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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入夜時分,金陵知府衙門。
  眾人用了膳,便一起聚在方枕寒的書房談論白天之事。星月二老、陸滄然和慕容宛儿都來了。
  月婆婆道:“這么說,我們要找的那個瘦高個很可能是金陵城內某個幫派的人物?”
  星公公道:“只能說曾經是某個幫派的人物,至于如今他是否還在幫派之中,又或者是已經投身于某個官家大戶,就很難斷定了。”
  陸滄然道:“星前輩說的是,依在下之見,就算這瘦高個現今仍在金陵城某個幫派內,他的幕后之人或是那個神秘高手的身份也非常值得推敲。”
  方枕寒點頭道:“不錯,這金陵城內,幫派与幫派之間,幫派与各大國公府之間,各种關系似乎糾纏在一起,千絲万縷,錯綜复雜,要從其中理出頭緒來,确實不易。”
  慕容宛儿坐在一旁,一句話不說,只是睜著一雙秀麗的大眼睛,目光始終未离開過方枕寒。
  陸滄然看在眼里,心中暗道:“自從与方大人會了面,這丫頭整個又有了精神,不像當初突遭叵變,跟著我奔逃之時那么心思恍惚,六神無主,往后我一定要盡己所能,使這丫頭終身有托,也算對得起師弟在天之靈。”
  門外傳來單子華的聲音:“稟大人,卑職等已查到了瘦高個的下落。”
  方枕寒雙眉一揚,道:“三位捕頭請進。”
  單子華當先走了進來,藍鴻升、晁士龍、方天、方雷四人跟在后面。藍、晁二人是在方枕寒返回府衙,得知情況后,赶去与單子華會合的。他二人去意甚堅,方枕寒見他們傷勢已好了大半,所以也就不再勸阻。
  單子華道:“大人,幸虧大哥、二哥及時赶來,我們与暗插在各幫派中的几位弟兄根据大人白天推斷的線索,對各幫派中的人物逐個推敲對證,很快便有了眉目,此人就是……”
  單子華忽然停住,因為他听到了屋外的聲音。
  房內最先听到聲音的是方枕寒、星月二老和藍鴻升,緊接著是陸滄然,再接著才是方天等人和單子華。
  不過,最先听到這聲音的方枕寒等人都沒有叫破,一直到單子華的說話停了下來。
  方枕寒之所以不叫破,是因為他覺得奇怪,屋外不速之客的武功雖然已算不俗,但卻几乎弱于屋內除慕容宛儿之外的任何人,在外面把守的雁蕩四杰為什么卻沒有發現呢?那人究竟是怎樣進來的呢?
  單子華等人心中明白,方枕寒必定已察覺屋外之人,如今見他只是微皺著眉,并不出聲,均想其中必有原因,因此也都默不作聲。
  星公公也是同樣想法,至于性急的月婆婆也是才想出聲,就被星公公示意阻止。
  方枕寒听著,忽的有一种熟悉的感覺,不禁心中一緊。
  慕容宛儿卻沒有听到屋外的聲音,她見眾人都不出聲,心中實在覺得奇怪,終于忍不住,說了這晚第一句話:“單捕頭,你怎么不說了,那瘦高個到底是誰?”
  單子華吱唔了一下,道:“小姐……”他不知該如何說,便將目光轉向方枕寒。
  方枕寒見狀,知道不必再拖,這才微笑道:“外面的朋友,是否現身一見呢?”
  外面又傳來聲音,這回連慕容宛儿都听到了。
  一條人影飛出門外,接著是月婆婆的聲音:“想走?沒那么容易。”
  “嗖、嗖”又有兩條人影飛了出去,卻是方枕寒和星公公,方枕寒的聲音一字字傳來:“諸位各守原處,請稍候。”
  陸滄然不知何時已飄然站起守在慕容宛儿的身邊。
  方天、藍鴻升等听到方枕寒的吩咐,便留在屋內等候。
  知府衙門的大院內相繼傳來“雁蕩四杰”蕭天祥、文云鵬、甘破敗和凌飛虎的呼喝聲,接著是有人發射暗器的聲音。
  來人似乎對知府衙門大院內的地形頗為熟悉,居然閃過了“雁蕩四杰”的堵截,向院外疾奔而去。
  星公公突然拉了一下月婆婆,身形驟停。
  月婆婆及不情愿的停了下來,望了望前方,轉身對著星公公罵道:“死老頭,你又搞什么鬼?”
  星公公望著方枕寒遠遠追去的背影,笑迷迷地道:“老婆子,難道你還看不出,那人是誰嗎?”
  月婆婆沒好气地道:“不就是個女娃儿嗎?我怎么知道她是誰?……哦!……”她募地拍了一下腦門,雙眼放光,恍然大悟,大聲道:“我怎么就沒想到呢?”
  星公公搖了搖頭,歎口气道:“你就是那么性急,要是再追下去,豈不坏了少爺的好事?”
  月婆婆眼一瞪,道:“我性急又怎么了,難道你看不慣嗎?”
  星公公忙道:“不敢,不敢。”他舉目遠望,眼中充滿了笑意。
  方枕寒也早已認出了前面那人,他越是往前追,一顆心不知為什么就跳得越快。一排排房屋、樹林在身旁腳下掠過,方枕寒放慢腳步,和對方始終保持著一段距离。
  突然,前面那人似乎明白逃不出方枕寒的追赶,索興停住腳步,并且刷地轉過身來,面對著方枕寒。
  方枕寒也募地停住,离那人只有十几步距离。
  這是一片空地,周圍長著許多竹子,遠處几座小山在夜色中依稀可見。
  月光如水,靜靜的洒在竹梢,洒在地面,洒在那裊裊婷婷的身影上。
  那少女穿著緊身藍衣,臉上蒙著一塊黑紗,只有一雙明澈的眼睛在月光下如星星般閃爍。
  剎那間,方枕寒覺得從那雙眼睛中放出的光茫射在自己身上,射在自己臉上,射進了自己的心里。
  四周的一切仿佛一下子都靜了下來,竹林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可是,站在空地上的兩人好像都已听不見竹葉婆娑的聲音,他們听到的只是自己的心跳聲。
  仿佛過了好久,方枕寒才緩緩道:“海小姐,別來無恙?”
  海瑩瑩的身子似是一顫,輕聲應道:“方大人……”便不知再怎么說。她又停了一陣,慢慢揭去蒙在臉上的黑紗,露出一張蒼白俏麗的臉龐。
  方枕寒似已穩住心神,接著道:“海小姐夜訪敝府,不知所為何來?”
  海瑩瑩嘴唇動了一下,稍停一陣,臉上忽地現出倔強的的表情,目光轉向一邊竹林,道:“我來看看。”
  方枕寒一愣道:“來看什么?”他話剛一出口,就有一种后悔的感覺。
  海瑩瑩似是沒想到方枕寒會有這么一問,臉色騰地緋紅,神情既是尷尬又是惶急。
  方枕寒腦中亦是一陣茫然,不知如何打破眼前的僵局。
  海瑩瑩騰地一轉身,已是背向方枕寒,她急行三步,忽又停住,恨恨道:“方大人,本小姐擅闖府衙,你究竟是抓還是不抓?”
  方枕寒在海瑩瑩轉身之際,心中已豁然,主意已定,此時見海瑩瑩逼問,便微笑道:“你走吧。”
  海瑩瑩聞言,身子一顫,心中既是寬慰,又是失望。寬慰的是方枕寒竟是如此果斷地放自己走,失望的是似乎心里情愿方枕寒將自己留下。一時間,這位平日里敢做敢干、任性膽大的國公府小姐,竟是舍不得、割不下,一雙腳似有千斤重,總是邁不開去。
  方枕寒默默地站著,雙目看著海瑩瑩的背影。
  海瑩瑩深深地吸了口气似是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忽道:“知府衙門以前是座書院,院內假山西首的洞內有一暗道,通往外面不遠處的學宮,過去在那里的進學不少書生都知道這條暗道。”話音剛落,她的身影已躍起,一陣風似的奔了出去。
  方枕寒心中恍然,終于明白方才海瑩瑩何以如此輕易地近到自己的書房之外。
  海瑩瑩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夜幕中,望著沉沉的夜色,方枕寒的目光中仿佛終于多了几分不舍,几分惆悵。
  他吸了口气,抑住自己心中那股騷動,隨即轉身,向著府衙的方向飄然而去。
  當晚。
  快意堂金陵分舵副舵主霍三娘住宅內廳。
  快意堂金陵分舵舵主上官琴正与霍三娘密談。
  上官琴道:“三姐,雖然你來金陵的日子只比我早兩個月,但畢竟對這里的事要比我知道的多一些,你覺得應該如何對付侯坤呢?”
  霍三娘沉吟片刻,緩緩道:“舵主,當初總堂就是對侯坤在金陵的所做所為有所耳聞,但又一時摸不清底細,所以才派我來金陵。但侯坤此人极為陰沉,似是料到總堂的意圖,故此對我密不透風,交給我打理的都是几家正行的生意,我几次向几位以前的老兄弟打听,怎奈他們在舵里多是被侯坤擱在一邊的人,所以知道的都是鳳毛鱗角。至于有那么一兩個知道一點的,則是對我避而不見,實在避不開了,則是左右言它。至于侯坤販賣私鹽事發被慕容大人召去訓斥一事,我也是事后方才得知,我三番兩次向侯坤質問此事,他卻一再辯解,稱是本舵資金緊缺,難以維持,所以才不得已做了几次,不想就都被官府查了出來。哼,鬼才相信他說的話。這兩個多月來,我發現侯坤有很多事都刻意瞞著我,手下那些親信平時經常外出,回來多是花天酒地,肆意揮霍,看來在外面干的一定不是好事。可惜我那時怎么說也是侯坤的副手,所以也奈何不了他。如今總堂主派了上官舵主你來,讓侯坤靠了邊,也算是他的日子到了頭了。依屬下看來,要對付侯坤,一定要抓住他的證据,讓他無從底賴,這是至關重要的。”
  上官琴點點頭道:“三姐說的是,只是侯坤此人可算是狡猾得可以,我來后的這些日子,他一面對我假意奉承,另一面又對我的查訪處處設防,能推則推,能躲則躲,推不了躲不了的,就干脆耍賴,閉口不語。你看,這就是今日他被我再三追逼才交出的本舵資產的明細賬簿。”說著,上官琴從身上取出一本厚厚的簿子交給霍三娘。
  霍三娘接過簿子,翻開來看了一陣,抬頭冷笑道:“哼,從這本賬看來,侯坤當初交給我打理的生意只是其中的三成,再者,賬簿上記得這些大多屬正行的生意,剩下那几家賭場、妓院也是官府批准的,他那些見不得人的錢財當然不會記在這里,若依這帳簿的數目,那夠他侯坤和一班手下平日里的揮霍。”
  上官琴道:“正是,据我這几日派人查訪,侯坤等人家產實是多的惊人,可疑之處很多。”
  霍三娘道:“自打舵主來了之后,我就發現侯坤的那些往日忙來忙去的親信,有的留在金陵,閉門不出,有的則是出去之后,一直不見回來,很可能是在外面避風,不敢回舵。”
  上官琴冷笑道:“他侯坤會耍手段,我上官琴照樣有辦法制他。如今,他舵主當不成了,手下那幫狐朋狗党自然各打算盤,另謀出路,只要施以离間之計,不愁找不到破綻。”
  門外忽然傳來上官琴心腹丫環意儿的聲音:“小姐,吳連北有急事求見。”
  上官琴奇道:“吳連北是本舵屬下雨花分壇的副香主,這時候來此會有什么事?”
  霍三娘忙道:“舵主不必多慮,吳連北是屬下來金陵之后提拔起來的,暗中是屬下的心腹,只是平日里有意較少与他明著往來,他連夜來此,一定是有要事。”
  上官琴“哦”了一聲,即道:“快讓他進來。”
  外面意儿應了一聲,隨即便見一名藍衣漢子走了進來。
  吳連北躬身行禮道:“屬下見過舵主、副舵主。”
  上官琴點頭道:“吳香主不必多禮。”
  霍三娘道:“吳香主,方才舵主正与我商談侯坤的事,你此次來可有什么重要的事?”
  吳連北道:“屬下正是听說了一件有關侯坤的非常重要的事情,故此連夜赶來稟報。”
  上官琴道:“什么事?”
  吳連北道:“屬下一直私下里与侯坤的親信煙花分壇副香主黃展結交,逐漸獲取他的信任,今日里,屬下被黃展叫去吃飯,席間他說起現在侯坤的地位看來不保,搞得人人自危,因此很是擔惊害怕,接著,他便向屬下說出了一件天大的事來。”
  上官琴手指一旁椅子道:“吳香主這邊坐下慢慢講。”
  吳連北謝了一聲,轉身坐下,接著道:“原來侯坤与一班手下不但在外販賣私鹽,而且還殺人劫掠,甚至殺害官差,干下了种种惡行。”
  上官琴皺眉道:“有這等事?你且詳細道來。”
  吳連北道:“侯坤指使他的手下,私下勾結鹽梟,把私鹽從海邊運往內地販賣,每個月要跑兩三次,更有甚者,侯坤還專門网羅一班人,負責摸清周圍州府富豪的底細,然后乘夜上門搶劫,前后做下二十多單案子,殺害三十多人,湖州府的捕頭鷹老四查出了線索,帶著兩個捕快追查過來,也被侯坤親自帶人設伏加以殺害。”
  上官琴怒道:“這還了得,這侯坤真是膽大包天,這樣下去快意堂与江湖上的三流黑幫還有什么區別,吳香主,你說得這些可都有真憑實据?”
  吳連北道:“有,那黃展雖然還不是侯坤身邊最貼身的心腹,卻也參与了其中數單案子,他正是在那几次之后被侯坤提拔當的副香主。他對好几單案子的時間、地點、參与的人手、髒物的去向都說得出來,就連鷹老四等三名捕頭的埋尸之地,他也記得清清楚楚。”
  上官琴一拍桌子道:“好,這回我看侯坤再如何抵賴。”
  吳連北道:“舵主,黃展還向屬下說起另一件事,很是令人生疑。”
  上官琴道:“吳香主請講。”
  吳連北道:“侯坤任金陵分舵的舵主之后,便把他的三個同門師弟也招來加入本堂。”
  上官琴道:“這三人我知道,當初他們加入本堂也是得到總堂准許的。侯坤的外號叫‘陰手’,他的三個師弟則是‘奔手’景軒、‘煞手’秦澤和‘綿手’樂平,他們几個身手頗為了得,且無什么惡名,所以總堂主當初才會同意接納他們。自我來金陵之后,尚未見過他們,問起侯坤,他就支支唔唔。”
  吳連平道:“屬下想說的正是此事,大概這一兩個月里,景軒、秦澤、樂平三人几乎很少回舵,据黃展所說,他曾親眼看見此三人深夜去找侯坤,并在密室中談了很久,談完又連夜离去,舉動甚是詭秘。”
  上官琴冷然道:“再詭秘也要把它翻個底朝天,我明天要讓侯坤清清楚楚做個了斷。三姐、吳香主,我們這就分頭行事。三姐你去召集舵里可靠的弟兄,准備明天對付侯坤狗急跳牆,我和吳香主還有意儿,這就去黃展那里,先把他抓在手心里。等到明天与侯坤算個總賬”
  霍三娘、吳連北同時站起,應道:“是。”
  上官琴神色堅定,一字字道“現在是到了為快意堂清理門戶的時候了。”
  玄武幫是金陵一帶三大幫派之一,幫主葉敬軒之下設內外各三堂,內三堂為刑堂、術堂和中堂,外三堂為獅堂、虎堂和豹堂。
  葛青現今是豹堂的副堂主,六年前,他曾是秦淮幫的一名香主,后來因內部不和,才离開了秦淮幫投奔玄武幫。
  說來在幫派中已混了二十年,可如今卻還是一個副堂主,每當想到這層,葛青就滿不是滋味,特別是最近,遇到這么多事。他心里更是不自在。
  這天傍晚,豹堂屬下一個分壇的副香主陳雄來請葛青喝酒,二人离開豹堂,邊走邊說著來到了千味樓。
  千味樓是金陵城內數一數二的酒家,菜燒得好,酒釀得香。
  葛青就著可口菜肴暢飲了好几杯千味樓自釀的名酒“千尺井”,心里一下子就舒坦了許多。
  陳雄一邊陪著說話,一邊不停地往葛青的杯里添酒。兩人平時交情不錯,這會儿在酒桌上也就特別熱乎。
  葛青酒量說來不錯,不過今天本來有些借酒澆愁,再加上陳雄說了許多讓他高興的話,心里很是受用,不知不覺便多喝了几杯,漸漸地就有點飄飄然起來。
  陳雄又往葛青的碗里挾了一只蟹粉獅子頭,抬頭望著前方,道:“嘿,哪來一個這么俊的小媳婦?”
  葛青眯著眼,順著陳雄的目光笑呵呵地望了過去。
  豁地,他便覺腦袋嗡的一聲,整個人便僵在那儿了。
  只見一個模樣俊俏的婦人走進千味樓,往帳台走去。
  葛青使勁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眼睛眨了好几下,直楞楞地盯著那婦人。
  陳雄拍了拍葛青肩膀,笑道:“哈,副堂主,從沒見過你這個樣子,不是給那小媳婦迷失了魂了吧?”
  葛青“啊”了一聲,一下子緩過神來,一邊望著那婦人同賬台邊一個伙計說著話,一邊干笑了几聲,道:“嘿嘿,這小娘們确實不錯。”
  陳雄笑道:“看來堂主要交桃花運了。”
  這回葛青又沒听見陳雄的說話,他腦子里轉了不知多少個念頭,卻總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見。
  那年輕婦人很快便說完了話,轉身又朝外面走去。
  葛青的目光始終沒离開那婦人的身影,他見那婦人快要走到門口,心中一陣惶急,順手從桌子上端起酒杯,把滿滿一杯酒倒進嘴里,一邊說道:“陳、陳老弟,我得先走一步了。”
  陳雄心領神會地笑道:“堂主有事盡管請便,屬下祝堂主好運。”
  葛青干笑了一聲,便騰地站起來,望著已是走出門外的那婦人背影追了出去。
  來到門外,左右一看,卻不見了那婦人的身影,葛青一跺腳,罵了聲“見鬼”,又凝神四望。
  募地,遠處黑暗中白影一閃,似乎正是那少婦,葛青腳一蹬,身子便竄了出去。來到近前,又不見了那少婦,只得又站住。
  忽地,那邊夜幕中又是白影一閃,葛青急忙躍起追了過去。
  如此追追停停,葛青越追心中越是發毛,總覺得那白影透著鬼气,剛才酒已喝了不少,經過一路追蹤,便覺得一顆心跳得越來越是厲害。
  那少婦的身影似乎總是往又黑又窄的地方走,不知不覺間已是穿過大街、拐向橫巷,接著又轉入了一條小胡同,只是這條小胡同兩旁的青磚牆卻是极高。
  倏地,那少婦在胡同內一轉又不見了蹤影。
  葛青追上前去,左右凝目一看,卻見胡同旁的高牆開了一道小門。
  他吸了一口气,又咽了口唾沫,便小心翼翼邁步走了進去。
  來到里面,也是黑乎乎的,葛青也練過夜視功夫,他凝了凝神,閉了閉眼,又等了一小會儿,便依稀能看見周圍的事物。
  他惊异地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很大的屋子內,似乎千味樓的大廳也沒有這里大,自己剛才進來之處,正是這間大屋的側邊小門。諾大的屋內除了几根柱子,好像什么都沒有,顯得极是空曠。葛青心里咯登的一下,頓時也覺得空空蕩蕩的。
  “呼”的一聲,那白色身影不知從哪里一下子又閃了出來,站在离葛青五、六步遠的地方,似乎正盯著葛青看。
  葛青渾身打了個哆嗦,一股涼气便從鼻子鑽了進去。他定了定神,道:“你是誰?”
  “嘻嘻”,那身影笑了兩聲,卻不回答,听來正是年輕婦人的聲音。
  葛青被那笑聲嚇了一跳,不自禁伸左手摸向腰間的刀柄。
  亮光一閃,那白影手中便多了一支點著的蜡燭,只是那火光卻是藍色的,火苗細細長長,照著一張蒼白的臉龐。
  葛青強定心神,仔細瞧去,正是那少婦,他顫聲道:“你……”
  那少婦道:“怎么,葛青,你連我都不認識了嗎?”
  葛青道:“你……你是石興的老婆,弟……弟妹?”
  那少婦一聲怪笑,尖聲道:“弟妹!哈..哈哈!”
  笑聲可怖之极,笑得葛青全身打顫。
  葛青顫聲道:“你你你……是人是鬼?”
  那少婦笑得更是凄厲,厲聲道:“你說呢?”
  霍的白光亮起,葛青的單刀已削了出去,刀法狠、准、毒,正是一招“玄鳥划沙”,攻向那少婦的腹部。
  左手刀法。
  葛青畢竟在江湖中浸泡了二十多年,盡管此時心中恐懼,攻出的刀法卻絕不遜于往日。出手干淨利落。
  刀法高明,刀招迅疾。
  可是卻落了空。
  那少婦的身影似是動了一下,又似沒動,仍是站著那里,發著藍光的蜡燭仍在她手里冒著筆直的火苗。
  葛青惊懼万分。
  如果剛才他的害怕還帶著半信半疑,那么現在他則是千真万确的感到害怕了。
  他的嘴唇哆嗦著道:“你真是鬼?”
  那少婦尖聲道:“葛青,還我夫婦的命來!”聲音极是慘烈。
  葛青刷刷又是砍出兩刀,出手已不成刀法。
  他嘶聲道:“我……我也是受人所逼,你你……你為什么不去找他?!”
  那少婦突然直挺挺地跳了過來,高高舉著雙手,厲聲道:“他是誰?!”
  葛青大聲喊出了一個人的名字,便倒了下去。不知是醉倒,還是嚇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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