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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俞土元聞言一怔道:“是真的嗎?”
  吳韻珊淚水盈眶,哽聲道:“那個劉凱自殺了!他既不愿負恩,又無力抗命;只有一死了之,在垂死前,他不會說假話的!”
  俞土元沉默片刻才道:“韻珊!人之相知貴在心,你應該明白我,自從在成都凌家集見到你不平凡的表現后,我就心許你為人世第一奇女子……”
  吳韻珊淚眼婆娑地道:“你只欣賞我的才華嗎?”
  俞土元微微一笑道:“韻珊,男女之間,一見鐘情的并非沒有,但絕不會發生在我身上,一個女子要引起我的注意,必定要令我有動心之處,我不是自傲,但自我有生以來,我不想凌駕于別人之上,但也不曾作第二人想!”
  吳韻珊收淚一笑道:“這一點我明白,我自己也是這种人!”
  俞士元又道:“所以我要求偶,也必須要找個絕頂的對象,以前我曾經發誓,若不得此絕色,宁可終身不娶!”
  吳韻珊微感失望地道:“以你的條件,是應該有這种抱負的!”
  俞士元笑道:“可是見到你之后,我的想法又改變了,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雪膚花貌,沉魚落雁,最多也只有二十年的芳華,以后還不是雞皮鶴發,与常人無异,何況絕世姿容也只能惑人于惊鴻一瞥,終日相對,總有令人膩味感覺,如果這個美人除了姿容以外別無所有,那就更難使此情雋永了!”
  吳韻珊笑笑道:“這倒不難,從來佳人多領悟,絕代風華并不是僅靠姿容,自有風情万千,才能使男人神魂顛倒!”
  俞士元搖頭道:“難,美人代代有,傳者有几人,所以西施王嬙能流傳千古者,就是因為她們美而慧,數百年來,僅此二三人,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再者,韶華易逝,我若求之以色,到了美人遲暮的歲月,反而使雙方都難過……”
  吳韻珊道:“你是個男人,這個問題并不難解決,美人代代有,常將新人換舊人,你就不會乏味了!”
  俞士元苦笑道:“你是在罵我了,我有好色之心,卻非好色之徒,我要的是個終身的伴侶,不是穿衣服,一件舊了再換新的!”
  吳韻珊道:“那就真的難了,又要美如天仙,又要聰慧解意,這還有點可能,卻不能永保芳華長駐呀!”
  俞士元道:“所以我覺得以前的想法錯誤,佳人易得,才人難求,唯有無際的才華是永遠不會衰老的,而且隨時而進,使人有永遠探索不盡的樂趣……”
  吳韻珊有點得意地道:“這种人上哪儿去找呢?”
  俞土元笑道:“韻珊,你又裝傻了,你就是這個人,就是我夢寐以求,終生相守,至死不渝的理想伴侶!”
  吳韻珊從沒有听過這樣赤裸的表示,倒是有點愕然道:“我真不敢相信!”
  俞土元道:“我相信你早就知道了!”
  吳韻珊道:“不,我不知道,我也不敢妄求你會對我這樣說!”
  俞士元道:“在參加今天的決斗前,我把后事見托,將丐幫与老父的侍奉責任都交給你,我已經是這樣決定了!”
  吳韻珊道:“可是你從未對我表示過!”
  俞士元羞赧地道:“別以為我的力气大,我的勇气卻并不足,尤其在這方面,我一向是個弱者,今天我敢告訴你這番心中的話,還是受了宇文瓊瑤的鼓勵,她說男子漢大丈夫,要敢作敢為敢愛,我才鼓起勇气對你說了出來!”
  吳韻珊不自而然地依靠著他,興奮地道:“謝謝你,千万分的謝謝你,我一直在擔心,如果你不要我,我真不知道該怎么活下去,現在我放心了!”
  俞士元伸出一只手攬著她道:“我怎么會不要你呢?可是有一件事,我要請你原諒,宇文瓊瑤逼我立刻娶你,我沒有答复她!”
  吳韻珊道:“你心中既然不討厭我,為什么不明白告訴她呢,這樣反而省了多少麻煩,你們也不會決裂了!”
  俞士元歎道:“我是真的不能娶你!”
  吳韻珊臉色一變,俞士元忙道:“你別誤會,我是說目前我不能這么做,至少在我擔任丐幫掌門的身份時,我們不能結合!”
  吳韻珊這才微微吁了一口气笑道:“我知道,是不是為了崔法法的原故?”
  俞士元搖頭道:“崔故幫主之死你只是間接种因,尤其在今天這番談話中,證明是藍化鯤搗的鬼,連你父親都卸去了一大半的責任,何況這件事已經在君山大會中公決了,大家都決定不關你的事,丐幫的弟兄說一是一,這已經過去了。”
  吳韻珊道:“那是為了什么呢?”
  俞士元道:“為了凌無咎!”
  吳韻珊臉色一變道:“跟他有什么關系?”
  俞土元輕歎道:“他雖然已經跟你解除婚約,可是又到處宣揚此事,弄得盡人皆知,我如娶了你,將為天下所唾罵……”
  吳韻珊怔了半天才道:“是的,我應該想到你已是天下武林人心目中的范式,你的行為必須沒有半點瑕疵!才能保全這點完名!”
  俞士元苦笑道:“韻珊!這么說你就太不諒解我了,我何嘗是這种圖慕虛名的人,我也不在乎別人的背后批評!”
  吳韻珊道:“人家最多在背后說說而已,你如不在乎,還顧忌什么呢?”
  俞士元道:“我不在乎別人怎么說,卻要堅持自己做人的原則,身在江湖,我就要遵從江湖道義的傳統……”
  吳韻珊默然不語,俞士元又道:“歷史上有兩個人很為我們所欽佩,那是越女西施与丈夫范蠡之戀,他們有情在先,當時以范蠡的地位,并非不能將她留下而更以他人前往吳宮,可是他為了本身的職責而沒有這么做,因為西施之人選是為了另一個任務,范蠡在職一天,就必須摒棄私情,直到功成之后,才載美歸于西子,成為千古佳話,這才是美人豪杰的作為……”
  吳韻珊道:“這与我們之間不相同呀!”
  俞士元道:“基本上的原旨是相同的,照武林的道義,我不能謀人之婦,我身為武林中一幫之主,就得堅守此一原則,好在我不戀棧此位,等我把目前這段糾紛告一段落后,立刻擺脫一切,与你終老田園,韻珊,你能原諒我的固執嗎?”
  吳韻珊默然片刻才點頭道:“我明白,我很慚愧……”
  俞士元擺手笑道:“韻珊!別再說了,我這個人也太蹩扭,但是我很幸運,遇到你這么一個非凡的女子,我才敢告訴你這些,換了個庸俗脂粉,我不敢希望她會諒解,也不會有這么一個無情的要求了!”
  吳韻珊笑道:“那你倒錯了,你對任何女人都可以如此要求!”
  俞士元道:“任何一個女子都會了解我的處境嗎?”
  吳韻珊笑道:“不必了解,女人分為聰明与愚蠢兩种,聰明的人才需要了解,愚蠢的人以男人為所依,說什么她听什么,她認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還免掉你這番口舌的麻煩了,所以古人說女子無才便是德,的确大有道理……”
  俞土元也笑道:“看來我是選錯對象了,我應該找個全無智識的蠢婦……”
  吳韻珊笑笑道:“女個沒有真正蠢的,只有對所愛的男人才會顯得愚蠢,這一點你放心,不會太吃虧的!”
  二人哈哈大笑,笑聲中充滿了一种因了解而生出的深濃情意,相偎更緊了,遠遠有一條人影默然离去!
  可惜他們都沒有看見,否則他們會發現宇文瓊瑤滿是淚痕的雙頰,以及蹣跚而行不穩的步伐。
  回到了那所臨時的總壇,丐幫的眾長老都等得很著急。
  南彪与薛嬌嬌也早巳回來了,等得极不耐煩……
  雷法尊迎上去道:“幫主回來了!屬下等差一點就要找了去了!”
  俞士元笑道:“你們怕我會有意外嗎?”
  雷法尊道:“人心難測,宇文瓊瑤与幫主究竟是站在敵對地位上……”
  俞土元笑笑道:“宇文瓊瑤不會做出這种事的,她雄心万丈,還想維持她武林至尊的地位,就必須在公開場合中擊敗我!”
  雷法尊道:“那是不可能的,屬下等到今天才知道幫主除了天生神勇外,還有一身超絕的武功,感到欽折万分!”
  俞士元壯容道:“你們千万別這么想,勇力不足憑情,以武功而言,我更是差得遠了,藍夢蝶与宇文瓊瑤都有足夠的能力擊敗我!”
  南彪不信道:“那他們今天何以都甘心認輸呢?”
  俞士元笑道:“他們雙方都不是以我為決胜的對象,在沒有把握擊潰對方以前,他們都不愿顯示本身的實力,才借我做個緩行收場下台!”
  南彪自然不信,可是俞士元不等他開口就問道:“凌長老回來了沒有?”
  俞光道:剛回來,他要立刻去找相公,是我把他攔住了!”
  俞士元道:“很好!叫他過來吧!”
  因為俞士元交代凌惲任務時十分秘密,此刻見俞士元召見凌惲,大家都准備退下,俞士元道:“你們不要走,听听凌長老的報告,就知道我們今天的處境有多危險,更知道我們所面對的敵人是多么陰險!”
  眾人愕然留下,凌惲應召前來,見禮畢,俞士元問道:“你監視的結果如何?”
  凌惲道:“幫主果然料事如神,藍夢蝶撤退之后,岳陽樓前后左右,每一條道路上,都有他們的人喬裝埋伏!”
  俞士元道:“你不會弄錯嗎?”
  凌惲道:“不會,屬下都打听清楚了,那些人都是由外地前來,利用各种關系,寄寓在每一條通路上的店戶中,不久以前,才相偕离去!”
  俞士元又問道:“他們的身份弄清楚了嗎?”
  凌惲道:“這批人為數甚眾,約有近百人之多,沒有一個是在江湖上露過面的,如果不是幫主事先加以指示,簡直不知道他們會与藍夢蝶是一气的……”
  俞士元道:“功夫如何呢?”
  凌惲道:“武功底子都很高,屬下曾經派了兩名四結兄弟,想攔下一個落單的,結果反為所傷,未能得手!”
  俞土元道:“我不是交代過,無論如何,必須弄到一兩個活口嗎?”
  凌惲道:“屬下沒辦法,只好自己出馬,埋伏暗處,暴起施襲,才點到一個,現在藏在那家店中下房內……”
  俞土元笑笑道:“你問過口供沒有?”
  凌惲道:“沒有,屬下不敢把他弄醒過來,也不敢帶到此地來,因為那人身邊有許多极厲害的暗器……”
  俞士元點頭道:“你辦事很謹慎,這批人既是藍夢蝶用來攔截群雄的暗樁,自然會有极妥善的准備,那是什么暗器?”
  凌惲取出一個圓圓的鐵筒道:“他身邊有六具這樣的東西,屬下初步檢定后,偵知是一种貯毒的容器,卻不知如何使用!”
  俞士元道:“韻珊,你知道這是什么嗎?”
  吳韻珊拿過來一看,但見那圓筒后面包著寸來長的皮套,放在鼻子前嗅了一嗅,才笑問道:“四哥!你是否拆開來看過?”
  凌惲道:“沒有!幫主交代過,對不清楚的東西,不得擅動!”
  吳韻珊道:“這是對的,我對這東西也不清楚,但按照事理,我可以作個推測,這筒中貯毒是不是會錯的,因為這皮套是鹿皮所制,用意在隔离毒物,可是筒外并沒有含毒,這個皮套放在尾部有什么用呢?”
  凌惲道:“我就是不明白,我取下皮套,發現筒底是一塊活蓋,抽開活蓋,有一塊刺滿針孔的圓鐵堵住……”
  吳韻珊道:“那我就明白了!”
  她取下皮套,套在另一頭上,然后抽開活蓋,朝大家道:“各位躲開一點!”
  大家都閃過一邊,她將筒底對著粉牆,手握皮套一擠,立刻由針孔中射出許多銀絲狀的細線!
  這蕩細線射在牆上,立刻布滿了圓桌面大小一個圈子,每條銀絲都陷成一個鴿卵大小的黑洞!
  俞士元駭然道:“這東西真厲害,是什么玩意儿?”
  吳韻珊道:“是一种膠水般的汁水,由十几种絕毒之物合成的,這种膠水見風即凝,變為极堅固的硬体,是利用那皮套擠壓空气而噴射出來的,我的手勁不足,只能噴到牆上,如果一個練過武功的人來使用,射出的銀絲足可透射金石,而且那銀絲質地极脆,一碰就碎,毒性又強……”
  俞士元道:“我也看出來了,牆上的黑洞就是毒藥腐蝕而成的,對磚石尚且如此,射在人身上,還會有命嗎?”
  吳韻珊又道:“這一筒可放射十次左右,每人帶有六筒,總數計有百人之多,如果真用上了,今天會死多少人!”
  眾人俱為之駭然變色,只有俞土元笑道:“大概不服從他們的人,沒一個能活著的!”
  南彪道:“這藍夢蝶的手段太毒了,今天真不該放過他!”
  俞士元笑道:“他的目的在取宇文瓊瑤的地位而代之,并不想真正殺死大家,所以不能逼他太急,留下他的活命,他才會撤走這些人,如果今天真殺了他,別人也活不成了!”
  南彪低頭不語,薛嬌嬌道:“俞幫主怎知他會有此一著的?”
  俞士元笑道:“想當然耳,他就帶了那几個人,居然前來赴會,助手又不太高明,一定就有充分的自保之策!”
  薛嬌嬌歎道:“幸虧俞幫主洞悉先机,才沒有釀成巨禍!”
  俞土元庄容道:“我只是事后有先見之明,算起來還是失敗的,像這种事,應該,先加以防范,才能自保安全!”
  吳韻珊道:“以后這方面的事歸我負責好了,這套手法是我父親想出來的,只有我比較清楚,我來對付比別人穩當些!”
  俞士元笑問道:“你怎么知道是你父親設計的呢?”
  吳韻珊默然片刻才道:“我不怕說出來,整套构想是我的策划,除了我不知道使用的工具外,布置設樁都是我的主意,那時我的思慮還沒有現在圓熟,可是藍夢蝶居然采用了,可見他也不太高明,以后我相信能制得住他……”
  俞士元微笑道:“幸虧你幫我們這一邊,如果你繼續為你父親策划,加上個藍夢蝶,我們真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吳韻珊笑笑道:“所以宇文瓊瑤對我未能釋怀,一心想殺死我……”
  薛嬌嬌忙道:“宇文瓊瑤要殺你?”
  吳韻珊微微一笑道:“她有這個意思!不過俞相公沒答應!”
  薛嬌嬌怒道:“這個人簡直混帳……”
  俞士元笑著擺手道:“她的顧慮并非沒有道理,只是不了解韻珊的為人而已,慢慢向她解釋,自然會使她明白的!”
  說完又對凌惲道:“藍夢蝶制人的手法是學自武林監督人的,你捉到的那個俘虜在我們手中絕對問不出消息……”
  吳韻珊道:“那倒不一定,我有辦法可以解除他的禁制……”
  俞士元道:“也許你能,可是我們不能采取刑供的手段,那有背江湖道義,還是讓宇文瓊瑤去問口供吧!”
  凌惲道:“幫主是要屬下把人送去?”
  俞士元點點頭道:“不錯!把這個噴毒的鐵筒也帶一個去,當面試驗給她看后,再留下兩支給她研究一下,叫她設法預防!”
  吳韻珊道:“她防得了嗎?”
  俞士元道:“你防得了嗎?”
  吳韻珊道:“三天之內,我必然能研究出一套對付的辦法!”
  俞士元道:“她手下的能人也不少,你能做的事情,她未必不能做,你不能把她看得太簡單了……”
  吳韻珊笑笑道:“我知道她很不錯,但是這方面我相信她差一點,如果她沒有方法應付,我可以告訴她!”
  俞士元道:“這也是應該的,目前我們同仇敵愾,不能再存私見,凌長老,你快把人送去,在那儿等一下,听听那個俘虜的口供……”
  凌惲答應要行,吳韻珊道:“四哥!等一下,這樣子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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