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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在台上,計全和南宮少秋對了面。
  計全冷笑道:“小伙子,你找來的這些班底很不錯,居然能奪得五場胜利,你也值得驕傲了!”
  南宮少秋笑道:“計老別忙著算帳,我們還有一場沒比呢!說不定我們還可以多胜一場。”
  “小子你說你能胜過老夫,別笑掉人大牙了!”
  南宮少秋也笑道:“這也沒什么好笑的,你們十三邪神,在沒較技前就去了一大半,至少在我手中就宰了兩三個,我看也沒什么了不起。”
  計全冷笑道:“小子,你現在神气耍嘴好了,等一下你若是還能笑出來,就算你有本事。”
  “計老,我們這一場可是規定在先,純為較技,不得傷人的,你可不能太下狠手。”
  “小子,你放心,我懂得如何侍候你的!”
  南宮少秋微笑道:“侍候兩個字不敢當了,而且計老沒干慣這一行,侍候人時粗手粗腳,也未必能舒适!”
  計全原是想在言語上先給他一個下馬威的,沒想到這小子伶牙俐齒,反而把自己惹火了,一掌前探,厲聲喝道:“利口小儿,老夫劈了你!”
  南宮少秋連忙躲開了道:“計老!話還沒交代清楚你就動手,那可是違規的,如果仲裁席上判你輸了,你不是太冤枉了。”
  計全的第二掌送到一半,硬生生地收回道:“小子,還有什么沒交代的?”
  南宮少秋道:“當然有了,我們比賽時使什么手段,用什么兵刃,都要先說明的。”
  計全道:“老夫一向不用兵器,就是這一對手掌!”
  南宮少秋道:“那你裝在指甲上面的十枚風磨銅淬毒指套算不算呢?”
  計全一怔道:“你對老夫的底細很清楚呀!”
  南宮少秋一笑道:“那當然,我既然接受挑戰,要把你們東厂的气焰壓一壓,總得調查一下,各人有什么長處和缺點,以便攻其所虛,計老這十枚指套算不算數?”
  計全本來想說不算的,可是再想一下,這小子狡猾百出,分明是想藉此机會叫自己如此說的。
  雖然自己不仗此也能穩吃這小子,但也不能太便宜他了,因此冷笑一聲道:“那是生在掌上的,必要時自然可以使用。”
  南宮少秋道:“用也沒關系,計老這指套可以飛出傷人,那么我使用一點暗器也不為過了?”
  計全道:“小子,隨便你使用什么都行,老夫只希望你快點囉嗦完了好開始。”
  南宮少秋道:“計老既是不禁止我使用任何兵器,那咱們不必比,計老就輸定了。”
  他說著翻手在襟下掏出了兩枝短銃,那是西洋的一种武器從鐵管內塞火藥,再灌進一顆圓的鋼丸,一扣板机,火藥爆炸,將鋼丸射出,勁力無比,能貫穿石革。
  他先將左手的一枝對著地下扣發,轟的一聲,厚約三寸的檜木地板。居然擊穿了一個孔,威力不遜于神机營中所使的長鐵。
  計全的臉色一變,南宮少秋的右手還有一支對著他,使他不敢輕動,但他也不甘心如此地被迫認輸下台,硬著頭皮道:“笑話,這可嚇不到老夫!老夫多年修為,一般气功,不信就擋不住這小小彈丸一擊。”
  南宮少秋道:“這是我伯父的朋友得自海上一條海盜船的,計老也別不信了,他試過,血肉之軀難受此一擊。
  彈丸离了鐵口,飛行的速度為肉眼所不能辯,躲也無從躲起,不過今天我們是競技切磋,我使這個胜了你也算不得光彩,我拿出這玩意儿,只不過叫計老看看,知道我這玩意!”
  “你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只不過借計老的口,告訴東厂的人一聲,在長辛店的那所西厂辦事處,不准再偷偷摸摸地窺探了,上次我是沒好意思用這玩意招呼,否則能把你們全都放倒下來的。”
  計全忍無可忍地叫道:“小子,你到底較不較量,別光是耍嘴皮子!”
  南宮少秋笑道:“比,當然比,只不過我們是最后一場壓台戲,總要帶點唱工,來點插科打諢點綴一番,好了,我們這就開始了。”
  他將兩支短銑交給了一邊的人,然后手抱長劍,朝盧凌風打了招呼道:“西厂准備好了!”
  計全道:“東厂早就准備好了!”
  盧凌風點點頭,宣布道:“雙方最后一場兌技,議妥不限任何手段,唯不得傷及對方性命,違者立予償命,由本座執行。”
  他揮揮手,兩邊各上來十名神机營的火銃手,每人一支擦得雪亮烏黑的長筒火銃。
  他們已訓練有素,一聲令下,可以在同一時間內對准同一目標發射,槍枝是一個叫利馬寶的西洋傳教士帶來進獻朝廷的。
  而后他又繪出圖樣命巧匠打造裝配的,在設計上又經過一些改良,比西洋的原件性能還佳。
  計全暗暗咬牙,知道這完全是為防止自己而設的,這小子武功不怎么樣,關系卻很好,西厂能夠奪得五場胜利,都是他拉來的人。
  本來計全是真想故意裝成一個失手,把他給放平下來的,現在看來此計行不通了,除非自己愿意賠上老命去,那可太不上算了。
  但計全卻決定了,即使不要他的命,至少也要把他弄成殘廢,才消得了心頭之恨!
  所以當盧凌風宣布開始后,計全立即搶攻,屈指如鉤,抓了過去,南宮少秋橫劍砍出,砍在指頭上!
  劍刃碰在風磨銅指套上,發出一溜火花,風磨銅堅逾精鋼,自然傷不了計全,可是他一抓之勢,也被引偏了。
  計全心中一動,覺得這小子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好對付了,至少他的勁力不小,因此冷笑道:“好臂力!”
  南宮少秋笑道:“我伯父是武將,擅長的是長槍大戟的功夫,那全靠臂力的,所以我從小就得練手勁儿。
  我的劍也比你長,斗起來你很吃虧,我建議你還是去找一支兵刃吧!
  這一場對東厂很重要,你實在輸不起,不像我們西厂,已經多搶到三個部門,我輸了這一場也算是贏的。
  你若是輸的話,把厂衛的領導權也輸掉了,以后辦起事來。委屈居我的副手,對你是很難堪的事!”
  計全火上來了,伸手一陣猛攻,十分凶悍!
  但南宮少秋也不簡單,居然運用長劍,把他的攻勢全部化解開了,而且每一著都是硬砍硬砸。
  計全仗著指的銅套,雖然沒受傷,但他以短碰長,确是吃了虧,震得手指微微發痛。
  計全已經攻了二十几手,都沒占到上風,心中開始震惊了。
  南宮少秋的劍法并不精奇,只是動作快而已,那就很難得了,因為他每次都能及時赶上化解攻勢。
  他的招式都是信手抓來,沒有成式,因勢制宜。
  計全吃虧在沒有兵器。
  他靠著指套進攻,變化多端,本來是使人難以預測的,可是他的手才探出去,未及運用變化,就被長劍砸開了。
  計全空有千幻手法,卻動用不上,急得暴跳如雷,本來想等對方進攻時,招式用老再趁隙進攻的,那知南宮少秋竟不上當。
  他一招也沒回攻過,長劍抱足守勢,等他的手指遞出去,才一劍辟出,又強又快,使計全想縮手變招都來不及。
  計全實在火了道:“小子,你別光守不攻,只是挨打,可當不了統領的。”
  南宮少秋笑道:“統領只要坐在家中指揮策划就行了,我手下自有能人好手去擔任戰斗的工作。
  我只要練好守勢就行了,那是准備万一有刺客時,我能支持一陣子,不受傷害,我身邊人來了,再交給他們去應付。”
  “小子,你真能守得住嗎?”
  南宮少秋笑道:“我守了有几十招了,你應該知道我是否守得住,倒是你,我勸你多加小心些。
  因為我硬砸了几下后,有几枚好像有點松動了,若是它們掉了下來,你用肉指來接我的劍鋒,樂子可大了。”
  計全听了心中大惊,因為他自己也有這個感覺,有几枚指套确是有些松動了,這指套构造精巧,掉落下來的可能性不大。
  只是它們還可以當作暗器,用內力激射而出,那必須要緊密接触,才能夠使勁,若是有了松動現象,就使不上勁了!
  因此他正想勻出時間來把指套緊一下!
  南宮少秋卻在此時發動了攻勢,長劍突然加速砍來,而且還道:“我是學過劍法的,那里有光守不攻的事儿,我也攻兩招給你瞧瞧,讓你知道我不是省油的燈!”
  這小子還真損,說攻就攻,攻勢連綿而緊湊,而且連刺帶劈,即勁且疾。
  計全在未及防備下,倉猝應戰,已經落了下手,而且南宮少秋的劍法突然也精妙起來,只攻到第三劍時,就一劍刺在他的肋下。
  盡管他護身真气到家,也擋不住這凌厲的一刺,劍尖入肉半寸只有一點輕傷,但是卻將他的衣衫划破了一道大口子。
  四座一陣嘩然!
  這一戰誰都以為南官少秋必輸,有些人在私下還互相打賭,計全与南宮少秋之間的賭率是十比一。
  那些一心專好賭險的人,抱著万一僥幸之念下一點小注試試看,反正輸了也不過十兩百兩,贏了卻是千兩巨數。
  這一賭居然贏了,怎不叫他們欣喜若狂呢!
  盧凌風立刻揮手叫停,而且高聲宣布道:“西厂南宮統領胜,全部兌賽結束,西厂六胜五負,東厂五胜六負!”
  計全的臉色比殺了他還難看,他絕難接受這個事實,而且相信絕不可能會輸的,落敗卻是事實。
  這只是怪自己太大意了,而且也將南宮少秋估計得太低。
  南宮少秋是不高明,但至少比自己想像中高明很多!
  照現在的估計,他可以胜過南宮少秋,但是得花上六七分精神,今天,他只用了四五分精神下場,還有不吃虧的?
  最气人的是南宮少秋,得了便宜還賣乖:“計老以功力深厚言,我是万難言敵的,不過我有個占先的地方,是我手中有一柄利劍,那可是前代古器,肉試曾腰斬奔牛,金試可截鋼鐵,您老的气功再妙,也挨不起一下子的!”
  听見了這個話,計全心中好過了些,敢情這小子手中有了柄利器,才僥幸得了手。
  因此,他冷笑一聲道:“南宮小儿,雖然你在竟技上胜了,并不表示你的武功高于老夫,往下還要走著瞧!”
  南宮少秋笑道:“這當然,我不曾狂妄得以為真能蓋過計老了,不過今天在場上,計老也沒有存了相讓之心卻是事實,這場胜負可是十分公平的!”
  計全差點沒气得上去給他一掌,震成了肉餅,但是看到凌風指揮的十名槍手,正全神貫注在台上,稍有舉動,可能就惹來殺身之禍的,所以不敢妄動,只是冷哼一聲,回頭就走。
  南宮少秋卻大聲叫道:“計統領,你別急著走呀,說好是胜一場就主持一處机构的,我們共胜六場,除卻原有的兩處机构外,還有四個部門,我過兩天就帶人去接收的,你趁早准備好!”
  對全剛走下台,忍無可忍,一掌切過去,喀的一聲,硬生生將支撐竟技台的柱子砍斷了一根。
  這些柱子每根長約兩支,一半埋入土中,外面露出一半,架住了台面,總計是十六根柱子,直徑約其是一尺半,是整根的圓木,十分堅固。
  計全能一掌斷木,聲勢果然惊人。
  舉場為他的神力所惊,共同發出一聲輕啊!
  計全這才頗為滿意地道:“小子,你等有了這份功力,再得意賣狂也不遲,目前似乎太早了一點!”
  南宮少秋從容地跳下了台,長劍左一揮、右一揮,兩根柱輕而易舉地斷了下來。
  他收劍傲然一笑道:“我手有利器,做這种事太簡單了,用不著費計老那么大的勁儿。”
  計全气得回頭就走,再也不跟他說話!
  競技也結束了!
  皇帝是在最后一場開始前,悄悄地走的,汪振也跟著去侍候了。
  他們都沒有等看最后一場,似乎也認定了計全必胜的,所以沒有看到最后那一出好戲,對汪振而言,已經是心滿意足了。
  他知道的結果是五比五,意料中的結果是五比六,還要多負一場,但是多爭到三個部門主持不說,而胜的几場中。多半是邪神榜上的好手。
  對方倚為長城的十三邪神,經過几次接触后,或死或傷或敗,剩下兩三個人,已不足為懼了。
  平常他不會這么殷勤的,今天卻一直侍候著皇帝進宮,沿途商量著如何削弱東厂的勢力,要求撥過那几個部門來,他要先打好底子。
  因為厂衛雖是他与忠順王各領一部,但總其成的還是皇帝,他要磨著皇帝先放句話,避免忠順王賴帳。
  皇帝道:“汪卿家,厂衛的事朕從未過問,都是你們自己行事,你要那些部門,朕都沒意見了,但是你得跟忠順王商量。”
  汪振卻道:“東西兩厂都是陛下委派的,陛下當然可以決定的,忠順王杰傲不馴,眾所周知,正好借這個机會壓壓他的气焰。
  臣此舉也是為陛下計,當眾競技定出來的結果,他也不敢賴,臣自己去向他要,也不怕他不給,但又何如由陛下來宣布以振天威呢!”
  皇帝苦笑道:“朕若是宣布了,忠順王相應不理,朕豈非自討沒趣。”
  汪振道:“陛下只要降旨宣布,奴才自然能叫他接受,他如敢抗旨,奴才就可以辦他,現在奴才這儿有了南宮少秋,不像以前那么好欺負了,一定要他就范不可。”
  皇帝其實跟盧凌風早已計議好了,驅使兩厂內訌,正是一條驅虎天狼之策,只是磨不過,才如允所請,回到御書房,給了他一紙手諭。
  另一邊,盧凌風也跟南宮少秋私下接触,建議南宮少秋去接管那些部門,那都是較為重要而實權很重的。
  如此一來,忠順王一定不肯放手進一步會造成沖突,南宮少秋也有了公開的理由和官方的支持去掃蕩殘余。
  南宮少秋笑道:“十三邪神已不足為害,在南宮世家而言,所做的事已經夠了。”
  盧凌風急了道:“世兄莫非要撒手不管了?”
  南宮少秋道:“我也不是真想干這個統領,事急從權而已,現在十三邪神已去其十,再也沒有為惡的力量了,我是不該去管他們了!”
  盧凌風道:“十三邪神只是首惡而已,東厂中還有許多惡爪牙,利用厂衛的身分為惡尤烈,少主如不將他們一舉掃蕩,則前功盡棄,等于虛此一行了!”
  南宮少秋道:“說來說去,你總要我們替你賣命。”
  盧凌風道:“在下或許能因此而得利,但是卻不必領少主之情,因為這些事少主也不是為我做的,盧某也沒有這么大的面子,請得動各位。”
  南宮少秋笑了道:“難怪人家說做官的難纏,這話果然不錯,我們被你拖來賣了命,你連一個謝字都沒有!”
  盧凌風道:“謝字是有的,卻非出自盧某之口,盧某還不夠資格向府主道謝。謝意來自圣上!”
  南宮少秋道:“皇帝說什么?”
  盧凌風道:“圣上說了,權臣杰傲不馴,朝廷制之無力,是他失德所至,他感到十分慚愧,幸有君家等江湖俠士為朝廷解憂,為人間除害,他只有致上十二万分的謝意,尚希諸君本除惡務盡之心,繼續從事……”
  “皇帝會這么說嗎?恐怕是你自己說出來的吧。”
  盧凌風道:“這种事在下何敢虛誑,陛下還有一封親筆私函,卻是吩咐遞交令尊大人的,里面說的就是這些話,少主如若不信,可以代為接下看一看。”
  說著掏出了一封信,倒是規規矩矩的寫著南宮春秋義士親拆,底下則是兩個字——朱拜!
  朱是皇帝的姓,用了一個拜字,顯見得是何等尊敬了。
  南宮少秋也不敢再調侃了,肅容道:“既是指明了家父親拆,我也不便代收,還是麻煩你找人送去吧。”
  盧凌風道:“少主不會認為我是胡說八道了吧,也不會再撒手不管了吧?”
  南宮少秋笑道:“我也是說說而已,其實我家行事,從來也沒有半途而廢的。”
  盧凌風道:“但我可真嚇了一大跳,正如少主所說,你們打擊十三邪神目的已達,再也不會作大惡了,此刻罷手不管,也沒什么不對!”
  南宮少秋正色道:“但我們此來,不但為了止惡,而且也為了懲惡,他們為了掠奪財貨,滅了好几個大家的門,造下了無邊殺孽,我定然要把他們的罪行公諸天下,要他們付出代价!”
  盧凌風輕歎道:“少主!要他們為罪行付出代价不難,但是把罪行公諸天下,恐怕不容易,因為真正的罪魁是忠順王,那恐怕辦不了他。”
  “為什么,難道皇帝要包庇他。”
  “圣上絕不會包庇他,只要他与一些外藩將領間俱有勾結,掠來的財物有一半也用來結交那些人了,若是辦起來牽連太廣……”
  “牽連再廣也要辦,朝廷積弱,就因為姑息養奸!”
  “少主對圣上的處境和用心還不夠諒解,圣上非有意姑息,而且他們的勢力太盛,認真追究,勢必引內亂。
  雖然朝廷所擁兵力強過他們,并非不可一戰,但這一仗打下來,元气必然大傷,外邦藩屬,一定會趁机而扰中原,遭殃的是無辜百姓,圣上實不忍為之。”
  南宮少秋不禁默然了!
  兵燹之禍,尤甚于一切,老百姓無不聞之色變,除了外族人侵,必須奮起一戰外,誰也不原意掀起內戰的。皇帝具此存心,就是好皇帝。
  頓了一頓后,南宮少秋道:“皇帝辦不了忠順主,難道我們就能辦他了嗎?”
  盧凌風道:“少主此刻對付他,只是東西厂爭權而已,牽涉不到別人身上,即使將來擺明了江湖身分對付他,也只是及于個人,那些將領們就不會因而蠢動了。”
  南宮少秋道:“如此說來,除去了忠順王,隱患仍在,那些不安分的將領們還是不安分的。”
  盧凌風笑道:“這就是謀國都的事了,汪振若能辦,圣上會支持他辦下去,若是不能辦,下官也有了徐圖之策,只要沒有了忠順王居間領頭,一切都易辦得多。”
  “汪振不可能成為第二個忠順王嗎?”
  “事實上不可能,忠順王狠在手上有兵,而且也有花錢,他能几十万一筆送出去毫無吝惜,汪振卻沒有這种魄力,而且以后我會注意他,不讓他坐大起來,當然,若是少主繼續支持他,話就難說了!”
  南宮少秋道:“這可不一定,他現在對我言听計從,我若扳倒了忠順王,那時我們就是天下最有權勢的人,可是他管不了事,大權就在我手里了。
  盧凌風也笑道:“少主若真有此心,下官就獻議圣駕下詔遜位,把皇帝寶座也讓給少主算了。
  而且說句良心話,若南宮世家問鼎天下,那才是生民之福呢,以府上的人力与少主的才智來治理天下,何患天下不大治呢!”
  這當然是說笑話,但是他們兩人都夠資格以此為說笑題材的,因為他們此刻的确是天下最具權威的人。
  南宮少秋回到長辛店,自然又有一番談論的!
  西厂這下子可神气起來了,也不像以前那么秘密了,門口公然設了禁衛軍,設防一如皇宮大內,這批人是從錦衣衛撥過來的,是盧凌風的親信。
  南宮少秋無法從家中調集大批人手來支援,他對西厂原有的部分人手還是不夠放心,只有從盧凌風那儿調人了。
  南宮素秋對今天的胜利卻不足為喜,尤其是南宮少秋最后對計全那一場,胜得全在僥幸,根本沒拿出實力來,事后卻又不該言語消刻去刺激對方。
  南宮少秋笑道:“姑姑,您責怪得全對,今天我是有失常態,但我表現的是那個花花公子而不是南宮世家的人。
  我不以正常的武功去胜他,是要他瞧不起我,我為了胜利而沾沾自喜,表現了一副淺薄無知之狀,是為了驕敵之心,讓他們不再防備我,這樣我再次打擊他們時,他們才不會想得更多!”
  南宮素秋道:“你還沒干夠,還要鬧下去?”
  南宮少秋道:“當然了,北地几家大戶滅門的案子未破,真凶無惡未曾伏誅前,我們的責任來已,我當然還要干下去。
  計全的問題還好解決,但是忠順王就難動了,我只有以這個統領的身分,才能將繩之以法!”
  “忠順王的身上牽連太大,這不是你的力量能辦得了的,那可能會激起內亂,你考慮過沒有?”
  “我跟盧凌風商量過了,我們會盡量防止的,他認為最好的辦法,莫過于利用厂衛的力量去擠壓他,叫他在忍無可忍的情形下,自暴其奸謀,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擒殺他。”
  “說得倒容易,你知道他身邊的實力有多堅強,他本人技業有多高嗎?”
  “知道,但存心圖之,總是有辦法的。”
  “你去圖好了,我卻沒興趣陪你鬼混了!”
  南宮少秋笑道:“姑姑,你要撒手不管了,我無法勉強,但你可不能把剛叔拉走!”
  “我就是要拉他走,我們已經約好共游北海的。”
  “那也得挪一挪后,等我把正事辦完了才走,姑姑。要我接長南宮世家,也是您一肩力保的。
  我也是想就這件事建立起一點聲望,以后好辦事,你幫忙要撤底,把我抬上了老虎背,你就不管了,疼侄儿可不是這么疼法的。”
  南宮素秋也被他逗笑了道:“看你這張油嘴,滿口沒正經,還帶耍無賴那點象個辦大事的人。”
  南宮少秋笑道:“姑姑,前面你夸贊侄儿的話,我都愧領了,但對您最后一句話,卻無法同意,成大事的人并不見得一定要規規矩矩,一本正經的。
  談笑用兵,才是豪土本色,正正經經辦事,有時反而不如談笑間順利。像這次偵破北方几大豪門滅門的案子,爹正正經經查了几年,一點線索都沒有,反倒是我嘻笑游戲,倒現出眉目了。”
  南宮素秋忍不住罵道:“你才辦了一件事,還是靠著運气好,就自以為很了不起了,你該對你老子說去!”
  南宮少秋道:“我可以承認運气好,因為我找對了幫手,但是我決定方向的正确也是原因,但最重要的,是我采取了游戲的態度,才能使對方失去戒心而泄了行藏,若我一本正經的探听,那些人狡猾如鬼,絕不會露馬腳的。”
  這點南宮素秋也無以為辯了,只好輕歎一聲道:“你爹執行原則已經有多年了,一時改變不了,他所用的那些人,也是一本正經的,這樣子辦事雖然有點阻礙,但是卻使南宮世家倍受世人尊敬。”
  南宮少秋道:“南宮世家的目的,是在為武林正義盡一分力量,不是為求得人家的尊敬。”
  “照你這么說,前人行事竟一無可取了。”
  “那倒不是,我不敢說爹用的方法全錯了,但至少不是一個武林世家應該持有的態度,我們執行的是法外之法,不是官府,必須一絲不苟,唯法是從,我們行事該于人情之常中,求其通權達變之道。”
  南宮素秋終于歎了一口气道:“這是談何容易。”
  “我認為沒什么困難的,只要把握住一個大義的原則,行事則不妨從權一下,象這一次,若是由爹來辦,他絕不肯投身厂衛,借官方的力量來辦的。
  可是不由此途,他就無法動到厂衛中的任何一個人,除非他肯冒大不韙,正式謀叛与官府對立,這么做也許能在江湖上取得一分公道与支持,但絕非成事之道。”
  對這位侄子的辯才,南宮素秋算是領教了,她只有無可奈何地道:“你這种話對我說有什么用,該回去對你老子說去。”
  南宮少秋一笑道:“這我倒是不敢,但不如拿事實去證明給他們看,所以我希望姑姑為德要卒,繼續幫忙把事情辦完了,再回去說話也有力量些。”
  “說了半天,你還是不放我脫身!”
  南宮少秋笑道:“姑姑疼侄儿就疼到底吧。”
  南宮素秋也只有苦笑道:“我也是自找麻煩,三個侄子中,就數你最淘气,我卻保了你接長門戶,少不得只有為你賣命到底了。”
  南宮少秋道:“那侄儿就謝了,其實侄儿真正要麻煩姑姑的還不是現在,目前侄儿只攬了一件事,麻煩您的地方不多,等侄儿接掌門戶之后,才是真正麻煩你的地方。”
  “什么,那個時候還要我出力,小秋,你要知道,我之所以推舉你,就因為你這孩子有些鬼聰明,看得深,想得遠,不必要我再來操心,我可以清閒了……”
  南宮少秋微笑道:“姑姑若堅持這樣想,侄儿自然不敢再煩您,甚至于現在,你要和剛叔作北海之游,侄儿也不敢強拉住您,只要您放得下,丟得開,盡管一走了之,侄儿也絕不會怪您的。”
  南宮素秋慢慢地瞪了他一眼道:“你這小鬼就是這點可恨,明知道我丟不下,偏要用這一套來要挾我,而且口頭上一句好話都不肯說,好象吃定了我似的。”
  南宮少秋庄容道:“對了,姑姑,我可以懇求您,將您強留下來,使你覺得是為我而犧牲,但是我不做這种事,我認為凡事一經勉強,就沒有意思了。
  你之所以肯參加這件事,甚至于為南宮家的事情蹉跎青春,不是為了誰,而是為了您自己的志趣所在,這樣子干起來,才能任勞任怨,盡心盡力。
  我接這個擔子也是一樣,我因為喜歡才肯嘗試去做,而且力求表現,以期別人的支持,否則我就不必管了,誰也不能掐著我的脖子叫我干。”
  南宮素秋看了他一眼,神情也轉為凝重了,歎了口气道:“小秋,你這張嘴有時候就是太饒人了,什么話都要揭開了講,變得一點人情味都沒有了!”
  南宮少秋道:“是的,姑姑,我這個人生來是如此,您早該知道的,我在小事情上可以將就嬉笑處之,大事情上我是一絲不苟的,我認為將來若要作府宗就必須如此!”
  南宮素秋只有道:“好!你能干,你行!連你爹都沒如此地硬訓我,想不到你……”
  “姑姑!侄儿可不是訓您,只是講道理,爹他們都比您大,可以哄著您侄儿卻不必哄您來逗您高興吧!”
  南宮素秋呆了半晌道:“少秋!以往我是沒認真想過,總以為是這個家拖住了我,今天被你一說,倒是明白了。
  的确沒有人能拖住我的,是我自己拖住自己,我對南宮世家做的也許不少,但是我收獲的更多。
  因為這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我想我對南宮世世家也沒有那么重要,只是我自己以為而已!”
  南宮少秋道:“不!姑姑,你對南宮世家的确是十分重要,但這是一個巨大的家庭所從事的一項最有意義的活動。
  南宮家由很多人所共同組成,每一個人都非常重要,大家都盡已之力,才能成就一番大事業,并不是專靠哪一個人,如此而已。”
  南宮素秋道:“好了,我已經明白,你也不必再訓我了,我知道你又有好差使要落到我頭上了,請分配吧!”
  “那可真不敢當,只是有些事非要請您跟剛叔辛苦一下,最重要的是去接收四處新爭過來的部門。
  計全他們可能不甘心放手,所以我們必須要以雷霆万鈞之力,硬壓硬吃才行,我想請您帶人辛苦一趟。”
  “這种事也要我去嗎?不是在比武時公開商定的。”
  “是的!但那只是使我們可以站穩腳步,可以公開地去接收那些部門而已,因為事先沒有說明哪些部門,所以中間頗有斟的。
  東厂一定是准備交出最小的,我們則必定爭取最大的,若是要經過協商,則不知拖到什么時候,因此,我懶得商量,自己挑好了一逕去接收。”
  “那不是又將引起沖突嗎?”
  “我意料中是會的,所以才要請您領頭,一處處去硬吃下來,對方若是抗而不交,就下手硬摘,這正是一個好借口,再削弱對方一部分勢力!”
  南宮素秋道:“你這不是太咄咄逼人了嗎?”
  “姑姑!盧凌風給我的資料,在暗襲北方几大豪門時,東厂的人几乎個個有份的,所以我先降從惡,再及元凶,把忠順王孤立后,才能對付他!”
  這是個很高明的策略,南宮素秋也沒有异議,商量了一陣后,她与慕容剛各帶了人出動了。
  班底還是照舊、她率了胡風和含沙射影一組,慕容剛則配備了李瑤英与單小紅一組,每組負責接收兩個部門。
  南宮少秋則仍然帶了胡美珍和席容容坐鎮西厂總部,這是一個別具心思的安排。
  南宮少秋和南官素秋姑侄兩人的一番對話,听起來似乎是敘家常,但是卻非常有關系的,因為上次比武后,六合四靈有胜有負,胜的人沾沾自喜,敗的人則不免有些意興闌珊。南宮少秋特地說了那番話,來暗示他們,參与南宮世家,就是一個整体,榮辱与共,沒有哪一個特別,每個人都很重要,沒有人會特別重要。
  南宮素秋自然明白侄儿的意思,因此也跟著配合,甚至于還挨了侄子一頓訓,用以建立南宮少秋的權威。
  同時也說明了參与南宮世家的活動,必須是自愿,不可因人而事,讓那些女孩子們得了一點啟示。
  這一番借瑟而歌是很有作用的,因為南宮少秋表現了他凜然而固執的一面,擺下面來時,連南宮素秋都要對他低頭!
  那些女孩子們自然而然地收起了驕气,乖乖地听候分派辦事去了。
  這對于兩個人尤其重要,一個是李瑤英,一個是胡美珍,因為她們兩個人都是不肯輸人的。
  南宮少秋的安排有准有不准。
  算不准的是他遣出去接收的兩組人馬,都沒有受到任何抗拒!
  東厂方面的態度出奇的恭順,看見他們來了,乖乖的交出了令符印信以及公文檔案、人事副冊等,极為合作,只有一點他們的主要人物都不在,只留一名副手在負責交接。
  一處如此,兩處亦是如此,只因為太順了,南宮素秋略感不安,她想不透對方何以會如此好說話?
  忠順王并不是個謙虛或守信的人,除非他已經想到了自己等人的目的,才如此而避免沖突的。
  好在她這一處离慕容剛的接收處所并不遠,東西兩厂,所管轄的事務遍及南七北六十三省,划分為十一路,分設了十一處机构。
  這些地區有遠有近,除了在本地設有專司之外,在京師也有一個衙門,專供當地的各項情報搜集、轉送或頒發指令等。
  這些衙門都在京師近郊,西厂要接收的也是這些衙門,正因為距离不遠,南宮素秋才想找到慕容剛去看看情形。
  那知在半路上竟和慕容剛那一組人不期而遇,談起來才知他那儿也是一樣。
  慕容剛還特地拐到一兩個他們不打算接受的地方去看過,發現那儿的情形亦复如此。
  東厂把原先所轄的九處衙門主持人都調了回去,准備好一切事宜,以便移交。
  慕容剛也問過他們,一名負責移交的二檔頭道:“王爺因為不知道各位要接管哪几處,所以吩咐九處原屬人員都作好移交的准備,各位來到哪一處,都可以立作交接。”
  忠順王變得如此好說話,倒是出人意料的。
  南宮素秋和慕容剛一捉摸,慕容剛失聲道:“不妙,少秋這下子聰明反被聰明誤了,他以為這可以擠人家一下,那知道反而上了人家的當。”
  他把我們遣出來,准備以強吃弱,那知人家反而避重就輕倒過來集中全力去對付他了,這小子恐怕難以招架。”
  李瑤英道:“少秋原想到有此可能,他故意要二位帶人出來辦事,想到對方可能會乘虛帶人去對付他,所以他在西厂總署內以逸待勞,也准備坑人一下。”
  慕容剛道:“可是他沒有想到人家會集中全力去對付他的,我們又被那些繁瑣的交接手續所羈,耽誤了許多時間,不知道總署如何了?”
  胡風道:“應該沒問題,那儿的布防极密,上次六個老家伙去了,都弄得灰頭上臉而退,這次他們的人更少了,還能討得了好去。”
  李瑤英道:“對衙門總署,他們不敢公然進犯的,何況還有錦衣衛的耳目在,盧凌風是幫著我們的,真要有什么響動,他早已著人通知我們了,因此,我想不可能發生什么事情的!”
  胡風道:“忠順王不是那樣好說話的人,我想他必有陰謀,我們還是快點赶回去的好!”
  大家急急地回到長辛店,門口平靜如昔,什么事也沒發生但等他們進到里面,卻只有席容容一個人在。
  胡風脫口就問道:“少主呢?”
  席容容道:“被皇帝召進宮去了。”
  李瑤英吁了口气道:“我說不會有事的!”
  胡風卻道:“是誰來通知的?”
  “大內的一個近侍太監,說皇帝在西山別宮設宴,召少主去赴宴。”
  李瑤英這才變了色道:“不對呀!西山別宮是皇帝避暑的別宮,現在已是深秋,那儿的別宮早關閉了,怎么會上那儿去喝酒呢?這里面恐怕有問題。”
  席容容道:“來的是汪公公手下的親信,叫費德進,宣的是口諭,少主帶了珍姐前去了。”
  李瑤英道:“費德進的确是義父手下的人,不過在西山別宮設宴卻事有蹊蹺,怎么會在那個地方呢?紅葉早凋,殘荷巳萎,根本沒什么好玩的地方。”
  “少主也問了,費德進卻說,皇帝和汪公公有些机密事情,想和少主商量一下,所以才排個清靜的地方,希望少主微服簡從,去得也秘密些。別惊動人,所以少主只帶了珍姐一個人前去。”
  李瑤英道:“話說得倒是有道理,但我們還是去看看的好,容容,少主臨走有沒有說什么?”
  席容容想了一下道:“有的,他說,皇帝老倌儿請客不能不去,但是他除了西山不會去別的地方,我們如有什么事,可以到那儿去找他。”
  南宮素秋這才微感安心地道:“這么說來,他對這次突然奉召,心中不無怀疑,所以擺下了話,指明他去的地方,那就比較好一點。
  李瑤英道:“姑姑,費德進已經說了是西山別宮,他再說明一下又是什么意思呢?”
  “那就是說,他恐怕這是別人的陰謀,誑他上別處去,京師他很熟,西山別宮在哪儿他是知道的,不會叫人誑到別的地方去。
  只要他心中有所准備,就好多了,至少他知道隨机應變,不至于上人家的當了,他還說什么了?”
  席容容又想了想,道:“他說他什么也不懂,去了也是白搭,最好是等剛大叔或蘇先生來了,請他們也快點去,或許還能拿個主意,因為這是當著費德進的面,他不能叫您姑姑。”
  南宮素秋居然笑了起來道:“那就不太要緊了,這小子懂得藏拙,去了即使是落人陷阱也不會有危險了。”
  “對方最忌諱的就是他,怎會沒危險呢?”
  南宮素秋道:“忠順王忌諱的不是他這個人,而是他身邊我們這些人的實力和他伯父的勢力,因此,他即使身入陷阱,只要不逞能,對方不會傷他性命的。”
  李瑤英道:“不過我們還是要赶去接應一下。”
  “那當然,假如真是皇帝召宴,自然沒什么,我們去了也沒關系,否則,他一定是在那儿裝瘋賣假,跟對方周旋,我們去了才能解圍。
  只不過我們這檔公然找了去,也是不行的,大家必須分批進去,若是沒事,不動聲色回來,有事則相机應付。”
  南宮素秋道:“這個辦法好,誰對那儿的地形熟?”
  慕容剛道:“我去過!”
  其他几個女孩子居然都去過,南宮素秋一笑道:“這倒妙,你們全都去過,看來只有我一個人沒去過。”
  慕容剛笑道:“來到帝都,總要探探皇帝住的地方,甚至于偷偷找到龍椅坐它一坐,這是每一個人的通性。
  學了武功的人總是不甘寂寞的,直闖皇宮大內又犯不著,只有這所行宮,防備較疏,最容易去……”
  南宮素秋道:“我到帝都不下十余次,但時間沒赶巧,皇帝都是住在行宮,所以真正的皇宮大內,我倒是去逛過了,就是這所行宮未能一游,這次要跟你們跑了。
  那瑤英和小紅由正門直接找了去,你們是副統領,職權上高于任何人,若是在門口受阻,可以吵架硬闖進去!”
  單小紅道:“我們干脆把義父拖著,看誰敢攔阻。”
  南宮素秋道:“那最好,這樣一來就省事多了,你們在正門不怕鬧事,這樣子我們兩側的人才便于潛入。”
  慕容剛帶了席容和胡風,南宮素秋則帶著含沙射影,大家同時分頭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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