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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俞士元雙掌突揚,迎著刀光拍出去,出手既快且准,掌面平拍在刀身上,嗆然刀環震鳴,將兩柄大刀拍成四截。
  這一手太漂亮了,群盜們立刻又爆出一聲歡呼,他們雖知俞士元了得,卻不想會有如此神奇!
  那些刀手都是精選的好手,刀身沉重,刀法凌厲,而俞士元卻憑一雙肉掌,竟能拍斷純鋼的大刀,尤其叫人歎絕,而那兩名操刀的壯漢更是心惊不已,因為俞士元一拍之勁,不僅震斷了他們大刀,連剩下的半截斷刀也從手中飛了出去,將他們握刀的虎口也震裂了!
  俞士元露了一手之后,似乎將其余的刀手也鎮住了,眼看著兩人從容通過,連示威性的試探都不敢了。
  二人走出刀陣后,郝順迎了上來道:“佩服!佩服!俞幫主神功果然不凡,只是兄弟有點不明白,幫主對先前兩次試探何以能視若無睹?”
  俞士元淡淡一笑道:“既是試探,自然不必理會?”
  郝順道:“敝寨對這些刀手并沒有明文規定,試探也好,正式出招也好,都由他們自己決定,俞幫主由何判斷呢?”
  俞士元微笑道:“那很簡單,看他們的眼睛就行了,他們眼中如果沒有殺机,就是屬于試探性的,否則就必須注意了!”
  郝順一怔道:“兄弟倒不知道從眼睛里也能看透對方的心意!”
  俞士元笑道:“如果到了二寨主這种火候,殺人已成了習慣,自然不會有什么預兆,這些人資格畢竟還太嫩了一點!”
  郝順被取笑了一陣,气得滿臉通紅,卻發作不得!
  俞士元又問道:“怎么還不見郝寨主的大駕?”
  郝順气呼呼地道:“等南天王通過后,家兄自然會出來接待的!”
  俞士元道:“南天王可沒有俞某這么好說話,他是宁折不彎的漢子,因此他准備硬闖,為免傷和气,最好還是請二寨主下令撤去刀陣!”
  郝順冷笑道:“敝寨這刀陣設立以來,還沒有人敢硬闖過,南天王有這份豪情,兄弟极想見識一下!”
  俞士元道:“俞某是為貴寨著想,這個刀陣訓練不易……”
  郝順哈哈大笑道:“不錯!這刀陣費了敝寨近十年的心血精練而成,除了迎賓之外,還是敝寨最堅強的一道防線,南天王如果能硬闖過來,敝寨以香花舖路,迎接各位進寨,視為無上之光榮!”
  南彪听得不耐煩了,鋼斧一擺,直沖而進,第一對刀子立刻分左右斯刀直劈,南彪除了勇賽天神外,鋼斧的招法也相當精奇,但見他橫斧急掄,斧刃將右邊的一人連手砍下,斧柄掃在左邊那人的腰上,摔出四五丈遠去!
  他出手就是一死一傷,將群盜都嚇住了!
  郝順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厲聲叫道:“布陣圍攻!”
  令下陣變,由兩列長陣迅速變為兩層的圓圈,將南彪圍了起來,這下威力頓時加強了。
  那些刀手不僅身手矯捷,攻守尤為精熟,刀光霍霍,由四面涌進,卻能避免与南彪的斧頭接触。
  南彪掄著大斧,奮力前沖,卻是一步也進不得,因為他跨前一步,立刻就有十几柄大刀,從上而下,由左而右急攻而至,而且那些刀手都是奮不顧身地猛扑,雖然有一兩個人躲不過斧刃,或死或傷,或者被格飛了兵器,但他們遞補得也快,一人漏出缺口,立刻有兩三人補進!
  南彪連沖了七八次,雖然將刀手殺傷了七八個人,但本身卻陷入重圍,幸好他勇力絕倫,銅斧舞得如風般急,前掃后架,才沒有受傷,可是已被膠著在圈子里,寸步難移了,俞士元沒想到這個刀陣會如此厲害,不由焦急了起來!
  吳韻珊忽然向郝順道:“二寨主!這刀陣似乎已超出了迎賓的范圍了!”
  郝順道:“硬闖那里還有什么范圍?”
  吳韻珊道:“不然!我雖然沒有見識過,卻听說過刀陣迎賓之道,對闖陣之人應該是布成長列,由闖陣者次第過關,如果這是貴寨所創的新規矩,我自然沒話說,但是要請郝寨主出來正式聲明一句。”
  郝順沒想到一個女孩子對綠林道的規矩會如此清楚,一時紅了臉,無話可答,吶吶地道:“等他闖過了陣,家兄自然會出頭接待!”
  吳韻珊冷笑道:“俞相公,金龍水寨徒有其名,卻只是一批烏合之眾,我們來拜山實在大降低身份了,走吧!”
  說著拉了俞土元要走!郝順連忙道:“二位上哪儿去?”
  吳韻珊道:“出去!向別處綠林道打听一下新規矩,如果是我們的錯,再回來向貴寨領罪,否則就遍傳武林貼,遍邀黑白兩道的領袖人物,再向貴寨理論!”
  郝順道:“拜山的事沒有解決,二位還走不得!”
  俞士元朗然道:“我們是把貴寨當作正規的綠林組織,才循例拜山,現在看看貴寨只會胡鬧,俞某可沒興趣奉陪了……”
  郝順又羞又慚,只得大聲叫道:“撤陣!”
  一聲令下,那些刀手全部應聲退后,地上血肉狼藉,已經橫尸十多具,還有一些傷者在呻吟慘呼。
  南彪柱著大斧直喘气,而正在這時候,寨內沖出一列人,為首一條大漢,約莫有四十多歲,身軀比郝順還高出半個頭,一過來就沉聲問道:“老二!這是怎么回事?”
  郝順低頭不敢回答。
  吳韻珊卻道:“這位想是郝大寨主了?”
  那大漢道:“不錯!在下郝通,哪位是俞幫主?”
  俞士元挺身而出道:“在下俞士元!”
  郝通拱拱手道:“久仰!久仰!那位一定是南天王了,兄弟接到二位拜山通知后,因為臨時倉猝,在內寨准備接待事宜,未能恭迎,特令舍弟代表接待二位……”
  吳韻珊冷笑道:“郝寨主來得正好,貴寨創下了新規矩,怎么不事先通知一聲,讓我們也好有個准備!”
  郝通微愕然道:“敝寨一向按江湖規矩行事,并未標新立异!”
  吳韻珊道:“南天王要力闖刀陣……”
  郝通愕然接口道:“那倒是武林一大創舉,刀陣之設,雖有兩种闖法,但獨力硬闖,南天王可謂空前第一人,早知南天王有此豪舉,兄弟一定在此恭候,以一睹天王雄風,但后來怎么變了樣呢?”
  吳韻珊道:“那要問令弟,南天王才闖了第一關,令弟突然下令變陣圍攻,我問他是否貴寨另創新規,他沒有回答,現在郝寨主親臨,想必能作個明白答复了!”
  郝通臉色一沉問道:“老二!是這樣嗎?”
  郝順吶吶地道:“因為南天王一開始就使兩位兄弟一死一傷,小弟同胞心切,才下令變陣……”
  他還沒說完,郝通已厲聲喝道:“混帳,才死了一個人,你連金龍水寨的臉都不要了!”
  郝順低頭不敢出聲,旁邊一個中年漢子道:“寨主!這一百另八名刀手都是二寨主親手訓練的,情同手足,有了傷亡,難怪他會心痛!”
  郝通怒聲道:“林副寨主是替我作主嗎?”
  那漢子連忙道:“小弟不敢!”
  郝通臉色深沉地道:“老二!這件事不能怪你,因為你只負責教練刀法,卻沒有教他們如何遵守號令,刀隊的隊長出來!”
  有七名持刀的壯漢立刻排成一列,郝通一看道:“怎么只剩下七個人了,還有兩個呢?”
  為首一名壯漢道:“第七隊隊長袁虎与第九隊隊長馬大雄已于決斗中陣亡!”
  郝通道:“把尸首抬過來!”
  立刻有四個健漢抬上兩具尸体,一人被砍去半邊頭顱,另一人大概是被斧柄擊斷了腰骨而死的。
  兩具尸体被排在七名隊長一起,郝通厲聲道:“我給你們的命令是什么?”
  那七人低頭不響,郝通厲聲道:“說!我在出發前給你們的命令是什么呢?”
  為首的那名健漢低聲道:“寨主命令屬下率隊迎賓!”
  郝通冷笑道:“我還有別的交代嗎?”
  那健漢道:“沒有了!”
  郝通道:“很好!那是誰叫你們變陣的?”
  郝順連忙道:“大哥!是小弟!任何處分小弟一身擔當!”
  郝通冷笑道:“你夠資格下命令嗎?”
  郝順又低下頭,郝通怒聲向那七人道:“你們在山寨十多年了,對本寨的規矩應該很清楚,老二雖然是我的親兄弟,他的話能更改我的命令嗎?”
  那七名健漢沒有一人敢開口,郝通沉聲道:“林副寨主,你把那兩個死人的右手砍下來!”
  姓林的漢子一怔道:“人已經死了,寨主可以免加處分!”
  郝通將眼一瞪道:“是否林兄又要指教我如何處理山寨了?”
  姓林的漢子惶恐地道:“小弟怎敢,小弟立刻遵命!”
  他拾起地下一柄大刀,將兩具尸体的右手砍斷!
  郝通一瞪那七名健漢道:“那兩人因為死了,才麻煩林副寨主執刑,你們是否還要等我再宣布一次,或者叫個人來侍候你們?”
  那七名健漢臉色一變,每人自動抽刀,將自己的右手齊腕處砍落,郝順急叫道:“大哥……”
  郝通冷冷地道:“老二!你運气好,并不因為你是我的弟弟,而因為你是個窩囊廢,所以我才不處分你,如果今天是別人犯下這個錯誤,我一定砍下他的腦袋!”
  說完又朝那七名健漢道:“我不處分老二是否有人覺得不公平?”
  那七名健漢雖然斷了手,仍是整齊地站著。
  為首的一名代表道:“寨主處事极公!”
  郝通問道:“為什么?”
  那健漢道:“屬下不知道,但相信寨主處事絕對公允!”
  郝通這才露出一點笑容道:“謝謝你們對我的信任,不過我還是要把道理說出給你們听。本寨上下各人都有職司,唯獨老二,我什么事都不叫他管,除了一個二寨主的名義外,他只負責教練你們的刀法,而你們的統制權也不屬于他,這是什么道理?”
  那健漢道:“自然是寨主大公無私,不肯假權于親人……”
  郝通道:“錯了!如果他有能力,那怕是我老子,我重用他也不怕別人講閒話,這就是明證,你們不懂事胡鬧,這就是不能原諒了!”
  那健漢道:“屬下該死!”
  郝通一歎道:“本來你們的罪是該死的,因為我叫老二出來負責接待客人,并沒有叫他指揮你們,他擅作主張,你們居然也听他的,這實在不能饒恕,可是因為他無知而不處分他,也不能處分你們太重,所以只斷一手,現在明白了嗎?”
  那健漢道:“明白了!”
  郝通道:“明白就好,下去包扎傷口,好好休養!”
  郝順滿臉羞慚過來道:“大哥!兄弟自請處分!”
  郝通冷笑道:“不必!平時你仗著是我兄弟,在寨中作威作福,現在我這個處置,就是告訴你,以后誰也不會再听你的話了,這對你已經夠了,現在你給我滾開些!”
  郝順滿臉慚色,默默地溜到后寨去了。那姓林的中年漢子道:“寨主對令弟太苛刻了,令弟一身技藝,除了寨主外,無人能望其項背,寨主應該好好啟導他才對!”
  郝通一歎道:“林兄!你是看見的,他的功夫再好,魄力太差,又有什么用,照剛才的情形,我雖然不處分他,至少他自己也該自殘一手,才對得起兄弟們,可是他居然老著臉皮不作表示,這种廢料我能拿他怎么辦?”
  說完又對南彪一拱手道:“南天王,郝某督促不力,才致多有得罪,請原諒!”
  南彪這時對郝通倒是頗有好感,回禮笑道:“哪里!郝寨主威名遠昭,看了剛才一番作為,才知道不是偶然所致,兄弟佩服异常!”
  郝通微微一笑道:“世人看綠林,以為都是雞鳴狗盜之輩的組合,全無紀律可言,郝某想改變一下世人的看法,力圖整飭,只是能力有限,沒什么成績!”
  吳韻珊一笑道:“因為有令弟那种作法,我對貴寨已經下了烏合之眾的評語,而且准備取消拜山之舉,然而郝寨主出面后,情況顯然不同了,我收回先前的話!”
  郝通臉上一紅,隨即道:“整個山寨的次序就是被舍弟一個人弄糟了,綠林道為了廣求人才,對加入者的人品就無從選擇,有些弟兄對舍弟太巴結了,才罔顧法紀,擅自行事。譬如那個黃書郎,就是舍弟縱容出來的混蛋,對劫舟之事才演變得如此!”
  吳韻珊道:“如果是寨主親聞其事,就不會劫舟了?”
  郝通哈哈一笑道:“俞幫主与南天王并沒有按照江湖規矩路過敝寨,劫舟勢在必行,但不會用那种方法,一定是選個平曠的地方,公開攔截,讓江湖朋友知道,金龍水寨并不僅是靠水上功夫才立足的!”
  俞士元淡淡地道:“俞某此次拜山,也是想讓江湖朋友知道,俞某不必以丐幫掌門人的身份而通過貴寨轄地!”
  郝通大笑道:“俞幫主峨嵋一戰,威震天下,郝某也想見識一下!”
  說完一比手勢道:“請,俞幫主這次來得很巧,除了敝寨的一些弟兄外,伏牛山飛虎寨与呂梁山黑鷹寨的兩位寨主也在敝寨作客,他們都很想見識一下俞幫主的蓋世雄風!”
  耿七娘等人听了臉色一變,因為一個金龍水寨已經夠難纏的了,再加上那兩處山寨的高手,差不多就是半個綠林的好手云集于此,這個拜山之行,又將增加不少的凶險。
  俞士元卻十分從容,毫不為意地拱拱手笑道:“好极了,敝幫的弟兄在伏牛山与呂梁山一帶,經常受到阻扰,
  俞某正想找個机會去拜會一下,為敝幫設置分舵之事作個商量,今日之會,能免去兩度跋涉,俞某感到更不虛此行了!”
  郝通笑道:“俞幫主別忘記了今日只對敝寨一處投帖拜山!”
  俞士元道:“當然是完成對貴寨拜山的儀典之后,才能談到其他的事,俞某還不致糊涂到這种地步!”
  郝通微微一笑道:“俞幫主是個明白的人,郝某就不必饒舌了,請吧!”
  說完高聲招呼道:“用金龍大典,接待俞幫主与南天王進寨!”
  令下之后,立刻有一列健漢各捧一卷東西,飛快地過來,從他們腳前開始,展開手中的圈卷。
  原來是一條條寬約半丈的地毯,用純羊毛編織成金龍盤柱的圓形,每一卷約有兩丈多長,一直連續上去……
  俞士元笑道:“俞某不過是個乞儿頭子,怎配接受如此厚待?”
  郝通笑道:“俞幫主別客气了,丐幫門下遍及天下,論財富之足,哪一家都不堪比擬,敝寨這點場面算得了什么?”
  南彪一怔道:“洒家倒沒听過丐幫是最富足的一派?”
  吳韻珊笑道:“南天王是被丐幫兩字騙住了,其實丐幫中的三結以上弟子,都是富甲一方的大財主!”
  南彪愕然問道:“俞老弟,是真的嗎?”
  俞士元點點頭,南彪道:“那還當什么乞丐?”
  吳韻珊道:“唯其他們都出身膏梁,獻身行乞才特別難得,丐幫弟子入門的條件是獻出一半資財,作為供養二結以下弟子之用,否則丐幫那么多的人,全靠求乞渡生,混日子都來不及,還有時間去行俠仗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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