給了方天杰處理,立刻循跡追了下去。
  那些地方都在沿河的市鎮,而且是在苗集中,居人大都以苗人為主。但是也有些漢人,所以還能形聚于市。
  第一站,他們要找的是一個叫普安的小集,這儿是一半苗人,一半保保人的雜居市集,但是有几十戶漢人匯聚開設了各种店舖的一條街,普安之名。也是漢人所命。
  漢人雖占少數,卻是最具權威的,因為他們掌握著腹地山區數百里的經濟。
  山民們把獵得的野物,采得的藥材,淘得的金砂和寶石玉坯等物,拿到集上換取生活必需的鹽、布匹、弓箭、刀矢、器皿等;漢人在這儿的獲利是很厚的,所以個個都發了財,他們變成了特權人物。
  特權之中,又有特權,那就是集中的万大戶,万大戶叫万財寶,生意做得很大,家中雇了兩名漢人武師,養著一二十個苗人伙計,家大業大。
  万財寶早年在中原也是江湖人,十年前攜眷來此立足,慢慢就發跡起來了。
  梅玉等四人是騎著馬來的,這在集上倒是不少見,因為很多做生意的漢客都是赶著驢馬隊,載著貨物前來,又載著貨物离去。
  集上有一家客棧,就專為來往客商而開設,客棧叫万記。很明顯的也是万大記的行業。
  梅玉等四人一住下來,要了兩問上房,才洗了把臉,還沒有開始喝茶呢,居然就有人找上門來了。
  來人是個中年漢子,武師打扮,徑自推開了梅玉的房門,梅玉沒等他開口,就沉聲喝道:“滾出去!”
  來人一怔,似乎為梅玉的威儀所攝,一拱手道:“兄弟叫吳三彪,是本店店東万大先生的教師。”
  梅玉道:“不管你是誰,先給我滾出去!”
  吳三彪的臉上挂不下來了,道:“朋友,你要弄清楚,這是我們東家的店,我是代表東家來……”
  梅玉沉聲道:“秀姑,打出去!”
  上房分里外兩間,內間是臥房,外間供起坐,梅玉和姚秀姑共一室,姚秀姑正在內間,梅玉的話才完,里面喚的一聲,已經一彈飛出。
  吳三彪的反應居然不慢,舉掌把彈子封偏出去,但姚秀姑打的是連珠彈,接二連三的彈子不住地追出去,吳三彪臉色一變,連跳帶翻,手腳并用,總算把一輪的急攻都閃擋過去,可是他的身子也退出了門外。而且閃到門的一邊去,使彈子無法直接攻擊了,他才舒了一口气。
  可是當他站定身軀時,脖子左右各感到;涼,那是住在對室的韓氏姐妹不知在何時已掠了出來,一左一右,兩支長劍貼在他的脖子上。
  韓玉玲道:“爺,這家伙已經被制住了,要如何發落?”
  “把他押進來。”
  韓氏姐妹兩支劍仍是貼在他脖子上把他向前推,使他不得不走,因為銳利的劍峰割得他的脖子隱隱生疼,只要走得慢一點,利鋒就會切進肉里去了。
  梅玉已經在桌旁坐定,冷冷地道:“叫他跪下來說話。”
  吳三彪正待昂頭反抗,韓玉玲忽地抽劍,迅速無比地橫敲在他的腿彎上,吳三彪身不由主跪了下來,兩支劍又左右地架在他肩上,叫他起不來,可是他口中仍凶狠狠地道:“你憑什么叫我跪下。”
  “憑我是天朝的西南都護使。”
  “啊!你是都護使,汝國公梅玉梅大元帥。”
  “不錯!夠資格叫你跪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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